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常青這翻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季明感到啼笑皆非,他笑笑說:“趙經理,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季明,你真不想幹了?”
“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見客戶。”
“你不做保險真是可惜了,光那個團單都有那麽多客戶了,讓他們給你轉介紹你輕輕鬆鬆就能做回來很多保單。你這個時候放棄了實在太傻了。”
“你可以接呀,我兩個月沒見一個客戶,見到客戶都不知道說些什麽了。”
“那你的房子還要供呀?你沒錢還按揭,銀行該來收回你的房子了。”
“我知道。”
“那房子不是比女人還重要嗎?”
季明以為他聽錯了,他盯著趙常青問:“你說什麽?房子比女人重要?這是什麽邏輯啊?”
“季明,你還年輕,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會理解我為什麽會說房子比女人重要了。”趙常青絲毫不為自己的謬論感到臉紅。
季明盯著他看了一會,在他的眼裏看到薄情和寡義,季明常聽說趙常青很風流,背著他老婆搞過很多女人,所以他會說房子比女人重要,原來他就是那種把女人當衣服來穿的男人。季明把目光從趙常青臉上移開,然後摸出兩根煙,遞了一根給趙常青。趙常青推了推,說:“我不抽,戒了。”
季明怔了怔,笑笑說:“煙好戒嗎?”
“好戒,你沒看到我都戒了。”
季明把煙放回口袋裏,抽了一口,徐徐地吐著煙,乜視著趙常青說:“嗬嗬,煙好戒,女人不好戒吧?”
趙常青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說:“你小子,拿我尋開心,別轉移話題,現在在說你的問題,別扯到我身上。”
季明曖昧地笑了笑,繼續吞雲吐霧,“我的問題,我的問題你也解決不了,連我自己都解決不了。”
趙常青站了起來,拍了拍季明的肩膀說:“年輕人啊,不聽老人言是要吃虧的。”說完他歎了一口氣走出季明辦公室。
季明無奈地看著趙常青的背影,心想做男人真累啊,要顧房子還要顧女人。房子和女人,孰輕孰重?季明也感到糊塗了。
季明在和喬罌分手後兩個半月,他漸漸適應了沒有喬罌的生活。但是他的家依舊是狼籍一片,煙味、酒味和臭襪子味摻和在一起形成一肌濃重的氣味,嚴重時他自己都覺得難以忍受。
時間能夠治愈一切,包括失戀的痛苦,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傷痛已逐漸淡去,季明想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對得起誰?
他回家看望父母後,看著才五十八歲的父親,兩鬢已開始斑白,歲月在他的臉上刻著滄海桑田,父母已經老了,季明突然感到該是自己盡孝的時候了。他振作起來,繼續打拚,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但是他對做保險再也提不起勁兒來,他有時候會覺得保險這一行有些不幹淨,連自己也玩起了潛規則,他想到了轉行。
不久,他找到一家叫圓方的中英合資的培訓機構,職位是培訓講師。半個月後,季明辦了離職手續,正式離開了新華人壽保險公司。
季明離職那天晚上,他請了同部們的同事吃了一頓飯。
餐桌上,氣氛很凝重,再也沒有過去聚餐時的嘻嘻哈哈了,大家都為了季明的離去感到沉痛,季明曾被認為是本部門裏最有前途的人,現在卻要放棄光明的前程,大家都為他的選擇感到惋惜不已。
季明挨個和每人喝酒之後,他作了一翻告別發言:“朋友們,同事們,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我跟大家在一起很快樂,我對咱們這個集體還是滿懷深情的。老師說過,我們做人,尤其我們做保險的人要懷有一顆感恩的心。是的,在我即將離別之際,我首先要感謝我的引路人趙經理,是他帶我進的公司,是他教會我掙錢的理念。我因為他的引路和不斷的鼓勵,也算是小有成就,混了一套房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其次,我要感謝在座的其他同事們,我的進步和成果跟你們不斷的鼓勵和幫助是分不開的,今天吃一頓飯隻是一點小小的表示,日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發達了,我一定不會忘了各位,隻要我能辦得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幫助各位,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再次,我要感謝我的客戶,雖然我的客戶不在這裏,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他們,他們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季明想到了晏婷,他頓了頓,接著說:“如果沒有他們的信任,我也不會取得今天的成績。但是,這一切光輝都已經成為曆史了,我以後將會改行做一名講師。我為何要離開保險業,也許大家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二是我認為做保險是需要激情、動力和衝勁的,而這段時間,我經曆了很多,這些事情打擊了我的激情,我努力過了,但是我沒有成功,所以我想到暫時離開,換個環境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親愛的朋友們,我選擇了離開,希望你們在這一行再接再厲,再創佳績,財源滾滾來,我會為你們祝福,為你們喝采的。再次謝謝大家。”
季明話音剛落,大家都站起來為他鼓掌。他的口才是一流的,說出來的話總是那麽中聽,那麽舒服,同時還有一定的激勵效果。
趙常青笑著說:“季明不愧是一名優秀講師的料,侃侃而談,而且出口成章,聽了很舒服,大家說是不是?”
“是!”大家異口同聲,再次鼓掌,季明說:“說實在的,在保險公司我學到很多,學會了推銷技藝,學會了待人接物,學會了做人,我要感謝新華保險公司給我這個鍛煉的平台,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自己適合做哪一行呢。本來,我一個應屆畢業生找工作很難的,公司卻不嫌棄我沒有工作經驗,對我伸出熱情而溫暖的雙手……”季明說著說著眼圈有些發紅,他是由衷的感謝公司能夠在當初他找工作舉步維艱時接受了他。
大家再次鼓掌,季明硬是把快溢出的熱淚給憋了回去。他笑了笑,說:“今天我們要高興,不要悲傷,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因為有了分離才會有重逢,所以,我想也許以後,以後我還會回來,和大家並肩作戰,我隻是暫的離開,其實我是舍不得大家的……”
有些女孩兒已經熱淚盈眶了,有個一向感性的女孩子嗚嗚地哭了起來打斷了季明的話,季明凝噎著說不下去了,他沉重地坐了下來,看著每個同事,大家越說越沉重。
季明說:“歐陽修的詩句:世路風波險,十年一別須臾。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你們別都哭喪著臉,開心點,這樣吧,我給你們講個笑話。”
大家笑著點點頭,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季明說:“有一位領導有事,叫司機把獎金送回家,並叮囑不要讓他媽媽知道。司機小心將錢放在內褲貼身口袋裏,到了領導家,司機悄悄問夫人:你婆婆在家嗎?夫人說:串門去了。司機說:那就好!然後開始解褲帶。夫人說:你要幹嘛,別亂來!司機說:我給你錢。夫人說:給錢也不行,我可沒背著老公幹過這事。司機說:領導叫我來的。夫人稍加猶豫後邊脫衣服邊說:王八蛋,這事也安排別人幹。”
一陣哄堂大笑後,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大家又開始推杯換盞,說說笑笑。觥籌交錯之間友誼在無形中更加篤實,離別的酸楚也漸漸淡去。
最後免不了互道珍重,惺惺想惜一翻,這讓季明想起了他大學畢業時那次散夥飯,他深深地感歎,人這一生要經曆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
人生苦短,世事無常,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喬罌從季明處搬走後,暫時住在王梅婷家。她每天就是下班回家兩條線,周末偶爾會跟王梅婷一起去逛商店,買東西。生活過得平靜如水。
周末晚上,喬罌、王梅婷和楊昆三個昔日同窗終於在一家咖啡館見麵了。這是畢業以來喬罌第二次見到楊昆,而王梅婷則八個月沒見楊昆了。平常大家都各忙各的,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那還不聊個天昏地暗。
事先喬罌已經給王梅婷打了疫防針,所以王梅婷見到楊昆的時候並沒有太吃驚。楊昆娉婷而來,腰肢挺得筆直,並呈現小幅度的風吹柳枝般的擺動,有許多鬼鬼祟祟的目光跟隨著她,她似乎視而不見,嘴角泛起妖媚的微笑。這次楊昆顯得比上一次更加成熟、風騷。
王梅婷說:“楊昆,真是越來越有女人味了,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認不出你了。”
“別取笑我了,你這妮子,什麽時候都不對我好好說話,看來今天我們倆個又要掐上了。”
楊昆這話沒錯,在學校時,喬罌、王梅婷和楊昆三人關係最好,三個人性格各異,卻經常在一起玩,人稱“三人幫”,喬罌在眾人的眼裏,性格有些中性,有此叛逆,又有些義氣,所以深受80後——無論是男是女都喜歡她,她是三人幫中的軸心。王梅婷是個非常理性的女子,她向來接人待物穩重內斂,而楊昆恰恰相反,她喜歡張揚,愛出風頭,快言快語,但是不乏善良和愛心。時間久了,王梅婷和楊昆兩人漸漸彼此看不順眼。她們有時會唇槍舌箭,互不相讓,喬罌在中間做和事佬,但是她們越吵架,感情似乎越深,誰有什麽事,另外兩人一定會挺身而出。這也許是俗語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首”吧。
王梅婷的變化不是太大,還跟在學校時一樣純樸沉穩,跟她們一比,她就像個親切的大姐。倒是喬罌讓楊昆大吃一驚,楊昆說:“喬罌,你怎麽瘦成這樣啊?是不是季明欺負你了?”
喬罌和王梅婷迅速交換一下眼色,喬罌一臉冷漠地望向別處,王梅婷拚命向楊昆擠眉弄眼,示意她別再追問了,楊昆著實聰明,她立刻明白了,轉移了話題:“姐們,說說看,你們都過得怎麽樣啊?”
“肯定沒有你滋潤了,有人養著,有人哄著,不像我們還要自己掙錢養自己。又沒人疼……”王梅婷說。
“唉,你們真夠累的。對了,梅婷,有男朋友沒?”楊昆說。
“沒有,我沒人要了,老了。”王梅婷挪揄道,喬罌看著王梅婷笑笑,然後對楊昆說:“楊昆,你認識那麽多大老板,給梅婷介紹一個唄。”
“那也要她看得上呀,她的眼光那麽高。”楊昆白了王梅婷一眼。
“楊昆,你錯了,我哪有什麽眼光呀,我從不挑人,而是被人家挑剩的。”
“哈哈,你也成剩女了?”楊昆用挪揄回敬王梅婷。“做剩女的滋味不好受吧?”
“剩女就剩女吧,一個人過得逍遙自在,好受得很。哪像你,沒有一點自由。”
看到昔日兩個不怎麽對付的同學——好朋友,見了麵又狠不得掐起來,她連忙打圓場:“你們都別說了,我們點東西吃吧,再不點東西,人家該以為我們有借地兒閑聊的嫌疑了。”
她們不說話了。喬罌向遠處的侍者招手,侍者拿了菜譜走過來,喬罌示意把菜譜給王梅婷,王梅婷接過來看菜譜,喬罌說:“今天這頓我請了。”
楊昆美美地端詳著自己塗著淺紫色指甲油的手指,說:“喬罌,你現在薪水多少呀?”
喬罌白了她一眼,說:“不管多少,請你們吃頓飯菜還是綽綽有餘的。別瞧不起人。”
王梅婷點了一份咖喱雞飯,楊昆接過菜譜,說:“不是瞧不起你,而是體貼你,體貼你懂嗎?”
王梅婷說:“楊昆,你現在過得這麽滋潤,是有瞧不起我們的本錢。”
“王梅婷,多日不見,說話帶刺兒了,哦,我差點忘了,我們倆以前總是見麵就掐,現在還這樣,真是天生注定啊。”
“嗨,你們兩個,我算是服了你們了,好不容易見個麵,別白白浪費了這個培養感情的黃金時間。”喬罌歇力勸說她們。
“喬罌,你別勸我們,我們就這樣,改不了。”王梅婷說。
“行,你們愛吵就吵,我不管了,我隻管填飽我的肚子。你們倆兒,嗬嗬,繼續,我當作沒聽見。”喬罌聳聳肩膀說。
你這樣說我反而不想跟她吵了。“楊昆把她的套餐挪了挪,”不跟你們貧嘴了,餓死我了。她說完拿起刀叉就開始吃起來。
“喲,還變成我們貧嘴了。”喬罌笑笑,“楊昆啊楊昆,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楊昆對喬罌做了個鬼臉:“沒得說就不說,OK?我們吃飯。”說完她白了王梅婷一眼。王梅婷也拿起刀叉。
三人正在埋頭苦幹,突然聽到有人喊喬罌,喬罌循聲尋找叫她的人。
“喬罌。”那人又叫了一聲,喬罌終於在她後麵那一桌的隔壁看到了一個熟人——季明的哥哥季雷。喬罌怔怔地看著他,還不知道怎麽跟他打招呼,季雷就走了過來。
王梅婷和楊昆都看著這位不速之客,長得很像季明卻少了痞相多了謙和的男人。喬罌抬頭看著他:“季哥,你怎麽也來了?”
“我剛來,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這兩位是?”季雷看了看王梅婷和楊昆。
“她們是我同學,王梅婷,楊昆。”喬罌指著她們介紹道,她又轉向王梅婷和楊昆說:“季明的哥哥季雷。”
王梅婷和楊昆微笑著向季雷點頭表示問侯,季雷目光在王梅婷的臉上停留片刻,若有若無地笑了笑,這表情像極了季明,王梅婷看著他楞了一下,心裏微微顫動,感覺變得纖弱而柔軟。她在季雷含笑的目光注視之下移開了視線。
“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過來跟你們一起吧,我買單。”季雷說,喬罌和王梅婷她們交換了一下眼色,王梅婷沒有說話,楊昆說:“過來吧,你是季明的哥哥,季明是我們同學,大家都是朋友,沒關係的。”
喬罌本來不想季雷過來的,畢竟她和季明已經分手了,她覺得這樣很尷尬,但毫不知情的楊昆既然開口了,那隻能順其自然了。
喬罌衝季雷笑笑,“季哥哥,那你們就過來吧。”她向季雷的同伴看過去,季雷向他的同伴招招手,那個矮胖的、一臉青春痘的小夥子屁顛屁顛地走了過來,大概是看到三個大美女,他樂得找不著北了。
季雷和胖小子坐定後,季雷向三位女孩子介紹說:“這是我同事小林。”
小林靦腆地向三個女孩笑笑,在三個女孩的注視之下,他感到很不自然,季明對他說:“小林,她們都是我弟弟的同學。”
小林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你們好。”然後撓撓頭,季雷笑了,說:“小林去年才畢業,考公務員進了我們單位。”
王梅婷說:“厲害,我去年也考了,沒考上。”
喬罌說:“我連考都不敢想。”
楊昆不以為然地看著這些沒有她富有的工薪階層,嘴角往上一牽,露出一絲鄙夷。季雷說:“喬罌,你這兩個同學有男朋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