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欲留在本市的同學結伴去找工作了。怡然決定回老家服從分配,不再費心尋尋覓覓,正忙著打理行囊,亦帆興匆匆地跑進門。
“怡然,我們出去找工作吧!”
“省省嘍,我決定回家教書,你自個去忙乎哎。”
亦帆站在門口靜靜地在看著她收拾東西,一邊默默地思忖,黃灝也許會幫她找到一份好工作,他爸爸是東洲市農業局局長,媽媽是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而自己找不到工作就得回老家服從分配了,連見她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拍拖了。無論如何要在此謀一份差使做做,與黃灝公平競爭。
“怡然,你真的不去,那我今天也不出去了,幫你一起打包吧。”
“免啦,你去找吧,祝你順利。”
方亦帆站起來倚在門旁,遲遲不肯離開。
黃灝思慮,大學畢業文憑即將頒發,若是眼巴巴看著怡然回老家,自己肯定會追悔莫及。雖然身後不乏追求者,但令自己心儀的人惟有肖怡然,人生難得一知己矣!看來不得不向媽媽開火嘍。
1991年6月30日晚上,全家人高高興興地聚餐。餐後,黃灝鄭重其事地說:“爸爸、媽媽,我畢業了,想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工作生活,你們能尊重我的選擇麽?”
“這要看兩家是否門當戶對嘍。”
“門不當戶不對的,你們就不答應了麽?實話實說,我愛的人就是上次來過的肖怡然,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此生就認定她做我的妻子。我決定隨她去老家教書,心意已決,待文憑拿到手,即刻啟程。”
毛煊炫驚聞,猶如晴天霹靂,茶杯掉到地上,玻璃戳傷了腳趾頭也渾然不覺。父親則大發雷霆,拍案驚起,伸出二個指頭怒戳他的腦袋,憤憤不平道:“不管你理由是否充足,絕不同意。若是執意要走,立馬斷絕父子關係,永遠別再回黃家。”
姐姐黃楠猛擊桌子站起來說:“爸爸媽媽,我隻有一個弟弟,一定要他留在這個城市。我已托人側麵打聽過,肖怡然是位品學兼優的女生,老師同學都說她無可挑剔的,誰娶了她就是誰的福氣,為什麽從鄉下來就一概拒絕呢?隻要是金子不管在哪裏都會發光。上次媽媽一聽怡然被應聘到她的公司上班,不問青紅皂白就叫人回絕了,這樣對待一名有才華的女生,你們還是不是知識分子,還是不是革命幹部啊?做事為何那麽草率呢?”
黃灝知道姐姐向來支持他的選擇,故意提高嗓門怒氣衝衝道:“下個月中旬,我和怡然一起去她老家,她已經分配在母校中學教語文,已幫我聯係好教數學,永不回來,斷絕父子關係也罷。與蠻不講理隻顧麵子的父母共同生活,還不如與孩子們在一起,終生獻身於山區教育事業。”
父母觀摩著黃灝的表情,琢磨他不是鬧著玩的,況且女兒又支持他。思謀兒子隻有一個,怎麽辦呢?若這樣答應他,他會更囂張;若不同意,他情急之下一走了之呢?黃灝偷偷地睥睨著父母的眼神,感覺有了轉機,忙站起來拉著姐姐出了書房,俯首貼耳道:“姐姐,你幫我去疏通吧,我要回校看怡然嘍。”
怡然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唻,亦帆正在幫她打捆。黃灝悄悄溜進門,拉出亦帆說:“我與父母挑明了,基本同意我的要求,怡然下個月即可去我媽的分公司上班。你別忙著收拾東西,趕快出去尋工作。她勿曉得是我媽媽的分公司,你不要透露真相,就說我幫她找了份差使,行麽?”黃灝說完顧自回家,暗示亦帆勸導她。
亦帆進門拉拉怡然的手說:“你不用回家了,剛才黃灝來過,他幫你找到了工作,下個星期也許能上班。”
“是哪個單位?做啥事體的?”
“是你上次應聘的那一家,那個辦公室主任按錯了電話號碼,解聘的人不是你,是另外一個人,現在糾正過來了,叫你下一個月去上班。同時,黃灝也在幫我的忙,說不定下個月我也能上班唻。你老家也沒有什麽至親的親戚,就不必回去了,留在此城安家立業吧!說不定黃灝的父母會同意你倆的婚事哩。”
怡然心裏立馬犯惑,公司負責招聘的主任,絕不會搞錯電話號碼,也許黃灝使出渾身解數幫她搞定的。心想無論如何有工作就好,況且也不是非回老家不可,這裏找工作的機會多,立住腳再說。至於與黃灝戀愛能否成功,那是次要的,先解決就業吃飯問題吧!
“亦帆,如果你也留下來,我就不走了。若你找不到工作,我們就回老家教書去。”
亦帆聽了,心裏好生感動。暗下決心,無論做什麽工作,不論有多麽辛苦多麽艱難,先留下來站住腳,以後慢慢再找,總會找到滿意的工作。
“好的,我一定要找一份工作陪在你身邊,不論吃多少苦,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心甘情願。”
二人不再收拾行囊,準備出去碰碰運氣。
找工作談何容易,轉眼間五天過去了,亦帆還未著落。7月8日早上,黃灝來到了學校,徑直向怡然的寢室走去。怡然不在房內,王玫見是黃灝便微笑著說:“怡然出去晨練了,請你稍等。”
約半個小時後,怡然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額上汗涔涔,臉上紅撲撲,渾身濕漉漉的。
“怡然,做什麽運動呀?上氣不接下氣的,別累壞身體喔!7月15日,你可以去上班了,就是你上次應聘的單位。昨天,我去中信房地產公司看過了,住有公房,吃在食堂,挺方便的。我叫辦公室主任給你安排在東頭四樓第一間,房間朝南,冬暖夏涼,東麵有陽台,室內有衛生間,條件不錯,到時我陪你去報到。”
“謝謝你,中午請你去情緣酒店就餐,肯賞臉嗎。”
怡然欣喜得一蹦三尺高,臉上蕩漾著甜蜜燦爛的笑容,樂得合不攏嘴。黃灝欣喜地去拉她的手,她害羞地抽回雙手,臉上洋溢著處女聖潔的光彩。興奮地說:“黃灝,請你幫亦帆也謀一份職業,好不好?”
黃灝巴不得他早點回老家,憑何幫情敵找工作呢?可是,為了不惹她轉喜為憂,便順口附和道:“大家都是校友,這個忙幫定嘍,正在托人打聽呢?”
“那敢情好,我得出去沐浴,你要麽回去,要麽在這裏等我。”
黃灝坐在床沿不肯離開,見怡然回來,急忙站起來說:“我先帶你去公司轉轉,行麽?”
“行,叫亦帆一塊兒去。”
黃灝眉尖若蹙,見怡然逼視著他,隻得勉強點頭。
三人並排來到中信房地產公司,恰逢黃灝的母親在辦公室裏,瞥見兒子陪著一男一女進來,就繞道回總部了。毛煊炫被兒子要挾著,別無他法,暫且答應怡然到她的分公司上班。
三人在公司轉了一圈,感覺非常滿意。亦帆羨慕地說:“我若能到這個公司上班就好嘍,黃灝,能幫幫忙嘛?”
“你怎麽傻不垃圾的,誰的忙不好幫而去幫情敵的忙啊!我犯賤麽?何況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論是家屬還是親戚,逢進必考,我欲到這個公司上班也挺難的,都要經過公開選拔進入。”
亦帆悶悶不樂地低著頭。
怡然說:“你沒試過,怎麽知道幫不上呢?”
“愛情是自私排他性的,把他安排在你身邊,我能放心麽?”
“你們兩個都不是我擇偶的對象,我不忍心傷害其中的一個。你倆不是情敵,是我哥們,現在是,以後也是。”
“過頭酒好喝,過頭話難說。真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黃灝會愛你沒商量的,請不要言之過早喔。”
亦帆酸溜溜的難受,愁眉緊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鼻子一哼一哼的,喘著粗氣。
怡然看著黃灝微笑,不置可否。
中午三人回到情緣酒店吃飯,怡然說要請客,可是囊中羞澀,已到門口,又不好意思折回去吃快餐。黃灝看在眼裏,碰了碰怡然的手肘說:“亦帆,中午我請客,你倆可別心疼錢哦,盡挑好吃的吧!”
亦帆說:“中午應該怡然請客,你幫她找到了工作,她該犒勞犒勞你啊!”
刹那間,怡然漲得滿臉通紅,兩手插在褲兜裏,羞答答地低下了頭。
黃灝見狀忙打圓場道:“是她自己考上的,我隻不過糾正公司的錯誤決定而已,無功不受賞嘞。”
怡然心頭湧上一股熱流,果真是知我者,黃灝也,常常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正想著,黃灝偷偷地拉著怡然的手進了包廂。
席間二個男人劃拳飲酒,臉似火燒,醉意朦朧,話也多了。
“方亦帆,你不要與我爭了,我愛怡然你是知道的,請你放手,離她遠點,不要讓她為難,更不要讓我老是看見你倆在一起進進出出的。我們做一個交易,我幫你找一份象樣的職業,你與怡然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三個人都受到傷害,行麽?”
“辦不到,工作我自己找,不勞你費心,我們公平競爭。怡然如果不願與我交往而選擇了你,另當別論,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反正同學們也知道我們是情敵,何必中途退場呢?”
“你倆別吵啦,剛才我說過,我們是哥們。”
黃灝注視著怡然的眼睛說:“怡然,我與你四年同窗,情同手足。你若開心我先笑,你若垂淚我心痛,你若皺眉我心酸,你若煩惱我心憂,你若生病我心疼,你難道感覺不到麽?我不要做什麽哥們,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你聽清楚了嘛?”
“我配不上你,你父母不肯接受我,我會令你全家臉上無光。我是山溝溝裏來的灰姑娘,一無官府門第;二無天仙之貌;三無高貴氣質;四無才高八鬥;五無家產萬貫,憑何去做黃家的媳婦呀?”
“我會說服父母的,請你相信我。”
“別再浪費時間了,退一步說,適合我的人是亦帆而非你,別說酒話了。”
黃灝一聽她選擇亦帆,醋興大發,拉開架勢,抓住亦帆的衣領欲動手。亦帆是個逞強的人,黃灝的手還沒伸過來,亦帆已摳了他一巴掌,二人第二次因怡然而打架。亦帆的一巴掌使得酒醉了的黃灝踉踉蹌蹌,衝倒在怡然的身旁。二人同時跌倒在地上,黃灝緊壓著怡然喘不過氣來,趁勢緊緊地抱住她欲親熱,嘴唇還沒碰上,亦帆一腳踢開黃灝,又打了起來,怡然替黃灝擋了一拳。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眼冒金星,頭暈暈乎乎地旋轉起來,不一會兒,什麽都不知道了。
待怡然醒來,已在學校寢室的床上,二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垂頭喪氣地坐在旁邊。怡然感覺臉上紅腫發燙,拿鏡子一瞧,變成陰陽臉了,即刻淚花帶雨道:“我不敢去上班喲,羞死我嘞。”
黃灝心疼地提起衣袖揩去她的眼淚,酒也醒了,雙目圓睜,惡狠狠地仇視著亦帆說:“都是你搞的惡作劇,她的臉腫得像包公,怎麽去上班呀?還說愛她。”
“我沒想到她會替你擋拳。”
“她用行動證明愛的人是我,你知道麽?請你出去。”
怡然靠在床上一言不發,傷得重的是黃灝,每次都是亦帆先動手打人,力氣也大,出手也重,這是怡然最反感的。黃灝臉上、鼻子、下巴到處是青一塊紫一塊,弄成一個大花臉。怡然看著他既想哭又想笑,幸好自己為他擋了一拳,否則,說不定他的鼻子要被亦帆打歪嘞。
亦帆氣恨難平地盯著黃灝說:“你叫我走偏不走。這是怡然的寢室,她叫我走,馬上離開。”
怡然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輕輕地說:“你們二人都回去吧!我想獨自清靜清靜。”
黃灝不願離開,見亦帆已走遠又折了回來。怡然微閉著眼,聽見步履沉重的腳步聲,幽怨地問:“黃灝,你怎麽又回來了呢?”
“我的心怎放得下你哦。臉上腫腫的,我帶你去醫院看看,早日痊愈好上班。都是我作的孽,打什麽架啊,害得你遭罪。你的臉那麽嬌嫩,幹嗎要擋那一拳呢?”
“沒想到他出手那麽重,隻要你躲過這一劫我就心安嘍。”
黃灝撫摸著她的臉,扶她下床去醫院。
毛煊炫回到家裏,急躁躁拉女兒到大廳,頗為神秘地說:“黃楠,今天黃灝帶著一位男生和怡然一起到公司察看,你幫媽媽去打聽一下,另外一位男生是誰?與兒子、怡然是什麽關係?”
“噢,媽媽,我馬上就去辦。”
消息迅即得到,毛煊炫對丈夫說:“我決定招聘亦帆到中信房地產公司上班,給怡然與亦帆創造結婚的機會,鼓勵兒子考進市府,與副市長張韜多接觸,明年張曉雅畢業後,設法讓二人確立戀愛關係。”
黃楠反感地說:“你們這樣安排是徒勞的,弟弟身後有那麽多的追求者,均視而不見,偏偏對怡然情有獨鍾,緊追不放,可見弟弟對怡然已動了真心唉!更何況是四年同窗,你們別枉費心計啦。”
毛煊炫說:“不行,我不同意他娶一個遠道而來的鄉下姑娘,脫不了山土氣味,缺少城市人該有的氣質,與我們家格格不入。我想再貼一次招聘啟示,反正財務部需要一名財政方麵畢業的人員,他是財政學畢業的,就讓他來應聘錄用吧!想辦法在第一時間將此消息告訴他。”
黃鑫說:“你看著辦吧,嚐試一下,未嚐不可。如果兒子與她真心相愛,也別棒打鴛鴦了,我們是有知識、有涵養的家庭,別老是把門第出身掛在嘴上。”
亦帆接到信息,去中信房地產公司打聽,果然是真的,隨即報名應聘。經理論考試,麵試,他被錄用了。可以與怡然同時去上班。怡然是財務部會計,亦帆是財務部辦公室主任,同在一個辦公室上班,多好的搭檔啊!
在黃灝的悉心關照下,怡然的臉基本恢複。7月15日早上,黃灝陪怡然去上班,不料在公司大門口迎麵碰上亦帆,黃灝緊張而詫異地問:“亦帆,你來此作甚?”
“我也到這個公司上班啊!怎麽,你不知道嗎?”
黃灝驚訝之時料想是媽媽的傑作,她想將他倆拆開,給亦帆創造條件。黃灝苦臉陰沉,一言不發。到了五樓財務部,才曉得二人同在一個辦公室上班,琢磨媽媽有意要讓亦帆“近水樓台先得月”。看來自己也該到這個公司上班,別去郊區教書了。女人是經不起男人死纏爛打的,到了該提防的時候啦!
黃灝晚上回到家中,拉著一把臉,飯也不吃,話也不說,不論誰喊他一概不予理睬。關在房內踱來踱去,心情異常沉重,說不出是何滋味。隻有怡然悶在鼓裏,意為亦帆應聘進入公司是專業對口的緣故。
二人不僅同在一個辦公室,且宿舍也是鄰居,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搞得黃灝坐立不安,六神無主,茶飯不香,哪有心思複習迎考東洲市市委秘書啊!毛煊炫看在眼裏,急在心底。
怡然心想自己與黃灝無緣份了,家庭出身懸殊,寄人籬下的生活不好過,雖然自己深愛著他,可是他父母不肯接受,又有什麽用呢?凡事想開了,心境坦然,工作順利,身體也胖了一些,紅光滿麵,神采奕奕,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活力,令亦帆倍加寵愛。每天相對辦公,業務交談時,怡然隻是嘴巴在動,不敢迎接他柔情的目光。有時候注視著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心裏總是放不下黃灝,但又不得不違心躲避。黃灝到公司要見她,都被她找理由拒絕了。
亦帆知道每當黃灝來找過她,她便沒有笑聲更無歌聲了。每天例行公事,不多說一句話,雖然一起進出,可是形同陌路。亦帆明知她深愛著黃灝,可就是不肯放手,總要夢想她能成為自己的新娘。怡然越想忘掉他,越是忘不了,此情無計可消除,隻怨投入是真心。
一個月沒有見到黃灝了,一天站在窗前,看見他握著一束紅玫瑰,提著一袋水果,興衝衝地進門上樓。怡然急忙去上廁所,躲在洗手間不肯回辦公室了。黃灝進了怡然的辦公室,見傳呼放在桌上,抽屜上的鑰匙還插著,猜想肯定不會走遠。便坐下來順手拉開抽屜,隨便翻了一下筆記本,發現自己大一送給她的紅色筆記本還在,好奇心促使他打開來瀏覽。原來是日記,欣喜得一頁一頁往下看。看著看著眼淚滑碌碌地掉了下來,滴在筆記本上。原來怡然深深地愛著他,隻因家境的迥異,內心的自卑,她愛得很沉重、很痛苦、很無奈。萬般痛楚、千般相思、百般心酸、無可奈何,躍然紙上,曆曆在目,他卻渾然不覺。這一個月來,她受盡了相思的煎熬,度日如年,望穿秋水,仿佛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想見他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卻又不得不強壓在心底。每天強裝歡笑地上下班。每當聽到他來看她,她心裏是一邊想立刻見到他,一邊又拚命地提醒自己,門不當戶不對要忍住,一定要壓下想見的念頭;沉住氣,挺一挺就會過去的。每次他去找她,她的痛苦就增一倍。愛得那麽無奈,如此疲憊,為何還要去愛呢?為什麽不選擇放手呢?“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愛上一個人好難好難,想忘卻一個人更難更難。
黃灝正在沉思默想,一直沒打招呼的亦帆忍不住說:“她有意回避你,在窗前看到你進了大門,匆匆忙忙就出去了。該下班了,我請你去食堂吃便飯,是否肯賞臉?”
“不,我要在這裏等她回來,不管等到什麽時候,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那好,我幫你去找找。”
下班鈴響了,怡然以為黃灝回去了,就從衛生間出來向辦公室走去,走廊上碰見亦帆。“黃灝還在辦公室等你,說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不見不散。實際上你也很想見他,你瞞不了我,更騙不了你自己,你還是去見個麵吧!與其拚命壓抑,活得生不如死,還不如順其自然的好。”
怡然想見他的願望一天比一天強烈,夜夜夢見與他一起讀書、散步、下棋、唱歌。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強烈的情感,好似波濤滾滾噴湧而出,一瀉千裏,三步並作二步朝辦公室跑去。
黃灝聽到咚咚的腳步聲,知道怡然回來了,馬上放回日記本,關上抽屜,麵對著門,站在桌旁。怡然的心跳得砰砰響,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四目相對,淚眼婆裟。黃灝即刻上前,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裏,一切盡在無言中。怡然的淚水像瀑布飛流而下,弄濕了黃灝的肩膀。黃灝含淚從怡然桌上的紙巾盒中抽出紙巾,為她輕輕拭淚,摟著她進門坐下。彼此凝視了好長好長時間,黃灝哽噎著說:“亦帆說你胖了又瘦了,是不是我的罪孽啊?你為什麽要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呢?你為什麽要給自己築起一座牢籠呢?我們真心相愛,這就夠了,何必要顧及我父母的感受呢?他們要麵子想拆散一對鴛鴦,我們大不了搬出去住。”
“我不想讓你左右為難,最好的辦法就是我退出。我也打聽過了,張曉雅是一位優秀的姑娘,才貌雙全,又是名牌大學,明年畢業。你們兩個門當戶對的,娶她為妻對你的前途有好處。我是一個鄉下來的孤兒,真的配不上你,我如果不明知點,將來你會後悔的。我愛你就要為你著想,隻要你過得比我好,我就滿足了,讓我們握握手,酷酷地說聲再見吧!”
“都什麽年代了,你還那麽迂腐。沒看到你日記之前,我以為你愛亦帆勝過愛我,所以你每次回避我,中午我偶然看了你的日記,才曉得真相,我不要再見,今生我不想錯過你。”
正說著,毛煊炫急匆匆地闖進來,怒氣衝衝地說:“黃灝,你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快去複習功課,馬上回去。”黃灝不想與母親頂撞,輕輕地拍了拍怡然的肩頭,回家了。
毛煊炫睜著一雙銳利的眼睛,很嚴肅地盯著怡然說:“肖怡然,也許你還不知道真相吧?今天我把實情告訴你,這個公司是我開的,當初你應聘得了第一名,由於擔心聘用你,我兒子會被你拐走,故叫秘書打電話回絕。後來我兒子說要隨你去鄉下,尋死覓活了一個星期,茶飯不吃不喝,與我較勁。我實在拗不過他,因他是我唯一的兒子,若有二個,拐走一個也無所謂。為了兒子我才聘用你的。後來我女兒得到消息,亦帆與你是同鄉也喜歡你,就招聘他為辦公室主任,想促使你倆成功,其實你與亦帆很般配的。如果你離開我兒子,與亦帆早點結婚,我就任命你為財務部副經理,亦帆為中信房地產公司副經理,加薪一倍,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怡然恍然大悟,難怪那麽巧,原來是早有預謀策劃的。看來她是絕對不會同意自己與黃灝相愛的,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兒子與張曉雅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婚約在先。曉雅是一位品學兼優,才貌雙全的女孩,你若見到她,你會覺得你沒資本與她競爭,自慚形穢而主動退出。”
“我不會與誰去競爭你兒子,我是鄉下來的醜丫頭,登不了你家的大雅之堂,你放心吧!至於我與誰結婚,好像與你無關麽。剛上班,升不升職看工作實績,以後再說,以免人家閑話。愛情又不能當飯吃,隻要你不把我解聘了,我聽你就是了。”怡然邁出辦公室,準備去食堂用膳。恰在此時,亦帆回來了,與毛煊炫親熱地打招呼。怡然估摸亦帆也許早知內幕,唯有自己被蒙在鼓裏罷了。他們都是聰靈的,唯獨自己是傻傻的。
怡然下午請假不上班,把自己關在寢室裏,思來想去,是留還是走?拿捏不定。亦帆與毛煊炫聊了一會兒,得知她剛才把實情告訴了怡然,心裏非常焦急,不知怡然請假為了何事,是否想得開?也許會賭氣回老家永不回來。亦帆手足無措,急忙去找黃灝。
見到黃灝忙膽戰心驚地說:“黃灝,中午你媽媽把真相一股腦兒地倒給了怡然,現在怡然不知去向,請你幫我一起找找她,好嗎?”
“亦帆,她會不會辭職回老家呀。”
“我怎麽知道啊!”
晚上,二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往怡然的住處走去,遠遠看見窗口漏著燈光,“黃灝,你先去見她吧,我遲一點進去。”
怡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敲門聲,懶洋洋地起身去開門。
黃灝站在門外,局促不安地問:“我能進來麽?”
“請進!”
黃灝心神不定地坐在桌旁,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緊盯著怡然,仿佛想看穿她的心事。
怡然遞給他一杯清茶,抑鬱而冷冰冰地說:“我準備與亦帆結婚,不想再見到你,你喝了這杯茶就回去。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黃灝聽了猶如五雷轟頂,驚得目瞪口呆,瞪著大眼睛說不出話來。怡然緊繃著臉眺望窗外的飛鳥,不再說話也不看他。一陣難捱的沉默後,黃灝嗚咽著問:“你愛他麽?為何僅僅幾個小時,你就變心了呢?”
“我要嫁給愛我的人,這就夠了。你回家吧,我等人,免得你父母擔心你被我拐走。”
“你等誰?”
“等新郎。”怡然一邊說一邊將黃灝往門外推。黃灝含著淚戀戀不舍地離開她,跌跌撞撞地下樓。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亦帆來了。怡然幽憂地注視著他問:“你真的愛我嗎?”
“我對你的愛明月可鑒,你絲毫不用懷疑,我可用生命來保證。”
“那你是否願意娶我為妻?”
“願意願意,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這是我進入大三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隻盼能早日與你結婚。”
“那好,我們無需挑日子,就定今年國慶節這天結婚吧!新房就是我的寢室,簡單布置一下即可。”
亦帆聽了驚訝地睜大眼睛問:“真的嗎?你沒發燒吧?我沒聽錯嗎?”
“你沒聽錯,我沒說錯,我決定的事絕不食言。”
“好好,好的,我很高興,隻要你願意嫁給我,一切由我去安排,你就輕輕鬆鬆、高高興興地準備做新娘吧!”
亦帆慶幸自己功夫不負有心人,興奮得抱起怡然轉圈。怡然被轉得暈頭轉向,掙脫他的手昏頭昏腦地倒在床上。亦帆趁勢按住她想盡情地狂吻,怡然用力推開他,有氣無力地說:“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倏忽間1991年9月20日到了,亦帆請假籌備婚禮,邀請了幾位留在本市工作的大學同學幫忙。同學們驚聞此喜訊,猛吃一驚,沒有替他感到高興而覺納悶。明白人都知道,黃肖二人彼此深愛著對方,為何卻被亦帆追上了呢?難道黃灝變心啦?莫非他家裏不同意,嫌門不當戶不對?不會呀!怡然那麽出類拔萃。他父母是知識分子父母官,不會計較她是鄉下來的孤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