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是朱德率領前衛部隊離開南昌的第22天,他們與氣焰囂張的敵軍錢大鈞兩個團的兵力在距瑞金30裏的壬田遭遇,打響了南征途中的第一仗,此戰之前,起義軍並未遇到什麽抵抗,他們把沿途守敵驅趕得望風而逃。
瑞金是閩贛邊界重鎮。壬田是瑞金城北的一個小鎮,四周群山環抱,是從北通往瑞金的必經之路。當朱德率領人馬準備先行趕到瑞金的時候,錢大鈞的第五十、第六十團正好趕到壬田,在抓緊修築防禦工事,意欲把瑞金作為堵截起義軍入閩粵的第一道大門。
一個要關門,一個要進門。
朱德與敵王文翰的部隊一接上火,雙方就打得很激烈。王文翰的兵大多是土匪出身,這土匪出身的兵雖然沒有經過正規訓練,可打起仗來卻敢玩命。而朱德的部隊總共才一個營的兵力,雙方一較勁,就感到很吃緊。參謀長冉國平端著駁殼槍猛烈地向衝過來的敵軍掃射,駁殼槍一抖一抖地跳動著,看到敵人跨過自己人的屍體蜂擁上來,冉國平急得大喊:
“同誌們,打呀,狠狠地打呀!”
喊聲剛落,一顆流彈擊中了他的胸膛,鮮血湧出來,冉國平一把捂住傷口,怒視著撲上來的敵人,繼續端著駁殼槍射擊。“叭叭叭!”打完了最後一發子彈。他握駁殼槍的手抬了抬,不甘心地向前撲倒了。
在另一側硝煙滾騰的陣地上,朱德使用著兩支馬槍,他一邊叫人壓子彈,一邊更換著向敵人疾射。敵人眼看要接近陣地,但這邊的朱德仍不慌不忙,“砰!砰!砰!”一槍一個地射擊。一切都是穩穩沉沉的樣子,他開一槍,嘴角就咧一下,似乎還在數著打死敵人的數字……
緊隨前衛部隊後麵的賀錦齋的人馬趕來了。他們迅速向敵人反擊。“殺呀!殺呀!”士兵們高聲呼喊著,沿著山坡踩踏著敵人的血漿與屍體,奮力向敵人陣地衝去。
王文翰的部隊依仗居高臨下的地形優勢,槍彈雨點般地打下來,衝鋒的士兵倒了一片又一片。
“真他媽見鬼了!”賀龍的族弟、第四團團長賀文選又氣又惱。頭上被不知是彈片還是炸飛的石塊擦破了皮,他伸手捂了一下,咬牙瞪眼,端著槍,不停地吼叫著指揮部隊冒著敵人的彈雨,繼續衝擊,一步一步地向敵人的前沿陣地逼近。
“團長,你頭上受傷了……你就在後麵指揮,別往前衝啦!”
士兵們焦急地不讓賀文選再往前衝。
賀文選頭上的傷口,被汗水一漬,疼痛越發加劇,但他全然不顧,說道:“沒事兒,大家拉開距離,注意隱蔽,衝上去!”說罷,他揮舞著槍,貓著腰躍出山石向前方另一處隱蔽物接近。
“嗒嗒嗒嗒”,一陣機槍槍響,一串子彈飛來,剛躍出兩步的賀文選的身上中了彈,身子在山坡上搖晃起來,他瞪大兩隻眼,向開槍的敵人射出兩道凶光,牙齒咬得咯咯響,嘴巴大張開。“叭!叭!”又是幾槍射來,賀文選整個身軀呈大字塌了下去,一團熱氣從他的嘴巴溢出,跟著,一串血泡湧了出來……
賀龍的後續部隊也衝上來了,滿山遍野向敵人擁去。
“同誌們,衝呀!”
“弟兄們,殺呀!”
怒吼聲震天,把密集的槍聲都幾乎蓋住了,那股聲勢好像要把整座山坡都掀翻似的。敵人被嚇慌了陣腳,丟下槍,像羊群挨了鞭子似的扭轉頭四散奔逃。沒有跑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哀求饒命。就這樣,起義軍以600人傷亡的代價,擊潰了敵軍兩個團的兵力,並繳獲了大批武器彈藥。
打垮了王文翰部隊,起義軍占領了壬田,又急星流火地緊緊跟在潰敗的敵人P股後麵,乘勝追擊,直向瑞金城撲去。
敵人在逃,起義軍在追。起義軍官兵不停不息地飛速前進,一切疲勞、饑餓頓時拋在腦後。
落山的夕陽用它的餘暉塗抹在樹叢、村莊、水田和三彎九轉的泥路上,也塗抹著踩踏起尺高塵土在泥路上疾步奔跑的士兵。朱德提著槍,跑在隊伍的前頭。他的精力都集中到追擊潰軍上來了。
距離瑞金不遠了……
“停止前進!”朱德發現瑞金北麵的一座山上有股敵人,為了防敵埋伏,急令先頭部隊停止追擊。
“朱軍長,怎麽回事?”
這時,第二十軍的幾個團長和參謀長趕到了朱德身邊。
“前麵山頭有敵軍。”朱德一麵舉著望遠鏡對著敵人占領的山頭反複觀察,一麵回答他們。
“他媽的,原來錢大鈞的老本在這兒呀!”
“我們趕快準備吧,看來非要在這裏大打一仗不可了。”
朱德將手中的望遠鏡放下,夕陽照在他汗水閃爍的消瘦的臉上,他幾天沒刮胡子,已經長得很長,兩眼炯炯有神,表情沉著、威嚴。他指著對麵的山頭,用滿口的四川話告訴第二十軍上來的軍官們。
“看來這是敵人的陰謀,這裏不會有大仗,命令部隊繼續追擊!”
“朱軍長,眼前這敵人……”一個軍官猶豫地問。
“沒關係”,朱德胸有成竹地說,“山上沒有啥工事,這是敵人的小股掩護部隊,目的在於以‘虛者實之’的孫子兵法來吸引我軍,誘我上當。待我們一靠前去,就會嚇跑他們。”
那個軍官還在擔心:“要是我們剛剛打垮的這兩個團正是錢大鈞的誘餌,而他把主力擺在這裏,豈不中了埋伏?”
朱德聽完後,笑了笑,說:“這兩個團如果接到的隻是充當誘餌的命令,仗就不用這樣死打了,他們早會聞風而跑掉了,還能叫你打垮嗎?實力是軍閥部隊的命根子,他們是不會主動賣命的。”
朱德停了一下,用征詢的目光看看幾位團長,雙手打著手勢,說:“很顯然,錢大鈞是利用這兩個團對我實行阻截,以便爭取時間組織第二道防線。他的主力部隊還有十幾個團,這麽多的兵力”,他用右手食指朝對麵整座山頭劃了個弧線,聲音稍稍有點提高,“在這樣的一座山上能擺得開嗎?”
朱德眉宇間,充滿了一種自信的神情。他絲毫不低估敵人的力量,但也絕不誇大敵人。他挺著寬闊厚實的胸脯,用不緊不慢的口吻,簡明扼要地對軍官們談起自己的看法。他那平靜的、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他那用以強調說話重點的從容不迫的手勢,使軍官們信服了,放心地點著頭笑了。
朱德將望遠鏡背在背上,把手掐在腰間,說:“這裏沒有決戰的跡象,大戰將會在會昌。”朱德的眉毛稍微揚了揚,補充道,“錢大鈞很可能在會昌等著我們。因為那樣對他來說,準備的時間更充裕,地形也更有利。”
不出朱德所料,當起義軍不理睬山頭的敵人,人不停步,馬不停蹄,繼續向瑞金城挺進時,山頭的敵人果然夾著尾巴像一股旋風似地刮下了山,奪路向西南逃跑了。
起義軍猶如離弦的箭,直逼瑞金城。
瑞金城中,原有錢大鈞一個團,無力組織反撲,一窩蜂從城內亂亂嚷嚷地逃出來,很快退到了會昌。
一路順風的起義軍官兵帶著一路滾滾飛騰的黃色塵埃衝進了瑞金城。
通道打開了,瑞金已經成為起義軍直奔福建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