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建軍節鬧劇畫上句號
像所有的老人一樣,回憶往事是興奮的。
這時的毛澤東思想十分活躍。他在沙發上挺了挺身子,麻利地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騰地站起來,活動活動了兩條腿;接著,穿著圓口黑布鞋的腳微微分開,隨著身體的晃動,在屋子裏邁開了似士兵而又更像農民的方步。他慢慢地用這種方步踱過來踱過去,一步、兩步、三步,折回來,又是一步、兩步、三步。
“你記,我講──”
毛澤東的思維有他特有的豁達和瀟灑。他稍稍考慮了一陣後,彎腰把手裏沒吸完的煙在煙缸裏輕輕地搗滅,架在煙缸邊沿上。他下唇吸在嘴中,抬起眼睛望著楊成武,朝他輕輕作了個示意的手勢。顯然,他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待楊成武取出紙筆,毛澤東字斟句酌地口授道:
“南昌起義是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向國民黨反動派打響的第一炮。不,還是按老話叫第一槍好。”毛澤東講話的態度認真極了,一字一頓的。
“這件事,1933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做過決議。他們不曉得曆史。南昌起義是全國性的,秋收起義是地區性的……”
“八一快到了,今年的建軍節招待會規模要大些,請各位老帥都參加。”毛澤東親切地關照楊成武說。
“主席,北京現在比較亂,老帥還在受衝擊……”楊成武板板正正地坐著,猶豫了一下,還是據實向毛澤東作了匯報。
毛澤東打斷了楊成武的話,耐著性子說:“亂來嘛!他們不能再搞了。我早說過,這些老同誌大大小小是政治局委員、副總理或軍委的副主席,有點雞毛蒜皮的問題也是黨內生活的事,不能搞批判,性質完全變了嘛。黨內還是要講團結,要和他們搞好關係。”
毛澤東很容易動感情,但經過剛才短暫的思想過濾之後,渾身一陣輕鬆。扭結的濃眉舒展了,慈祥的笑容又開始在他臉上出現。這時,他一邊習慣地吮吮下唇,一邊揀起剛才搗滅架在煙缸邊沿上的那大半支煙,點燃後,很有滋味地深吸了一口,待從肺裏退回的縷縷淡藍色煙霧自然地從口角流出後,幾乎是自語般、親切而又認真地對他的幾位老戰友逐一進行了評價,言語中不乏幽默。
“朱毛朱毛,沒有朱哪有毛呢?他們說朱德是黑司令,我說朱德是紅司令。司令黑了,我這個政委還紅得了嗎?”
“劍英在關鍵時刻是立了大功的。如果沒有他,”說到這裏,他幽默地摸摸腦袋,接著說,“就沒有這個了。”毛澤東所說葉劍英關鍵時刻立了大功,指的是1935年,紅一、紅四方麵軍長征到川北後,兩方麵軍混合編為左、右兩路軍北上,當時擔任右路軍前敵指揮部參謀長的葉劍英,9月9日看到了張國燾要陳昌浩率領右路軍南下的電令:“南下,徹底開展黨內鬥爭。”感到事關重大,借故離開右路軍前敵指揮部開會的會場,不顧個人安危,策馬直奔黨中央所在地若爾蓋縣巴西,把電令交給了毛澤東,使黨中央率紅一、紅三軍團迅速離開巴西,脫離危險,到達陝北。
聽主席這樣評說葉劍英,楊成武忍不住笑出了聲。毛澤東彈去煙灰,也微微一笑,帶著喜氣念道:
“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
“榮臻同誌,那可是個厚道人。”
“陳毅是個好同誌。”
“賀龍是二方麵軍的旗子。”
……
毛澤東說得有聲有色,很有感情。在他逐個地把老帥們評價完後,慈祥的臉上充滿了笑意。
“記下了嗎?”
毛澤東側過身,眯縫著眼睛,輕聲問楊成武。
“都記下了。”
“那你念念。”
毛澤東坐在沙發上,靜聽著楊成武的複述。
聽完後,他讚許地點了點頭,明亮的眸子望著楊成武:
“好,就這樣吧!”
毛澤東一錘定音。一場更改人民解放軍建軍日的鬧劇,就像曇花一現般,悄悄地降下了帷幕。這個曆史的小小片斷,被毛澤東猛地打上了一個塵埃落定的醒目句號。接著,陰霾一掃而空,這一頁很快就被悄然翻了過去。
§§第一篇 浴血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