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帆經常出差,怡然隻好停薪留職養孩子,終日圍著孩子家務團團轉,平時還不忘見縫插針地看書。忙忙碌碌辛苦了一年,孩子終於會說話走路了。
1993年12月25日深夜,亦帆出差回來了,輕輕地進門,看見母子都睡著了,不敢洗澡,靠在沙發上打瞌睡。這時孩子醒來要小便,怡然急忙抱孩子去洗手間,才發現他回家了。
“什麽時候到家的,怎麽不喊醒我啊?”
“我看你們母子睡得很香,不忍心吵醒你。”
“嗯,還沒吃飯吧?”
“天快亮了,算啦,明早多吃點。這幾天你辛苦了,睡覺吧!我在沙發上靠一下行嘍。”
怡然上床哄孩子睡覺,自己翻來覆去睡不著,這一年來,她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黃灝來看望怡然母子,方知道經常長期出差的亦帆回來了。亦帆正準備去總公司匯報,見黃灝進來,臉露赧色。
“你回來了,辛苦啦!媽媽說你今年完成得很出色,所有的房款都收齊啦。”
“你真的好辛苦,承蒙你一年來照顧我妻兒,兒子才得以長大,謝謝你!”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怎麽,你要去上班?”
“是的,你陪怡然多聊一會兒吧!”
“我是來送喜帖的,邀請你們夫妻倆元旦晚上來喝喜酒。”
“好的,我倆一定來,恭喜你終於要結婚了。”說完,亦帆皺了一下眉頭去上班。怡然正忙著吃早餐,孩子還在睡覺。
“黃灝,結婚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婚紗照拍了嗎?”
“拍了,酒席已訂好,沒什麽事可忙了,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麽?”
“不敢再勞駕你了。亦帆早上對我說,停薪留職已一年多,應該去上班了。我說帶孩子做家務夠忙乎的啦,還要上班,想累死我啊!他憋著一肚子氣,故剛才你進來,他沒向你打招呼,語氣也刻薄,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對我不必客氣,若沒時間上班,辭職算了,專心撫養孩子也是一種上班呀!”
“辭職,拿什麽養家啊?他開銷很大,有時候還要玩牌,一家三口喝西北風啊?”
“什麽,他會去賭博,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已經有一年了,自和我結婚後,發現我隻是賭氣嫁給他,他便拿賭博來氣我,怎麽勸也沒用。我說上班可以,家裏得請一個保姆。他不同意,你說我該怎麽辦啊?他輸掉的錢,用來請一個保姆還綽綽有餘呢。”
黃灝聽後,愁眉緊鎖,憂心忡忡。有心幫怡然請保姆,隻怕亦帆疑心。忽然間,他想到了一件事。“怡然,據內部消息透露,東洲市婦聯要招一名女秘書,1993年12月份報名,明年三月份公開選拔考試,出生地不限,你有點文氣,報名試試吧!”
“真的嗎?考試範圍你知道嗎?那我現在就該看書了,團市委是否也公開招考錄用啊?”
“不清楚,但嘵雅明年一月份可以到團市委上班了,昨晚他爸爸告訴我的,我再打探一下,一有消息立刻告知你。”
“我也不想與亦帆同事了,我與他常常因觀點不合而吵架,公事家事攪在一起,每次吵架後,他就狂賭,好幾天甚至一個月二個月不理我,不吃家裏的飯,不睡我的床,不幫我帶孩子。每次都是我忍氣吞聲先認錯,為了孩子,我的自尊心都喪失殆盡了,我性格的棱角都被他磨光了,我活得好累好累喲。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發脾氣打人,鬧別扭。他是個兩麵人,城府好深,家裏家外判若二人。這樣的日子怎麽過哦?如今木已成舟,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罷了。”
“他是這樣一種男人,當初不同班,對他的了解也不多,雖然與你同鄉,可是相隔幾十裏,根本不知情,原來氣量比我猜測的還要狹小。”
“他是個自負又自傲的男人,如今玩牌已成家常便飯,從沒有給過我一分錢,家裏的開銷都是我支付的,現在有了孩子,我的積蓄也快用完了,還欠著你的醫藥費一千元,今年我是沒辦法還給你了。”
“難怪你穿的都是以前的衣服,保姆也不請,我幫你請一個保姆,你好好複習功課,別管他怎麽想。”
孩子醒了,睜著一雙機靈的大眼睛,東張張西望望,雙腳用力往前蹬,雙手不停地伸上伸下,大聲地嚷嚷著:“媽媽、媽媽、我餓了、我餓了……”那樣子好滑稽喔。
黃灝欣喜地把他抱起來穿衣服,接連親他粉嘟嘟的小臉蛋。這孩子實在太漂亮啦!漂亮得無可挑剔。白嫩的皮膚;圓圓的腦袋,烏黑發亮的短頭發;高而寬的額角;濃黑的眉毛彎彎的,雙眼皮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烏溜溜的眼珠特別大,幾乎占滿了整個眼睛,而且漆黑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底。又高又直的鼻梁,一張靈巧的小嘴,紅紅的,白而發亮的牙齒,胖嘟嘟的圓臉上有二個不深不淺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怡然見黃灝盯著兒子看,連忙喊道:“黃灝,快抱他去小便。”話還沒說完,小雞雞尿尿了,黃灝的衣服濕漉漉的。
“怡然,怎麽辦呀?兒子把我的衣服弄得又濕又臭。”
怡然吃了一驚,紅著臉,低著頭,羞澀地說:“你太放肆了,誰是你兒子啊?是亦帆的兒子。”
“不是我的兒子,你紅什麽臉哦,看你那種緊張狀態,八九不離十了,幹脆如實告訴我吧,省得我偷偷抱他去做DNA鑒定。自從那晚我父母見到孩子後,回家問我這孩子是不是我的,怎麽和我小時候一個樣,姐姐抿著嘴笑個不停。遺傳基因誰也改變不了,你告訴我,我們二人嚴守秘密就是了。”
“這孩子是亦帆的,說不定小時侯亦帆與你長得差不多。”
黃灝已問過三遍了,怡然拒不承認,看來沒必要再刨根問底了。
“我回家換衣服去了,你慢慢忙,馬上請個保姆幫你,你不要拒絕。”
“別請為妙,否則會引發世界大戰,我不死也會被弄得遍體鱗傷。”
黃灝回到家,見曉雅也在,想悄悄地溜進臥室換衣服。
“你給我站住,幹什麽去了,隻有一個星期了,婚房還沒搞好。”
“我去亦帆家送喜帖,布置婚房還來得及。”
父母、姐姐都去上班了,二人在床頭掛婚紗照,曉雅有意無意地問:“這個房間,有沒有女人留宿過啊?”
“你胡說什麽呀?”
“你會不會未做新郎先當爸啊?怎麽有個人的兒子長得很像你哎?”
“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客氣了。”一邊說一邊去推曉雅,讓她回去。
曉雅故意與他推來搡去,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床上。“我們都快結婚了,你為什麽從不碰我,請你吻我一下,好嗎?”
黃灝不願意,抽出手坐了起來。曉雅轉過身來,再次推到他,火速將自己的嘴唇壓在他的唇上,黃灝迅速避開,用力推開她,生氣道:“一個姑娘家這樣不害臊,如此主動大膽,莫非哪裏學習過了?”
“學過了又怎麽樣。”
口氣挺狂妄的,黃灝驚厥得跳下床,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曉雅避開他的目光狂吼道:“我回去了,一切由你自己搞。”隻聽門砰的一聲巨響,曉雅咚咚地下樓。
黃灝心中疑團頓起,這麽靚麗的姑娘,生性潑辣外向,擅長交際,出身官宦之家,追求她的人又那麽多,會不會……
1994年的元旦終於到了,兩家合辦,在東洲市喜相逢大酒店擺喜宴。客人不多也不少,剛好十桌,一百個人。新郎在門口接待來賓。快開宴了,等來等去就是不見亦帆夫婦的身影。黃灝心急如焚,到底出什麽事了,難道連我的喜酒都不來喝一杯麽?他無法忍耐,急忙撥電話,亦帆家沒人接聽,打亦帆傳呼,也未見回電。黃灝擔憂怡然出事了,沒有心思招呼客人,托朋友、姐姐、姐夫幫忙安排好座位後,顧自己下樓開車直奔怡然家。
怡然家亮著燈,黃灝跑步上樓敲門,亦帆出來開門,見是黃灝,霎時震驚。
“你今晚結婚,怎麽有空跑到我家來呀?”
“你們倆為何不來捧場?為什麽?為什麽啊?”
“副市長大人及其千金有令,別人都可以去賀喜,惟獨怡然不許去。既然她不能去,我也就不去了,免得同學、同事問起來,我難以應對。”
“原來如此!”
黃灝大為驚訝,那有這樣吃醋的,他氣衝衝地回到喜相逢酒店。客人都已入坐,曉雅正在搜尋黃灝,黃灝也在找曉雅。
“張曉雅,你今天做錯了什麽事情,知道麽?”
“做你的新娘沒錯,還記得我們十歲時就扮演過家家嗎?”
“你別繞彎子了,酒後找你算帳。”父母在那邊喊,黃灝急忙過去。
黃鑫問:“黃灝,為何不見怡然夫妻倆赴宴啊?你沒送喜帖給他嘛?”
“送了,明天跟你說,先喝酒吧!”
喜宴到九時結束,客人各自回家,黃灝回到家裏關上新房的門,滿臉怒氣,憤憤不平地責問:“張曉雅,你太沒教養了,天底下那有你這樣吃醋的,動用你爸爸副市長的權力,來阻止我的朋友前來賀喜,你是否太囂張了。我和你結婚,隻是完成一個交易罷了。張曉雅,我無法忍受你這種性格。結婚證隻是一張紙而已,我的心裏隻能容納下一個肖怡然,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我不願你的舊情人,出現在我們的喜宴上,談什麽囂張。愛情是自私的,不能與人分享,這難道有錯嗎?”
黃灝渾覺身心俱疲,不願再費口舌了,抱著被子去外間沙發上睡覺。曉雅不是好惹的,也到外間擠沙發,黃灝到那裏她也跟到那裏。
“新婚之夜,你讓我獨守空房,像個有教養的新郎嗎?沒門,我要找你父母告狀去。”
黃灝不願驚動父母,隻得回到婚床上。曉雅迫不及待地去脫他的衣服,黃灝任她擺弄,一番雲雨過後,曉雅去衛生間衝浴,黃灝想看看她到底是那一類女人。床上什麽也沒有,待她出來,他隨即去洗澡,從廢紙簍裏發現衛生紙上僅有自己的體液,散發著腥味,別的什麽也沒有。他心裏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娶漂亮而潑辣大膽的女人為妻,並非好事。黃灝慶幸自己的第一次,給了此生唯一心愛的女人,兩不相欠。可是男人沒娶處女為妻,是人生莫大的遺憾。“處女情結”是每個男人都有的。能否試探一下她的初戀情人是誰?失身於哪個男人?可是轉念又覺可笑。
夜已深了,曉雅滿足快活地睡著啦,黃灝卻輾轉反側睡不著。心裏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整夜在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地想,她從小與自己一塊兒長大,兩家交往甚密,從沒耳聞她與別的男人有染,雖然追求她的人很多,可她對自己情有獨鍾。左思右想也找不到她的初戀對象是誰,莫非是運動受傷?她那麽喜歡打羽毛球和踢足球,萬一錯怪了她,有失公平的,什麽都別想,天快亮啦,趕緊睡覺吧!黃灝這樣聊以自慰,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晨鳥吱喳,旭日臨窗,曉雅早已起床,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笑吟吟地在梳妝打扮,樂得合不上嘴。一生的心願終於完成了,能不興奮嗎?臉上紅豔豔的,過來拉黃灝起床。外麵父母在說什麽聽不清楚,也許想叫他們吃早飯,但又不忍心打擾。
隻聽見父親說:“春宵一刻值千金,讓這對新人多睡一會兒吧!”
黃灝聽到這句話,立刻起床洗刷,顧自下樓吃飯。父母見他臉色陰暗,毫無做新郎的愉悅。一會兒,曉雅樂陶陶地來就餐。
父母見一個喜一個憂,不敢問是何因,一家人一言不發,靜悄悄地吃了一頓早餐。
這時,父親打破了沉寂,“黃灝,三月份招考東洲市婦聯秘書的事情,你是否已告知了怡然?她報名了嘛?聽說報名將近三百人,錄取僅一名,她有把握嘛?”
“她已報名了,決定赴試。”
毛煊炫皺著眉頭說:“人家都是單身姑娘,有時間複習迎考,她帶著一個孩子,那有時間看書啊?亦帆明天又要出差。快過年了,好多帳沒收回,他財務部經理兼銷售部經理,忙得團團轉,還要經常出差,不知怡然能否理解。”
黃灝聽到亦帆又要出差,氣得火冒三丈,義憤填膺地詰問:“媽媽,是不是你公司其他的人都是白癡啊?每次都是他出差,沒有他你公司就撐不下去麽?銷售部不是人浮於事麽?怡然馬上要考試了,一個人帶孩子,孩子又很淘氣,那有時間看書呀?明天派副經理去,亦帆留下來,就這樣決定,沒有商量的餘地。”
“傻兒子,不是媽要他出差,隻要有出差的機會,他都盡力爭取,非去不可。他說夫妻同床異夢,怡然對他冷若冰霜,出差能讓他心情自由放鬆一次,暫時忘卻煩惱。這次出差至少得半個月,回來將近過年啦。”
黃灝聽了媽媽的解釋,沉默不語。他深知怡然心中唯有他,再也裝不下亦帆。她為了自己的前途,匆匆與亦帆閃婚。她認為自己娶曉雅為妻,副市長嶽父能讓他仕途亨通,一生幸福。誰知道黃灝需要的不是這個,他要的是永結同心人,共創新生活。
曉雅一直在默默地聽他與父母對話,臉上轉喜為憂,心情也漸漸沉重起來。黃灝為了怡然之事,大動肝火。怡然夫妻不和睦,是否與黃灝有關呢?怡然會不會成為他們之間幸福的障礙呢?一邊靜靜地琢磨著,一邊悄悄地回房休息。
1月3日是去曉雅娘家,拜訪嶽父母大人的日子,可是黃灝為了留住亦帆,竟然一夜沒合眼。天剛蒙蒙亮,趁曉雅沒醒,便起來打車去怡然家。
到了家門口,見門虛掩著,黃灝輕輕地敲了三下。
“門開著,有什麽東西落下,你自己進來拿好了。”
“是我啊,怡然。”
“你怎麽來了,這麽早,幹嗎?”
“我想勸亦帆留下來,讓副經理去,沒想到他這麽早就出發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他能聽你的嗎?做夢矣!他已愛上出差了,說不定正領著一個女人,順便去旅遊度蜜月了呢?”
“他在外麵有女人啦?”
“他的秘書在追求他,追得很緊,叫他與我離婚,娶她為妻。那個女秘書叫江嫻妤,人長得夠亮麗的,膽子也蠻大。親自找上門來,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如何如何的愛他;告訴我,亦帆經常向她傾訴婚姻如何如何的不幸福;告訴我,亦帆願意娶她,叫我退出成全他們。我問她上床了嗎?她說沒有。我說你們什麽時候同腿了,再來告訴我,我馬上退出。”
“怡然,你有孩子了,不要再嘴硬賭氣好麽?就算為了我。單身母親帶孩子,對孩子成長不利。為了孩子,你要改變一下自己的個性,好好善待亦帆吧!反正我也結婚了,我們今生難以結成連理枝了。聽媽媽說,他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人,口才交際都不錯,全公司業務做得最棒的一個,是個潛力股。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深愛著你,我看得出來,他情有獨鍾才沒有出軌。”
“謝謝你的教誨,我知道該怎麽做,新婚第三天,該去拜訪嶽父母了,請回吧!”
怡然鬱鬱在心底,笑笑陪人禮,若無其事地送黃灝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