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愈走愈難,山愈爬愈高,仗愈打愈苦,血愈流愈多……
有人畏懼了,有人心冷了,有人落荒了,有人叛變了。他們本來就把參加革命當成賭博,他們為了肉體的生卻先死去了靈魂。
緊步蔡廷鍇的後塵,賀龍第二十軍參謀長陳裕新用欺騙的手段,帶著一些參謀人員和第五團的700多人叛逃歸唐生智去了。陳裕新的叛逃,出賣了起義軍軍事計劃和行軍計劃,使起義領導人不得不臨時改變了原定的行軍路線。把原定由臨川到尋烏的計劃,改為先到瑞金,然後再改道汀州、上杭而下東江。
革命不是快樂的筵席,更不是鮮花鋪路。
蔡廷鍇、陳裕新接二連三的逃跑,直接影響了部隊。
一些本來意誌不堅的人,胸膛裏麵開始結冰,對隊伍的前途感到迷茫。於是,那些意誌不堅的官兵,白天逃、黑夜逃,碰上岔路口也逃。逃跑的官兵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在這艱難的南征途中,最初的動機已被蒸發得朦朦朧朧、煙消雲散。他們曾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可他們如今卻被艱苦的現實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既然有開大差的,那就有更多開小差的。逃跑在起義軍裏一時變成了公開的秘密,有的甚至明目張膽地詢問左右前後:
“喂!你走不走!”
“你準備到哪兒去?”
起義領導人有意防卻無法防。
後來,李立三在他向中央的報告中說:起義軍僅行軍三日,實力損失已在三分之一以上。
周逸群也在報告中說:在第二十軍中有個第六團,由於新兵較多,又由於未經過如此艱難的行軍,又缺乏強有力的政治工作,所以到撫州時,已喪失近一半。
起義領導人身負重任,焦慮重重。他們知道,再這樣下去,起義軍就會很快自行解體。到達瑞金後,部隊立即進行了一次思想和作風整頓。並以“兼代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麵軍總指揮賀龍”的名義,發布了《告全體官兵書》,書中的語言親切得像拉家常,但又不失那柔中含鋒:
本方麵軍全體官兵同誌:
八一南昌舉義,本方麵軍多數同誌都能鼓其勇氣,對於革命的行動及意義,深深諒解,不過經過這十幾天的行軍,依我的觀察和聞見,還有一些同誌,不甚明了,為此兄弟不憚煩勞特為我全體同誌一略言之:
(一)這次南昌舉義,實在是一種偉大的革命行動,是真正擁護總理的主義和政策的革命行動。因為我們國民革命軍第一次北伐,變成了蔣介石個人的勝利。今年三月間的黨權運動,又被唐生智利用,第二次北伐,也變成了馮玉祥唐生智的勝利。南京的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和政府,是蔣介石個人的工具,而吳稚暉、蔡孑民一輩人,做了他的裝飾品;所謂武漢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原來還有三分人氣,大家所公認的領袖汪精衛,初回國時,誌氣甚豪,劈頭告訴我們道:“中國不解決土地問題國民革命絕無成功希望”,他又起草土地問題決議案,規定“肥田五十畝瘠田百畝以上一律沒收”,但是他聽見唐生智何鍵那些野蠻的武人哼了一聲,便駭得魂不附體,把他所起草的決議案,藏在荷包裏,不敢發表。許克祥以一個團長,在長沙等處,殺了一萬數千工農群眾及各級黨部服務同誌,汪精衛所領導的中央黨部國民政府,竟以記過了之,不久許克祥卻又升了師長,這不是明明白白地獎勵軍閥做反革命,反農工叛黨叛國的勾當嗎?這樣的黨,這樣的政府,這樣的領袖,要他何用!所以我們為保持孫總理的主義政策,擁護革命的勝利,不能不毅然決然地服從多數在南昌的中央委員和各省黨部負責同誌所組織的革命委員會的命令,在南昌舉義以為吾黨革命同誌及全國有誌之士倡。這種行動,完全是站在黨的觀點上的行動,絕不是我賀龍和葉挺軍長想謀叛長官,希圖權位。這是各位同誌應該明白的第一件事。
(二)有人懷疑道:“我們現在離開了黨離開了政府又離開了政治領袖──汪精衛──離開了軍事領袖張發奎我們將何所依據?”像這樣小孩子離了娘似的可憐狀態怯懦心理,我們每一個同誌,尤其是武裝同誌是萬不應該有的。我們自然要個革命的黨,革命的政府,革命的領袖來領導我們,但是所謂武漢中央黨部,國民政府,所謂汪精衛,已經成了失靈之木偶,已經變成了唐生智何鍵一班新軍閥的工具。我們要他作甚!革命委員會的組織,是孫總理在日應付商團事變非常組織;此次在南昌各中央執監委員及各省黨部負責同誌秉承總理遺教,恢複此種製度,以救黨國的危機,匯集黨務政治軍事各大端於一處,以應非常之變。隻有革命委員會,才是我們革命黨的指導機關,隻有革命委員會,才是我們革命政權所寄托的地方,隻有革命委員會的各委員、各主席,才是我們革命同誌的領袖。這是各位同誌應該明白的第二件事。
(三)中國的國民革命,第一個使命就是要實行土地革命。所謂武漢中央黨部,既然欺騙民眾,違背中央委員第三次全體會議決議案,獻媚軍閥,我們革命委員會卻下了決心首先實現第三次中央委員全體會議關於土地問題決議案完成土地革命。我們的下級官長尤其是士兵同誌,十有八九都是貧苦的農民出身。我們此次革命的行動,既是為實行土地革命,解決農民問題而奮鬥,自然就是為解決我們自身問題而奮鬥。既是為解決自身問題而奮鬥,那麽我們吃苦,我們犧牲,我們忍饑受暑,都是應該的。這是各位同誌應該明白的第三件事。
(四)在這個炎天烈日之下作長途的行軍,各位同誌一定會有些病的,甚至於因病而死的,我和葉軍長自然抱著不安,但是這種痛苦,都是誰給我們的呢?第一就是唐生智何鍵。因為他們背叛了革命,背叛了黨,搶劫中央銀行現金,使中央紙幣一落千丈;第二就是朱培德。他把江西銀行現金二百萬強行提出,飽其私囊,致江西紙幣價格陡跌,民間至拒絕使用。我們第二方麵軍得不著現金,所領餉銀全係紙幣,不能采辦糧秣,致使我辛苦百戰之武裝同誌,當疲憊之餘,無以療饑過活,而汪精衛還在那兒天天要蠱惑張發奎拆散我們第二方麵軍整個的革命軍隊,以快唐生智之心,而苟延其無恥的政治生命,致使我第二方麵軍分崩離析,顛沛流離,我們感受著痛苦,便要想到使我們痛苦(之)敵人唐生智,何鍵,朱培德,汪精衛,我們便要鼓起勇氣殺到廣東去。到了廣東,方可以保存我們真正革命的力量,發展我們真正革命的力量,建設革命的新根據地。我們到廣東,不是消極的,是積極的;不是送廣東同誌回家鄉,是集中各省革命同誌,準備第三次北伐,實現總理的三大政策,實行總理的三民主義,打倒一切新舊軍閥及賣黨苟活的汪精衛等等。這是各位同誌應該知道的第四件事。
(五)我們既然明白我們是為自己革命,為自己犧牲,我們對於民眾尤其是對於一般貧苦工農大眾,應加以保護,反對拉夫,對於商民也應該切實保護,不應該強行買賣。不然,我們便不是革命黨,我們乃是和新舊軍閥一樣的戰爭,乃是同蔣介石唐生智以至其他攘奪地盤的戰爭,其事是反革命的行動,其結果是違反人民的利益。這是同誌應該明白的第五件事。
本總指揮治軍素來不喜多言,但是說了,必定要做,彼此同受黨紀軍紀的約束。以上五事,我們革命同誌必須遵照執行,革命成功,定在不遠,願與諸同誌共勉之。
文告很快傳到了官兵手裏,逃跑的浪潮終於有效地遏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