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晚上,婷婷興奮得睡不著,就像被“隔離”的第一天。
這一個晚上,還有一個人也睡不著,這個人就是湘妹子,剛才她接到一個電話,是奔奔打到店裏來的,奔奔從來就沒有打過電話,這讓湘妹子感到吃驚。奔奔要她明天一起去玩,讓她跟老板請假,還說要讓她帶一點調料讓她燒酸菜魚,錢會付給老板的。奔奔還說明天早上來接她。
老板還真的同意了,大概是想到湘妹子能帶給店裏帶來人氣吧。
可是湘妹子越想越不對,自己沒有自行車呀,怎麽辦呢?
她差不多一夜沒睡好,一半是激動,一半是擔心。
第二天一早,奔奔就來叫湘妹子了,那個時候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開門,見奔奔騎著一輛車又推著一輛車,他可真是個有心人啊,車兜裏還放著麵包和牛奶,說一邊騎一邊吃吧。
湘妹子已經要把帶的東西收拾好了,她趕緊洗漱一番,怎麽說呢,她覺得奔奔他們是看得起她,她也得有個樣子呀。這也畢竟是她進城後第一次去遊玩呀。
湘妹子臨走的時候,老板娘還叫她帶一條魚去,奔奔一想也好,於是拿了二十塊錢遞給老板娘,老板娘一開始說什麽也不肯收,奔奔隻好放在桌子上,臨出門時,老板娘還一個勁地囑咐奔奔和湘妹子說:“再拿點什麽菜去吧,拿一點去……”
陽光好得無法形容,特別是對於湘妹子來說,她平時很少早起,所以感覺不到陽光的明媚和新鮮。湘妹子騎在大馬路上,一下子覺得還不太適應,本來他也很想像奔奔那樣,一手扶著龍頭一手吃早點的,可是她兩隻手把著龍頭還是有點心慌,一見湘妹子是這架式,奔奔也隻好放慢速度,並且有意在旁邊保護著她,這讓湘妹子覺得奔奔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是啊,跟她一起來打工的不少小姐妹有的也都找了一個“哥哥”來保護,怎麽說呢,其實就是想要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湘妹子還能感覺到,那條魚還在前麵的車兜裏活蹦亂跳呢,這就像她的那顆心一樣。
到底是班長,第一個到了婷婷的家門口。婷婷也已經在樓下翹首以盼了,因為不是正式疫區,所以解散也就不需要儀式了。倒是婷婷的老爸老媽,陪著婷婷,並且像國家領導人一樣,站在門口接見奔奔他們,每來一個都要說聲“謝謝關照,要多幫助婷婷,她把功課拉下了。”
小MIKE一到,婷婷的老爸更是說得個熱情了,小MIKE倒是老實:“我一定幫她,就怕她不肯學呀。”這真有點“假客氣”碰到“真老實”的味道了,聽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周迅來的時候還戴著個大口罩,這等於是一種暗示和提醒,不過這口罩又頗為時尚,讓人忍不住都想去摸上一把。這一來二去的,再戴上它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而湘妹子則羞澀地躲得遠遠的,也許不完全是羞澀,還有那麽一點點自卑,這不像在店裏,她處處都熟悉事事能搞定的,這出來活動,她怕自己的言行會給人笑話,或者給奔奔帶來尷尬。
等到李老師和安老師雙雙出現的時候,婷婷顯得尤為激動,她還跟安老師擁抱了一下呢。這時婷婷的老爸老媽說得就更多了,安老師就勸慰道:“婷婷成績很好的,一點敢不用擔心的……”
東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安安安——安老師,時間已經到了,我們要出發了!”這一句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安”出來的。
向目的地出發了。出發前,安老師還是叮囑了一下,說是要注意安全,要兩人一組,特別是讓奔奔照顧好湘妹子,自己帶隊騎前麵,讓李老師殿後。
一開始大家是比較守紀律,但騎著騎著大家覺得太沒勁了,安老師在前麵騎得太慢了,而且小MIKE他們本來的意思,是給李老師一個機會的,讓兩位老師多接觸接觸的,這麽一前一後不是又活生生地被“隔離”了嗎?於是小MIKE一聲令下,男生們都呼地一下騎了上去,大家都對安老師說,你領騎太累了,你還是殿後吧。男生一上去,女生又怎麽甘落後做電燈泡呢,於是也爭先恐後了。於是這支小分隊馬上出現了四個梯隊,第一是小MIKE為首的男生,第二是畫畫她們女F4,第三是奔奔和湘妹子,第四是李老師和安老師。
這個梯隊中最為尷尬的要數奔奔了,好像這麽一來他是在做護花使者似的。他是不斷地問湘妹子騎不騎得動,而安老師呢又想跟他們並駕齊驅,因為她想跟湘妹子聊聊天。而李大衛則完全能前能後的,這個時候他的角色不再是一個副教導主任,而隻是安曉然的一個朋友一個玩伴,或者說一個保護神吧。既然學生們把她“讓”給了自己,那就得負責把她管起來呀。
騎了還不到一半路,也就是剛剛進入城郊結合部,小周迅就嚷著騎不動了,這話傳到後麵李老師的耳朵裏,他就說要麽我帶你吧,畫畫則鼓勵她咬咬牙,快快則起哄說要帶讓小MIKE帶,他被抓住不要緊,說是“見義勇為”做好事也不懂交規。
東東則嘀咕了一句“是見色勇為吧”,誰知被今今聽到了,今今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東東又馬上一溜煙地騎了上去。
小周迅咬牙堅持著。小MIKE倒也有意放慢速度,並且給小周迅加油:hold on to the end!hold on to the end!(堅持到底!)隻見小周迅的長睫毛一閃閃的,她咬著牙抿著嘴,然後對小MIKE又笑了笑,輕輕地問:“你有沒有問過奔奔?”
“問過了,我說可以的,不過他要問問你的。”
“好的,保密啊!”
“你放心,B人來自中央情報局……”
接下去的一段是進入山區了,路就有點上坡了,男生一個個騎得站了起來,女生隻好下來推著走了,這個時候湘妹子才開始發了力,她不但沒有下來推著走,反而很要跟奔奔比個高下的架式了。這讓後麵同樣在推著車陪著安曉然的李大衛看了高興:沒想到還是一個自行車選手的料啊。
反正在李大衛眼裏,誰都是體育尖子,誰都是可造之才。比如他曾經誇安曉然起碼可以去練體育舞蹈,這也很容易讓人一舉成名的。曉然當然不會聽他的這個話的,她想自己是做不出抖胯扭腰這種特別誇張的動作的。
終於到達風景區了。青山、清水、一大片一大片的茶山,還有就是農舍,剛剛開發出來的大草坪。十元錢一張的門票,李大衛掏了腰包。
安曉然則叫道“AA製、AA製啊,除了我們的小妹子。”安曉然已經把湘妹子認做自己的妹妹了,這讓湘妹子不必老跟著奔奔,奔奔也就不會遭到同學的攻訐了,雖然這種攻訐也都是善意的。
野餐隊占據了一個靠溪邊的有利位置,溪水潺潺流過,真是清澈啊,女生都開始忍不住要脫鞋襪了,湘妹子在一片嘻嘻哈哈聲中,就跟女生們玩在一起了。她沒想到,這個城市裏也有像她們老家這樣的風景,雖然山不高,水不急,天也不是特別的藍。男生呢當然馬上就拿出球來踢了,你踢來我踢去的,球總是要滾到溪水裏去,濺得女生們一身水花和一片片的尖叫聲,這樣才可以借撿球的機會去親近她們親近大自然呀。李大衛也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他想陪著曉然玩,但安曉然卻還是文文靜靜地在欣賞著風光,隻聽她在發出感慨:我們離大自然、離真正的生活是多麽遙遠啊。
歐傑呢到了這個地方反而不想玩球了,他想好好地享受一下,但什麽才是享受呢?他想最好能跟畫畫好好地談談,談談他最近看的碟片,主要是談《雕像》的戲,這畢竟是為畫畫度身定做的呀。
可是畫畫呢,除了腦子裏想著《雕像》之外,行動上還是跟女F4保持一致的。她們的意圖很明顯,絕對不能讓男生有任何的非份之想。所以是球來水擋,水來球擋,她們會注重感覺她們需要關心,但是這種關心有一條看不見的隔離線的,春天在她們心中,而男生則被隔離在外麵的。
李大衛和安曉然之間,不是也有一條看不見的隔離線嗎。曉然手裏握著的線頭,遠在澳洲呢。男朋友一開始說4月份回來,現在由於這個SARS,就被推遲了。這一推遲,好像飛行的流星突然定格一樣,他們占著飛行的軌道,但又不運動,這就影響了其他行星的運動。
女F4中,相比之下還是今今更會玩,也更會遊離於“集體”。因為她至少有兩個夢,一是要成為一名女足隊員,這就得跟東東他們玩啊,而東東又願意陪他玩。相比之下,奔奔不好玩,歐傑太深沉了,快快呢隻是口頭革命派,小MIKE呢看得出更想找小周迅玩。第二個夢是要成為一名模特,聽說模特就經常到海外去拍照的,特別是車模,就經常在野外拉風的。
而東東呢更想找小MIKE玩,因為小MIKE會隨意地粘上一個誰的,他們一玩開,今今也會來玩了。小MIKE也在草坪上做起了守門員,他情願撿球的,因為這樣就時候可以趁機和女生們套套近乎,然後濺她們一身水,女生們又會奮起還擊濺他一身水。
“你們真是水性楊花啊!”小MIKE在開始亂用成語了。
“你胡說什麽呀!”
“你們先是玩水,現在又找什麽野花。這不是水性楊花嗎”這就是小MIKE的理解。
畫畫她們也懶得理他了,她們開始尋野花了,湘妹子則成了最好的導師,她還能叫得出幾種野花的名字。婷婷隻知道馬蘭頭和薺菜,可安老師說這早沒了,兩個月前早春的時候還會有,清明的時候可能還有一點點。不過也不管它叫什麽了,隻要好看,就采來玩唄。婷婷今天的心情是比任何人都要好,她情不自禁地又開始打油了: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親近大自然,兩者我都要。
不一會,每個人的手中都是姹紫嫣紅的一把了。然後她們又把花摘成花環戴在頭上,還別說,真的是很野氣也很美啊。特別是戴在安老師的頭上,看得李大衛的眼睛裏都春意無限了。
看玩得差不多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奔奔就開始布置任務了:男生負責拾柴,女生負責洗菜切菜。漸漸的,山穀裏的人也多起來了,雞叫狗吠人歡的,打破了山村的寂靜。
男生一鑽進樹林,那就像一隻隻鬆鼠了,不過城裏的男生都沒爬過樹,小學裏是爬過竹杆,現在的健身館裏也有所謂的攀岩,但一看到樹還是忍不住想爬上去玩,而這些樹又多半是水杉樹,筆直且很少有枝節能讓人攀扶的,這個時候個子小的反而有優勢的,看,快快已經兩個腳盤住村幹,兩手做雜技中的放開動作了,可東東和歐傑他們還想通過疊羅漢上去呢。小MIKE尼跟著奔奔朝著更深的樹木裏走去。
“奔奔,我跟你說的那個事怎麽樣”小MIKE要繼續落實小周迅交給的任務。
“不是說過了嗎好事?”
“那你答應跟我們一起排戲,並且嚴守秘密了?”
“你們又不叫我……”奔奔覺得小MIKE好怪異嗬,說話都要把手把放在嘴唇上“噓”一下,好像周圍埋伏著什麽人似的。
“好,有你老大這麽一句,B人就放心了,我們單線聯係吧。”說著就鑽出了樹林。
樹林裏也沒有多少斷枝枯幹可撿拾,今今見狀說要不我們就樹上折一些嘛,反正還會重要長出來的;奔奔和歐傑都說千萬不能搞破壞;快快說這是給樹修枝啊,你看城裏的大馬路上不是要修枝的嗎?
今今雖然有理由,不過最終也還是沒有折樹上的枝條。最後男生們隻撿了少許的枝條還有就是一大捧一大捧的樹葉,而女生們早就準備好了,一隻鐵鍋也架好了,羊肉串、年糕、香腸、小刀切、青菜、茶葉蛋,還有就是那條已經開膛破肚的“酸菜魚”,全整整齊齊地放在塑料布上麵,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調料。
這個時候的主角已經是湘妹子了,連李大衛和安曉然也隻配做做助手聽她的調度了。
點火費了很大的勁,就連樹葉都隻冒煙而不起火,一起火也點不燃樹枝,可能還是水分太多了吧,這個時候到底還是大衛腦子動得快,他說何不向農民去借一點點火的柴呢,買也行啊。說著他就向遠處的農舍跑去了,東東和小MIKE也跟了去了,這架式好像不是去要柴而是去抬一隻豬來。
這仨人回來就不隻是柴的問題了,小MIKE捧的罐裝啤酒和可樂,東東手裏又是一個鐵架子和一隻鍋子,大衛幾乎是拖著一編織袋的劈好的柴。小MIKE還興奮地宣布:我們還問老鄉買了一隻本雞,那邊燒好他們拿過來,還有青豆飯,他們說是最好吃的……
東東說,他們還讓我們晚晚晚上去他們家吃農家飯,價錢我們定,可以是十塊錢一個,二十塊錢一個的……都有的。
一下子,火就升起來了,大家好像都聞到了本雞的香味。不,那應該是柴火烤出來的那種香味。生了,焦了,流油了,還有一邊生一邊焦的,還有外麵焦裏麵生的,有被煙嗆的,有抹眼淚的,有手舞之足蹈之的。大衛則一再告誡:注意環保啊,骨頭垃圾扔進塑料袋啊。
大家呼啦啦地一陣猛烤猛吃,這個時候才可以發現平時隻吃一兩飯生怕長成胖子的女生,胃口大得驚人,不說狼吞虎咽吧,但吃相也還是頗為壯觀的。小MIKE手裏拿著罐啤酒則到處幹杯,然後又向女生提議道:我們做印第安人吧,圍著火來跳舞,我們男生赤膊上陣,你們女生呢可以跳草裙舞,好不好?
女生齊叫:去——你的!你跳草裙舞吧!一副嘲笑的樣子。然後又齊聲喊:小MIKE,跳一個;一二三,快快快……
安老師也加入到了女生的隊伍中了。
這個時候的小MIKE,一副真的要脫上衣的架式了,還是善意地李大衛勸住了他:我們還是唱歌吧,每個人唱一首最拿手的歌曲,可以像超級模仿秀那樣嘛,誰唱得好,我們就獎勵他嘛!
“誰先來誰先來?”
“按姓氏筆畫!”
“好好好,那小MIKE先來!”
“小MIKE,你先來;一二三,快快快……”
小MIKE腦子轉了好長時間,才說道:“小周迅跟我一樣呀!”
安老師笑著問他:“小周迅叫周曉迅,你數數看周字多少筆畫呀?”
接著大家又排山倒海般地“小MIKE,你先來;一二三,快快快……”
“好,我給大家來個搖滾歌舞,東東,給我伴奏。”
東東彈了起來,一片手指的排山倒海之後,大家才聽出原來是《東北人都是活雷鋒》的曲調——
邁克打球去東北 贏了,
大家高興去喝酒 高了
回家路上摔一跤 吐了
多虧遇見活雷鋒 救了
小MIKE這還是老爸教的呢,接下去是大家一起哼了起來“俺們東北銀啊……”婷婷也快樂地唱了起來,她覺得特別好玩,徐楓給他的FLASH中就有這一首。小MIKE呢很快找著了拍子,就且歌且舞起來了。這家夥在舞蹈中還真來了那麽幾下印第安舞的動作,反正大家也不懂,反正覺得他挺奔放的。
接下來是快快的模仿秀《找呀找呀找朋友》,幼兒園式的;由於帶了這個頭,下麵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今今就變成了《兩隻老虎》;畫畫是《丟手絹》;婷婷是《我是一個好寶寶》;歐傑呢也索性是奶聲奶氣的“非典不用慌,可治又可防……”然後大家齊聲“雙手洗清爽,開門又開窗……”
輪到小周迅了,大家心目中的明星,小MIKE心中的女皇,不過她總有點扭扭捏捏的,倒不是說害羞也不是拿架子,可能是天生的一點點嗲吧。什麽叫嗲,也就是發倩;何為發倩,那就是不夠爽——不過這是男生的標準。男生表麵上會罵女生倩煞煞,但骨子裏可能是欣賞這種倩的,何況小周迅又有這個嗲的資格啊,那麽大家隻好耐心一點,小周迅呢大眼珠子轉一轉,表明她在想呀。可是想了半天,她說要給大家來一段越劇——這讓大家想起來,小周迅畢竟來自藝校啊,雖然不是越劇班,但她聽的越劇肯定比你所聽的所有戲加起來還要多吧。小周迅開始有板有眼地唱起來了:花謝花飛飛滿天,隨風飄蕩撲繡簾……
不要說小MIKE不懂,就是歐傑奔奔他們也不太懂,不懂也可欣賞她的唱腔和一招一式啊,小MIKE呢端著微型攝像機在左拍右拍在DV了,也隻有大衛和安曉然還聽得懂幾句“娘子”、“官人”一類的話。畫畫是聽得懂這叫《黛玉葬花》,可是,這跟眼前的大好春光可不太符合啊。
一曲唱罷,大家鼓掌,小MIKE更是拍得起勁。到底是藝校來的,不跟大家小兒科的表演。輪到湘妹子了,還好,倒也不推推搡搡的,大大方方地來了一曲拿手的《辣妹子》,隻是一開口音唱高了,“辣”不上去了,隻好重新來過。大家最後也都“辣妹子辣,辣妹子辣”的附和道。男生中則有擊掌和拍腿兼而有之的。
最後要輪到安老師和李老師了。這一回算是不講師道尊嚴了,大家起哄著要他們合唱一個。
“合唱一個情歌!男女聲兩重唱!”快快膽子不小,公開開始戲弄老師了。
“可以啊,隻要老師能唱,我一定能彈啊。”東東也不口吃了,不過嘴裏也沒忘了嚼東西。
安老師看看李老師,李老師看看安老師,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了,有點無奈,又覺得可以順其自然啊。
李老師就說了:“那你們點吧,隻要我們會的。”
“《心雨》。”婷婷說
“《夫妻雙雙把家還》。”今今不懷好意。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歐傑想到一首,不過畫畫馬上修改了:“大清穀溪邊的中午,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
“還是叫什麽《十五的月亮》,十五的月亮掛在那天上……”奔奔音樂細胞顯然沒有足球細胞多,小周迅又馬上修正他了:“那叫《敖包相會》,什麽叫敖包,那就是草原上堆幾塊石頭起來,我在內蒙古大草原上看到過的。”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要不《同桌的你》吧。”東東已經彈起了前奏。
“這歌該你們唱的吧。”安老師如此說道,不過李老師倒是已經唱了起來,已經很快地開始“借半塊橡皮了”,再接下去“那時候天總是很藍,畢業卻遙遙無期……”然後李老師問安老師:“誰為你盤起長發,誰給你做的嫁衣?”
安老師接著唱的時候,李老師吹起了口哨,幾乎誰都沒有聽過李老師的口哨,那麽清脆悠揚,和著歌曲的節拍,像是被風吹上藍天的風箏一樣,也像是大家都在做的一個夢,一個春天的夢,風輕輕的,火熊熊的,而水是潺潺的,菜又是香香的。
對了,還有那麽一點點辣,湘妹子帶來的調料和紅辣椒也都用上了,本雞的香和酸菜魚的香,久久地彌漫在山穀裏。在人們盡情唱歌的時候,她在做著一個廚子的工作。
這個美麗的中午,永遠是一首《同桌的你》。
等把垃圾收拾完畢之後,一撥人就又開始了輕鬆的遊戲,有開始互發好玩的手機信息的,比如“據專家介紹:戴口罩防非典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比較好的辦法是在鼻子上捂一隻臭襪子,這樣別人就會遠離你,減少了傳染的機會!”
而這個時候東東剛好把臭襪子脫掉扔在草坪上,奔奔便命令他趕快收起來放到自己的包裏去,今今倒好,一把搶過來就將它扔到了溪水裏。
“過份呀過份,這水是人要喝的呀。”是誰喊了起來,東東和今今便去水裏搶襪子了。
睡覺的睡覺,看書的看書,想心事的想心事,隻有湘妹子和“姐姐”和李大衛在遠處散步,人們還不時地跟她打手勢做眼神,讓她不要做電燈泡,她心裏也是那個急啊,可是就不知道怎麽脫身。
而這個時候最有心思的當然還是奔奔,他想到一個好主意,今天在這裏,不是可以排戲了嗎?下午就可以排戲,安老師也在,又在這樣的青山綠水間,台詞也容易記住的。
不過呢女F4還正想打牌,奔奔先對畫畫說:“我們說說排戲的事吧。”
“本子拿來了嗎?”
“嗬,我拿了。”歐傑應聲道。畫畫想虧他是個有心人啊。
“那我去把安老師叫回來吧。”奔奔說道。
“那多沒趣啊,讓他們先逍遙一會兒吧。”畫畫看樣子還蠻識趣的。“這樣吧,我們先把角色分配一下……”
本來,畫畫很想利用今天這個機會再跟歐傑和小MIKE說說《雕像》的,誰知道奔奔還這麽積極,誰讓他是好班長的呢。
小MIKE覺得獻殷勤的機會到了,便主動地問女生要吃什麽?小MIKE不知道,女生是永遠喜歡吃話梅果凍一類東西的。
什麽水晶之戀還有什麽第五季還有搖一搖,反正跟著廣告走是沒錯的。奔奔不忘叮囑:“別忘了開發票。”
小MIKE就屁顛屁顛地去買了。
“我看戲這個東西要排起來看的,劇本是來排戲的而不是看的,我看角色先安排好之後可以對對台詞了,順的話就好。不順可以讓歐傑和婷婷當場修改呀。”小周迅到底是有經驗啊。
於是大家開始讀劇本了。小周迅是“酸菜魚”,畫畫是“酸菜”,歐傑奔奔包了幾個龍套的角色,小MIKE則繼續DV,而婷婷呢負責讀所有的舞台提示,也就是課本中括號裏的那些詞語。當然小周迅還是擔當了臨時導演的職責。誰讓她是藝校來的又是學表演的呢?
這種讀劇本式的排練有點像影視劇拍攝中的花絮,讀著讀著或一句讀錯,會讓人捧腹大笑的。
酸菜魚(急切地):我可以去聽課嗎,我可以實現我的心願了嗎?誰會相信,我會到這大城市裏上課,可是、可是——我這裏的活由誰來做?
酸菜(很有信心地,且說且作陶醉狀):我來做呀,我可以替你做,難道不行嗎?你來聽,我說得像不像——啊,酸菜魚,吃過的路過的回頭的難忘的,酸菜魚,難忘你的酸,難忘你的鮮,難忘你的嫩,難忘今宵,今宵難忘……
酸菜魚(一個勁地點頭):學得像學得像,但是你真的能替我嗎?我要殺魚刮魚鱗、我要洗碗擦桌子,我要端菜開酒瓶,我還要對付客人的……
酸菜(追問):對付客人的什麽?
酸菜魚(作害羞狀):對付客人的調戲。
“錯了錯了,是調笑。”歐傑叫起來。
眾笑,因為小周迅把“調笑”讀成了“調戲”。
“歐傑,快讀調戲的台詞。”小MIKE對這種話顯得特別有興趣。
歐傑讀顧客甲:“小姑娘,長得還是蠻水靈的嘛,不知道這魚的味道……”(邊說邊咂嘴巴)
酸菜魚接:“蠻鮮的蠻鮮的,先生你放心,你嚐了就知道了。”
奔奔讀顧客乙(作醉翁之意):這麽說你能讓我嚐一嚐嘍。
酸菜魚(麵不改色心照樣跳):來了哪有不嚐的?
小MIKE接著讀顧客丙:“爽爽爽,就不知道辣不辣?”
酸菜魚(越讀越快):“我們這裏是分等級的,由一個辣椒兩個辣椒三個辣椒……”
畫畫說“停”:“這個話還是太文縐縐了,酸菜魚怎麽可能這樣講話呢?”
歐傑不服氣:“那你說她會怎麽說呢?”
畫畫:“依我看,應該是這樣的:請問你口味重不重,如果不重的話,一個辣椒就可以了,重的話兩個……”
歐傑:“那你說酸菜魚可能說‘如果’這樣的話嗎?”
畫畫:“為什麽不可能呢?她畢竟是讀過初中的,所以她代替酸菜去上課是可能的。”
奔奔也發言了:“酸菜魚想讀書讓人能夠理解,但酸菜為什麽要去店裏幹活呢,僅僅是為了社會實踐嗎?”
婷婷插話了:“那是你沒看完本子,酸菜去那個店裏,是為了等她心儀的一個人,一個明星。”
奔奔:“明星會去那種地方嗎,他為什麽不去比薩店不去肯德基和麥當勞?”
畫畫:“這個好理解,因為他喜歡這個口味,這是他家鄉的口味,而且他到這種小店裏來又特別地放鬆和安全,因為幾乎沒有人會認出他來的。”
小周迅:“看樣子這個明星對非典也有先知先覺,你看他很早就戴口罩了。”
歐傑:“這無非是明星病嘛,你們可以讀一讀下麵的台詞……”
酸菜(打扮成酸菜魚的模樣):今天我終於來到了酸菜魚,也終於成為了一條酸菜魚,我的打扮滑稽嗎?我像一條美人魚了嗎?嗬嗬……
老板模樣的(嗬斥道):酸菜魚,你今天怎麽犯酸了,是昨天又看什麽“流星花園”了嗎?快去把生薑拿來!
酸菜:嗬,生薑生薑,生薑在哪裏呢?(唱)生薑在哪裏呀生薑在哪裏,生薑在店的那個角落裏;角落在哪裏呀角落在哪裏……哇,客人來了,我得我得怎麽說呢?(對著一個戴墨鏡)的:你好,先生請坐?
推銷員:哈哈,你今天怎麽格外客氣呀,喲,皮膚也白嫩多了,用的是什麽化妝品呀?
酸菜:我不用什麽化妝品的,順其自然,多吃酸菜魚就行了。
推銷員:是嗎?我可以向你推薦一種杉菜牌洗麵奶嗎?杉菜杉菜多少姑娘的夢想,洗第一遍,你的臉像奶一樣白,洗第二遍,你的臉像奶一樣嫩,洗第三遍,你的臉是又白又嫩了……
酸菜:原來你是搞推銷的呀,你說,你吃點什麽?
推銷員:請注意,杉菜是我們的形象代言人,你要問我還有哪些明星有我們的產品,你聽好了,老的有鞏俐,小的有董潔,不老不小就是章子怡,老謀子正在給我們拍形象廣告,一條就是一個億啊。本公司為答謝廣大用戶的厚愛,正在舉行免費贈送活動,我們的口號是,送一買一,買完為止,欲送從速,存貨不多了。來,我先送你一支……
酸菜:這是塗魚頭的呢還是魚尾還是魚的中段或魚翅?
推銷員:怎麽能這麽說呢,那是塗臉的,不是有這麽一支歌嗎?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不過如果把它塗在魚身上,這魚也肯定是又鮮又嫩又活啊。
酸菜;那不好意思,你送我的一支嘛我先收下了,用得好我就再買另外一支。
推銷員:不,我們公司是送一買一……
讀台詞還在繼續,你一句我一句的,從一開始對台詞的討論,變成對了人物的分析和質疑,這真是安老師想用排戲達到的效果。
畫畫:“好了好了,再來過再來過。”
於是又重新開始讀台詞了。這時兩位老師散步也已經回來了,湘妹子也充滿好奇地盯著他們排戲。
除了小周迅,每一個對台詞的同學都覺得酸菜魚的台詞聽來是有點怪怪的,你看寫在紙上是沒什麽不好,但小周迅這麽一讀,就變得怪怪的了。歐傑幾次想講,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覺得小周迅的腔調讀朱麗葉還差不多,可以很文藝很抒情,但是落在“酸菜魚”這個角色上,確切地說落在“湘妹子”身上,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了。
大家都不說,連畫畫也不說,那是怕自己外行。有的時候在電視裏看到的話劇,好像也是這麽拿腔拿調的,這是為什麽。萬一說錯了不是笑話嗎?
畫畫不說不代表她沒感覺,不過她想小周迅是自己的好朋友,初來乍到的,我怎麽能讓她下不了台呢?何況,女F4應該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呀。
還是讓安老師來說吧。皮球踢向了安曉然。
“不錯不錯,我看台詞寫得不錯,看樣子這些名作沒有白學呀。這樣吧,先休息一下,等下你們各自對著本子再過一遍,先是把台詞讀熟了,就像我們平時說話那樣脫口而出,哪裏有不順的先劃下來,能現在改的就改掉,一下子定不下來的回去再說。”
於是大家又開始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了,隻有快快好像最為投入了,因為他的台詞特別多,就像一個小醜似的嘮嘮叨叨,這可以發揮他的特長而且也符合推銷員的個性,因為這陣子連體育比賽都沒了,所以他比較低調。一看到能讓他高八度的他當然興奮嘍:
請注意,杉菜是我們的形象代言人,你要問我還有哪些明星有我們的產品,你聽好了,老的有鞏俐,《周漁的火車》上的鞏俐;小的有董潔,《金粉世家》裏的董潔;不老不小就是章子怡,《紫蝴蝶》中的章子怡;老謀子正在給我們拍形象廣告,一條就是一個億啊。大投入就有大回報,回報給誰?回報給廣大用戶的,所以本杉菜公司,我們正在舉行免費贈送活動,我們的口號是,送一買一,買完為止,欲送從速,存貨不多了。來,我先送你一支……
嗬,怎麽能這麽說呢,那是塗臉的,不一樣的,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的;不是有這麽一支歌嗎?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不過如果把它塗在魚身上,這魚也肯定是又鮮又嫩又活啊……
不,我們公司是送一買一,先送然後再買,我再重申一下,這個買是建立在送的基礎之上的,你問我為什麽要送,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月亮代表我的心,這代表我們誠信待人……
相比快快的語速和聲音,其他人隻能說是小巫見大巫。絕大部分的時間,小MIKE都是無事可做,可他又坐不住,所以一會兒又到溪水中去玩,一會兒還是給人拍照,連李老師和安老師的合影都照了好幾張,他們擺出各式的“甫士”,小MIKE不是跪在地上就差一點爬到樹上去了,體現了一個“專業攝影師”的敬業精神啊。在趁著給小邁周迅拍照的機會,他又悄悄地跟小周迅接上了頭:
“奔奔已經答應了!”
小周迅看也不看他:“是嗎,那謝謝你了。”
小MIKE也努力地不看她:“這是B人應該做的。”
小周迅不易察覺地笑了笑。
“那我們什麽時候排戲呢?”小MIKE焦急啊“等我的通知吧,你手機可千萬別關。”
“不會的,我24小時全天候開機。”
“再強調一下,不許泄密啊!”
“放心吧,打死我也不說!”
“打死我也不說!”這句話是小MIKE從電影上看來的,他覺得特別好玩。有了秘密是不能說的呀,要說也得說謊啊。何況自己已經是雙重間諜了,這叫什麽呢?身在曹營心在漢?知人知麵不知心?還是水性楊花?暗送秋波?
小MIKE中文水平的突飛猛進,完全在於她能夠自學成語且敢於亂用。
湘妹子呢,也拍了不少照片,今今和畫畫她們還冷不防地脫下一件衣服給她換上,所以這一天勝過過去的一年。以前她隻跟奔奔有點話好說,而且覺得奔奔好像有點像大哥似的罩著她,而現在她覺得他們這撥人特別好玩,特別是排戲的時候,而當她知道這個戲是歐傑和婷婷寫的時候,更是刮目相看了,還有東東說話都不利索的人,彈起琴來還這麽好聽,還有小周迅唱的戲,聽起來雖說不像家鄉的花鼓戲,不過好像還是蠻專業的呢。還有兩位老師也這麽好,問長問短的,自己想逃開都不行……
到了倦鳥歸林的時候了,小MIKE們還是不想走,還想晚上去農民家吃本雞,這個時候安老師的權威就出來了:“少數服從多數,小MIKE,我們下次再來過吧。”
小MIKE隻好服從,可是接下來的問題是小周迅說是無論如何也騎不動了,一定要打車回去,可是她如果一打車,她騎來的自行車怎麽辦,那其他仨女生不也可以搭便車嗎?
大家都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兩位老師,如果同意了一個,那麽其他三個女生就不累嗎,她們的意誌品德就比小周迅好嗎?
這一回還是教導主任發話了,畢竟是校領導了嘛:
“這樣吧,我們還是帶你回家吧,這叫集體活動善始善終。”
這一下小MIKE反應最為機靈了:“我來帶我來帶,你的車綁在李老師的車上,這樣保證安全。”
大家都默認了,小MIKE如願以償,雖然安老師說了:“等下大家輪著帶。每個人都要注意安全啊!”
一開始小MIKE帶著小周迅倒是一點不覺得累,還跟東東比誰騎得快,可那隻是一鼓足氣,很快就再而衰了,小MIKE再也不敢比了,他隻是陶醉在其中,他能感覺到小周迅那頭發癢癢地拂著他的後背,就像春風拂著他的臉一樣,不,那頭發可比春風還要撩人啊。小MIKE要求小周迅給她唱歌,越劇也行啊,小周迅呢卻偏偏不唱歌也不唱戲,隻是說一些土話方言讓小MIKE猜。還好,這也是語言學習的一種吧。
東東看小MIKE那副得意勁,心裏就有點不平衡了,自己馱著鐵鍋鐵架還背著個吉他,可全然沒有小MIKE的瀟灑勁,於是隻好死皮賴臉地往“三腳貓”的陣營裏鑽,可是今今和畫畫婷婷就像捆綁在一起似的,絕不鬆開。
畫畫就笑東東了:“想帶我們吧,又不好意思說,我們給你說吧。”
婷婷倒還善解人意:“沒有這些大鐵鍋,我們吃什麽呀。”
今今呢,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她怕傷了東東的什麽,於是隻好用另一種方式安慰東東:“你給我們唱一支吧,你最拿手的,阿杜吧。”
東東一邊騎一邊扯開了嗓子開始阿杜了,是《堅持到底》——
在風裏,在雨裏,
你的雨傘吹翻過去,
我絕對毫不猶豫,
為你披上我的外衣,
是你讓我看透生命這東西
四個字堅持到底……
這歌詞一路上倒還蠻貼切的,一時之間大家都哼起了“堅持到底”。
大衛有個問題也不懂,他問曉然:“阿杜為什麽這樣紅?”
曉然說:“他的嗓音有特色嘛,嗓音比張信哲要好,人又長得帥,當然受歡迎嘍。”
一路上,幾乎每個人都問小MIKE能不能堅持到底,有真有假惺惺的:“要不要我來帶?”
小MIKE哪裏肯放棄呢,他當然要堅持到底嘍,雖然沒有風也沒有雨,不過堅持到底四個字,他還是懂的。不就是——hold on to the end嘛。
安老師帶頭鼓掌,她覺得歐傑自從迷上戲劇之後一下子成熟了,好像從一個有型少年變成一個文藝青年了,再也不是球場上的那一團熱力四射的火了,他起碼把火焰冷藏了一點起來了。
——安老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