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月庵弄的白霧正在逐漸消散。
此時的信號似乎比夜間恢複了許多,曦媛的手機一連振動三十七下,三十七條未讀短信刹那間將她的手機收件箱堵死。曦媛將短信的目錄往下拉,大致知道那三十七條應該全是發自樊斯灝,便不再往下摁。
“樊斯灝是誰呢?”“石瑤”隨便問了一句。
“一個激憤有餘的‘救世主’!”
“嗯?”
“無聊的人而已。”為了珍惜“石瑤”有限的時間,曦媛顧不上一條一條打開短信,而是看也不看內容就徑直飛奔向巷口外的巴士站。
巴士大約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在一座公園附近停了下來。
公園座落在市區,然而這裏卻像極了荒郊野外。公園門外供人小憩的銅製雕花鏤空靠背座椅上滿是塵土,甚至在其中一張椅背上,依稀可見白色的鳥糞印跡。兩米多高的野草在清晨的寒風中瑟瑟地搖曳著,一宿的霜凍正逐漸融化成晶瑩的水珠,隨即,從頎長的葉片上被晨風吹落,滲入凍土。這裏的一切,似乎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人過來搭理了,萬物都顯得陳舊而缺乏生氣。
此時的巴士站,除了一個手提公文包,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公交車的青年男子,別無他人。
環顧四周,幾乎再也見不到第二個人影。
這並不是晨霧在作怪,的確,這裏的住民正在越搬越少。即便在這寸土寸金的繁華鬧市裏,公園附近的房價卻便宜得可憐,但仍舊無法吸引買者的胃口。
“人真少呢!”“石瑤”說著,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搓了搓鼻翼。
“嗯,猶記得小時候,這裏還是個很熱鬧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曦媛望著四周圍雜草叢生的舊綠化帶,回憶著十年前的某個春天,她們舉著一頂巨大的捕蝶網,在整齊的綠化叢間捕捉蝴蝶。
“那時候,這裏是我們的樂園。有多少年沒有一塊來這了?有十年了吧?”“石瑤”的思緒似乎也陷入了十年前的回憶裏,此時此刻,她們的心理共振恢複如初,曦媛的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
“記得一兩年前,我曾坐在爸爸的采訪車裏從這裏路過,此地就已經是荒草叢生了。可見那個時候,這裏就在逐漸地變得無人問津。看來,已有很多年沒人來打理了,這個角落就仿佛被人遺忘了一般。”曦媛的話語帶著幾分失落與緬懷。“很奇怪,為什麽會這樣呢?難道是因為鐵路的修建?”
“或許吧,這裏真不該用來修鐵路!”“石瑤”說著,朝小樹林走去。她們剛剛穿過鐵道,背後就響起了鐵軌振動的聲音,須臾,紅白相間的巨大車廂一節一節地從她們的背後穿過。列車轟隆隆的聲音仿佛要顛覆她們十年前的記憶,是的,所有美好的回憶早就在鐵軌的撞擊聲中被軋得支離破碎。
火車漸行漸遠,鐵道恢複了清晨的死寂。
“這裏真的很安靜。”“石瑤”說著,向四周圍眺望而去。
“嗯,安靜得讓人發慌。”
石瑤的魂魄突然停止了對曦媛軀體的掌控:“曦曦,你帶我進去吧,我始終沒找到你所謂的‘結冰的溪流’。現在,一切的行動,都由你來支配。”
“嗯。”曦媛一步一步走進慕林。樹林深處,清晨的陽光正慵懶地滲透過舞動的塵埃,一夜的霜粉都在此時此刻散發出陰冷的寒氣。突然,她感覺到一種花粉變質的氣味沁入了肺部,冷不丁打起了噴嚏,並且,噴嚏一個接連一個折磨著她的上呼吸道,令她蒼白的嘴唇變得愈發紫紺。
“衣袋裏有口罩,快把它戴上!”“石瑤”突然想起了上次來慕林的時候,為了防止微小的贓物不慎吸入肺部而引起噴嚏不止,於是特地戴上了口罩,那天回去之後,口罩便放在衣兜裏再沒拿出來過。
曦媛伸手去摸呢絨大衣的口袋,隨即將口罩戴起,不一會,上呼吸道便逐漸放鬆下來。
“我總覺得在這裏的空氣中,有些來曆不明的東西!”“石瑤”說。
“嗯,我也覺得。”曦媛深表同感地點點頭,然後朝著小溪的方向走去。然而一眼還未能望及小溪,便聽見了天外傳來“噗噗噗”的聲響,有如蝶翅振動一般。“聽見了嗎?”
“似乎是某種薄翼狀物振動的聲音。”“石瑤”再次聽到那種“噗噗噗”的聲響,腦海裏不由得重現起老太太日記上所呈現出來的那兩隻蝴蝶。“難不成是蝴蝶?”
“是的,我們走近一點看看會發生什麽狀況!”曦媛朝樹林深處小跑而去,突然發現自己的頭頂上正飛過三五隻蝴蝶。
“果然是蝴蝶!我們跟著它們走!”“石瑤”說。
曦媛加快步伐,踩在落葉鋪成的地毯上,由於樹林太死寂,枯敗的樹葉被踩出的“沙沙”聲顯得格外的清脆與響亮。隨著那三五隻蝴蝶飛去的方向奔走,隻見越來越多的蝶兒正從四麵八方紛至遝來。隨即,匯聚而來的蝴蝶仿佛受到了什麽魔力的引誘,紛紛停落在一條紅褐色的帶狀地麵上,那地麵沉澱著厚厚一層粉末,使它看上去就像一條紅褐色的絨毯。
“你仔細回想,十年前的這裏,曾經是一條小溪!”曦媛極目遠眺冰地的盡頭,回想起一個月前來到這裏的情形,那時冰地上所覆蓋的紅褐色粉末比此時所見到的要少許多,也薄許多,並且,更不曾見到如此多的蝴蝶。蝴蝶聚集和粉化的速度如此驚人,在她的視覺裏產生出一種恐怖的壯觀景象。“這裏原本是溪流,現在卻成了冰麵!”
“冰麵?為何我怎麽看它都不像冰呢,倒像一層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