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的事兒

第十四章

　　喬罌滿意地把手從他身上拿開，看著他，等待他告訴自己驚人的消息，她心想他不會有什麽好消息，多數又是一些不疼不癢的笑話，要不就是公司的同事或者客戶的事情，要不就是誰誰來上班又沒拉褲子拉鏈。

　　季明把手舉起來，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喬罌斜視著他，把手悄悄地伸過去，做出要擰的動作，季明裝作驚恐的樣子，大叫一聲跑到客廳，喬罌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她跟了過去，季明笑嘻嘻地繞著茶幾跑，喬罌愣是追不上他，氣得直跺腳，“季明，你，你再捉弄我，我就和你拜。”

　　“哦，我好怕怕哦，你真的要拋棄我嗎？”季明站住，笑意盈然地看著喬罌，露出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喬罌狠狠地白他一眼，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

　　看到她生氣了，季明嬉皮笑臉地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學她生氣裏撅嘴的樣子，他的猾稽表情惹得喬罌“撲哧”一聲笑了，季明一下子抱住她，然後把她高高舉起，喬罌怕摔下來，她又打又罵：“放下我，我有恐高症，你今天怎麽了？瘋瘋巔巔的，中風了你？”

　　季明把她放了下來，笑嘻嘻地說：“我不是中風，而是快發瘋了，哈哈……”

　　“你到底怎麽了？我怎麽感到你今天怪怪的？”喬罌收起了笑容，有些不安。

　　季明也收起了笑容，裝作深沉地望著遠方，掏出一根煙正要點上，喬罌更加不安了，把煙從他嘴邊拿開，說：“季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快說呀，別讓我不得安寧。”季明凝視著喬罌，看得她有些發毛，季明嚴肅地說：“喬罌，你最想要什麽？”

　　“什麽意思？”

　　“你告訴我，你最想要什麽？”季明臉上的表情嚇住喬罌了，她皺緊眉頭：“你到底在說什麽？你到底怎麽了？別嚇我。”

　　“先回答我，你最想要什麽？”

　　喬罌審視著他的眼睛，說：“房子呀，那還用問嗎？”

　　季明兩嘴角往上牽拉，露出一個迷人傾城的笑容，說：“親愛的，你的夢想就要成為現實了。”

　　季明平時開玩笑開多了，喬罌已經不敢相信他了，她哼了一聲，正要起身去吃飯，季明抱住她，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話還沒說完，你怎麽要走呢？”

　　“到底什麽？痛快點，磨磨嘰嘰的，討厭！”喬罌的耐性已到極限。

　　季明一陣哈哈大笑，喬罌冷眼看著他狂笑的樣子，說：“你再不說，我出去了。”季明止住笑，說：“我這段時間拿下一個大團單，你知道我掙了多少錢嗎？”

　　“多少錢？”

　　“說出來怕怕嚇到你。”

　　“小樣吧，我雖然窮，但也不是沒見過錢，你別瞧不起人哦。”

　　“好吧，丫頭，一定要有思想準備。”

　　喬罌點點頭，季明說：“19萬！”

　　喬罌臉上被驚喜和詫異所籠罩，她瞪大雙眼盯著季明，季明看著她驚呆的表情，感到很可笑，他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動幾下，她的眼珠不再旋轉，失神地望向前方，季明說：“你別這樣，我害怕。才19萬，不至於吧？”

　　“我不信。”喬罌打斷了季明，季明嗬嗬一笑，“為什麽不信？不信我有這個能力？”

　　喬罌意識慢慢回來，“季明，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季明撫弄著她的頭發。

　　喬罌秋水般純淨的黑眼睛沉浸在一片濕霧中，她抓過季明的手，說：“季明，我不會是在做夢吧？你擰我一下。”

　　季明覺得喬罌此時的樣子可愛極了，他不忍心擰她，他說：“我不擰你，我隻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緊緊地握了一下，喬罌感到一陣疼痛，她終於相信這不是夢了。

　　那天晚上，季明和喬罌憶苦思甜，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喬罌躺在季明的懷裏，久久未能成眠，當夢想就要實現時，她有些百感交集，她想了很多，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激蕩，她不知道季明睡著了沒有，她像是對季明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季明，你會娶我嗎？”

　　這句話讓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季明睡意全消。對婚姻，季明還沒有足夠的準備，他對婚姻跟大多數八零後一樣有些恐懼，因為見多了太多婚姻在生活的磨勵中破裂消損、頭破血流。

　　喬罌這一句話像一個當頭棒，打醒了近一個月以來沉浸於巨大的成就感之中而暈暈乎乎的季明。季明坐起靠在床頭上沉思，他不是個輕易做出承諾的人，因為他深知承諾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分量太重。他認為如果不能給自己愛的人幸福，那就不要談論結婚。而現在，雖然他能買房了，但是這些錢也僅僅夠交首期房款，每個月還按揭的錢還要去掙，掙不掙得到還是個未知數，他感到壓力很大。

　　未來，對季明來說無法隨意去掌控。他的心情變得繁複焦慮起來，更要命的是，這時晏婷的影子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他想，為什麽女人竟是如此複雜的動物呢？

　　看到季明沒有說話，喬罌不安地坐起來，她盯季明道：“你怎麽不說話？”

　　季明把喬罌攬進懷裏，說：“我剛才一直在考慮你說結婚的問題。喬罌，我既然跟你好了，就會對你負責，但是我不能給你承諾，因為我現在對未來的還沒有太大的把握。我是一個男人，深知男人要有責任心，我沒有向你求婚，是因為我無法看清未來，我如果現在說要跟你結婚，那就是不負責任，沒有富足的物質作基礎，我拿什麽跟你結婚呢？我不敢想，更不敢提。我怕你跟了我會吃苦。”

　　聽了這一翻真誠的表白，喬罌感到心裏暖洋洋的，她心裏更加纖弱和柔軟，視線漸漸模糊了，她把頭靠在季明懷裏，心想隻要跟季明在一起，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因為她知道季明是愛她的，一直都知道。

　　那晚，月亮一半躲在雲層裏，露出的另一半顯得異常鮮亮，像個嬌羞美麗的新娘，笑吟吟地俯瞰大地，照亮了季明家的小窗戶。窗裏有濃鬱的暗香輕輕浮動，愛情的種子越來越飽滿，明天是否會開出嬌豔的花蕊呢？

　　前段時間曾去深久市最大、最好的碧玉華庭看過房子，感覺還不錯，不論是環境還是房型都讓他們很滿意。由於錢比較充盈，季明最後還是決定去碧玉華庭樓盤再看看。

　　一個漂亮的售樓小姐領他們看了幾套三房一廳的房子，售樓小姐說：“兩位是頭一次來這兒看房吧？”

　　季明和喬罌點點頭：“是的。”

　　“能選我們碧玉華庭的房子說明你們很有眼光，這裏的設施和地段是本市數一數二的，將來的升值空間也很大。你們買房首先要考慮自己的經濟承受能力，經濟承受能力決定房子的大小；其次就要考慮房子是否適用，就是你家要住幾個人，需要幾個房間；再次就是要考慮房子的朝向。”

　　兩人認真地聽著，季明問：“朝向有什麽說道？”

　　“朝向有東、西、南、北幾種。一般朝南的朝向是最好的。”

　　“為什麽呢？”

　　“因為朝南的房子冬暖夏涼，潮濕季節也不會過於潮濕。”

　　“朝南的也貴些吧？”

　　“當然了，朝向好自然喜歡的人多些，不過，朝東和朝北的也不錯。”

　　“那最不好的就是朝西的了？為什麽？”

　　“朝西的主要是因為夏天西曬的原因，到黃昏時會比其他朝向的稍熱些。”

　　“原來朝向還有這麽多學問啊？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那你們要不要定一套呢？”

　　季明和喬罌相視一笑，季明說：“我們先商量一下。”

　　“那好，你們先好好商量，買房畢竟是件大事，要看準哦。那我先去忙了，你們商量好後打電話給我。”

　　季明和喬罌對售樓小姐笑笑，目送她離去。

　　“季明，我們還是別那麽快買吧？多看幾套，貨比三家不吃虧。”

　　“那隻能改天來了，現在都四點多鍾了。”

　　“那就下周再來看看。”

　　過了一周，季明和喬罌又來碧玉華庭華庭，他上次帶他們看房的售樓小姐今天休息，他們隻好找了另外一個帶他們看。

　　一周後的花園小區看來有了些改觀，主要是花園修繕更加完美了，那條幽靜的小徑兩旁種了很多檳榔樹，亭榭樓閣增添了民國時的萬般風情，讓人浮想聯翩；噴泉也開放了，開出大朵大朵的水晶般的奇葩異彩，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讓人流連忘返。花園的中間那個遊泳池已經建好了，底部鋪著天藍色的小瓷片，給人感覺清爽而幹淨。喬罌最喜歡遊泳了，看到遊泳池她就興奮。

　　喬罌呼吸著這裏的新鮮空氣，感覺猶如進入世外桃園，心靈也得到淨化。

　　售樓小姐說：“很高興能帶你們參觀我們的樓房，我們這裏每一套房子都非常好用，你們想看多大的？”

　　“我們看過三期一棟至三棟好幾個單元的房子了。今天我們來主要是想看看四期的房子。”

　　“四期的還沒有蓋好，隻蓋到八層，你要看隻能看八層以下的。”

　　“沒問題，我們本來也不想買太高的樓層，四期跟前麵三期的房子有什麽區別嗎？”

　　“房型都差不多，隻不過稍大些。”

　　“單價沒變吧？”

　　“沒變，近期我們還有九八折。”

　　售樓小姐遞了一份平麵圖給季明。季明和喬罌研究起來。

　　“四期朝南的還有嗎？”季明問售樓小姐。

　　“哦，對不起，朝南的已經賣完了。”

　　“不是還沒蓋完嗎？”

　　“沒蓋完也賣完了，期房也賣完了。”

　　“哦，我倒不想考慮期房，因為我們想買下來之後馬上裝修並入住。”

　　“除了朝南的，別的朝向都還有不少。”

　　他們隨售樓小姐到四期看了幾套朝東和朝北的房子。

　　“怎麽樣？看上那一套了？”

　　“我們先商量一下。”

　　“那好，你們先商量，我剛好有點事，你們商量好後打電話給我。”

　　售樓小姐走之後，季明說：“第二套感覺還不錯，陽光、通風和光線等都很好。朝東的朝向也不錯。”喬罌提醒說：“朝東的均價要貴出50元一平方。”季明說：“那沒關係，多幾千元罷了。”喬罌說：“我也覺得那套整體還不錯。隻是廚房好象小了點。”

　　“丫頭，你又不是整天呆在廚房裏，小點怕什麽？”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經常要在廚房做飯，那麽小的地方感到有些憋悶，不太實用。”

　　“將就著就習慣了，以後我們少點做飯吃，不行就到外麵去吃。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差不多就行了。”喬罌白了他一眼：“你錢多呀？”

　　“丫頭，我感覺我們好象已經是老夫老妻了？考慮那麽遠你累不累啊？”

　　“不累，原來你的目光那麽短淺，隻顧眼前？”

　　“行，行。”季明壞笑，“我目光短淺，可你偏偏看中了我這個目光短淺的人。”

　　“美的你。”喬罌白了他一眼，“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的目光竟然如此短淺，哼，早知道……”

　　“早知道什麽？早知道就甩了我？”季明戲謔地望著喬罌，學她翻白眼。

　　“別貧了，逮著就機會就貧，不可救藥。”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還是定了剛才說的那一套吧。”

　　喬罌想了想，然後說：“好吧，聽你的。跟你這種大男子主義的人沒法講道理。”她喜歡極了樓下的花園和遊泳池，這套房子相對較便宜，除了廚房，別的方麵還是不錯的。

　　售樓小姐接到季明的電話，很快就來到了售樓部。她笑眯眯地問道：“你們定了哪一套房子？”

　　季明說：“五棟六樓B單元那一套。”

　　“哦，那是602房。好，有眼光，那是朝東的房子。光線通風都很好。”

　　“就是廚房小了點。”喬罌抱怨說。

　　“廚房還小嗎？”售樓小姐感到有些驚訝，她微笑著轉向喬罌：“你是第一個說廚房小的人，其實不小了，季先生很有眼光，喬小姐一定會是個賢妻良母。”

　　季明微笑地望著喬罌心裏樂開了花。喬罌表情有些不快，她不喜歡被人說成是賢妻良母型的人。

　　季明和喬罌仔細地看著購房合同，他們早聽說購房合同上會有很多陷井，可看來看去不知道哪些是陷井，他們也聽說過房地產開發商很喜歡玩文學和數字遊戲，還有很多霸王條款，但是自己是弱勢群體，要麽你不買，要麽你就隻能接受他們的條款。因為買房心切，也不想計較太多了。

　　看完了條款，喬罌沒有太大把握，需要季明來做決定，她說：“我們真買呀？”

　　季明自信地點點頭，說：“當然，你不是一直盼望我們有一套房子嗎？以後就不要再租房住了，你也不用每晚都聽老鼠唱大戲了。”

　　季明哈哈大笑，他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一個夜晚，喬罌睡到淩晨兩點又被老鼠吵醒，她迷迷登登地說不知道是誰在唱戲，季明以為她說夢話，她坐起來說：“聽，又在唱了，還有伴奏。”季明仔細一聽，原來是家裏的常客——老鼠們發來歡快的啼叫聲和齧咬東西的窸窣聲，季明以後他就經常拿這事來取笑喬罌。

　　喬罌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季明一腳，季明哼哼地裝慘叫。售樓小姐捂嘴笑，季明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她就是這麽欺負我的，你千萬別說她是賢妻良母。”

　　“看你們這麽恩愛我隻有羨慕的份了。”

　　“你別看他滿嘴好聽話，平時都是他欺負我。”

　　售樓小姐滿臉堆笑，說：“打是親罵是愛嘛，這樣不正說明你們很和諧嗎？”

　　季明微笑地看著喬罌，喬罌哼了一聲望向別處，眼睛不經意和一個帥哥撞到一起，季明看了看那個帥哥，有些犯酸，他連忙拍拍喬罌的肩膀，“往哪兒看呢？眼睛不夠使了吧？”，喬罌轉向他不屑地說：“瞧你那小氣樣兒。”售樓小姐微笑著說：“你們要是沒有異議，我就填合同了？”

　　季明點點頭：“定了，填吧。”

　　“戶口本和身份證還有單位開的收入證明等資料你們帶來了麽？”

　　喬罌從包裏命出兩份資料遞給售樓小姐，她開始填寫合同。過了一會，她把麵積、房子地點、房子總房款等重要的資料填寫完畢，然後問：“你們誰簽名？”

　　“我們都要簽的。”

　　季明和喬罌按捺著激動的心情認真地在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兩人大筆一揮，象征著這套房子屬於兩人共同所有。

　　“給你們打了98折，房子總款是是651700元，首期按30%計，再加上保險、天然氣和水電入戶等費用，首期總共要交205510.你們拿著合同去交錢吧，”

　　到了物業管理處，季明被告知先填一份《個人住房貸款申請審批表》，填完後工作人員對他說：“你的貸款申請要等一個月以後才能審批下來，你接到我們的通知後，帶上身份證、單位開具的收入證明、你們兩人的共同還款的書麵承諾書，結婚的要帶結婚證，還有，就是你們剛剛和開發商簽的《商品房銷（預）售合同》，這些資料去辦理，一會你交了首付後，銀行存款憑條和我們開的首付收據複印件。這張複印件也要帶的。明白了嗎？”

　　“明白了，謝謝。貸款是怎麽辦的？”

　　“貸款的操作程序是這樣的，你今天填好這份《個人住房貸款申請審批表》，我們會交到工商行，工商行要經過調查核實，然後等審批，工商行下發通知後，我們會通知你親自去銀行辦理，以後的手續，工作人員會教你怎麽做的。”

　　“謝謝。”

　　“不客氣。”

　　辦完手續，季明被帶到財務部交錢，他把卡給財務，財務把卡插進櫃員機，看著屏幕上二十萬餘元的數字，季明感覺心頭一沉，咬咬牙輸入密碼。聽到櫃員機裏“嘩嘩”地聲音響了好幾分鍾，他呆呆地想，那是自己全部的家當啊，一轉眼就流入別人的口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