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的事兒

第十五章

　　交了首付，就意味著今後要為這套房子徹底沉淪了，從此將為這套房子傾盡所有，簽合同時的幸福和滿足煙消雲散，季明頓感肩上架著一副沉甸甸的擔子，無法再輕鬆了。

　　一個月後，開發商通知季明說銀行按揭貸款的手續批下來了，讓他去工商銀行辦購房按揭。季明和喬罌帶齊上次物業人員說的資料興衝衝去了。工行裏來辦事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很多人和也是來辦理貸款的。都坐在廳裏坐著等待叫號。

　　喬罌說：“我聽同事說，每月還款千萬別超過我們月收入的百分之五十。”

　　“知道，肯定不會超過，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月供要交多少錢呢。”

　　“他們還說房子的周圍一定要有餐館、超市和醫院。”

　　“碧玉華庭現在已經有餐館和超市了，就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醫院。”

　　“最好還能有學校和幼兒園。”

　　“那是，親愛的，你想得真周到。不過我們買都買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季明聽到喊他的號了，他拉著喬罌走進專門辦理購房貸款的小房間。裏麵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他微笑著招呼季明和喬罌坐下。

　　“你們好，我姓呂，請問你們的證件和資料都事齊了嗎？”

　　“都帶了。”喬罌從包裏拿出所有的資料遞給呂先生。呂先生一一查驗後說：“都齊了，我現在給你辦。”他從抽屜裏拿出三份合同，“這是借款合同、房子抵押合同和房地產抵押申請審核登記表，請您填一下。”

　　季明填完交給呂先生，呂先生說：“這三份東西我們蓋章後，五天之內，你要拿去市房管局辦理抵押登記手續。他們那邊一般是十五個工作日就能辦好，你去拿的時候，他們會交一份《房屋他項權證》給你，你把這個證交回給我們。”

　　“好的。”

　　“你們想多少年內還清我們的貸款？”

　　“是長可以分多少年還？”季明問。

　　“個人住房貸款最長期限是三十年。”

　　“我們最多能貸多少？”

　　“最高為購房金額的百分之八十。”

　　“我們貸款四十五萬元，先選十年吧。”

　　“好，您稍等，我算一下你每月需要還多少錢。”

　　“公式是怎麽樣的？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公式是：（本金+本金×年利率×貸款年限）÷貸款年限×12”。

　　“現在的年得率是多少？”

　　“現在是6.93%，月利率=年利率÷12，這樣算下來，你首月要還的金額是6348.75元。”

　　“這麽多！”季明和喬罌同時叫了起來，季明說：“壓力好大啊。”

　　“你也可以選二十年的，每月的壓力會小些。”

　　“算一下二十年看看。”

　　呂先生算了二十年，“二十年，您每月要還4473.75，少多了。”

　　季明歎了一口氣，說：“少了快兩千了，那就選二十年吧。”

　　“好，你記住每月要保證存折裏有這麽多錢，如果發生以下兩種情況，我們會依法處置抵押房。”季明感到緊張起來，“什麽情況？”

　　“第一是連續六個月未還貸款本息的，第二是《借款合同》到期後，三個月內未還清貸款本息的。”

　　“明白了。”季明說，他看了一眼同樣緊張的喬罌，撅了撅嘴。想起每月要還的四千多元的銀行貸款，季明感到觸目驚心。

　　半個月後，季明收到開發商寄來的收房通知書。趙常青給他介紹了一個房產專業的律師徐先生。季明叫上徐先生一起去收房，在車上，徐先生對季明說：“最好先驗房後才辦理房子交接手續，因為如果你先辦理交接手續再驗房，驗房時發現問題，再找開發商就被動了。”

　　徐先生還說：“記住要向開發商索要以下一表三書”。

　　“什麽是一表三書？”

　　“這一表三書是指《竣工驗收備案表》、《房屋土地測繪技術報告書》、《住宅質量保證書》和《住宅使用說明書》。”

　　到了碧玉華庭的物業管理處，季明說要先驗房，但物業公司的工作人員說：“季先生，我們都是先辦手續，交鑰匙後才驗房，如發現問題，你們回來反饋給我們，我們把問題集中起來，到時候會統一進行修繕。”

　　徐先生馬上對工作人員說：“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按法律規定，業主有權要求先驗房才辦理交接手續。”

　　“我們這裏沒有這種先例啊，先生，你是？”

　　“我是律師。”徐先生拿出他的執業資格，“你們的房子如果經得住考驗還怕我們先驗收嗎？”

　　工作人員臉上顯出少許懼色，她對季明說：“你等等。”然後進到裏屋問了一個貌似領導的男人，幾分鍾後她出來了，對季明說：“我們平時是沒有這種規定的，今天給你破個例，鑰匙先給你，你們先去驗房，三個小時內回來辦收房手續。”

　　季明拿上鑰匙，和喬罌、徐先生一起上到五棟六樓B單元。徐先生遞給季明一份房子驗收注意事項的資料，說：“你對比合同，並照著這份資料一條一條地驗收。發現問題，就在旁邊做個記號。”

　　季明拿著那份資料，和喬罌一起一步一步地查驗。

　　“大門沒問題，無掉漆、破損和汙漬。”到了大門口時，季明說，喬罌拿出物業給的鑰匙開關門，鑰匙很溜，輕輕一旋轉門就開了。進屋後，季明從裏麵把大門關上，觀察了一下說：“閉合還算嚴密，不錯。”

　　“門的配件也齊全了，貓眼、門鈴、門鈴電池蓋一樣不少。”喬罌說。

　　“OK，我們再接著看別的。”季明說，為終於看到自己的房子興奮不已。

　　他們進屋後仔細檢查牆麵和地麵，季明說：“基本無裂縫，合格。”

　　“手電筒拿來。”喬罌說，她也很興奮，畢竟這是第一次看房，而且還是驗房，感覺非常有意思。季明遞給她手電筒，她用手電筒仔細察看屋頂陰角，衛生間和廚房以及陽台的落水管接縫處，檢查完後她說：“基本無滲水和裂縫。”

　　“那就好。”季明說，一邊檢查著衛生間的地麵和衛生間的天花板，不光要保證自己家的衛生間無漏水，也要保證樓上的衛生間的水不漏到自己家的衛生間裏。

　　徐律師走過來說：“衛生間的防水，一般都做了閉水測試，防水一般都是做樓上的，隻要不滲漏到你家就是好的”。

　　“明白。”季明說，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他不知道從哪兒弄到一根木棍，拿在手上，把每一堵牆都敲了一遍，喬罌說：“輕點敲，別把牆灰敲掉了。”

　　“怕什麽？裝修的時候還要重新粉刷的。”

　　“敲出什麽動靜來沒？”

　　季明笑了笑，“聽不出來，好像沒有什麽區別，都一個聲音。”

　　“那就沒問題。”徐律師說。“看看窗戶。”

　　季明和喬罌一起查看塑鋼窗外觀，沒發現有破損現象，玻璃和扣件也完好，密封膠條嚴密，推拉也較順滑。

　　最後來到陽台，主陽台和客廳連著，朝東，可以晾曬衣服，和廚房連著還有一個小陽台，用作生活陽台。季明發現不鏽鋼做成的欄杆光滑鋥亮，無變形。外牆磚也完好，基本無脫落。

　　“你們基本都檢查完了，一般驗房也就這些步驟，接下來，你們要測量一下房屋的內空尺寸，空間高度，計算套內麵積。”

　　季明拿出一把黃色的卷尺，笑著說：“買了房，讓我很多事無師自通。”

　　喬罌說：“這種事也不難，誰不會？快累死我了，量完房，我要罷工。”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季明也是滿頭大汗。

　　量完後，季明看了看資料上寫著套內麵積的計算公式：套內建築麵積=套內使用麵積+套內牆體麵積+陽台建築麵積，他很快算出套內麵積。

　　“公攤麵積是多少啊？徐律師？”

　　“這個我也不知道開發商是怎麽算的，我們隻能按他合同上標的。你隻要把套內麵積算出來就行，加上合同上的公攤麵積就得出商品房銷售麵積”季明又算了一下，說：“不對啊，比合同上標的銷售麵積小了近兩平方。”

　　徐先生說：“這沒事，麵積縮水隻要不超過合同上銷售麵積的3%都是正常的，這是開發商玩的數字遊戲，國家法律規定，如果縮水超過3%就可以要求退房。”

　　為了保險起見，季明和喬罌又每個房間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他們放心地回到管理處辦理收房手續，工作人員把一表三書交給季明，他們向物業了解了物業管理方麵的情況之後，並簽了《物業管理公約》，交了規定的費用，收房手續辦完了。

　　房子是毛坯房，裝修後才能入住。可交了首付之後，季明和喬罌的錢加起來就剩下不到兩萬元了。但是為了早日搬離出租屋，他們還是決定向季雷借點錢裝修。這95平方米的房子，裝修至少也要六萬元。一想起又要裝修，季明感到頭都快炸了，他聽說裝修是很煩人的，搞不好夫妻會離婚。

　　收完房，季明和喬罌仿佛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他們的感情比以前更深厚。他們都是影迷，周六晚上，他們經常去看電影。喬罌比以前溫柔多了，她在看電影時喜歡抱著季明的手臂，一副小鳥依人的姿態。同事們都說喬罌變得比以前還漂亮，大概是得到愛情的滋潤。喬罌笑而不答。

　　季明每天都在樓下等喬罌下班，他倚在那個大型雕塑前麵，含笑看著喬罌款款走來。然後在浪漫美麗的黃昏時分，兩人手拉著手，悠閑地走在大街上，吹著輕風，沐著明月慢慢地走回他們在昌盛街的出租屋，愜意地享受著二人世界。大街兩邊屹立著玉蘭樹，樹上開滿了玉蘭花，花香的芬芳飄蕩在空氣中，泌人心扉。樹下的一對情人兒，如此般配，如此和諧，常常引來很高的回頭率。在季明和喬罌的記憶中，那是一段最幸福的時光，快樂得不留餘地。

　　晏婷已經很久沒有季明的消息了。

　　晏婷每天忙完公司的事，回到家已是晚上十點多鍾，洗漱完畢，她隻有靠看電視打發寂寞，本來想做做麵膜都沒了興致。她常常一個人坐在空寂卻浮華如夢的客廳裏，靜靜地發呆。有朋友勸她找個人結婚，省得產生心理問題。她常常說：“不找，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那就找個小情人。”友人戲說，她笑而不答，從她的神色中友人猜出她是有這個打算，卻不知道她已經有了中意的小情人。

　　今晚，她洗完澡，屹立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自己華美卻略顯憔悴的容顏和豐腴誘人的體態暗自感歎。32歲，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個黃金時期，是一生中最絢麗多姿的年華，而如今，這朵絢麗的鮮花即將銷損枯萎了。寄生在軀體裏的孤寂如同困獸一樣日複一日地吞噬她姣好的姿容。

　　不記得多久沒見到季明了，最近她忙得一塌糊塗，好不容易閑下來，突然很想念季明，思念像洪水猛獸一樣來勢洶猛，讓她無法再從容淡定。

　　她拿出手機，猶豫著想打季明的電話，又擔心會被他的女朋友覺察，從而斷送了她和季明的未來。她不知道他女朋友叫什麽，長什麽樣，對她充滿了好奇之情，卻無法從口風極嚴的季明口中得知。還是決定不打，她沮喪地把手機扔在沙發上，然後打開電視，不停地轉換著頻道，她感覺那些節目都俗不可耐，更讓她心煩意亂，她幹脆關了電視，然後上床睡覺。但是躺了很久卻無法入睡。

　　牆上的時鍾已指向12：45，她起身倒了杯紅酒一飲而盡。一杯酒下肚後，她臉色酡紅一片，眼神淒迷，渾身焦燥。對季明的思念更加濃烈，如火如荼。

　　她又拿起手機，遲疑片刻，然後撥通了季明的電話，聽到一聲響後，她卻有些忐忑不安，既希望他接又害怕他接，她琢磨著，如果再響也許他就會接了，而接了之後能說些什麽呢？難道說她想他了？明知他來不了……算了，還是別讓他接了，她掛斷了電話。又躺回床上，望著裝飾得素淨淡雅的天花板，眼神卻空洞失落，心裏時而擁擠時而空曠，難以入眠。

　　對愛情的渴望，在那個淒涼的晚上，對晏婷來說顯得相當刻骨銘心。她想起李清照著名的《醉花陰》，“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她覺得李清照比自己還要寂寞，她感到釋懷了些。

　　第二天中午，季明正和同事下樓準備吃飯，剛出電梯門，他的手機聚然響起，他一看是晏婷的來電，聚然緊張起來，他小聲地接過電話，說：“喂。”

　　“你還好嗎？”傳來晏婷綣繾輕柔的聲音。

　　“還好，你有什麽事嗎？晏姐。”季明和同事一起走出大樓。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晏婷嬌嗔地說。

　　“嗬嗬，能。”季明說，“我正要跟同事一塊去吃飯呢。”

　　晏婷的來電似乎打破了這些天的平靜和安然，季明有些惶然，這些天跟喬罌恩愛有加，已然快忘了晏婷了。昨晚那個響了一聲就掛斷的未接來電，他至今都沒看，以為是六合彩的詐騙電話。

　　“季明，今晚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好久不見了。”

　　“今晚？”季明緊張地看著同事，同事也正好看向他，他小聲地對同事說：“一個客戶，你先去，我一會去找你。”

　　同事點點頭，繼續前行。季明對晏婷說：“吃飯？”

　　“是啊，不願意呀？做了個大單就忘了我這個介紹人了？”

　　“怎麽會？”季明感到額頭上冒起了冷汗，他心想她一定又是寂寞了，找他打發寂寞來了，一定要想辦法避開這種事，要不然她會越陷越深，到時候自己也不好抽身。於是他說：“晏姐，這樣吧，今晚我請你吃飯，完了我們去看電影，怎麽樣？”沉默了幾妙鍾後，她低沉地說：“那也行，你下班後打我電話。”

　　季明和晏婷還是頭一次來外麵見麵，季明先到了西餐廳，過了一會，晏婷也翩然而至。看得出她今天是精心裝扮了一翻，化了淡妝，也許是想掩蓋臉上的憔悴，因為昨晚沒有睡好覺，她的眼圈有些灰暗。雖然如此，依然難掩天生麗質，她的美麗有些內斂，淡淡的憂鬱，讓人生疼。季明一直看著她漸漸走近，意識有些恍惚，心裏跟著莫名“咚，咚，咚”地猛敲了幾下。

　　晏婷是開美容美體公司的，對自己的形象非常注意。她曾經當過四年的瑜珈教練，深知保養的秘岌，雖然已經32歲了，身材依然保持得胖瘦適中，加上她很會穿衣服，合體而有品味的衣裳把勾勒出她誘人的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