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鍾,石瑤被送往了市一醫院的急診室。然而,這一日來急診的患者已然將急診室的輸液隔間闐得不留虛席,護士不得不將石瑤帶入住院部的病房。
石瑤被安排在住院部的第十一層樓,也是最高一層。這一天的電梯卻特別難等,好容易等到了又被先入的滿室站客拒之門外。
“不能等了!”哲思很主動地將石瑤背上十一層,到達病房時,他已經累得站不穩了。
或許再晚來幾分鍾就連病床都占不到了,曦媛如是想。
對於突然患上厭食症,並且三日不曾入食的石瑤,醫生說:“病人得的是自發性低血糖,既然她一直沒食欲,就先輸些營養液吧。”
“什麽是自發性低血糖?”曦媛一臉茫然。
“按病因和發病機理來看,低血糖症可分為自發性低血糖和外源性低血糖兩類。自發性低血糖症又分為饑餓性空腹低血糖症和反應性低血糖症,石瑤三天沒進食,屬於饑餓性低血糖。”對於這種常見性的暈厥,曦媛卻顯得一臉擔憂,醫生微笑,道,“你放心吧,輸個液就好了,也許不等藥水輸完,病人就醒過來了呢!”
醫生說完,便消失在病床邊。曦媛恍然大悟,情緒比先前安定了些。
“曦媛姐,瑤瑤姐姐怎麽會突然得了厭食症呢?”哲思盯著石瑤插入輸液針的血管,似乎感到了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這個問題我也沒想明白,但是我勸她進食的時候,她總是拒絕得很堅決。”
此時,曦媛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由於口渴,她想往飲水機方向走,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窗戶邊走去。在窗戶邊,她莫名其妙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問道:“我來這裏做什麽?”大約過了十幾秒,口渴的感覺漸漸退去,曦媛已經忘了方才是要去飲水機處接水喝的。
她想到病床前看一看石瑤的體溫恢複了沒有。然而,當她的右腳朝床頭方向邁出,左腳卻朝著與床頭形成50度夾角的方向邁開,那正是向著門的方向。曦媛不禁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曦媛姐,你怎麽了?”哲思連忙過來扶起曦媛,“好端端的站著也會摔倒,佩服至極!”
“你別笑我,我的手腳不聽使喚了,我看我也病了。”曦媛一手撐著地,一手扶著付哲思,“瑤瑤怎麽樣了,身體還那麽冰涼嗎?”
“嗯,看上去還是沒什麽起色。”
“哦,那再等等吧!”曦媛爬起來靜靜地站在原地,不一會,身體便被莫名其妙的帶出了病房門。
住院部的走廊顯得格外冷清和昏暗。每一間病房門都緊緊關閉著。透過門上的透視窗,可以看到裏邊病人的活動。或許是醫院的隔音設備好,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的無聲無息。
幽暗的走廊顯得格外寂靜。曦媛的棉靴在空幽的走廊上踩出“篤、篤、篤”的聲響,並伴隨著明顯的回音。
突然,走廊盡頭有間病房被打開,一道光亮破門而出。隨即,一個身著粉色製服的護士從裏邊走了出來。同時從裏邊傳出了一個中年男人撕心裂肺的慟哭,空靈的哭聲回蕩在整條走廊裏,淒離得駭人。
“為什麽要走得這麽突然,怎麽就不再堅持一下呢,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男人的聲音有股揪人心魂的力量,那種力量正在撕扯著整個世界的寧靜。
此時此刻,曦媛仿佛被那種力量深深引誘,她的心髒“怦怦”地跳著,卻一步一步難以控製地朝走廊盡頭踱去。
她來到病房門口,朝裏頭探了探,隨即,她盯著病床上女人的臉,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她仔細回想,然後,一臉驚愕。這個女人,就是長平坊“永吉”老字號海鮮小吃店的老板娘!
曦媛本能地退了出來,向走廊的另一頭瘋狂地跑去。高跟靴敲擊地麵的聲音和男人慟哭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她幾乎能感到整個樓層都在旋轉、顫抖。
“曦曦,都看到了吧?”石瑤的聲音突然在這條走廊上響起。
啊!誰?曦媛止住腳步,看著空蕩蕩的前方,無人。她猛地回頭,依舊無人。她懷疑這是情緒激動而產生的幻聽。然而,石瑤的聲音再次響起:
“去詢問一下,1157病房的病人死於什麽病。”
“誰?”曦媛完全被強烈的惶遽籠罩,恐慌和緊張令她的理智變得有些混混沌沌,“石瑤?你在哪裏?”
“在你的身體裏。”曦媛這才反應過來,石瑤的每一句話都是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的,不禁感到極度恐怖。“曦媛,冷靜,我又不是鬼,你別怕。”
“那,那你是怎麽進來的?”曦媛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個晚上,她們為了“休克”的事爭論不休。接下來的三天裏,石瑤總是寸步不離曦媛。曦媛終於想明白了。她不是不想進食,而是為了“休克”!難怪,她總是如影隨形地和我在一起,她想在她休克的時候,我能陪在她的身邊,然後,她就可以用她的辦法,直接進入我的身體!啊!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曦媛感到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在軀體尚存的情況下,我離開軀體還隻是靈魂,但不是鬼魂。就算我萬一變成了鬼魂,也隻會保護你,而不會傷害你,你不用怕成這樣。”石瑤說著,帶著曦媛的身體去找方才走出1157病房門的女護士。
曦媛的身體很快就找到了女護士,石瑤兀自附在曦媛的體內,借助曦媛的口,問道:“請問1157病房的死者是死於什麽病?”
病症名稱作為病人隱私的一部分,她原本還在想該怎麽問出口,誰知,那個年輕的女護士冷冷地回答:“還會是什麽病?”
“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在此之前,長平坊裏的兩個孩童就是死於這種病,“石瑤”想,如果這些人都死於這種病,那麽就可以確定,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和日記所記載的“蝶葬”,一定有著間接或非間接的關係。
“是的,ARDS。”
“具體知道是怎麽引起的嗎?”對於女護士的冷漠,“石瑤”並不想多問,但她仍然想知道得更詳細些。
“我怎麽知道,現在ARDS是流行病,你可以到急診室去看看,一窩蜂的,其中有一半都是ARDS的疑似病例,你讓我怎麽一個一個去記他們的症候?每個病人的病因和發病機製都不盡相同,你的問題醫生都回答不上來,你這樣問,也太抬舉我的水平了吧!”
女護士連珠炮也似的說了一大堆,但她的職業態度和文明素質實在讓人難以恭維,叫人失去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興致。為了確認自己的理解,“石瑤”隻好借用曦媛的臉皮繼續發問:“你的意思是,能引起ARDS的,還不止一種或者簡單的幾種原因或者病毒是嗎?”
女護士看了曦媛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然後,進了1157病房,隨手帶上門,置門外的“曦媛”於不睬。
“看來是。”一直保持冷靜“旁聽”的曦媛對附於體內的“石瑤”說。
“嗯,至少她沒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