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今今有點無精打采的,她好像連看都不敢看小MIKE的眼睛了。而小MIKE呢倒若無其事,他有他自己的興奮,也有自己的秘密,這個秘密就是給歐傑排戲啊。其實那天電視台的活一結束,歐傑、畫畫和他悄悄地潛回到了學校,潛回到寢室裏。為什麽,排戲啊!做雕像啊!
關門關窗,就像地下活動一樣,但是這一切卻沒有躲過快快的眼睛,誰讓他是狗仔隊的呢,誰讓他平時也是歐傑和小MIKE的哥們呀,現在看歐傑和小MIKE鬼鬼祟祟的樣子,自己就有一種被“組織”拋棄的感覺,這怎麽讓人受得了呢,於是他也悄悄地潛回了學校。
快快先走進了廣播室,在這裏他悄悄地放了個望遠鏡,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喜歡拿個望遠鏡在窗口看來看去的,他看到對麵寢室樓裏小MIKE那扇窗戶都關了,什麽都看不見了!快快頓時覺得喉嚨口一陣幹燥,懷著巨大的好奇心,他決定去探個清楚。
卻說歐傑他們關了門關了窗之後,排練就開始了。
歐傑(扮“見義勇為”者):月色多麽好,心情多爽朗,我的那個她怎麽還不來?
小MIKE(扮劫徒,戴墨鏡,作盲人狀):月色多麽好,心情多爽朗,我的那個目標開始出現了。
“見義勇為”者:喲,這麽晚了還有人戴墨鏡,看他手上還拿著個棍子,莫非他是盲人?那我正好幫助他了。
劫徒:嘿嘿,看他已經注意我了,上鉤吧。喂,有人嗎?
“見義勇為”者:同誌,是你叫我嗎,是你看不見嗎?
劫徒:是啊是啊,請問這裏是街心公園嗎?
“見義勇為”者:是的,你先在這椅子上坐下,你有什麽事我需要我幫助你嗎?
劫徒:唉,可能太陽已經下山了吧,我怎麽看不見了(不對,說錯了),我想喝一瓶礦泉水,你能給我去買嗎?
“見義勇為”者:可以可以,助人為樂是我的職責……
“停!”畫畫喊停了。“是不是太羅索了一點,既然叫劫徒就趕快下手得了。緊湊一點嘛,否則後麵的戲就拖了。”
“那好,小MIKE你趕快下手。”歐傑命令道。
隻見小MIKE一把搶過歐傑的包,奪路而逃;歐傑追趕下。
小MIKE得意地上,翻包,翻出一件T恤,穿上正欲自我欣賞時,歐傑又上。小MIKE慌張地脫衣服欲躲藏,卻把自己的衣服不小心也剝了下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地隻得作雕塑“思想者”狀。
“咦,這裏怎麽有一個雕塑,以前怎麽沒注意,還蠻栩栩如生的嘛,我就在這裏等吧……”說著,歐傑還拿出一支筆來在雕像的胸上畫了兩個圈,像是兩隻大眼睛。
“哈哈哈,癢死了!你怎麽能用筆在我身上亂畫呢?”小MIKE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以為雕塑就這麽好演嘛。”
也就在這時,隻聽見門“督督督”地響了起來,大家都心裏一緊。
“找誰?”歐傑問了。
“找你。”一聽就知道是快快。歐傑用詢問的眼光看了一眼畫畫,畫畫說讓他進來吧。
快快一進來,就看到小MIKE光著膀子,胸前還畫著兩隻大眼睛,腹肌這裏還有一張嘴巴。
“怎麽,又在進行真人秀了?”
畫畫和歐傑順水推舟:“是啊是啊,我們想試驗人體彩繪。”
小MIKE也演戲了,他做了個健美的動作,並對快快說:“犧牲了犧牲了,為藝術而獻身呀!”
“你別臭美了!”畫畫正眼不瞧小MIKE。
“那我祝賀你一脫成名啊。”快快也開起了小MIKE的玩笑:“不行啊,你的肌肉有點鬆弛啊……”
因為快快的到來,雕像終於活了起來,戲也沒有能排下去,不過好在秘密沒有被發現。
可是沒過了幾天,歐傑的靈感又來了,他想到要給這個雕像戴一個口罩了,因為非典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這個城市。
幾乎就是一夜之間,生活發生了改變;幾乎就是一夜之間,SARS已經充滿在了空氣中。
當同學早上上學的時候,公交車上已經有不少人戴口罩了。在這南方溫暖的城市,有的人從生下來到現在就從來沒有戴過口罩。而所的人,在這之前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非典。聽說過的,也僅僅是在廣東。但是現在,SARS已經降臨本城,雖說隻有三例,但是……
邵校長站在學校門口,李大衛也站在門口,安曉然站在教室門口,所有的班主任都站在教室門口。站在門口就是用手給人在額頭這麽一貼,也就是用手來測體溫。這個方法在第二天就被淘汰了,第二天每人發到一支體溫表,醫務室的老師一個一個教室地跑,教同學怎麽用酒精棉花消毒,還有怎樣看體溫表。
有些同學總是看不好,比如今今和東東每次都要錯看大半度的。今今是多看,東東是少看,所以今今總快要接近38,而東東都要掉到36度以下了。
有點恐怖吧。
細心的醫務室老師還把講台盡量往黑板處拉一拉,以免得老師講課時的飛沫流星濺落下來。以前曾有同學形容此飛沫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快快想自己真倒黴,坐在第一排以前是不能做小動作不能看課外書,現在呢則帶有生命危險了。哪像歐傑奔奔和小MIKE這些高佬,差不多都占據了最後一排的最佳位置,除非隻有水龍頭隻能澆得到。
人人都在談非典,每個老師上課開頭都要來這麽一段,好像不說就是落伍就是不關心似的。誰敢不關心呢,不是有一句話嗎?你不關心非典,非典還要來關心你呢。
婷婷的靈感也突然來了,這時安老師正在講《竇娥冤》的課文,在說著六月飄雪的故事,而出現在婷婷筆下的是這麽幾句——
四月 口罩
空氣中充滿了非典的味道
春天 飛雪
陽光下流動著莫名的寒潮
不過對於更多的同學來說,因為非典反而顯得興奮了,因為有了一個神秘的談資。可不是嗎?張國榮縱身一跳畢竟是曇花一現;而薩達姆幹脆不知去向,就像拉登。姚明的火箭最終也還是沒有升空,NBA就一下子打了七折了;還有海外軍團也是不爭氣,吸引不了眼球。
實際上水平最低的一場比賽都會有觀眾的,那就看是誰跟誰比了,比如班與班之間的女子籃球比賽,得分幾乎跟足球比賽一樣,但照樣場上場下還是喊啊叫啊的,你再怎麽放鬆犯規的判罰,總不能像打橄欖球那樣吧。
人們關心的,能吸引眼球的,無非是兩類。一類是明星巨星可以讓我們為之瘋狂,還有一類就是你身邊的星,比如二(5)班的女F4,比如歐傑和小MIKE,比如奔奔和東東,當然還有快快,他兼有兩重身份,一是渴望成為一顆星,二是追蹤一批星。
學校裏如果沒有了歡樂,青春還會飛揚嗎?摘下口罩,小MIKE不還是照樣灌籃,歐傑照樣給人吃火鍋,而奔奔呢照樣把人玩得迷失了方向,當他像德尼爾森那樣盤球時。惟有畫畫,還在背著台詞,想著自己如何在星夢工廠裏脫穎而出。她現在覺得歐傑的《雕像》好玩是好玩的,但是好像自己的戲不多,歐傑和小MIKE這兩個有點喧賓奪主了,特別是小MIKE當他扮雕像時,所有人的目光肯定被他的裸體所吸引的。唉,還是要找歐傑修改呀。
還有《酸菜魚》,一心兩用真難啊,婷婷的歌詞沒有寫好,東東的彈唱就不能完成。還得催一催婷婷。
而婷婷呢,正在紙上尋找著旋律的韻腳。婷婷不會想到,舒服的韻腳沒有找到,生活卻實實在在地絆了她一腳。婷婷不會想到,SARS的陰影已經慢慢地靠近了她。因為生活本身永遠比虛構和想像要來得殘酷而真實。
那一天早晨,婷婷早上起來吃過媽媽給她準備好的早飯、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她們整幢樓都被包圍都被隔離了!而爸爸和媽媽僅僅是比她早走出五分鍾,就已經戴著口罩卻自由地走在上班的路上了。
婷婷一下子被打懵了,就像老拳王泰森打來的一擊勾拳,而非典比泰森要厲害多了。
懵懂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給爸爸媽媽打手機,爸爸媽媽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迅速趕回,一邊趕一邊對她說:不要怕不要怕,我們回來了。
媽媽的聲音是有點顫抖的,而爸爸就要沉著一些,當他們走到樓下時無一例外地被擋住了。
我剛剛出來,我女兒還在裏呢!媽媽央求道。
“我進去,我不出來了,行嗎?”爸爸如此說道,他想無論如何也要跟女兒在一起。
警察鐵麵無情,戴著大口罩之後就更顯鐵麵無情了。一個醫生模樣的解釋道,說這個樓道的有一個人跟一例疑似病人同坐過一輛快客,所以需要對這幢樓進行隔離。
婷婷在六樓,爸爸媽媽在一樓。“方便麵在櫥裏!餅幹在櫃裏!可樂在冰箱裏!”後來婷婷才體會出“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另一種味道。
婷婷隻好打電話給安老師。
婷婷的電話像一枚炸彈投向了星城。反應最快的就是邵校長了,他首先帶李大衛和所有保安“封鎖”了二(5)班,隻是二(5)班還在上課,裏麵的人並沒有察覺,就是舒婷婷的沒來,也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邵校長一邊親自指揮堅守陣地,一邊給教育局和疾控中心打電話,那邊的回答是:不需要隔離,但學校要進行全麵地消毒,特別是二(5)班的教室以及食堂閱覽室等地。
邵校長如釋重負,李大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而安曉然又一次打電話安慰婷婷“班級沒事的,你在家好好地休息學習,需要什麽我們給你送來……”
邵校長也不忘慰問幾句:“舒婷婷同學,你放心,我們的老師會對你進行輔導的,你的關鍵是要注意休息,放鬆身心,拉下的這點功課馬上變會補上的。”
下第一節課,邵校長走進了二(5)班教室,宣布了舒婷婷已經被隔離的消息——
“哇”地一下,所有的人都伸出了舌頭吐了飛沫,繼而馬上緊緊地閉住了嘴巴,好像這教室裏已經充滿了非典病毒似的。
“下一節課改為體育課,同學們都到操場上活動,教室進行消毒處理。”
又是“哇”地一下,同學們爭先恐後地奔出了教室,好像這教室馬上要發生7級地震似的。
所有的同學都不自覺地感到嗓子有點冒煙,所有的同學都情不自禁地想幹咳,也幾乎是所有的同學都感到身上躁熱無比。
這是一節李老師上的最為自由散漫的體育課,平時總要表演一番的歐傑和小MIKE拍著籃球也早就沒有了灌籃的欲望。奔奔和東東呢,也隻是把足球坐在P股底下發呆,大家都心思重重,大家都在想在昨天前天這幾天自己跟婷婷有沒有講過話?
“昨天中午我們在一個桌上吃飯的,我揀她碗裏的豆腐幹,她揀我碗裏的肉呢。”今今逢人便講,差一點成了講阿毛的祥林嫂了。
“前天中午我跟她一張桌子吃飯的。”小MIKE也終於屏不住了,本來這可以成為幸福的回憶,現在倒成了負擔了。
“我昨天喝過她帶的水。”同桌也有點驚恐。
“我和她一起去閱覽室借的書……”女生甲道。
“我和她一起上、上1號的……”女生乙道。
……
所有的同學都在回憶,也都在想像,想像由婷婷呼出的一口氣又被“我”吸進肺裏麵去了,如此這般的典型也就成了非典型了……
所有的記憶碎片,都好像成了非典的病菌在空氣中擴散和飛舞。當同學們回到教室的時候,空氣中已經飄著消毒水的氣味,醫務室的老師和化學老師還在忙乎著,當同學一個個坐到座位上時,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婷婷的座位,而她的同桌更是如坐針氈。
接下去是醫務室的老師來給大家上課,講非典和感冒的區別。講著講著,快快情不自禁地咳了一聲,這時所有的目光瞄住了快快,就好像戰斧式導彈嗖嗖地飛向他。
本來嘛,他做什麽都比別人快一點,現在就因為快了那麽一步,他就得接受目光的狂轟濫炸,天呢,鼻涕流下來了。
恐怖啊!
不過這又是偉大的鼻涕啊,他恨不得高喊:我有鼻涕了我有鼻涕了!因為有鼻涕就不是非典了!
然後又是邵校長出現在教室裏,他先是宣布午飯時不得在教室裏用餐,同學也可以到河邊到操場上去吃;再是宣布運動隊的所有的訓練結束,球隊不再住校,除了小MIKE。
邵校長還補充說,這個決定會在下午放學前宣布,你們二(5)班是提前通知你們。
二(5)班的同學感到溫暖了嗎?沒有,他們隻是有了一點買足彩中大獎的感覺。還有,他們去食堂吃飯,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躲避著他們,要是以前,帥歌靚妹走到哪裏都是受歡迎的,可現在,二(5)班的同學都感覺到了那個比喻句的準確——像躲瘟神似地躲著他們。
放學後,安老師把班幹部留了下來,一再強調大家不要緊張,而且要想辦法幫助婷婷渡過難關,說可以通過伊妹兒通過QQ幫助婷婷學習。
安老師還說,我們代表全班同學也代表全校買一束鮮花買一點水果去看望她,可以送到隔離點外麵,想一齊去地報名啊。結果誰都要去,但又都必須騎車去。李大衛老師也去,他是代表學校的。
奔奔、畫畫、今今一撥子人騎著車早早地到了婷婷的那幢樓下麵,一路上已經看到很多戴口罩的人,奔奔想,老爸老媽的擔心還是發生了,回家得跟奶奶說,不要讓老爸老媽擔心。
安曉然和李大衛路過水果店的時候,去買東西了。奔奔他們一夥趕緊先溜之大吉,算是給他們創造一個條件。
他們倆呢還是開著玩笑,安曉然對李大衛說:不要再跟廣東人Kiss了,因為安曉然聽說過,李大衛以前有一個不錯的女同學就是在廣州念書的;李大衛則對安曉然說:不要再跟北京人Kiss了,因為他聽說曉然的男朋友以後會到北京工作的。
李大衛的心情是有點怪怪的,雖然他做了教導處副主任,不過在二(5)班還是個副班主任,還得輔佐安曉然,而每次教師會議上,又是李大衛給安曉然他們布置工作。這種感覺當然是有點怪怪的。不過大衛也樂得這樣,這樣才有可能鍥而不舍地向安曉然發動進攻。
等李大衛和安曉然到隔離區紅線外麵時,畫畫她們已經跟婷婷喊上了——
婷婷你好,我們來看你了……
今今她們聽不到婷婷的聲音,其實婷婷也是喊了,隻是她有點哽咽了,特別是看到遠處李老師和安老師也來到的時候,她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讓她喊不出來,隻能一個勁地揮手。這個時候,婷婷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那種意境。不是不得語而是語不得,是說不出,這比她看到老爸老媽站在那裏還要激動。
所有的這一切,婷婷都寫進了日記,寫完就發到星城胡同發給安老師。晚上,又有那麽多的同學要跟自己聊天,特別是歐傑和小MIKE,讓她的感動又多了一層。
4月21日,隔離的第一天
今天真倒黴,如果我早走出五分鍾,我就不會被隔離了,當然我也回不來了。
老爸老媽就隻好住到奶奶家去了。剛才奶奶到樓下看我,她的頭發已經花白,好像六月雪一樣,唉,我是不是很冤呢?
同學和老師送來了鮮花和水果。“婷婷,你放心好了!”安老師對我這樣喊道,我想請她們放心,但是我喊不出。今今說明天還來看我。
奶奶已經是第N次打電話了,老爸老媽一再要我做吃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吃,一點也不餓,是心裏緊張還是什麽呢?我不知道,我隻是感覺到喉嚨口癢癢的澀澀的。很想哭。真是沒用。
已經是第二次來消毒了,他們都穿著厚厚的衣服戴著厚厚的口罩,認不出是男是女。我也戴上了厚厚的口罩。打開電視,都是一片口罩,不知主持人人會不會戴上口罩。我想想真是烏鴉嘴啊,我昨天寫了這麽一句:
四月 口罩
空氣中充滿了非典的味道
沒想到我的生活都充滿了非典的味道。
我不想寫了,我要看動畫片了。對,《千與千尋》。
4月22日,隔離第二天
我隻好把電話擱了。煩死了。那麽多電話。
有一家公司送來電話卡。淨菜有排骨雞腿西紅柿青菜和青椒。
中午的時候把鹽和味精搞錯了,醋和醬油的區別也是個問題。
隻好收短信玩。收到這麽一條:
還有一條:據考證最早記載非典的文獻是《三國誌》,曹操遭江吳偷襲,幸有典韋舍命護衛,操脫險後哭道:非典,吾命休矣——東東發來的;
今天下午,東東和小MIKE還有歐傑還有徐楓等好多同學都來看我了,他們雖然一個個戴著口罩,但我都能認得出他們來。同學真好,畫畫和歐傑在QQ上都要我趕快寫出歌詞來,我沒有心思寫,我怕一寫筆下都是口罩的字眼。但是我明天一定要寫了,突然有點想吃“酸菜魚”了。
徐楓(發到“星城胡同”時改為XX)站在那裏怪怪的,他不是我們班的,他是踢完球順道來的嗎?
晚上在窗口站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上有嬰兒發出的笑聲。咦,我從來不知道樓上有個可愛的嬰兒。非典讓我知道了我平時不知道的事。
又吃了很多藥,肚子裏全是藥,藥跟藥在打仗,不知誰勝誰負。還是沒有胃口。
今天有一個人想跑出去,確切地說是想衝出去,是二單元的,最後還是被勸回來了。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今天準備看《麥兜故事》,昨天的《千與千尋》太棒了,也有一點點刺激。一個專家在電視上說,看恐怖片免疫力會下降;那就看好玩的片子吧,我想麥兜一定會是好玩的。
4月23日,隔離第三天
又收到好多關於非典的信息,以及同學的問候。我都已經算得出什麽時候同學會發過來,8點45分到8點55分之間,這是第一節下課時間,還有就是中午。我隻得一邊刪一邊存新的。下麵一條還稍稍有點意思,抄下來——
曾多少次你滑嫩的身軀緊貼著赤裸的我,那溫柔體貼的愛撫令我享受一陣陣的快感,但我在享受你,你卻日漸消瘦,可憐的香皂!嗬嗬,非典時期要勤洗手哦——小周迅發的;
度日如年,今天才感覺到。老爸打電話來說,那個還是一個疑似,我們這個城市沒有增多的,他要我放心。
今天的菜非常豐盛,已經吃不完了。我怕這樣下去,不是得非典,也會得肥胖症了。仰臥起坐才做了三個就做不下去了。
上QQ聊天,聽一個“夢想巴西”的人神侃,他說他認識我。都喜歡這麽套近乎,男生啊,你的名字叫花心。
我才不會夢想巴西,我夢想自由,讓我去樓下小店買一條口香糖的自由。
今天準備看動畫片《老夫子》。
4月24日,隔離的第四天
先抄一條短信,覺得有意思,電視上有個專家在說,恐懼的心理比恐懼本身更可怕——
非典幾中死法:口罩悶死;中藥毒死;同事染病嚇死;出差回家被親朋躲避鬱悶死;被誤診為非典瞎治治死;散布流言被罵死;公共場合打噴嚏被扁死——今今發來的;
今天才知道外麵的店裏已經冷冷清清了,電影院和飯店都沒有生意,電影院是不開了。老爸老媽問了一萬遍的藥吃了沒有,還說我隔離在裏麵才是最安全的,他們都在安慰我呢。安老師給我發來了今天的作業,有背誦“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這幾句,太簡單了。
外麵春光明媚。我終於集中精力開始寫歌詞了,我想無論如何不能用口罩這個詞語,可還是很不爭氣,口罩一詞還是出現了——
我是一隻帶口罩的酸菜魚
我遊到東遊到西
哪裏還有清澈的河水
讓我自由的呼吸
哪裏有我的玩伴
在那河兩旁有楊柳依依
……
是不是太抒情了呢?聽說湘妹子喜歡宋祖英的歌,這個風格或許還是吻合的。
我得再想想。
4月25日,隔離第5天
今天下午又有一批同學坐在隔離線外麵,跟我招手,有奔奔、歐傑和小MIKE,還有XX,他為什麽來了?咦,連湘妹子都來了,好感動呀!
奔奔在電話中說,湘妹子特意拿來一盆酸菜魚,說是封口封了好幾層的,等工作人員拿上來後可以趁熱吃的。
我看不清她的臉,但覺得她的內心很善良,又讓我想到麥兜。
很想吃酸菜魚,但還是沒有吃。老爸老媽說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還說,等隔離解散之後,我們一定去吃酸菜魚,並且一定要好好謝謝湘妹子。
我還收到了99隻紙鶴,我寫了一首詩——
99隻紙鶴 百分百的心
帶我去一個純潔的家鄉
那裏有麥草有陽光
有河流流過我的心靈
今晚我要看《丁丁曆險記》。
在二(5)班,在星城高中,婷婷的日記成了大家每天必看的東西,就像早些天伊拉克戰爭時,大家每天看水均益從伊拉克前線發回的報道一樣,而且邵校長每天幾乎都要到二(5)班來視察一番,好像婷婷被隔離也是一種什麽光榮似的。
不過婷婷也是鬼得很的人,她發到星城胡同上的都是可以給大家看的,她還有沒發出去的呢,比如這第五天的日記,其實還有一篇:
徐楓每天都要站在窗口,讓我想到了那首歌,《害羞的男孩》,對了,他發給我的FLASH就有這一首。其實男生的心事也隻有女生最懂了。
我覺得我隻要每天跟他在網上聊聊就可以了,真像歌中所唱的,如果哪一天被我老爸逮到,那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了。現在他站在窗下,有一點像剛剛種下的一顆樹,這棵樹能生長嗎?
第一次感覺到被關心被重視的味道。我讓他回去在網上聊,我喜歡看他的背影融入到一片夜色中,然後那個企鵝頭又一閃一閃地,他說他有兩個理想,一個就是成為球星,還有一個就是成為閃星,就是做一名高級閃客……
也就在第五天。婷婷的第五篇日記在星城胡同出現的時候,邵校長進教室時是一臉的陰沉。旁邊李大衛和安曉然老師都在,他就開始批評起來了:
“這麽大的事我做校長的也不知道,出了事誰負責,家長找我領導找我誰負責,我邵本善負責呀,我是第一責任人呀……”
所謂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也就是這種情況,全班同學都不知道邵校長為什麽發如此之大的火。
“去電視台露臉,宣傳星城我不反對,就像我的前任陳校長做的那樣,可是你們竟然跟美國那樣,把我們的明星寫在了撲克牌上,這個做法不是太輕率了嗎?你們一個人玩,我也不反對,但你們是在代表星城知不知道?你們不是喊‘星城星城星光閃耀’這樣的口號了嗎?這是學校的形象呀?”
所有的同學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來電視台已經播了節目,播了也不通知反倒讓校長看到了,嗨,這事啊!
李大衛和安曉然都覺得心裏很窩氣,李大衛是知道二(5)班要去錄節目的,但是他沒有向校長匯報,這就使邵校長怪罪他了。不過李大衛已經勇敢地承擔了責任。
安曉然呢覺得李大衛是有點委屈了,當時她跟大衛說這事的時候,大衛是說跟校長打個招呼,但曉然硬是說不必了不必了。
同學呢議論就多了:
如果請“趙本山”做節目他就不會生氣反而會高興了;
是啊,誰讓他是一校之長的呢?
如果是陳校長肯定不會批評的;
聽說還有重播,我們看重播吧。
這幾天小MIKE是再忙乎的了,因為一下子滿街的口罩讓他有了興趣,他的《十萬個中國人》一下子有了新變化,戴著口罩就對眼睛的拍攝要求更高了。所以他想更湊近地去麵對拍攝者,但是大家都躲避著他,雖然他也戴著口罩了。
還有就是孤獨。他隻能一個人住了。歐傑再三讓他住到家裏去,他覺得這個時候去打擾人家總有所不便吧。
還有老媽一天一個國際長途,問他是不是可以提前回家,因為現在太危險了。老爸呢反正俱樂部聯賽也已經結束了,可以提前回國了……可是小MIKE才不想回去呢。他覺得他起碼有三件事要做,一是這照片和DV得繼續拍吧;二是這小周迅還沒有下文呢,這口語班呢都報名了,本來想五一開課的,現在也隻能往後拖了;第三呢還要為星城奪取全市的籃球聯賽冠軍。
對了,還得給畫畫和歐傑做“雕像”,還得嚴守秘密呢。
這一天,小MIKE正要去打球,短信來了,一看是小周迅的:“晚上七點到上島,我有事找你。不是學口語。”
這個下午小MIKE灌籃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他覺得他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高,好像小周迅就是一個助跳器一樣,隻要一腳踏上去,就會嗖地一下升到高空中。
走進咖啡館,一派冷清,小MIKE一眼就看到了小周迅,沒有看到陳易,這讓小MIKE相信“不是學口語”的。
小周迅呢倒是開門見山:“我來到星城認識的人不多,覺得你還是比較可信的,所以想請你幫個忙。”
小MIKE:“你太客氣了,B人願意為你效狗馬之勞。”小MIKE有的時候就喜歡這樣活用,他想既然犬就是狗,那就可以說是“狗馬之勞”。
這倒也真是小MIKE的想法,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小周迅的事竟然是跟畫畫的事是一樣的:配戲且嚴守秘密!而且她也是去什麽星夢工廠。
隻聽說好萊塢是造夢的,莫非這星夢工廠也是造夢的,就不知成本和利潤怎麽樣。
小MIKE一下子想到自己可要成為雙重間碟了,因為在歐傑和小周迅之間,他可不敢偏向哪一方,一方是哥們,一方是意中人。唉,難啊!重色輕友和重友輕色,都不是小MIKE的想法啊。
而且小周迅還給小MIKE下了個任務:讓他去做奔奔的工作,因為他說奔奔最好也能給他配戲。
“什麽戲呢?”小MIKE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也是扮一尊雕像。
保密,奔奔有回音後再告訴你,千萬保密啊,就當是什麽事情也沒有。
小MIKE在離開咖啡館去找奔奔的時候心裏一直在想這星夢工廠莫非是間諜工廠,怎麽都弄得來這麽神秘兮兮的。
“對了,你就試探一下奔奔有沒有興趣,主要是他能不能保密。來,我們拉鉤吧。”
小MIKE跟小周迅又玩了一遍拉鉤上吊的遊戲。小周迅的手白而纖細,手指是冰涼的。
小MIKE撥通了奔奔的小靈通:“你在哪裏?”
“我在複習功課。”
“能不能出來?”
“我奶奶不讓我出來,有什麽明天說吧。”奔奔不肯出來。
奔奔真的在複習功課嗎?非也。奔奔在“酸菜魚”呢。
連奔奔這樣的好學生都說謊了,你說怎麽是好呢?
但你不能讓奔奔沒有秘密啊,有秘密嘛,就得允許有善意的諾言。
這幾天老爸老媽是一天兩個電話,詢問非典的情況,搞得來奔奔的奶奶給他準備了十幾個口罩,因為電視上說了,這個也是假的那個也是偽的,這個是隔層不夠,那個怕有黑心棉。奔奔呢,倒是不在乎。這陣子也不住校也不訓練,所以有時間琢磨他的DV了。他買了好幾本關於數碼關於DV的書,他想他想解決的是晃的問題。奔奔想,現在飯店的生意大不如以前了,湘妹子應該有時間上街逛店了吧。對,去找她吧。
酸菜魚門是開著,生意卻沒有。湘妹子看到奔奔來,臉上就馬上泛起了紅光。奔奔呢手提著機器,開門見山地說:“我們上街吧,我給你拍些鏡頭。”
湘妹子跟老板請了假,老板還準許了,不過關照早點回來。
走出店門,奔奔對湘妹子說:“你就管自己看管自己走,千萬不要看我,一定要自然,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走著走著,湘妹子總是不自覺地要看奔奔,還要跟他說話。是啊,一個人走多寂寞無趣啊。跟奔奔說說,問問奔奔,這才有意思呢。
對於湘妹子的屢教不改,奔奔也隻好順其自然了,是啊。幹脆就把他問自己的問題也都拍下來吧,這樣才顯得更真實呀,再說又不是拍MTV嘍。可是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人看人的目光都是帶有懷疑和疑惑的,好像誰都是攜帶者,誰都希望對方離自己遠一點。特別是對於戴口罩的人,好像他就是發熱咳嗽病人似的,而不戴口罩呢,那不是更危險嗎?
走進了一個大商場,奔奔趕緊把自己的備用口罩遞給湘妹子讓她戴上。湘妹子一開始不願意,不願意把臉藏在口罩後麵,但是看到那麽多人連服務員都戴著,也就隻好戴上了。
但是戴上口罩之後的一個問題是:表情沒有了。奔奔拍下了她在服裝超市和化妝品櫃台前的流連。奔奔當時的一個念頭是,很想給她買點什麽,但是沒有名義沒有借口。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由理不壯,理不壯則氣不通……
奔奔一次又一次地開了小差,平時他也極少來這種地方。來,也是直奔運動服和體育用品櫃台,而不會到女裝超市裏逛悠,可現在,湘妹子路過女性內衣和胸罩櫃台前眼光明明是留戀的,但是她也得加快腳步,因為她知道奔奔會很尷尬的。奔奔隻聽見了湘妹子的自言自語的,這麽貴啊,是金奶奶啊……
奔奔還是拍了不少花花綠綠的空鏡頭,他想到時候可以剪進去,可以加解說什麽的。因為這算是湘妹子跟大都市的親密接觸了,雖然戴著口罩。
好不容易逛完了,天已經全黑了。奔奔對湘妹子說;今天我們不吃酸菜魚,我帶你去吃肯德基吧。
湘妹子除掉口罩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啦。
穿過城市廣場的時候,燈全亮了。連肯德基都有好多空著的位置,要是在平時,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奔奔要湘妹子自己點,湘妹子說隨便你給我點吧。於是奔奔點了一大堆,有新推出的黑椒雞翅,也還有兩塊雞翅漢堡的,還有薯條,可樂。湘妹子一看食癮馬上就來了,她剛要去拿薯條,奔奔就用餐巾紙打了她的手:洗手去!
湘妹子一上洗手間,奶奶的電話就追來了,奶奶問怎麽還不回來吃飯,可千萬千萬不要在外麵吃飯啊!千叮嚀萬囑咐。奔奔隻得說謊,說是在同學家泡快速麵吃呢,放心好了。
跟同齡人相比,奔奔還是很少說謊的,不過同齡人的說謊多半也是善意的,因為有的時候如果不說謊,反而會帶來不少的麻煩。
湘妹子在吃肯德基的時候。眼睛不是盯著窗外就是看著奔奔,這讓奔奔的目光不知道往哪裏躲才好,奔奔隻好說:我也要拍你吃肯德基呢,你就自然一點自然一點,就當這機器不存在好了。
湘妹子想機器的不存在是做得到的,但是要讓她感覺奔奔的不存在就有點難了。在這個時候,湘妹子隻想跟奔奔多說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平時看不見奔奔的時候,就是整天地想,整天地對他自言自語,但是看見了呢,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現在讓她一個人自顧吃肯德基,那不是會很不自然嗎?是啊,這裏總不如在酸菜魚來得自如,這裏就像是在做客人,而酸菜魚就是自己的家一樣。
其實對於奔奔來說,他好像也很想跟湘妹子說些什麽,說他們要排的戲,說要去的巴西,說新來的校長“趙本山”,但也不知怎麽的,一開口就又變成了非典知識講座了。還有就是各種各樣的傳聞:說一個送煤氣的從五樓下來之後就出不去了;還有上人家屋裏打麻將的,結果四個搭子就這樣一直不散地打下去;還有去人家那裏做家教的;還有一個從二樓往下跳的,結果把腳給崴了,還是被人送回了樓上……
“住在家裏不是很好嗎,有吃有穿有電視看……”湘妹子的口氣裏好像不但不怕非典,還有一點點向往似的。
真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啊。不過,這肯德基的滋味,湘妹子也終於領教了,怎麽說呢,沒有想像中那麽好吃,但那個甜甜的蕃茄醬蘸著薯條吃,味道真是好極了。
消滅SARS,自由屬於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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