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心事重重地去找師太,欲傾吐心中的煩惱,可話到嘴邊有咽了回去。師太見狀,憂心忡忡地問:“小師妹,有什麽事但講無妨。阿彌陀佛。”
“師太,我想離開此地另尋尼姑庵,你覺得如何?”
師太煞費苦心地說:“愛情是千古疑難,是上蒼留給人最大的謎題。你有二位男人愛著你,而他們之間也沒有恩怨,這是你的福氣,何必令他們為你痛苦不堪呢?人生如白駒過隙,一蹉跎便是兩鬢蒼蒼啊!十天以後他若再上山,我送你一塊兒下山。人生難覓一知己,你有幸遇到了,就該好好把握,別再拒之門外了。有些愛,用一生也難以忘懷的,你在此六根難以清靜,還是回到紅塵中隨遇而安吧!以前有什麽過激的話,權當我沒說。阿彌陀佛!”
聽師太一席言,勝讀十年書啊!怡然頓覺豁然開朗,若黃灝第三次上山,能滿足自己的願望,便隨他回去做個好母親。
十天時間旋踵即逝,第十一天,從早上到黃昏不停地劈劈啪啪,傾瀉著滂沱大雨。天空雷鳴電閃,黃昏山路又不好走,怡然估摸黃灝不會來了,在房內坐不安,立不穩,來回地蹀躞著。用拳頭擊打手掌,焦急地顛來倒去。聽見有人敲門,才停住倒立,站起來開門。忽見黃灝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門口,怡然趕忙拉他進門,急急忙忙地去食堂提了二瓶熱水讓他洗澡,拿出自己的衣服讓他換上。
黃灝換上睡衣靠在床上,不停地打噴嚏,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還冷得牙齒直打顫。怡然伸手試探他的額頭,唉呀一聲驚叫了起來,“哇,好燙好燙的額頭。黃灝,你淋感冒了,怎麽辦哪?這裏沒藥。”怡然慌得手忙腳亂,急得哭了。
黃灝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沒關係的,你拿條濕毛巾敷在我額頭就行了。”
怡然拿了一條大大的濕毛巾敷在他額頭後,便心急火燎地去找師太。
師太請了一位懂醫的師妹給他開了藥方子,黃灝喝了草藥感冒湯,半個時辰後,燒開始慢慢退了下來,人也疲倦地睡著了。
師太挺羨慕地對怡然說:“等他感冒好了,你什麽也不用說,隨他下山。不顧雷電轟鳴,雨如瀑布,冒著生命危險上山接你回家,這麽癡情的男人,天底下哪裏找啊?你們的感情是經得起任何風浪考驗的。即使今生難成連理枝,也會是最好的紅顏知己呀!從你倆身上我又一次深刻地體會到‘無情得有情,情到境界惟見誠。是愛不是愛,愛到無私脫俗情’的真諦。你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呢?阿彌陀佛!”說完出去了。
怡然和衣靠在他身旁,看著黃灝睡覺,看著看著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夜黃灝醒了,手被怡然緊拽著,坐起來拿被子給她蓋上時,怡然也被驚醒了。伸手探了一下額頭說:“黃灝,你燒退了,天亮就可以回去了。”
“你一同下山嘛?這十天想通了麽?我不怕電擊雷劈,不怕暴雨擋道,上山來接你,你不會再令我失望吧?”
怡然沉默不語,麵露羞赧。
“你怎麽不回答啊?”
“睡覺吧,明天再說。”
“你不回答,我睡得著麽?”
“我怕吵醒隔壁人,還是明天再說吧!”
二人握著手躺在床上,聽著外麵霹靂啪啦的暴雨,慢慢地睡著了。天剛蒙蒙亮,黃灝就醒了,見怡然睡得那麽香甜安寧,舍不得喚醒她,在她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冷不防一聲咳嗽驚醒了她。
怡然坐起來扶著他的肩頭說:“黃灝,你高燒雖已退,可是咳嗽來啦,怎麽辦呐?你每次咳嗽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或一百天,今天一定要下山上醫院治療,否則會殃及你不太好的肺部。”
“怡然,我們上午下山,好麽?我的身體你是知道的,該上醫院了。”
“尼姑庵有名醫的,也許能鏟除你的病灶。我們先到食堂吃早飯,再去找師太。”
早飯時,有個尼姑聽到黃灝在劇烈咳嗽,一聲連著一聲,未曾間斷,便過來對他說:“這位施主,你這種咳嗽需要服中草藥治療,我去挖一些草藥煎湯給你喝,包你兩三天痊愈。”
怡然興奮得跳起來連聲道謝。
師太說:“庵中人雖不多,醫術高明的倒不少,藥到病除,不信你試試看。阿彌陀佛!”
黃灝隻得住下來,一個多小時後,慧悟尼姑端著藥湯過來了,一天喝了三碗,到晚上八點鍾左右,真的不咳嗽了。第三天早上,慧悟尼姑過來說:“施主,你的病根已徹底鏟除了,我把藥方寫給你,說不定以後用得著。阿彌陀佛!”
“謝謝師姐關心,謝謝!謝謝!”怡然彎腰鞠躬連聲拜謝。
吃了早飯回到寮房,黃灝輕輕地關上門,從身後緊緊地攔腰抱住怡然,貼在她耳際說:“寶貝,今天回家吧!明天周一我要上班主持會議,求求你乖點,好麽?”
“我有二個要求,你若能遵守,我隨你下山。”
“你說吧,看我能否接受。”
“第一,我們按現有的狀態生活,以兄妹相處,不得有邪念,最好斷絕來往,不許傷害曉雅;第二,方皓確實是我們的兒子,但你要終生嚴守秘密,不得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父母姐姐。”
黃灝一眨不眨地盯著怡然的眼睛問:“用你心換我心,始知相愛深,為何卻不想與我牽手?”
“我已經說過了,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得到他,‘梅花開似雪,紅塵如一夢’,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嗎?”
“我明白,可是我難以接受,我隻怕‘同心而離居,憂傷而終老。’”
“別說了,這二條不答應,甭指望我下山。”
黃灝尋思,人非草木,先答應她的二個要求,下山以後一切順其自然,該來的擋也擋不住。
“你答應不答應啊?我要聽早課去了。”
“好!我答應你的二個要求,你去跟師太說,我們上午就下山。”
怡然去禪堂對師太說:“師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我決定上午隨他回去。”
師太聽到怡然親口說願意下山,高興得站起來說:“好!我送你倆下山。”
“師太,不麻煩了,你很忙。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關照。”怡然隨即跪地拜謝。
“不,今天我要到市中心天竺尼姑庵找師姐有事,順便送你們這對有情人的。”
師太看著黃灝說:“施主,功夫不負有心人,情到深處天地動,更何況是聰明善良的肖怡然呢?林慧覺終於不再自欺欺人了。你帶她下山,要好好疼愛她一生,別再讓她受委屈,別再讓她傷心,她是一位溫婉和順且癡情的女子,知道嗎?怡然,他若對你不好,上天梯尼姑庵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我們隨時歡迎你再回佛門。阿彌陀佛!”
“謝謝師太們這段時間來對我的厚愛,我倆走了,請你多多保重,我今生永遠會銘記你們及這裏的一切。阿彌陀佛!”
師太真的要送怡然下山,黃灝也不好拒絕,恭敬不如從命。
上山三個小時左右,下山隻要二個多小時夠啦。師太送到山腳下,把怡然叫過去單獨又叮囑了幾分鍾,二人依依不舍,揮淚相擁而別,師太轉身拭淚上山。她特地送怡然下山,壓根兒就不去什麽天竺白雲庵。
黃灝見怡然抽抽噎噎,不停地垂淚,便傷感地說:“看得出,尼姑庵中的人都很喜歡你,師太也挺器重你的,我跑了三趟,收獲頗豐,請回了我的心上人,還摘除了我的病灶。”
“你心滿意足啦!別忘了二個條件,從今往後我是你的義妹。”
“記得,若不經意忘了,拜托你提提醒喔。”
黃灝喜上眉梢,開懷大笑,瞧著車鏡裏的怡然笑個不停。歸心似箭,車輪沙沙地飛快奔馳。怡然伸出左手輕輕地拍打他握方向盤的手,“開這麽快,玩命啊?兒子沒長大,我還不想死哦。”
“你不是很想死麽?已經死過二次了?今天有我陪葬還怕什麽?”
黃灝減慢車速,溫和地說:“怡然,我對你說正事。8月29日,你去市婦聯上班,文件已下達。現回去暫時住在我家,我同曉雅說好了,叫她爸爸幫忙一下,給你在市府宿舍安排一個房間,孩子大了也可以住得下。上班以後你便可以搬進去住,好不好?”
“既然下山了,隻要你遵守二個條件,別的聽從你的安排。”
“真是奇跡,唯一的一次竟然有我們的骨肉,這是上帝的恩惠麽?”
黃灝心情愉悅,眉舒目暢,流波閃閃。怡然不忍心破壞氣氛,隨他愛怎麽說就怎麽說,隻是一路上沉默不語,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下午三時到了黃灝家,家中無人,怡然說:“我想去把兒子接過來,可以嗎?”
“待你上班以後再接過來,一同住到市府宿舍去。現在你好好休養生息半個月,把自己養得更嬌俏嫵媚,更精神些去上班,肯定會迷倒團市委的所有男人。”
“你為何總要取笑我,我已經老啦,帶著一個男孩的離婚女人,此生不言嫁,請你從今往後別在我麵前提男人,否則我不理你。”
“不言嫁,過頭酒好喝,過頭話難說嘍,你現在還年輕呐。你是否還記得畢加索的一句話‘你不肯結婚,真是大錯特錯,婚姻非常有用’。”
“我們同時記住的,怎麽會忘呢?讓結婚的人結婚吧,讓不結婚的人不結婚吧,反正他們都會後悔的。”
“你這麽年輕漂亮,禁得起男人追麽?尤其是我。”
“黃灝,再胡說八道,我回去啦!”
“好啦好啦,別把嘴巴撅得高高的嘍,我不說就是了。”
黃灝下樓去廚房洗菜做飯,親自下廚給怡然接風洗塵,準備好好露一下自己剛學會的廚藝。
黃灝父母下班回家,見兒子在燒菜,倍感驚奇。
“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在家從未做過飯的兒子,晚上竟然下廚做菜。”
“是啊!媽媽說得沒錯,明天太陽就從西邊升起來嘍,二十分鍾後開飯。”
怡然在書房聽到母子的對話,本想出來打招呼,但又覺得不知從何說起,準備開門的手又縮了回來。
“兒子,看你滿臉喜氣,心花俱放的模樣,當真把怡然接回來啦?”
“是啊,一會兒你們就能見到骨格清奇,柔美亮麗的俏媳婦了。”
“開飯嘍,請新娘下樓。”
黃灝擺好菜肴碗筷,上樓把羞答答的怡然請下來。怡然慢慢地走向餐廳,羞紅著臉與他父母打招呼。這時曉雅從大門進來了,抬頭看見怡然,馬上拉下臉,一股怒氣仿佛倏瞬爆發。原來黃灝去接怡然下山了,還慌說什麽開會培訓。怡然見曉雅沉著臉,輕輕地喚了一聲,曉雅沒理她,站在那裏不敢坐下,滿臉緋紅。黃灝扶她過來並排坐在飯桌前,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怡然端坐桌旁,不敢抬頭看人,更不敢夾菜。黃灝不停地往怡然碗中夾菜,曉雅強壓怒火,忿忿不平,臉色陰沉。黃鑫見狀,咳嗽了一聲,黃灝看看父母和曉雅,停止了夾菜。
晚上,黃灝忙著給怡然布置房間,打掃衛生,鋪墊席子床單,曉雅過來靠在門旁冷眼相向,黃灝不理她,顧自忙這忙那,嘴上還不停地哼著歌,好像遇到什麽更大的樂事,叨咕喜歌,眉毛都在歡跳著。
曉雅扯大嗓門問:“黃灝,你今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開心,與我結婚那天也難博你一笑哦,你心裏是否還有比接回怡然更快樂的喜事啊?”
“接回怡然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喜事,你不高興麽?”
“高興高興當然高興,丈夫接回心上人,做妻子的也要跟著湊熱鬧,是嗎?”
“你吃的哪門子醋啊?不是跟你商量好的麽?第一天你就板著把臉,好,明天我和她搬出去住,省得看你的臉色。”
曉雅知道他服軟不吃硬,趕忙連聲道歉,和顏悅色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市府宿舍已聯係好了,五樓第一間,隻是朝北方向,幸好南邊有窗,房間是二室一廳,有衛生間,夠她母子住的,上班之前暫時住在我們家,上班以後搬過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黃灝聽她語氣緩和了,也沒什麽好說的,囑咐怡然早點休息,便怏怏下樓。
怡然一夜沒合眼,住在他家總覺得別扭,曉雅明擺著不歡迎,還要強裝歡顏給黃灝看,夠她累的。第二天早飯後,怡然留下紙條想偷偷去找兒子,被黃灝逮著拉了回來。
“肖怡然,請你不要那麽焦急,好麽?求你別給我添亂了,我已經夠煩的啦。母子總會團聚的,十天以後就可上班了,請別驚擾亦帆,他和欣悅正在熱戀中,你要替欣悅想想,因亦帆愛的人是你,你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會亂其陣腳的,這樣會傷害到你的好友欣悅,你考慮過麽?”
“我很想見方皓,昨晚整夜沒睡,你能幫我偷偷地去看他嗎?”
“好,他在市府幼兒園,我帶你去,你不要輕舉妄動。”
“哦,我知道。”
黃灝開車去上班,帶著怡然出去,把曉雅給落在家裏了。曉雅委屈得哭了,跳上公交車去市府,父母覺得兒子太過份了。
怡然終於見到上幼兒園的兒子了,兒子長高了但很瘦,與小朋友不那麽合群,一個人在那邊玩。怡然趁黃灝沒注意,跑過去正準備叫方晧,被疾步上前的黃灝捂住了嘴巴,沒喊出來。
“你太衝動了,下次不帶你來見他,免得你惹是生非。”
“我自己來看他,不用你帶。”
“怡然,忍耐一次海闊天空,你自己回去靜靜思考吧!這是我家的鑰匙,給你,我要上班了。”說完拿出三百元錢給怡然。
怡然回到黃灝家中,想打電話找欣悅證實一下,黃灝說的話是真是假。電話打通了,欣悅好長時間沒聽到怡然的聲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便問道:“你是誰呀?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猜猜呀,我是誰?”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大聲喊道“肖怡然,你回家了是嗎?我馬上過來看你。”
“我在黃灝家,你打車過來吧!”
半個小時後,欣悅到了黃灝家,怡然請她上四樓談談。二杯開水喝光了,怡然才鼓足勇氣問。“欣悅,我聽說你與亦帆正在熱戀中,真的嗎?”
“真的,先別說我,說說你自己何時想通下山的?”
“我被黃灝的真情虔誠打動了,他第三次冒著雷擊雹劈,暴雨擋道的險阻,步履艱難地登上尼姑庵已傍晚七點。庵中的人全被他的言行感動得五體投地,大家都力勸我回家,尤其是師太,她苦口婆心地勸導我,並專程送我下山,我隻得違心回來,上午去偷看了兒子。你與亦帆談戀愛,我挺吃驚耶,你我是好朋友,我的前夫變成你的丈夫,你不覺得別扭嗎?”
“不瞞你說,我暗戀他整整六年了,現在終於能走到一塊兒,睡著都在笑哩,還談什麽別扭啊?”
怡然沉默了一下問:“你們何時結婚哦?到時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亦帆心裏唯有你,不論我怎麽做,都取代不了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每當我提及結婚之事,他總是避而不談,都說怡然何時下山也不知道,你還有心思問這個呀?下次別再提了,如果你遇到了一個適合你的男人,你就嫁給他吧,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弄得我哭笑不得。說實在的我很嫉妒你,有二個男人都這樣誠心誠意地愛著你,你是一個幸福的女人哎。還去山上當什麽尼姑,真是太傻啦!也唯有黃灝能把你接回來,亦帆是無能為力的。”
“我活得好累哦,哪有幸福可言,你需要我幫什麽忙,盡管吩咐吧。我已下山之事別告訴亦帆,好嗎?”
“好的,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他啊?”
“待我去市婦聯上班以後再告知他。”
“你以後能否幫我開導一下亦帆,讓我美夢成真。但你倆若能複婚,那我就退出,你別懷疑,我們之間是純潔的,我不是個隨隨便便的女人,這你也知道的。”
“不可能複婚的,我與他水落不上天,覆水難再收。再說,我此生不言嫁了。你們結婚後生一個孩子,方皓給我撫養,別讓我的人生太寂寞,到時候你幫我說服他將兒子給我,我幫你勸說他與你結婚,這樣我們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欣悅驚喜道:“那甚好,我同意你的要求,下班的時間快到了,我該回去嘍。”怡然剛準備送她出門,黃灝回來了,互相打了聲招呼便慌忙出去。
黃灝緊盯著怡然的眼睛嗔怪道:“你為何那麽沉不住氣啊?看了兒子不算,還打電話約欣悅過來見麵,她會告訴亦帆的,真像個孩子似的,老是長不大。”
怡然垂下頭,雙手揉捏著自己的衣角,等著挨罵。黃灝望著她,覺得那樣子顯得特別可愛,仿佛是一個孩子不小心打破了杯盤,等著大人來揍她似的。黃灝抿著嘴笑道:“好啦好啦,抬起頭來,我不說你了,否則小孩子又要哭鼻子嘍。”
怡然慢慢地抬起頭來,瞅著他嫣然一笑。黃灝好想上前抱她一下,卻聽見家人都回來了,保姆在喊吃飯。
午飯後,怡然想休息,黃灝欲帶她上街買衣服,便微笑著說:“怡然,天氣炎熱,中午我帶你去買幾套涼快的短袖夏裝,行麽?”
“我不願出去,舊衣服還有。”
黃灝一邊伸手拉她一邊說:“走吧,買些新的,太舊的衣服會使你的美麗大打折扣。”兩人推來搡去,曉雅見狀麵露慍色,黃灝隻好作罷,回房休息。
這時,怡然聽見曉雅扯大嗓門說:“黃灝,你給我聽好,不許你與她那麽親熱,否則我要到爸爸那裏告狀的,我已經夠意思的啦,讓她住到自己家裏來,引色入室,我犯傻作踐,當初怎麽會答應你的無理要求,想想自己真是滑稽可笑,儍不垃圾的。”
“你別多心,我們之間是兄妹關係,不會傷害你的,你放一萬個心好了。”
“感情之事誰也說不清,道不明,早上你把我丟在家裏,帶著她出門,證明你心中隻有她沒有我,哼!下不為例!”
怡然從門縫裏看見黃灝點了一下頭,悄悄地回房休息。
怡然感到黃灝一家人對她都彬彬有禮,唯有曉雅對她有排斥心理。為此,她心裏過意不去,想搬到欣悅那裏住幾天,可又不知道她的傳呼號碼。中午睡不著了,光著腳輕輕悄悄地下樓,想去欣悅的住處找她。下樓開門看到太陽火辣辣的,天氣也很悶熱,好像過會要下雷雨,她想等雷雨過後再去找欣悅,便在大門口踱來踱去。樓上黃灝趁妻子睡著了去四樓找怡然,房內未見回音,打開門不見人,便匆忙下樓想問保姆。這時打雷了,天色也陰暗下來,怡然拿著傘跑了出去,恰好被保姆看見,在身後急切地喊她,她沒聽見。
黃灝氣喘籲籲地去問保姆:“阿姨,中午有沒有看見怡然?”
“剛才見她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叫她沒反應,不知道她要去哪裏?”
黃灝急忙追出去,左右張望不見怡然的影子,推測她去找亦帆了,幹脆先打電話給亦帆。“亦帆,怡然剛才出去了,可能去找你,你在家等她吧。”
亦帆接到電話,聽說怡然回來了,心裏撲騰了一下,刻薄地說:“黃灝,到底是初戀情人,我跪了三天二夜她都不肯露臉,你隻要三言兩語就把她請下山了,你真能耐啊!”
“別廢話了,怡然到你家後,記得給我打電話。”
亦帆本想計劃今年國慶節與欣悅結婚算了,猛聽怡然已回來,便亂了方寸,結婚之事擱置腦後,下午欣悅約她上街買結婚用品的事,早已拋諸九霄雲外。慌裏慌張地跑回家,坐等怡然的到來。可是左等右盼時近傍晚,也不見怡然的身影。
怡然去欣悅單位找她沒找著,垂頭喪氣地出來,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逛來逛去。亦帆由於沒等到怡然,便下樓試著去找她。亦帆到馬路上四處張望,竟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急忙跑過去定睛細看,果真是怡然,興奮得邊走邊喊“怡然,怡然,快過來,我是亦帆啊!”
怡然聽見亦帆在喊她,拔腿就跑,可還是被亦帆抓住左手,拉著進了亦帆的家。
剛進家門,欣悅便氣衝衝地找上門來了,“原來是老夫妻幽會,怪不得忘了下午的約定。”
“欣悅,實在抱歉,中午我去找你沒找到,剛才在馬路上閑逛,被他發現抓了回來,並非什麽幽會,請你別誤會。”
“他向我求婚了,定好今年國慶節舉行婚禮,約好下午去買結婚用品,誰知等來等去不見他的影子,傳呼也不回,現在碰上你倆在約會,我的心裏好受嗎?”
“別難受,有情人終能成眷屬的,好事多磨,到時不管你倆是否請我,我都要來賀喜。”
“好的,歡迎。”
怡然站起來欲告辭,亦帆也要去接兒子,欣悅忍不住問:“怡然回來了,這婚還結不結?”
“我再慎重考慮一下。”
“這有什麽好考慮的,我們之間不可能複婚,欣悅在讀大學時就愛上了你,矢誌不移,你還不知足嗎?與她結婚吧,她會真心真意待你好的。”
“有道理,婚期不變。”欣悅匆忙接口。
“既然你倆都在,我有一個請求,兒子歸我改名肖皓,我此生不再涉足婚姻,有兒子陪著我,便知足矣。”
“兒子為何要歸你,你有能力撫育他嗎?你能培養他上大學嗎?”
“能,8月29日我就可以上班了,在市府宿舍分到一間二室一廳的房間,到時我帶著兒子住在那裏,我會全心全意撫育培養好兒子的,請你相信我,答應我今生對你唯一的懇求。好嗎?”
“兒子我不會給你的,我知道黃灝一心想娶你為妻,你倆生一個不就得了。”
欣悅解圍道:“兒子給怡然,我們自己生一對龍鳳胎,豈非更好。”
“婚還沒結就說生孩子,你不害羞我還害臊呢。”
“你是否不想與我結婚?”
“我還想做怡然的丈夫。”
“我們今生緣已盡,你別心存妄想。”怡然強硬道。
“功夫不負有心人,時間可磨損情感,卻不可磨損愛。況且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兒子,欣悅,另找適合你的伴侶吧!我隻能說聲對不起了。”
欣悅怒氣衝衝地想摔門而去。怡然忙抓住她的手說:“欣悅,愛情就像是生長在懸崖上的一朵花,想要摘就必須要有勇氣,有毅力,有耐心,知道嗎?現在你先回去,我會做亦帆的思想工作。”
亦帆、怡然一起去接兒子,路上怡然挖空心思地說:“亦帆,欣悅是我的好朋友,愛你這麽多年,你應該有所感動吧!娶欣悅為妻肯定沒錯的。我們之間已經是雨落不上天,覆水難再收。”
“我的心中唯有你,‘回蕩人生三千裏,隻信眼前一瓢水’。”怡然無言以對,不知自己下山回家是對還是錯?
兒子站在幼兒園的大門口等爸爸,沒想到媽媽也來接他,興奮得張開雙臂跑進媽媽的懷裏又是叫、又是親、又是哭、又是笑。怡然激動得淚流滿麵,緊緊地摟著兒子說不出話來。兒子興奮地說:“媽媽,媽媽,我要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不去爸爸那裏,不去爸爸那裏。”
亦帆無奈,隻得讓怡然將兒子帶走。
黃灝看到怡然母子回家,喜出望外,抱起兒子親了又親,其父母見到孫子別提有多開興了,雖然不能相認,但能見到也就知足啦。
曉雅從樓上下來見到這幕情景便脫口而出:“是不是黃家的孫子回來了,看你們狂喜不禁的高興勁兒。”
“你胡說什麽呀?有本事你生一個出來讓我抱抱,我用不著去抱別人的兒子。”
“就是不生,你能拿我怎麽辦?”
“我無力辦你,時光老人會懲罰你的。”黃灝指著曉雅說。
怡然見氣氛不對,忙說:“我們母子害得你們夫妻不和,現在我就回去。”
黃灝急忙上前攔住怡然說:“你去哪裏?我也去哪裏?她容不下你,就等於看我不順眼,晚上我們幹脆去開賓館住。”
“你們去吧,沒人攔著你的。”
黃灝果然拉著怡然抱起方皓出門,準備去開車,黃鑫怒吼道:“黃灝,你想幹什麽,腦袋發燒了是嗎?回來。”
黃灝不予理睬,去車庫把車開出來,叫怡然母子上車,怡然猶豫不決。
曉雅咒罵道:“黃灝晚上出門撞車而亡,永遠回不了人間,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不得翻身。”
“好,願你金口,不能同生能同死,這是我的福氣,隻可歎你年紀輕輕就守寡,一生得不到幸福。”
黃灝一邊說一邊拉怡然上車,方皓見他們吵架,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瞧瞧那個,站在車旁不敢上。黃灝下車把他抱上去放在怡然的旁邊,開車揚長而去。
三人到了東洲市最大的喜相逢大酒店,開了一間雙人房間。怡然心想總覺得不妥,二人之間清清白白的,何必讓曉雅懷疑呢?晚上住在一起,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曉雅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怡然看著氣急敗壞的黃灝說:“你還是回家吧,以免她去市長麵前搬弄是非,對你家不利,我暫時在此住一晚上。”
“隨她去吧!我想做回我自己,你別多慮,先抱兒子去洗澡。”
怡然一聽洗澡,才想到衣服都沒帶出來,這麽熱的天,不換衣服怎麽行啊?黃灝的衣服車上有,他見怡然站著不動,便知衣服未帶。
“我們買衣服去,這點小事犯什麽愁呀?走吧!”
黃灝抱起方皓,三人下樓準備上街買衣服,傳呼來了,是爸爸的。“火速回家,曉雅要自殺。”怡然見黃灝瞪大眼睛,神情有些緊張,便拿過傳呼機看,嚇了一跳,催黃灝趕快回家。
“甭理她,她這種人才不會玩自殺,我爸嚇唬我的,走,買衣服去。”
怡然那有心思去買衣服啊?站在車旁鬧著要陪黃灝回家。
“沒事的,你放心好了。”一邊說一邊拉著怡然上車。
怡然拗不過他,去街上買了衣服睡衣回賓館,三人洗澡後準備休息,傳呼又響了,這次是曉雅留言的:“求求你回家吧!我受不了,算我錯了,行嗎?帶怡然母子回來,我不再鬧了。”
黃灝遞給怡然看後,回了傳呼:“明天回家,早點睡。”隨後把傳呼關了。
方皓好困,非要媽媽叔叔一左一右陪著他睡,床太小了,三個人躺不下,方皓的頭裏外轉來轉去,少了一個便不睡。黃灝隻得擠在外邊哄他入眠,講格林童話故事給他聽,聽著聽著很快進入夢鄉了。
怡然下床到另一張床上休息:“黃灝,你陪兒子睡覺,各自為正,我要休息了。”
“怕我強奸你麽?唯一的一次就生了個兒子,今晚再來一次,說不定能為我生個千金喔。”
“別貧嘴,我要睡啦。”
“好的,兒子我哄入夢鄉了,現在過來哄你睡吧!”
一邊說一邊下床欲上怡然的床,怡然推開他不讓他上床。
“你放心,我不會越軌的,抱著你睡覺總可以吧。”
黃灝左手枕著怡然的頭,就這樣相擁而臥。
“怡然,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你聽了可別生氣喔,當我和方皓去尼姑庵請你下山的時候,黃楠已將鑒定結果告訴父母,這段時間你也許有所察覺,我父母待你不錯,今晚看到方皓特別興奮,難怪曉雅要說氣話。”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父母一反常態,待我如媳婦,他們不會向我要孫子吧?”
“不會的,你別擔心,我已囑咐過多次了,他們會保密的。”
“你們結婚已八個多月了,她的肚子還是平平的,人長得高大胸部卻不豐滿,會不會生不出娃娃呀?”
“她經常開玩笑說自己不會生孩子,不知是真是假,沒去檢查過。我已生下一個可以免檢了?是麽?寶貝。”一邊說一邊緊緊地摟住怡然的肩頭。
怡然用拳頭在他胸部輕輕地擂了一下說:“甭開玩笑了,我是說正經的,如果她不會生孩子,你家會不會搶我的兒子呀?”
“他也是我的兒子呀,怎麽說搶呢?要搶二個都搶。”
怡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好長時間。
“你在想什麽啊?我爸是個特要麵子的人,即使她生不出孫子,他也不會向你要孫子的,別自尋煩惱了,睡吧!”
怡然下床要去陪兒子睡覺,被黃灝拉住,“你就那麽信不過我麽?我們好長時間沒在一起了,想和你相擁聊聊也不行麽?我很孤獨,你知道麽?下個星期你就要去婦聯上班了,我沒機會枕著你睡覺,今晚你就放心地靠在我胸前睡吧!”
怡然無言拒絕,乖乖地回床睡覺。
一覺醒過來,便見旭日臨窗。方皓還沒醒。怡然起床洗漱回畢,兒子醒了,黃灝替他穿上新衣服,衣服漂亮人更英俊。
“怡然,想必我小時候也長得這麽帥,快出來看呀,我們的兒子好英俊哩。”
方皓聽到此言急忙辯解說:“我是亦帆爸爸的兒子,不是你和媽媽的兒子,黃灝叔叔說錯了。是不是昨夜沒睡好,腦子糊塗了呀。”
黃灝看著兒子那可愛模樣,摸著他的頭說:“噢,叔叔真的糊塗了,你說得對,下床洗臉吃飯吧!”
“吃了早飯,我們就回家。”
“你幹嗎這麽著急啊,今天是周末,我們帶兒子去動物園玩。”
“別兒子兒子的了,你昨夜答應曉雅早上回去的,趕快收拾好東西帶下樓,吃了飯就走。”
怡然明擺著有一肚子火氣,從來沒對他大聲說過話,早上失態了。黃灝隻得言聽計從,一聲不響地整理好東西下樓。
他們回到家裏,家裏一個人也沒有,黃灝覺得奇怪,慌忙給父親留言,回電說母親心髒病突發住院了,幸好發現得早,叫他速到市中心醫院。
“怡然,我媽媽心髒病突發在醫院,我要過去陪她,你母子二人待在家裏吧,我一個人去。”
“我和兒子一同去看看,可以嗎?曉雅會不會找茬?”
這時電話響了,父親來電,“黃灝,你帶方皓去,不要讓怡然前往。”黃灝想這是什麽意思啊?難道母親生命垂危。黃灝顧不了那麽多,帶上怡然母子開車直達市中心醫院。
到了醫院,怡然說:“黃灝,你帶方皓上樓探望你媽,我在樓下大廳一直等你們,有什麽事下樓告訴我。”
“噢,那我上去了。”
黃灝抱著方皓坐電梯去801房看媽媽,媽媽還沒醒過來。全家人都在,曉雅、黃楠一左一右陪在媽媽身邊,爸爸站著觀察,隨時找醫生檢查。
黃灝問:“媽媽好長時間沒發病了,因何心髒病突發啊?”
黃楠氣呼呼地說:“都是你闖的禍,還有臉問啊。”
曉雅心裏清楚,都是自己作的孽,黃楠在護著她。
昨天晚上黃灝帶著怡然母子走後,曉雅衝著毛煊炫發火,指責她慣壞了兒子,連咒帶罵無休止,直鬧到下半夜,毛煊炫一直保持沉默,淩晨四時左右,曉雅突然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毛煊炫以為她要自殺,急忙推醒丈夫快上樓看看,毛煊炫穿好衣服也尾隨上樓。到了媳婦的房門口,沒想到媳婦躺在床上若無其事地摟著黃鑫親吻,氣得一下子暈了過去,心髒病突發。幸虧黃鑫掙脫了媳婦的緊緊擁吻,轉頭看見了妻子,急忙打120求救。
黃楠見弟弟跪在床前流著淚懺悔,方皓傻傻地站在床邊,便彎腰扶起弟弟,抱起方皓坐在床沿。方皓沒吃早飯,直喊肚子餓。黃灝下樓去買零食,剛出門,他媽媽醒過來了,“我剛才聽到方皓的聲音,才想著醒來的。”黃鑫請醫生過來檢查,醫生也頗為驚訝地說:“真是奇跡,這麽快就醒啦。”
黃灝返回興奮地喊著“媽、媽,媽媽,你醒來了,你醒來了。”
毛煊炫撫摸著兒子的手說:“你帶方皓來看我,怎麽不讓他先填飽肚子呀?”
黃楠怕母親泄露秘密,忙打斷她的話茬問:“媽媽,你肚子餓了嗎?醫生叮囑你少說話多休息,可別忘了喲。”
“嗯,我得保養精神嘞,快帶方皓去吃飯,別餓著他。”
黃灝抱著方皓下樓,瞧見怡然還站在原地,忙興奮地喊道:“怡然,怡然,我媽媽醒了,安然無恙,下午可以回家嘍。”
“我可以去看看她嘛?”
“當然可以,你抱著兒子去801房間,我去買些吃的回來。”
“不,我等你回來一起上樓。”
三人到了801房間門口,黃楠瞥見怡然,禁不住氣鼓鼓地問:“她怎麽來了,你連爸爸的話也不聽,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我沒做錯什麽,幹嘛數落我,怡然進來。”
怡然跨進病房,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輕輕地道歉說:“伯母,請你好好保重!都是我惹的禍,懇求你原諒,我在此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說完後,正視了一眼曉雅,轉身疾步退出了病房。
方皓跟著怡然出去,毛煊炫緊張地喊叫:“方皓別去,方皓別去。”曉雅起了疑心,思慮婆婆對方皓為何疼愛有餘,他到底是誰的兒子?黃楠覺得母親太不靠譜了,想再叮嚀幾句,忙打發曉雅下樓去買水果,黃灝也尾隨而去。
曉雅問:“黃灝,你媽媽對方皓這麽上心,莫非是你與怡然的種子?”
“你怎麽又來了,他是亦帆的兒子,你要我說幾遍才信啊?我媽向來喜歡小孩,喜歡天真無邪的童音,你別庸人自擾了,行麽?”
黃灝下樓,遠遠看見怡然母子在路上急急忙忙地走著。黃灝追趕上,欲送怡然母子回家,可她執意要坐公交車。黃灝好怕怡然又不辭而別,實在揪心,可又不便點破。給黃楠留言要緊隨怡然母子回家,下午媽媽由她們接回。黃楠知道弟弟的心思,撅著嘴刪除留言,回複: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