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星狂

第七章 每人都有一副撲克牌

　　薩達姆不見了，薩哈夫不見了，伊拉克的沙塵暴也不見了。

　　美國打出一付撲克牌，發個每個美國大兵，每一張牌都是一個要抓的要人。這個遊戲太有創意了，這也讓小MIKE的頭又昂揚了一陣子，而且灌籃的成功率也高於前一陣子了，特別是前幾天女兵林奇被救之後，他一直說要給林奇寫一封信，也不知道寫了沒有。用歐傑的話說，小MIKE是屬於吃著碗裏看著盆裏的那種人，他永遠不會放棄對感興趣事物的進攻，隻要進攻，隻要投籃灌籃，而不在乎成功多少。

　　這一天，他又如約來到了上島咖啡館，他想告訴陳易，他不隻是招她一個學生，而準備招一個班的學生，當然可以免她的學費，因為自己吃了套餐也喝了咖啡。

　　“小MIKE，我給你再做個腦筋急轉彎吧……”每一次見麵，陳易都要讓小MIKE腦筋急轉彎，而每一次小MIKE都轉不過彎來。小MIKE甚至覺得中國人的腦子可能跟美國人的長得不太一樣了。

　　“陳易小姐，我接下去要搞一個口語培訓班，你到那裏來上課吧？”

　　“是嗎，有好多人嗎，多少學費？”

　　“你們中國人不是說君子羞於談義嗎？你來還是免費的。”

　　“為什麽，為什麽要免費呢？”

　　“你是小周迅介紹的同學呀，還有，你的琴彈得這麽好……”小MIKE也學會了客套。所謂客套，就半是真心半是虛偽。

　　“那你就不單獨收我為弟子了？哼，我要跟小周迅說。”

　　“不不不，我還是會給你單獨輔導的，請放心。”

　　隻要一說起小周迅的名字，就好像如來佛的掌心一樣，孫悟空就怎麽跳也跳不出去了。是啊，在球場上，小MIKE似乎能擺脫所有人的防守而上籃得分，可偏偏是在球場外，隻要小周迅的一個眼神，或者說是臆想中的一個眼神，就可以把小MIKE釘在那裏，就像武俠小說中施了魔法一樣。

　　陳易這才滿意地走到台上去《十麵埋伏》了。虞姬真的很漂亮嗎？小MIKE常常想這樣的問題。那個叫張國榮的男人演的虞姬就算漂亮了嗎？我可不要什麽程碟衣，我隻要小周迅對我笑，並且說我的灌籃真帥啊！

　　西海岸的一隻蝴蝶的展翅，說是會引起東海岸的一場風暴，今天看來就決不是誇張了。這幾天二（5）班教室裏的撲克牌就多了好幾副，不是用來打拱豬和紅五，而是把JBKA包括正副司令改成自己的偶像。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這麽做的，是小MIKE還是今今，反正小MIKE的這副牌紅桃是籃球明星，最大的是弗朗西斯、埃弗森、奧尼爾，喬丹已經降至紅桃8了，姚明隻有紅桃5了，這讓歐傑有點不爽，那麽你想知道大鬼副鬼是誰嗎？正司令是老爸，副司令是老媽。哈哈，隻有小老外才這麽填吧。

　　快快嘴巴動得快，腦子也不慢，我們不是排戲要錢嗎，我們找個讚助，最好就是找生產撲克牌的廠，我們把點子賣給他們，他們給我們錢！

　　是啊是啊，我們都想想辦法嘛——這是小周迅，她也急著要參與到班級事務和二（5）班的文化建設上來。

　　好啊，大家都覺得好，奔奔更是覺得好，於是做班長的馬上令旗一揮，婷婷寫文案，畫畫去找廠家，小周迅可以找藝校的舞美設計的；其他的就各自創意吧，是玩是娛樂，不過呢也可以彼此比一比，誰的牌最有意思，然後廠商就會選取哪一付。

　　今今是最積極的，平時玩打牌她也是最積極的。這不，連上課都不閑著，數學老師當場將牌沒收，並且又發表了一通高論：“你想通緝誰呢，我看還是先通緝一下你的那些習題吧，對你來說，每一題都是薩達姆，你以為你能解決他嗎？真不知道你們女生是怎麽想的……”

　　今今的臉是紅一陣白一陣，其他女生也把頭稍稍低了一點下去。數學老師的問題常常是要舉一反三，所以引起女生普遍的反感和不滿。

　　當塗滿偶像的撲克牌交到安曉然老師手裏時，她突然想到這是個好主意。因為前幾天省電視台的記者還打電話來，說讓她帶一個班級去做什麽節目，是關於一個追星的節目，大概是因為由張國榮之死引起的吧。編導說她和另一位坐在台上是嘉賓，但台下還得有好多方陣，其中就要有一批參與的學生，可以穿著校服，如果我的學生每人手中一付牌，到時候參與起來不是很有意思嗎？

　　那個記者就是一個多月前到學校采訪小MIKE的父親參加“家長會”，聽過她的課，留下深刻印象才會來聯係她的。安曉然也隱隱地覺得，那是這個記者在想辦法接近自己。澳洲的男友身旁的大衛，現在如果再……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還是先答應那個記者吧，要是陳校長在，她會答應得更為爽快的。這個邵校長嘛，是“不看廣告看療效”的，還是不匯報了吧。到時候向李主任就一聲就是了。哈哈。李主任——有好多老師就這樣開始叫李大衛了，而以前都叫大衛或李老師的。

　　“同學們，今天我收到了一副撲克牌，我覺得上課拿出來玩當然不好，這我要批評今今同學，包括那些沒有被發現的同學，但是這個方式我覺得很好，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像張海迪喜歡的當然是保爾，像奔奔喜歡的是貝克漢姆的，所以我知道他的網名叫貝就要貝到底……”

　　“早改了早改了……”快快忍不住了。“改‘貝克大奔’了。”

　　同學們都覺得奇怪，今天安老師看起來心情特別好，她不但不反對玩牌，還覺得用撲克來表達自己的追星還很好，真是不可思議啊。於是下了課，奔奔和畫畫就把拉讚助的事跟安老師說了。安老師聽了隻是囑咐道：“有，可以；沒有，也沒關係，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的。”

　　奔奔和畫畫覺得有了老師的支持，這腰板就硬多了。那麽玩撲克牌的，也覺得理所當然了。不過每個人要搞出54個名單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想有偶像嗎，你要有追星嗎，那你首先得熟悉和了解呀。其實每個人喜歡哪幾個也都是一清二楚的，難就難在要搞出一副牌來，而有趣就有趣在同花順子和誰比誰大，這前幾年黃宏好像在春節晚會上演過打撲克的小品。還有，那兩張大鬼是誰，這才是最關鍵的。

　　快快是一長串的主持人和解說顧問：黃健翔、張斌、劉建宏、張路、唐蒙、陶偉，甚至還有體育記者和撰稿人，大多以國產的據多，包括香港的，楊瀾、吳小莉、劉海若還有最近火得很的閭丘露薇。

　　歐傑的呢就雜了，不過他毫不猶豫地把喬丹做正司令，張伯倫是副司令，魔術師約翰遜是黑桃A，馬龍是紅桃A，姚明是紅桃J。歐傑對快快解釋說這已經很看中姚明了。歐傑還把草花的大貨給了一批導演：斯皮爾伯格、黑澤明等，張藝謀和陳凱歌分別是8和7，要是他們知道可能會生氣的。

　　今今是追星的，章子怡、李心潔、林嘉欣、董潔、孫燕姿、陳慧琳，大小S竟然是正鬼副鬼，趙薇也才輪到紅桃8；而大帥哥中則有陳曉東、謝霆鋒、五力宏、許巍、羽泉，可憐的夏雨是最小的，黑桃3，剛剛露頭的。野蠻女友全智賢要比金喜善大了一個檔次呢。全智賢是草花2，金喜善才草花9……

　　東東的陣容跟今今的相差不大，隻是多了些重量級人物，一些是足球明星一些歌星，從貝利、貝肯鮑爾、馬爾多納一直到羅納爾多貝克漢姆，從披頭士、鮑勃·迪倫、斯汀、U2到崔健羅大佑直到辣妹，怎麽說呢，未必都喜歡，但這好像也是一種知識的炫耀吧。現在不是流行一個詞嗎？叫知道分子。

　　婷婷的都是作家文人，而且他是按照課文裏來的，每個同學都知道的。曹禺、老舍、沈從文和契訶夫就分別是4個A，可憐的關漢卿、王實甫、湯顯祖和孔尚任隻做了四個“7”，甚至排在舒婷和海子後麵，那麽兩個大司令是誰呢？曹雪芹和魯迅。

　　大家都以為小周迅嘛，肯定是一批電影明星，周迅肯定是大司令了，誰知她亮出的幾張牌，比如方塊的，就都是動畫片中的人物，米老鼠、唐老鴨、丁丁、千尋、麥兜、小新、小丸子、辛巴……這讓不少同學都大受啟發，是啊，自己喜歡的人物不都可以嗎？

　　可是這麽一來，不是更搞笑了嗎？你說姚明被小新給壓住了，謝霆鋒還打不過麥兜，你四隻小天鵝可以炸翻喬丹也可以讓曹雪芹下台，這不是很好玩嗎？

　　更絕的是小MIKE，他本來想來一串夢露、麥當娜、莎朗·斯通、戴咪·摩爾一副順子打到潘金蓮孫二娘和閻惜婆的，反正他把他所學的都排進去了，還有秦始皇唐太宗，《英雄》裏麵的秦始皇稍稍有點陰，有點像福爾摩斯，很怪怪的。還有西施和楊玉環，可是一想不好玩，於是隻好玩班級同學的名字了，剛剛好，除了兩個司令，不是正好52個人嗎？奔奔、婷婷、歐傑和小周迅是4個2，快快東東今今和畫畫是4個A，而自己隻好做老K了，不過他喜歡老K的樣子，留著莎士比亞的胡子，很酷啊。當然嘍，正副司令就讓安老師和李老師當了。李老師隻好委屈一下了，讓安老師做大吧，雖然李老師已經做了副主任，但是安老師會因為大衛是副主任而對他產生“親密接觸”嗎？

　　小MIKE喜歡瞎想，也特別替李大衛著急。看著小河邊花草都很旺盛的樣子，他還有點觸景生情呢，可是，他搞不懂杜十娘會什麽要怒沉百寶箱，這些錢不是可以用來吃古代的比薩和肯德基嗎？看樣子古代肯定沒有這些玩意兒，連酸菜魚都沒有，所以她對公子很失望。

　　杜十娘對公子很失望，小MIKE對自己也很失望，特別是自己也已經碰到了小周迅，“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但是自己呢，什麽辦法都想了，但還跟那個套中人一樣，縮在那裏沒有作為。灌籃也灌了，DV也搞了，還答應為她的同學培訓口語，但還是搞不定，他想不通小周迅想要些什麽？功課嗎，但是功課跟花開鳥叫又有什麽關係呢？怎麽才能對她智取生辰綱呢，蒙汗藥嗎？

　　不要說小MIKE搞不定小周迅，就是畫畫也有點搞不懂小周迅了。怎麽說呢，如果說原來畫畫能獲得百分百的目光的話，那麽現在至少隻有一半了，這不能不對畫畫的心情不生產影響，雖然她不是那種小心眼很會嫉妒人的那一種，但小周迅一來，你看小MIKE，你看東東，你看歐傑，連奔奔的眼睛都有點“色”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喜新厭舊嗎？現在她跟小周迅也是有說有笑的，但就是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而且她多半還有點口是心非的味道了。那一次一起放學回家，小周迅問畫畫：你覺得班裏最帥的是哪一個？

　　畫畫回答：沒有最好，隻有更好。

　　小周迅就說：你虛偽。

　　畫畫反問；我虛偽？那你說說看。

　　小周迅：我看還是東東最酷。

　　畫畫說：你也虛偽……

　　好在東東不知道小周迅說的，而畫畫也沒有追問下去。所以畫畫也沒有把參加星夢工廠的事告訴小周迅。

　　現在畫畫的任務是跟奔奔一起最後要根據同學的意見，要拿出一個54顆星的大名單來，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牌發到自己的郵箱裏了，畫畫收到後，有的能讓她婉爾一笑，有的連畫畫也不知道，比如東東所說的U2，她就覺得是個服裝的品牌，如果這樣，範思哲和阿瑪尼都得算進去了，還有阿迪達斯。

　　隻好先跟奔奔商量商量。好在“貝克大奔”已經在QQ上了。

　　“我數了一下，有三百多個呢，你有什麽建議？”

　　我看還是分類，歌星、影星、球星和作家什麽的，你看怎麽樣？

　　還是奔奔腦子靈，一下子就找出了辦法。好，那就從大到小分吧。

　　球星：馬拉多納、喬丹、羅納爾多、庫娃、貝克漢姆、奧尼爾……姚明；

　　歌星：張國榮、郭富城、張學友、任賢齊、王菲……田震；

　　影星：湯姆·漢克斯、萊昂納多、周潤發、梁朝偉、張曼玉、張柏芝、趙本山……徐靜蕾；

　　作家：王朔、餘華、蘇童、安妮寶貝、餘秋雨……韓寒；

　　其實最後一個才是畫畫真的喜歡又想有點照顧性質的，她把這個名單傳給奔奔之後，奔奔馬上說很好，跟他想得差不多，不過馬上又回過來說“張國榮隻能割愛了，因為其他的人都是活著的。”

　　畫畫一想也對，如果張國榮可以算，那麽鄧麗君和陳百強也可以考慮了，可是誰來代替張國榮的黑桃2呢？對了，隻有譚詠麟了。還有正副司令該是誰呢，這可犯難了。其他的都好說都好排，反正也不是自己，誰J誰B都是在搞笑人家，可這正副司令要是沒有說服力，那還怎麽打牌呢？

　　畫畫隻好再發動同學，並且再三強調標準：一是要活的，二是要極大多數人都知道的，這麽一來排出來的又是五花八門了：

　　快快是喬丹和羅納爾多；

　　歐傑是姚明和奧尼爾；

　　奔奔是貝克漢姆和歐文；

　　小MIKE是比爾蓋茨和喬丹；

　　今今是孫雯和貝克漢姆；

　　東東是羅納爾多和德國門獎；

　　婷婷是金庸和安妮寶貝；

　　小周迅是陳凱歌和徐靜蕾；

　　畫畫自己呢，反而一籌莫展了……

　　第二天畫畫把大家的意見都匯報到安老師那裏了，李大衛也剛好在。安老師笑著問大衛，我看不合理，你們不是可以分開來嗎，讓唱歌的一副牌，讓他們比大小去；打球的踢球的一副牌，你讓打球的跟演戲的唱歌的在一起怎麽比呢？

　　畫畫和安老師覺得有道理，可是現在先得確定一副才能跟人家談呀。安老師想了想，這樣吧，表示我們有檔次，也表示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影響，我看比爾蓋茨可以是正司令，金庸大俠可以做副司令，李主任你看有沒有意見？

　　安曉然也不忘調侃一下李大衛。

　　“我能有什麽意見呢，不過小心比爾蓋茨和金大俠來起訴你們侵權，那你把整個賠掉都不夠吧……”

　　畫畫想這兩位德高望重也腰纏萬貫。一定能說服人的。接下去安老師布置了星期天去電視台錄節目的通知，大家可以帶上自己畫的撲克牌，還有，必須穿校服，早上九點先到學校集合，然後一齊去，到時候的口號是“星城星城，星光閃耀；星城星城，永遠第一。”

　　“李老師也一起去吧。”畫畫發出了邀請。

　　“是啊，由李主任帶頭我們就更放心了。”安曉然又補了一句。

　　“我星期天要上進修的課，你們自己去吧，不過要注意安全啊。”

　　李大衛已經報了大學MBA有課程，而且還是一所澳洲的大學的國內班，他不相信，他要讀給曉然看看，這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吧。

　　當畫畫把這個消息傳到教室裏的時候，教室裏是興奮雀躍，有人幹脆喊起了口號：

　　“比爾蓋茨萬歲！”

　　“金庸萬歲！”

　　“二（5）班萬歲！”

　　“星城萬歲……”

　　星期天九點，當穿著校服的同學們坐在大巴上時，也還都在喊著口號。這種形式電視上見多了，可是第一次那麽多人進演播廳還是第一次。

　　這是一個談話類節目，話題就是“我們應該崇拜什麽樣的明星”。安老師是嘉賓，另外兩位，一位是青年女作家，但從來沒聽說過她寫過些什麽，她的拉拉隊是一個護校的學生，清一色的女生，讓小MIKE的兩隻眼睛像鏡頭一樣地掃射；還有一位是企業家，是做飼料添加劑的，他的鼻子很肥碩，好像也添加了什麽似的，他的拉拉隊當然是他的那些職工，憨態可掬。

　　大家坐下之後，燈光一打，一開始大家都不習慣，就是坐在那裏汗也直冒。好在有一個人指揮，他讓大家擦掉汗水，後來還指揮大家拍手鼓掌——這讓不少人開了眼界，原來大家的拍手也是有人命令的，就像讀課文那樣。

　　主持人從張國榮之死開始談起，先問嘉賓有什麽追星的經曆。這個主持人的舉手投足學的都是崔永元，弄得有點做作。對了，現場也還有樂隊，他們就彈了一遍張國榮的《莫尼卡》的旋律，然後就一直呆在那裏了。可能是編導早就跟主持人打過招呼，所以安曉然說話的機會特別多。下麵就是一段對話：

　　主持人：你讀書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偶像？

　　安曉然：我好像沒有什麽崇拜的偶像，我喜歡不少明星啊，但是肯定都沒到崇拜的地步。

　　主持人：那你有沒有追過什麽星，就像今天你的學生那樣？

　　安曉然：追星麽，當然是有的。我很喜歡鍾楚紅，買過不少她的不幹膠小貼畫。

　　主持人：那是你讀中學的時候嗎，到狂熱的地步了嗎？

　　安曉然：是讀小學四年級吧。程度也就是買點小貼畫了。記不清價格了。總之我比較節約，從來不願意在追星上花多少錢的，所以程度不深。

　　主持人：那你怎麽來獲得買小貼片的錢呢，是省吃儉用嗎？

　　安曉然：我們家沒有發零用錢的習慣，需要的時候直接跟父母要就行，雖然必須先審報再批錢，但是絕大部分要求都能滿足，沒太多限製。

　　主持人：鍾楚紅好在哪裏呢？

　　安曉然：我覺得她很漂亮！很喜歡她那種味道，非常自然。她的衣服也特別好看——就是現在看都很好看。我很珍藏的一張貼畫上，穿的是白襯衫，藍色開衫棒針毛衣，好看極啦。

　　主持人：你有過那種毛衣嗎？

　　安曉然：沒有。可見我追星的熱度還是有限的。毛衣要花錢買的咯。而且我不太熱衷於打扮。

　　主持人：那林青霞不是也很漂亮嗎，還有胡慧中？鍾楚紅跟跟林青霞有何區別？我也做娛記了（主持人好像有點自嘲，那也就是自己逗自己玩）。

　　安曉然：我一直不太覺得林青霞非常漂亮。但是覺得紅姑太漂亮了。大概對我來說隻是審美觀造成的差異。紅姑看上去比較瀟灑，林青霞比較女人味。

　　主持人：你認為哪個男明星比較配鍾姑安曉然：男明星？

　　主持人：你希望她嫁給誰？

　　安曉然：好多年後看《秋天的童話》，覺得還是陳百強看上去最般配。我希望她嫁給……哦，我覺得她嫁誰都挺委屈，那麽漂亮的人兒。

　　主持人：嫁周潤發不行嗎？

　　安曉然：發哥……他能懂她嘛，他們的階層不一樣的。

　　主持人：發哥跟紅姑怎麽會不一樣呢？

　　安曉然：紅姑是小資產階級，發哥是泥腿子鬧革命的。

　　主持人：那她最後嫁給了誰？

　　安曉然：我曉得她嫁給誰的，讓我想一想……朱家鼎，她嫁給一個叫朱家鼎的人，朱先生是廣告界的。

　　主持人：小資嫁給資本家，朱家鼎，名字就是資本家，這是惟一的出路。

　　安曉然：不是的，朱家鼎是著名廣告人，據說出身演藝世家，朱家鼎似乎還是華人圈裏數得上的創意人，應該還是有才華的？好像跟紅姑也蠻恩愛。

　　主持人：好，剛才安老師講了她崇拜的鍾楚紅，同學們可能也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的老師也收集小貼子吧，下次你們追星就不用怕了，來，我們給安老師鼓掌……

　　於是大家三三兩兩地拍起了手，而那個叫大家拍手的人則使勁地打手勢。這時坐在一台攝影機後麵的一個胖子站了起來說：“不行，再來一次拍手，好，1號機和2號機準備，三——二——一，拍手！OK，繼續吧……”

　　歐傑和小MIKE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原來導演就是這樣牛B的呀，而那個讓大家拍手的人隻是哈著個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輪到那一位女作家了，她的發言好像是先寫好似的，一板一眼像是背出來似的，這讓喜歡插話的主持人一點也插不上嘴了——

　　那一年，台灣的“小虎隊”橫空出世，三個青春少年吸引了無數同齡的男孩女孩，我無法理解，這樣的三個少男所唱的流行歌曲會如此深得好友小敏的賞識。

　　她專門搞了個小本子，裏麵貼著不少“四大天王”、“小虎隊”的畫片，其中最多的就是“霹靂虎”吳奇隆。時常可以看到她談到“小虎隊”時眉飛色舞、津津樂道、崇拜不已的樣子，她不僅知曉他們的傑出成就和代表作品，而且能準確地說出他們的祖居之地、出生之所、生辰八字、性格特征、身高血型、三圍尺寸、特長愛好、婚姻狀況、奇聞趣事。臥室裏掛著巨幅肖像，台板下壓著帥氣的留影，座位邊貼著他們曾說過“名言”，空時，時不時地嘴裏哼著他們的歌曲。

　　我忘了是哪一年，小虎隊到上海開演唱會，我陪小敏到了上海，現場全是差不多年齡的學生們，還有他們的家長。吳奇隆出來的時候，生性有些靦腆小敏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吳奇隆，我愛你。”於是，這一聲“我愛你”帶動了全場，此起彼伏的“我愛你”從四處響起。

　　那個年代還是多少有些保守的，家人永遠無法理解那種“吳奇隆，我愛你”的心情，雖然我與小敏同齡，但我也無法理解她那種對不存在於自己生活的“星”人如此執迷。後來，她去了上海工作，理由是：因為那裏常有明星去出演，原來“小虎隊”也不過是她的曾經……

　　主持人終於插上話了：那原來說的是你的同學，也很生動，你能說說你自己的故事嗎？

　　作家：你是說我自己嗎？我從來沒有什麽追星的心情，我好像也不崇拜誰，不過，我記得特有趣的就是，在學校的時候，除了那個小敏，我們還有一個同學也特喜歡吳奇隆，她在枕頭下壓著張那明星的照片，好像是從雜誌上剪下來的，每晚睡覺的時候都拿那照片墊著頭睡。嗬嗬，可我這室友睡覺要打呼嚕的，每次她一睡熟我們就沒法入睡了，於是那天，呼嚕聲起，在寢室長的帶領下，為了大家的睡眠決定犧牲一下她的幸福，誰知打開燈一看啊，那家夥口水橫流正一滴一滴流在那照片上，自此，我真覺得做明星挺不容易的……

　　作家畢竟是作家，不能說她的事就是虛構的，不過細節倒還是很生動的，這也讓那些護校的人都為她鼓起掌來了。

　　輪到那個企業家了，他說了些什麽呢，好像說到特崇拜卡內基，後來又說到我動了誰的奶酪。還說到了那個飼料大王xxx，都是大家不感興趣的，繞了一大圈，才收了回來。聽得下麵的人包括他企業那幫子人也興趣索然，隻有那個指揮拍手的人，依然在忙個不停。

　　主持人顯然還沒有放過安老師的意思，繞了一圈之後，又開始對安老師的發問了，這讓不少正襟危坐在那裏的同學，特別是男同學感到了一種憤怒，好像主持人就是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泡”自己的老師，這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吧，所以方陣裏稍稍有一點點騷動，而一部移動的機器也不時地搖啊搖的，很顯然，它在做著小MIKE的特寫，因為在這個方陣裏，隻有小MIKE是最奪目的。

　　主持人：你前麵講到小時候收集小貼紙，那麽你長大像你學生這麽大的時候，還有沒有追星的故事呢？

　　安曉然：讓我想想吧。對了，那是我在高三的時候，非常愛聽譚詠麟的歌。有一次去逛延安路，看到一盤他的專輯，很想買，搜遍衣服和書包，所有的加起來也隻有7塊2角，剩下的7毛錢無論如何沒有，後來我在街上碰到同學，她也恰好沒帶一分錢，於是我和同學就在延安路上的各個公車站撿硬幣，最後還真的湊到了7.9元，買了盒卡帶，整個過程記憶尤新，然而那專輯的名字卻記不得了。

　　主持人：多麽生動的細節啊，大家鼓掌——你記得你撿了幾毛錢？

　　安曉然：很不好意思，很難為情吧，我記得是我同學撿了4毛錢，我撿了3毛錢……

　　這一次是二（5）班的同學，包括其他兩個方陣的都主動自發地給安曉然老師鼓掌，特別是二（5）班的學生，從來沒有聽過安老師還有這樣的故事，這讓他們受到了一次莫名的感動。

　　終於輪到方陣裏的人來說了，主持人也顯然早就知道星城的學生有點“出彩”的，所以先是把話筒遞給了其他兩個方陣裏的人。

　　一個像文員似的人說了：高中的時候喜歡蘇永康，相信他不是一個單純憑外表吃飯的歌手，後來知道他有吸毒的事，不過還是很喜歡他的歌。那個時候還比較崇拜尤金，覺得同樣的成就下，她的生活比三毛健康，並且她的生活是我最向往的那種，有個誌同道合的生活伴侶，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育人並幫助人，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做井底之蛙。

　　一個護校的學生：我崇拜的偶像嘛……初二看了《縱橫四海》《霸王別姬》後哥哥就是俺偶像。崇拜的程度嘛，把它寫在日記本裏。看了N遍《縱橫四海》，反複看他和發GG進入密室那段，以及他追紅豆MM的情節。

　　還有成龍GG，所有能找到的他的片子都看了。

　　又是企業的：國外的我比較喜歡費·雯麗！我覺得她是尤物——什麽是尤物？那就是高級動物中的高級動物我以前有段時間喜歡過——梁家輝，覺得他很有男人味。當時看過《人皮燈籠》，邱淑貞給他刮胡子的那個情節牽動了我。就是那一瞬間。邱美女看著心愛的男人，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拿起剃須刀，就那樣深情地為她的男人刮著那張俊朗的臉。那個情節我也不是很記得了，隻是那一瞬間很讓人難以忘懷……

　　又是護校的：女明星中我喜歡林青霞。我記得還是在我讀小學6年級的時候，有次我補課回家，姐姐和她的一個同學正在看電影——東方不敗，她很狂野加嫵媚，我迷上了她，一直到現在。

　　男明星中我喜歡劉德華。他有那麽多電影，還唱歌，人又帥，像我們這種小女生沒有不喜歡他的。還有就是謝霆鋒。

　　……

　　小MIKE已經坐不住了，他手中捏著的撲克牌都已經濕掉了。

　　而快快是恨不得自己上去主持了，他覺得這個主持人很娘娘腔，跟現在很多主持人是一個模樣的。

　　奔奔有點後悔今天來參加這樣的活動，如果不是安老師的故事，那這一切就顯得很傻很傻了。

　　有奔奔這樣想法的，二（5）班還有很多，包括歐傑包括畫畫包括小周迅。小周迅見過好多場麵了，對這些燈光啊鏡頭啊當然是滿不在乎嘍。隻有東東和今今一直瞪大著眼，想到馬上要輪到自己了，心裏不免有點緊張，特別是東東，因為怕口吃所以也就格外地緊張了，但你心裏越是怕，那件事就越是要找上你，讓你躲也躲不開。

　　東東一拿到話筒時，臉脹得通紅，額頭上全是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主持人便來開導：“這位同學，你不要緊張，你把你喜歡的明星說一下就行了。”

　　“我我我……”東東還是說不出什麽來，要是平時，同學們便會侃他“唱呀唱呀”，但是現在誰敢說呢。還是小周迅見過世麵：“你不是手裏捏著撲克牌嗎，你就出牌吧。”

　　小周迅知道這又不是直播，你在這裏滔滔不絕，說不定播出時什麽都沒有了。

　　經小周迅這麽一說，大家都掏牌了，東東呢也亮出了他的底牌，他在撲克上寫著德國隊將卡恩這兩個字，這讓主持人明白過來了：

　　“這位同學可能有點緊張，他把他喜歡的明星寫在了撲克牌上，這可真是個不錯的想法，嗬，卡恩是副司令呢，那麽正司令呢？”

　　東東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司令……

　　“我們班同學把喜歡的明星都編成了撲克來玩，我們一齊拿出來吧……”

　　嘩地一下，然後“星城星城，星光閃耀……”

　　所有的同學都舉起了手中五花八門的牌，就像舉起了一片明星的樹林。

　　這讓坐在那裏的導演很興奮，他馬上示意主持人采訪小周迅。

　　看樣子主持人完全是導演手中的一個話筒。歐傑暗暗想，以後要做就做導演。

　　小周迅當然滔滔不絕，小MIKE一旁還忍不住地插了嘴：“她叫小周迅，她最崇拜的就是周迅。”

　　“才不是呢！”

　　鏡頭麵前小周迅和小MIKE當場爭了起來，這正是導演想要的效果，而且一個靚女，一個小老外，這效果自然是好。隻可惜機位來不及移，導演要求他們再來一遍。

　　小周迅想來一遍就來一遍，在導演“OK”之後，就馬上對著小MIKE一句“才不是呢！”

　　可是小MIKE卻懶得再理她了，說什麽樣好呢？這電視也太假了，還不如自己的DV，想怎麽拍就怎麽拍。哪像現在這樣，有著一肚子話，但想說時不讓說，不想說時大家又都瞧著你。

　　沒有辦法了，小MIKE端架子了，隻有安老師來做工作。這個時候，已經中午12點了。導演看錄不下去了，隻好叫人來送盒飯。

　　一塊大排二個蛋一份蔬菜一分炒菜，二（5）班的同學當然也吃得津津有味了。一吃完就幹脆在演播廳門口開始捉對撕殺了。金庸壓住了馬龍，裏瓦爾多、歐文、徐靜蕾和鄭秀文這一付炸彈竟然炸掉了喬丹，然後大家哈哈笑作一團。這個時候，攝像倒沒有閑著，開始拍他們打牌的鏡頭，護校的學生和企業的也都在一旁休息和聊天，也拿他們的牌來看。讓小MIKE稍稍有點遺憾的是，護校的女生中沒有一個能跟畫畫和小周迅相比，而且身材也普遍不高。

　　下午繼續錄節目。小MIKE和小周迅也煞有介事地開始爭論，然後是安老師和作家和企業家探討追星的現象，然後得出的結論是——追星是可以的，但是要健康地追星，也不能一味地追影視歌星，比如企業家比如科學家，比如星城二（5）班把一致的目光鎖定在比爾蓋茨身上，這說明了在新時代我們學子的理想和追求……

　　反正主持人總是要往高處拔的。這就像語文老師對中心思想的概括。這是沒有辦法的，有的時候安曉然自己也體會不出封建主義的黑暗和資本主義的殘酷無情，但是她就不得不一再提醒同學：這是要記下來的，是要考試的……

　　錄完節目，編導非常滿意，一個勁地對安曉然說好，還特別指著小周迅和小MIKE他們幾個，還說下次再合作一吧。還問到時候讓他們來個“超級模仿秀”有沒有興趣？

　　安曉然倒是不卑不亢：這你要問他們了。倒是今今聽了連聲說好：好啊好啊，我們都做過日本真人秀的，你隻要說一聲，我們馬上可以演的。

　　編導說到時候會打電話給他們的。不過安曉然呢可沒有同學這樣的熱情，因為她知道，畢竟學生應該以學功課為主，如果成績不好，不要說家長了，就是其他任課老師的唾沫也會把你給淹沒了，何況現在邵校長的治校方針跟陳校長已經是大不一樣了。學生們是可以為球而狂為星而狂，可自己還得把握住呀。

　　每個人都有一副撲克牌，接下去的事情就是把撲克牌的創意要給推銷出去。畫畫和婷婷忙著去聯係企業了，方法很簡單，先在網上找撲克生產廠家的網址和電話，終於一一聯係上了。對方無一例外地要求把企劃方案傳過去看看，說是可以洽談的。

　　“把方案傳過去我們不就沒戲了嗎？”畫畫擔心。

　　“但是不試一試怎麽行呢？”奔奔作為班長顯然看得更開一些。“我們先稍微透露一點，不要全部透露就行了。”

　　“那也好，我們先試一兩家吧。”婷婷也附和道。

　　一家給的是足球明星，一家給的是籃球明星。一次都隻給13個，不給足。

　　“要不要我跟美國老家聯係一下？”小MIKE毛遂自薦。

　　“好啊好啊，你聯係吧，生意做成給你回扣給你股份。”

　　大家紛紛跟小MIKE開玩笑。小MIKE其實是說過就忘記的人，不過她對女生發來的短信還是記得很清楚的。陳易就有這麽一條：“晚上教我學口語，隨便請你看表演。地點歐陸風情酒吧，不見不散。”

　　從此泥牛入海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了。

　　倒是今今的演出通知倒是來了，不是給車做廣告，而是給一個什麽女裝做廣告，在一個市中心臨湖的酒吧裏。

　　東東以前也被人叫去過這種地方，所以一進去知道哪拐彎哪有台階，而今今一進這種幽暗的場所，如同盲人一樣地找不到方向了。好在有東東幫自己提這個拿那個的，還幸虧燈光幽暗，人們才不易覺察到今今的臉紅，因為好多套衣服，不僅要把腿露出來，還有把肚臍眼把背都出來。如果沒有熟人還好，可偏偏又有東東在。

　　今今後悔，今今感覺到好像是上了一當。這種感覺直到唱《野花》時才消失，因為掌聲太熱烈了，今今也就投入了進去，而且東東又彈得那麽好，其中有一段幹脆就是東東和弦的表演了。

　　所以在掌聲中，你分不清是對歌聲的讚美呢還是對琴聲的讚美。

　　但是當今今和東東同時聽到一聲尖利的口哨聲時，他們都呆了，因為隻有小MIKE才能發出這樣的口哨聲。

　　而且小MIKE幹脆就跳了上去，和著東東的節奏，並且不時地用手勢招惹著今今，今今哪見過這樣的場麵啊，所以隻能僵持著臉上的微笑。小MIKE呢，霹靂中有一點點倫巴的味道，好像郭富城給美特斯·邦威中跳的舞蹈那樣，這令模特的頭，也就是那個拍照片經常OK的人，非常興奮。

　　這個晚上令今今一夜都睡不著。倒不是因為最後頭發了五十塊錢給她，而是她覺得在同學麵前，特別是在小MIKE麵前穿得這樣“成人”。今今心裏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參加這樣的活動了。那不是被利用被頭成了搖錢樹了嗎？

　　“東東，你跟小MIKE說一聲，讓他千萬不要說出去。”

　　“他敢嗎？他不是也跟那個女生在在在在一起嘛。”

　　“你就說說說說嘛，他是在教口語呀！”今今急了，一急也變得結巴了。

　　是的，小MIKE在教口語，也就是陳易所說的請他看演出。今今想，這莫非是老天給自己的一次報複嗎？以前自己曾經在咖啡裏看到同學在“約會”，現在就讓同學看到自己在“賣唱”在“做野模”——這幾個詞可都是東東說的。東東說的是——怕什麽，就是做野模賣唱都正常呀。

　　這是東東在回家路上說的。

　　四月 口罩

　　空氣中充滿了非典的味道

　　——婷婷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