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非常漂亮的歐式風格的小別墅,外牆全部貼著米白和純黑相間的花崗岩石。米白色的大門,前庭頂上有個塑鋼玻璃製成的大雨蓬,地麵貼的似乎是漢白玉石,門庭下麵有五級台階,台階兩側裝著實木製成的精致扶手。估計後麵還有個花園。看得出來這戶人家應該很有錢,光看別墅的裝修就知道主人身份顯赫。
一樓的窗戶全部拉上了窗簾,喬罌無法看到屋裏的情況。她看向二樓,二樓沒有窗簾遮擋。
幾分鍾後,二樓的燈突然亮了,喬罌緊張地盯著那扇落地大窗,果然不出所料,隨著燈光的閃爍,那扇落地窗玻璃上赫然映出季明和一個女人的身影,喬罌的心迅速跌入了低穀,心寒到了極點,她屏住呼吸緊盯著他們。她感覺那個女人的身材很美,得體性感的衣裳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誘人的曲線。隻見那個貌似風情萬種的女人猛地撲進季明的懷抱,季明低頭看她,身體有些僵硬,似乎對她的親密舉動沒有足夠的準備,他下意識地後退少許,那女人卻緊緊地抱著她,仰起頭癡癡地瞅著季明,雪白的雙臂抬起勾住季明的脖子,顫抖著嘴唇湊向季明,季明似乎有些不安,他緊張不安地盯著懷裏的女人,然後伸手猛地用力把窗簾拉上……
隨著窗簾“呼拉”地一聲響動,喬罌的淚水迅速湧了出來,淚水滑落的那一瞬間,她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甚至聽到自己心碎裂時的聲音。
喬罌晃了晃,眼睛不由自主地再次張望那扇隔著窗簾的窗戶,疼痛像隻凶猛的餓狼迅速吞噬著她的神經和意誌,她痛苦而無力地蹲下來,壓抑著抽泣著,她的雙肩簌簌顫抖,她感到自己快支撐不住了,她雙手掩住臉痛苦地啜泣。
蹲了一會,喬罌感到腳酸麻得難以忍受,她緩緩地站起,最後再對那扇窗戶行了個注目禮,那個窗戶裏有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而那個她傾注了所有感情、所有希望的的心上人卻在和別的女人耳濱廝磨,甚至翻雲覆雨,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他們置她於不顧,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也許並不知道,他們的一切舉動,已經把她的心片片地撕裂,揉碎,丟棄,踐踏。
意識處於混沌中的喬罌,似乎看到季明和那個女人在她麵前瘋狂地大笑,自己像個小醜一樣蹲在角落裏,雙手掩麵,痛苦地搖頭,哀求他們……
一切都是虛妄,華美的東西是如此不堪一擊。愛情如此殘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喬罌跌跌撞撞地離開小區,失魂落魄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出租車,她失神地看著前方,直到司機大吼一聲:“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兒?”,她的意識才回來,她心想愛沒有了,家也就沒有了,我到底能去哪兒?腦子亂成一團。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同學王梅婷,她對司機說:“去市二中。”
王梅婷是喬罌的大學同學,是二中的化學老師。她住在二中的教職工宿舍,沒有男朋友。
車徐徐地開了。在車上,喬罌心潮澎湃,她在想像著季明拉上窗簾後很可能會出現的情形:季明像以往抱自己一樣迅速抱起那個女人,然後走進她的臥室,他把女人放在床上,兩人瘋狂地互相撕扯著對方的衣服,然後,兩具白晰充滿著欲望的軀體顫栗著抱在一起,情欲如火焰一樣越燒越旺,然後就是本能的顫栗,沉淪,博擊,直至毀滅……
想起季明正在那女人潤滑的身體裏越陷越深,徜徉於萬劫不複的深淵,喬罌的心真的碎了,她不敢再往下想,唯恐自己也會萬劫不複。
當喬罌出現在王梅婷的家門口時,目光酷似精神病患者,空靈則渙散,她淚痕斑斑的臉上充滿了悲戚之色。王梅婷嚇了一大跳,她驚叫道:“喬罌,你見鬼了?如此失魂落魄?”
喬罌一聲不吭,臉色蒼白如紙,遊魂般地飄進屋裏。王梅婷看著她突感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一刹那間,她竟然以為麵前這個長得像喬罌的東西是個鬼魂。她驚恐地、遲疑著握住喬罌的雙手,精準地感到喬罌指尖的冰涼如水。“你到底怎麽了?手這麽涼?”
喬罌緩緩轉向王梅婷,空洞的黑眼睛裏突然閃動了一下,這才顯示她還是個活人,王梅婷說:“你是不是病了?季明呢?這麽晚了你一個人跑來我這兒做什麽?”
喬罌撲進王梅婷懷裏大聲嘶嚎:“梅婷,我,我活不下去了。我,我該怎麽辦?嗚……”
王梅婷對喬罌的舉動深感意外,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說:“喬罌,心裏難受就哭吧,哭完了再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喬罌像見到親人一樣,悲傷像泄洪的江水滔滔不絕地湧出來,她的淚水打濕了王梅婷的睡衣,王梅婷感到喬罌渾身在顫抖,她明白一定發生大事了,要不然,喬罌不會哭得如此竭斯底裏。了解喬罌的人都知道她一向堅強和勇敢,哪怕再大的困難也沒見她落過一滴淚,叫過一聲苦。
喬罌坐在沙發上哭,一旁的王梅婷替她抽著紙筒裏的衛生紙,給她擦眼淚和鼻涕。一會,垃圾婁裏扔滿了白花花的衛生紙。
哭了一會,喬罌的聲音都嘶啞了,她抬起紅腫的雙眼望著王梅婷,說:“梅婷,我覺得活著沒什麽意思了。”
“千萬別這麽說,出什麽事了?”
“我和季明完了。”喬罌幽幽地說。
“不會吧?”王梅婷知道喬罌和季明感情一向來很好,她不相信他們有一天會分開。
“真的,梅婷,我今晚跟蹤他,他去了一個女人家裏,我還看到他和那個女人抱在一起。”
王梅婷驚呆了,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喬罌說的是真的,她搖搖頭:“不可能,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喬罌苦惱地皺著眉頭,說:“我要是看花眼就好了,我是真的看到了。幾天前,我聽我的同事說,季明和一個女人在太陽城電影院看電影,他和那個女人很親熱。”
“真的呀?”王梅婷感到很不可思議,“是不是那個同事告訴你這件事,你才去跟蹤季明的?”
喬罌點點頭,眼淚又不經意地滴落。王梅婷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大學時喬罌和季明那些恩愛幸福的一幕幕,暗歎男人的轉變竟然來得如此讓人措手不及。
王梅婷深歎一口氣:“喬罌,我覺得這事你要冷靜地分析一下,你還沒完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不要輕易下結論。”
“還怎麽弄清楚呀?我親眼看見他們兩個……”喬罌悲憤得幾度凝噎。
“也許他們隻是逢場作戲,我想季明不會對別的女人動心的。你和季明這麽久了,應該很了解他,他如果不愛你,也不會那麽拚命去掙錢買房,他買房不就是為了你嗎?”
“別提房子的事了,我現在都後悔死了。”
“後悔什麽?你不就是想要一套房子麽?”
“我是想要房子,但是現在,愛都沒有了,房子也隻是套空房子。”
王梅婷沉默了一會,說:“那你想怎麽樣?”
經過一次震蕩的心靈洗滌,喬罌感到自己一下子成熟了十歲,她咬了咬嘴唇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卷入這種三角戀當中,我覺得特累。”頓了頓,她說:“我想好了,我要和季明分手。”
王梅婷驚詫地望著喬罌半晌,王梅婷說:“不要那麽輕易放棄,喬罌,我覺得你有時候像個小孩子,喜歡退縮和逃避。”
“那還能怎麽樣?如果換了你,你能忍受和別的女人分享你愛的人嗎?”
王梅婷拿起手機:“我打電話問問季明,他到底在幹些什麽。”
喬罌製止她:“別,你千萬別打這個電話,你要打我現在就走。”
王梅婷無奈打消了打電話質問季明的念頭。她歎了口氣:“你先冷靜一下,先搞清楚季明是不是真的愛上別人了,如果他隻是逢場作戲,那你就應該去爭取。你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還愛他。”
“就是因為太愛了,所以無法忍受他的背叛。”
“喬罌,你真是一個心地純淨的女子,容不下一點玷汙。我也不想勸你了,但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後行,我希望你快樂。”
“梅婷,謝謝你,我沒有白交你這個朋友。”喬罌由衷地說。
夜深了,喬罌抱著王梅婷沉沉地睡下,也許是太累了,她打起了呼嚕。反而王梅婷卻徹夜難眠。
晏婷雙手勾住季明的時候,季明緊張得近乎惶恐。晏婷周身風情,她的烈焰紅唇、她沸騰起來的身體,攀附在季明身上,點燃了他悄然升起的欲望。
但是季明的心還是在喬罌身上,懷著對喬罌懷著深深的負疚,他感到無法全身心去應付晏婷,他壓製著自己的欲念。他被晏婷瘋狂地吻著,忐忑不安又欲罷不能。
對男人來說情易守而色難防,季明最終還是抵擋不住肉體的誘惑被饑渴難耐的晏婷弄上了床,季明焦燥不安的身體完全進入晏婷的身體時,他的心是飄忽不定的,腦子裏全是喬罌的影子。
晏婷眉頭微皺,表情有些痛苦,眼睛半睜半閉,發出壓抑的低鳴,季明感到後背一陣疼痛,血順著皮肉的縫隙慢慢滲出,染紅了晏婷琥珀色的指甲,豔冶極致。晏婷的聲音漸小轉為嗚咽,她一陣一陣地喘息。季明感到全身虛脫似的有種疲憊,身體的快感並沒有消除他心底的不安。晏婷卻滿足得露出春花般的笑靨,像個含苞欲放的少女,她飽含深情地凝視著季明,季明看著她,神思恍惚。
季明光著身子坐在床上默默地抽煙,嫋嫋的煙霧哀愁地訴說著燥動不安的情思,晏婷意猶未盡地從背後抱住他,動情地纏綿著、依戀著,她越是癡迷陶醉,季明越是惶恐不安。
季明輕輕推開她起身穿衣服,晏婷莫名驚詫,縮回停留在他腰背上的指尖,低聲說:“你要走?”季明點點頭:“我該回去了。”
晏婷拿起睡袍披住自己光裸的身子,靠在床頭上靜靜地瞅著季明。
季明穿戴完畢,晏婷突感有些不舍,依依別情溢滿心間,她光著雪白的腳站在地毯上,從後麵抱住季明,舔吻著他的後頸,季明拿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握緊她的雙肩,說:“晏婷,我們以後還是少來往了,我擔心會傷害我女朋友。”
晏婷眼裏閃過一抹淒惶,她最受不了季明這種類似分手的表白,她顫栗著說:“你是在說分手嗎?”
“晏婷,無所謂分手不分手,我們隻是保持著肉體關係。”
晏婷輕輕搖頭,感到心寒,她顫抖著聲音:“季明,你難道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難道我還不美嗎?”
季明說:“晏婷,我承認你很美,也很風情,但是,我們認識得太晚,我認識你的時候,早已經把心交給了喬罌……”
晏婷眼裏閃過一絲幽怨,她緩緩地背過身去,沉默幾秒鍾,然後幽幽地說:“我明白了,你今生是不可能再愛我了,怪就怪我們相遇得太晚了。”
季明來不及細思她這幽怨的話語,隻想著快些回到喬罌身邊,他說:“你多保重,我走了。”
晏婷看著他走到門口,她突然快步走過來,從後麵抱住季明,把臉緊貼在他的後背上,動情地說:“季明,我不想獨守空房,好想,好想你一直陪著我……”
季明怔了怔,然後狠心掰開她的手,開門離去。
晏婷倚在門前,看著季明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煙藹迷離的夜色中,季明的影子成了一個小點,她心亂如麻,患得患失,心間隨著季明的遠去越來越空洞。
季明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他洗漱完畢進到臥室時,卻發現喬罌不在床上,他心頭猛地揪了起來,他弱弱地喊道:“喬罌,喬罌。”
四周一片沉寂,喬罌竟然不在家,這麽晚了不知道去了何方,他呢喃著:“喬罌,丫頭,你去哪兒了?”他下意識地摸索著口袋裏的手機,卻發現手機不在褲兜裏,他這才想起一進門就把手機擱在茶幾上了。
他走到茶幾上拿起手機正欲撥打喬罌的手機,卻在茶幾上發現了上個月喬罌生日時他買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個精致昂貴的發夾子。他拿起來端詳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妙,他急忙撥打喬罌的手機號,可他被告知她關機了。
季明挨個打了喬罌的朋友和同事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說不知道喬罌的去向。季明頹喪地把手機丟在沙發上,然後點支煙吸起來,他越想越不對勁,最後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一定是喬罌發現了他和晏婷的事,傷透了心走了,連招呼也不打……她不會出什麽事吧?這麽晚了,她能去哪兒呢?
他驀然想起前段時間電視裏報道深久市有個少女被汽車撞後喋血街頭……他不寒而栗起來,連忙抓起外套奪門而出。
街上人跡稀少,諾大的馬路上三三兩兩的汽車呼嘯而過,卷起片片塵埃。站在街口,季明深鎖著眉頭,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尋找。他看見遙遠、綿長望不到盡頭的道路兩端在微弱的路燈下顯得虛無飄渺,他的心更加焦灼和繁複。
這條熟悉得就如自己的手指一樣的街道,已經是一片靜寂。空氣中充斥著城市特有的腐黴氣味,白天太過於喧嘩,夜深人靜才感覺到這種味道如果清晰如此令人厭惡。季明仍掉在他手裏即將灼燒他指頭的煙頭,果斷地選了向東的道路快步前行。
走了很久,沒看見任何女子的身影。季明不甘地繼續前行,在這個荒蕪人煙的深夜,他盼著奇跡能夠發生。
隨著時間無情地流逝,恐懼越來越強烈地吞噬著季明不再鎮定從容的心,他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煙盒裏的煙已經剩下最後一根了,他都不記得這是今天抽的第幾包煙了。
他繼續前行,盼著奇跡發生。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他已經走了近五公裏路了,他越來越絕望了。街上行人越來越少,希望也跟著越來越渺茫。
季明沮喪地停下前行的腳步,他拿出手機再次撥打喬罌的手機,還是關機。“fuck!”他狠狠地罵了一句。罵娘後的痛快很快被不安和恐懼吞噬,他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電視裏播出的那個15歲少女喋血街頭的畫麵,那少女青黃淒美的臉泡在一汪殷紅的血泊當中,眼睛微睜,純淨地望向世間蒼生。她的身體輕顫輕撲,像隻垂死、卑微的麻雀,輕輕地貼落在冰涼的地麵上,一陣風吹過,她臉上便蒙上一層沙塵,她尚未粘透的發絲輕輕飄浮,動人淒楚的微笑僵住了,生命定格在那一抹最後的笑容裏,美的極致宛如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