1961年2月,朱德來到南昌過春節。2月16日上午,也就是大年正月初二,75歲高齡的朱德由楊尚奎陪同,偕同夫人康克清,來到了八一起義紀念館參觀。
他步伐穩健,神情莊重而又從容。登上紀念館門前台階後,朱德站在那裏環視了一下四周,笑吟吟地對身邊的人說道:“南昌起義的一幅油畫,把恩來和我們幾個都安排在這裏宣布起義,這是藝術家的想象吧!”
楊尚奎回答說:“藝術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應該說是一種藝術概括。”說完,朱德和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朱德在大廳裏緩步走著,深情地看著那一件件陳設。他幾乎不需要講解員講解,而且有時還指著一些陳列品,把一些細節輕輕告訴夫人康克清。朱德在談南昌起義的情形時,說:“起義時的戰鬥我沒有參加,做的是一些參謀、宣傳和配合工作。”
紀念館的同誌問朱德:“聽說那天晚上,你請了幾名團長吃酒打麻將,用計讓他們脫離了自己的部隊,是真的嗎?”朱德笑著說:“是真的,有那麽一回事,這也是當時前委起義作戰計劃的一部分。”“起義部隊在9時左右就開始行動準備了。因為有一個副營長當了叛徒,起義戰鬥的時間就提前了。軍官教育團的學員有3個連參加了起義,公安局的人參加的不多。”
陳列櫃中有一支手槍,槍柄上刻著“南昌暴動紀念,朱德自用”幾個字,朱德深情地望了望這支槍,談起了它的來曆,他說:“這支槍是我用的,這種德國造的三號駁殼槍,當時我有兩支,戰鬥中就用它。後來我刻了幾個字,一直帶在身邊,直到全國解放,才把它交了出來。”楊尚奎說:“這支槍的意義,很不平常。它從南昌開始打響,直到全國解放,最後又回到了南昌。這是多麽珍貴的曆史見證呀!”朱德說:“是的,因為拿起了槍,我們才能推翻敵人,勝利來得不容易呀!”
朱德參觀的興致很高,紀念館的同誌請他稍作休息,他笑著擺了擺手說:“走這點路算什麽,繼續看吧。”當參觀到起義部隊南下廣東的陳列時,朱德對身邊的同誌說:“起義時,還有一個警衛團、一個教導師要來,但沒有趕上。後來一個上了井岡山,一個參加了廣州起義。”“起義時我們繳了很多槍,不知道發動群眾來拿,也不懂得製定俘虜政策,隻是不殺他們,不知道對他們進行爭取教育改造;這時候南下,伏天行軍,天氣很熱,仗打得不多,但病號多。當時戰略也有錯誤,曾聽說蘇聯有一船武器是來援助我們的,所以長途跋涉,繞道去汕頭,結果吃了虧。”接著,朱德以緩慢有力的語調繼續說道:“所以,幹革命光有熱情還不能勝利,還要密切聯係實際,善於總結經驗,製定出正確的戰略和政策,做到越打越聰明,越進步,這樣才能取得勝利。”
在三河壩照片前,朱德佇立良久,神情嚴肅了許多,他回憶說:“起義軍進到廣東後,分為兩路,主力進至汕頭、揭陽地區;另一部分去三河壩,由我指揮。當時敵軍人數多,攻勢猛,一次次地發起衝鋒,我們打得頑強,敵人的損失很大,我們也犧牲了不少同誌,但始終守住了陣地。後來,聽說我軍在潮汕遭敵攻擊,我即令部隊撤出三河壩,迅速南下接應,走到饒平,接到由潮汕撤出的同誌200多人,才知道主力已在戰鬥中失利。我們當即開了個會,決定部隊不去潮汕,折轉北上,轉向山區,去山區打遊擊。這時,敵人的一個師追了過來,我們在武平打了一仗,把敵人打跑了,才擺脫了追擊。”
紀念館的同誌對朱德說:“每當我們向觀眾介紹你在天心圩的講話時,觀眾都很受感動。”朱德笑了笑,說:“那時的形勢,真困難呀,開小差的很多。這時,我把一些同誌請來,向大家講了幾句心裏話,說:‘隻要有十幾、二十幾個人,我也要幹下去,中國革命是一定會勝利的。’會後,大家的情緒高了很多,堅持幹下去的有七八百人。”停了一下,朱德又道:“部隊真正得到鞏固,還是在以後的幾次整頓。那時我們不急於打仗,而是花力氣把隊伍的組織紀律搞好。特別到了上堡,才算穩住了腳,部隊按遊擊戰的要求進行整訓。我們原來不知道上山,開始上山搞了個把月,才覺得上山有出路。這時,我們與毛澤東同誌的隊伍建立了聯係,又通過與範石生搞統一戰線,使部隊得到給養補充,因此,以後進入湘南,就能很快地打開新局麵。”
在展覽大廳,朱德緊走了幾步,來到一幅描述湘南暴動的油畫前,他興衝衝地用手指了指畫,笑逐顏開地說:“那時農村的形勢,真是幹柴遇到烈火呀!一下子有十多個縣的農民起來。特別是打馬日事變頭子許克祥那一仗,戰士們出了心中的怨氣,高興得很!”
時間已近中午,朱德參觀的興致仍很高。臨行,朱德親切地對紀念館的同誌說:“你們也許還有些問題要問我,以後到北京,如果有機會,我想找一些老同誌回憶一下,寫點東西給你們。”事過一年後,朱德就發表了他和陳奇涵、楊至成等同誌的談話紀要《從南昌起義到上井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