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跆拳道

第34章 有一種感覺叫昏厥

　　一場北方的冷空氣，讓秋天有了蕭瑟的味道了。當身體有了寒冷的感覺，運動就是一種最原始的取暖的方式了。當女生穿上羊毛衫之後，男生的眼睛裏便也多了一層溫暖的內容。

　　道館的訓練如常舉行，隻是在訓練結束後，校隊要留下來加練，這個時候李勇也會趕過來參加訓練。這個訓練可完全是實戰性的練習了。練習前，林教練講了要求。要求歸納起來就是三個字：第一是苦，要吃苦，要笨鳥先飛；第二是快，所有的動作都要快，無論進攻還是防守；第三是要凶，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手，這可不是為道館爭光這麽簡單了，參加大學生運動會，這是在學校爭光……

　　柳成剛覺得有點奇怪，林教練隻字不提金大元的棄權一事，好像沒發生過這個事情一樣。林教練隻是特別表揚了李勇，說他基礎紮實，在跆拳道中融進了散打的風格，是自成一派。林教練還特別表揚了趙多多和曾小帥，說他們進步快，不斷地在戰勝自己。林教練還特別提到了過些天再去考一批黃帶，說曾小帥和李勇應該都可以考了，還說參加比賽必須有黃帶和黃帶以上的資格。

　　林教練沒有提柳成剛和金大元，隻是提到金大元會協助他訓練女隊，柳成剛呢負責訓練器材和場地的有關事情。接下去進行了分組對抗，女子一個組，男子兩個組，一組是柳成剛和金大元，一組是李勇、趙多多和曾小帥。說是一個星期後再對換。

　　柳成剛想，這也真是冤家路窄，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金大元想，我以前處處都讓著你給你麵子，可現在不管了，能讓的都讓了，但再怎麽讓，蕭湘的心好像還在柳成剛身上，那還有什麽可以手下留情的呢？何況林教練也說了，柳成剛這個的性格就是倔強型的，你不給他點厲害看看，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金大元認為，柳成剛之所以能戰勝李勇，那也純屬運氣好吧。如果李勇經驗能夠足一點，那柳成剛是絕對占不到這個便宜的。

　　分組對抗開始了，分三個步驟進行。第一是攻防演練。一方攻一方守，然後互換，然後組與組交叉對抗，到後麵就是打實戰，戴上器具後，三分鍾一局地練，一共要求打九局。

　　這個時候人們才相信有所謂魔鬼教練一說。這個時候人們才相信，那些電影中的苦鏡頭好像也不完全是隨便拍拍的。

　　先不提柳成剛和金大元的對抗訓練，先說李勇他們這個組的。

　　曾小帥覺得機會來了，什麽機會？報仇的機會。趙多多也覺得機會來了，什麽機會？讓他能夠快起來的機會。

　　倒是李勇並沒有這樣的想法，既然自己這樣一個半路出家的人能入選校隊，這說明自己已經成功了。至於說要不要跟金大元較量，要不要向柳成剛報仇，這反倒是次要的了。

　　但曾小帥卻不這樣想了。他覺得四分之一比賽輸給李勇實在是太虧了，虧就虧在不熟悉他的打法上。無論從哪一方麵看，李勇都有點旁門左道，都不太像跆拳道的打法，可是林教練偏偏就喜歡這樣的風格。現在好了，訓練多了情況熟悉了，他也就沒有什麽秘密可言了。以前“無間道”做臥底的時候，隻知道李勇的散打功夫厲害，沒想到這家夥還在偷偷地練跆拳道功夫，真是個有心人啊！

　　而趙多多呢，同樣也是個有特長的人，力量大，隻是動作比較笨拙，他想通過跟李勇的較量能讓自己快起來靈活進來。因為跟柳成剛和曾小帥練多了，就沒有興奮勁和新鮮感了。

　　先是李勇做“靶人”，拿著兩塊踢板招引趙多多，趙多多的每一次踢打都是勢大力沉的，隻是他在每一次踢打前都要先擺好姿勢，調整好距離，然後再氣沉丹田地發出吼聲……這一切都太像表演賽了，實戰中沒有等你擺好姿勢，你就可能被打中了。或者你即使調整好了距離，但對方也是在動的啊！你隻有根據對方的位置，才能考慮你如何接近對手踢打對手……

　　林教練的講解讓趙多多不停地點頭，但他覺得難就難在這個雙方的距離上，趙多多喜歡稍稍遠一點，這樣他發力準備的時間也會充分一些，他喜歡引跑三步然後發力踢打，可是哪有這樣的機會呢？李勇做“靶人”倒也做得像模像樣，他在給趙多多製造機會，甚至在距離不對的時候主動地把踢板送上門去，這樣趙多多踢起來就很舒服了。

　　“你不要這樣，你要讓他踢起來困難，這樣吧，踢到兩百下互換！”林教練在一旁說著。

　　不到三十下，趙多多已經氣喘如牛了，整個道服也已經濕了。

　　而這一組的訓練，則是在緊張和沉默中進行的，起碼在柳成剛的心裏，每一次踢打那可都是用足了勁的，在他的意念中，每一次他都是能踢到對方而且得分的，每一次也還把金大元打倒了地上，金大元痛苦不堪，金大元叩頭饒命——打鬥的動畫片看多了就會有這樣的效果，它會讓人產生勝利的幻想，這是有點美妙的。如果光是仇恨光是怨怒，那就不好玩了。

　　金大元本來是不把柳成剛放在眼裏的，如果說有一點點好感的話，那是來自於他的好勝心。可是現在，蕭湘為了柳成剛而來求自己，到最後也還是像演戲似的，想要進一步的親熱也遭到拒絕，這種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倒不是說這種親熱一定要有交換的意思，但是在潛意識中，一定是有過這樣的想法的——我把冠軍都讓了，你怎麽還這樣呢？

　　金大元為有這樣的想法而有點羞愧。人的心理真是不能多分析不能多想的，一分析就靶人最為自私的那一部分給暴露出來了。好在金大元還是喜歡分析的，隻是這種分析讓他覺得自己多少有點可憐。為了跟蕭湘好，你就得把冠軍讓給柳成剛，可是柳成剛又不買他的賬，而到最後蕭湘也並不買賬，還是這麽矜持——這好像進入了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了？

　　金大元越想越覺得可怕。不過很快地，金大元又說服了自己——自己是愛蕭湘的，不是一般地愛，不是趙元愛趙氏夫人那種愛，而是趙元愛淑夫人那種愛。為了心愛的人，可以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那麽這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如果蕭湘說真的愛自己，我可以再放棄一次跟柳成剛的比賽，為了成全他，我甚至可以退出學校的這個道館訓練。

　　金大元當然也是讀出了柳成剛眼睛裏的內容。是仇恨？是藐視？是怨恨？還是不解？金大元知道柳成剛對自己一直沒有多少好感，因為一山難容兩虎，他把自己當成了虎，所以柳成剛才會跟李勇決鬥，表麵上看是為了參加電視台的才藝秀，是為了名正言順，實際上還是老大之爭。誰是老大？我是老大！——金大元就是這樣在揣磨柳成剛的心思的。

　　想法決定行動。訓練對抗中金大元再也不避讓柳成剛了，凶猛老練，像是要發泄一腔莫名的憤怒似的。這反過來對柳成剛倒真有好處，因為這才是他碰到的真正的對手，實力比他高，他總是挨踢挨打——但這真是他要的，不是受虐狂，而且在對抗中真正能學到東西！

　　一次次被擊中，一次次被踢倒。“爬起來，再來！再來！”這個時候場邊的林教練顯出了他魔鬼的一麵。他一方麵要激勵柳成剛，一方麵又不時地翹起手指誇獎金大元。是啊，很少看到金大元是這樣出力的，這也正是林教練想要的。林教練想，如果這個冠軍是金大元拿了，那麽他可能不會那麽賣力了，雖然他搞不清楚金大元為什麽要棄權，但隻要金大元發狠出力，那麽一定會帶起其他人一起發力。

　　如果沒有林教練一聲聲地吼叫，柳成剛或許就爬不起來了。意誌有時就脆弱得如同一張白紙，一撕就破的，但正因為是一張白紙，那麽隻要不撕破，那麽還能寫上最美的話語的，關鍵就是看誰寫了，如果是被趙多多或曾小帥擊倒擊傷，那你可以躺在地上借機歇一會，你甚至可以罷戰了，但是現在的對手是金大元，是個盛氣淩人的家夥，是個到處都要插一腳的人，是個把自己的女朋友也搶走了的人——如此一想，“道仇家恨”便一齊湧上來了。柳成剛照樣爬起來，朝金大元一鞠躬，然後發動更為瘋狂的進攻。說瘋狂，其實也就是像牛皮糖一樣地死纏爛打，這個時候柳成剛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管怎樣，都要擊倒金大元，讓他爬不起來，讓他低下高傲的頭，讓他踢不出靈活的飛腿……

　　金大元也看到了已經鬥紅眼的柳成剛，這從他的動作中也可看出他的心態。金大元想，好啊，你這種打法剛好讓我教訓教訓你，不把你打趴下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金大元一麵如此想，一麵就有意引誘柳成剛攻打上來，先給他在心理上獲得一點點優勢，讓對手撿一點點便宜，讓他就打中幾個無關痛癢的部位……柳成剛果然中計，但也不是金大元所預料的那種無關痛癢的結果，被擊中的後果使自己整個身體都踉嗆了好幾下，這使得他意識到可誘敵但不能深入，否則就會弄巧成拙的。這樣的想法決定了金大元加快了進攻的節奏，他采用的是避實就虛的方法，柳成剛在隻顧自己踢打的情況下，把身體的很大一塊空檔給暴露了出來了，金大元便找準機會，一個轉身的旋劈擊中了柳成剛的頭部。柳成剛搖晃了一下，隻感覺整個人像悶掉了一樣，但他還是站穩了，誰知第二記踢打又過來了，他沒有能夠躲開，他知道是要踢過來的，而且踢過來的動作有點像慢動作似的晃晃悠悠的，但就是躲不開，腳也再也撐不住了，柳成剛啪地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嘩地一下，隻見李勇趙多多衝向了金大元，像是要鬥毆的態勢了，趙多多抱住了金大元的腰，李勇像是隨時要用散打動作似的，而曾小帥他們則衝向了倒在地止的柳成剛。林教練大概剛剛走到道館外麵去抽煙了，他被裏麵的喊叫聲喊了回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了柳成剛，脫掉他的頭盔，掐了一下他的仁中。柳成剛兩眼緊閉，臉色鐵青，像是失去了知覺。

　　“沒事沒事的，他是突然昏厥的……”林教練一邊安慰著大家，一邊繼續給柳成剛掐仁中，沈鬧鬧已經眼淚也掉下來了。“要不要叫喊119？”有的人已經想到救護車了。

　　金大元那邊終於沒有打起來，誰都有衝動的時候，但誰都記掛著倒地的柳成剛，等到金大元也湊到跟前的時候，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柳成剛突然坐了進來：

　　“怎麽了，我怎麽了，打啊，繼續啊！”有點癡人囈語似的。

　　林教練見多識廣，曉得柳成剛已經沒事了，就拍了他幾把掌：“小子，你還得會防守啊，你有本事也把對方踢倒！”

　　“好啊，再來過吧！”柳成剛嘴裏是這麽說的，但是身體卻一下子起不來了，趙多多也按住他不讓他起來，沈鬧鬧找來了礦泉水遞給他喝，李勇呢似乎心有不甘，想跟金大元理論似的，但當著林教練的麵，也終於沒有說什麽。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大家都很投入，也感覺到了踢打的殘酷性，我希望你們還要注意動作的合理性，要注意攻防轉換，一定要嚴字當頭，凶字當頭，狠字當頭！再見。”

　　“教練再見！”

　　人們沒有馬上散去，還是在對柳成剛問長問短。“沒事的，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吃一頓，補充營養體能。”林教練如此吩咐道。

　　金大元這個時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自己把對方打倒了，雖然是狠了一點，但這很正常啊，卻一下子沒有人理他了，他甚至覺得林教練所說的“動作的合理性”是針對他而說的。你們表麵是要凶狠，但真正的凶狠來了，你們就怕了，這不就像你們都熟悉的一個寓言嗎？葉公好龍，對，就是葉公好龍。你們就希望我做一個“靶人”，就是那種練習用的，我會給你們最舒服的踢打，但是我進攻了，我靶人打翻了，你們就不高興了，這不要說從李勇他們的臉上能夠看出來，就是沈鬧鬧她們，也對他不理不睬了，平時那可是有說有笑的呀。

　　金大元很鬱悶地走出了道館。

　　心裏有個魔，跆拳道之魔，連愛情也戰勝不了的魔，真的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