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使,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人浮於世,常欲有所為,然常感有所難為,實未得法門也。易者實難也,難者亦易矣。難易轉化全在乎法門。得眾妙法門而入,天下事何來難易之分,皆如庖丁解牛,紛紛然,迎刃而解。
文文一會撒嬌,一會兒發癡,江北秋感覺自己始終都被這家夥玩弄著。他尷尬地看了看手表,已是午夜12點多,想是李剛和沙沙他們熬戰正歡。他站起身,拿起了手包就要離開。
“你要走嗎?”文文坐著沒動問江北秋點點頭。文文站起來拿起他放在茶幾上的五百塊錢,走過來說“我不配做你的生意就不能要你的錢,你是好人。”
江北秋心中一陣感動,把錢放回到文文手中,就往外走。
“給你一句忠告。”文文叫住他,淡淡地說:“今天晚上最好別回家住了。你身上有我們這種女人的味,女人對它最敏感了。要是被你老婆抓到,你就死定了。”說著又鬼鬼地微笑著,說:“我在這裏等裏回來”!
江北秋感激地回過身對她說:“謝謝你!”
不知為什麽他本能地認為文文並不壞。他從手包裏取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文文,真誠地說“以後有困難的時候可以找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會幫你的。”
文文接過名片甜甜地笑著看了看,忽又調皮地說“江北秋!如果明天她們問起你怎麽樣,我就說你的功夫是我嚐過的最厲害的一個。”
江北秋被逗笑了,是真正的笑,他朝文文擺了擺手,推開門走了出去。文文也笑著擺手。
江北秋駕車行駛在回市區的路上。他半敞著車窗,企圖用窗外吹進來的已經透著寒意的夜風保持自己頭腦的清醒。然而,方才發生的一幕一幕卻象放電影般從他的眼前浮過,尤其是文文光潔如玉的身子,清秀可人的麵容,以及一句句“你是好人”的話語。
“我是好人嗎?”江北秋忍不住自己問自己。
他果然聽從了文文的忠告,沒敢回家,而是將車直接開到了公司門口。他看了看表,已經淩晨1點多了,整條街路上隻有路燈在亮。此時已進入廣告行業的淡季,家家戶戶都熄了燈,關上了防盜門。若是在旺季,現在這個時候整條街路上燈火通明,還在工作著的廣告公司每天都在半數以上。
江北秋鎖好車,打開公司的防盜門,摸了進去。如果他記得沒錯,今天應該是大華和小凱在公司值班。
他摸索著去找牆壁燈的開關,才走了幾步,燈忽然亮了。
白雪穿著睡衣,從員工休息室裏探出半截身子,她揉了揉腥淞的睡眼說“老板,是你啊。”
“今天怎麽是你在值班?”江北秋也有些吃驚。
“大華、小凱有事和我跟王莉竄班了。”小雪說“王莉呢?”江北球問。
“睡著了。”白雪說著縮回身子關上了門。
江北秋打開辦公室的門,開了燈,坐到椅子上。他的思緒仍被滿庭芳大酒店裏發生的一幕一幕困擾著。
白雪穿好衣服,推門走了進來,坐到他對麵說“老板,這麽晚你怎麽還上公司來了。”
“陪李處長和兩個朋友才吃飯回來。”江北秋點燃一支煙:“這麽晚了,就不回家打擾你嫂子了。再說,天亮後還要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白雪關切地說。
江北秋笑了笑,歎了口氣:“習慣了,戒不掉的。有些事一旦成為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白雪似乎聽出了江北秋的話外音,臉頰微紅。她知道江北秋在有意無意地向她暗示什麽,忙把話題岔開了。
“生意談成了嗎?”
“應該沒什麽問題了。”提到生意還是讓江北秋倍感興奮。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已經消費掉了江北秋兩萬多,如果李剛沒什麽倚重,他是絕不敢下如此的狠手,而李剛所倚重的隻能是他手上的工程。
在官與商的交往中,商雖處處仰望官的鼻息,但最終的贏家還是商。因為,官是要拿權來換錢的,而商唯一的目的就是錢。錢權交換總要有得可圖,為商之道的宗旨便是無利不起早!
“白雪,你明天也準備一下,這兩天可能就要簽合同了。”江北秋說。
白雪答應著,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江北球的桌上。她走到江北秋身邊時,鼻翼不由得抽觸了一下,而後神情頗為複雜地坐回到原位。她 看著江北秋,眼神中說不出的憤怒、憂傷、還是怨恨與無奈。
江北秋也發覺了白雪的異樣,問“白雪,你怎麽了?”
“老板!”白雪咬了一下嘴唇,恨恨地說:“你身上有那種女人的氣味!”說著眼眶中竟湧出淚水。
江北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除了煙味,酒味,他並沒有發覺什麽異味。文文的忠告回響在他耳邊——女人天生就對其他女人的味道特別敏感吧!他感到十分尷尬,解釋道“白……白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能想什麽?我是你的員工,你是我的老板,我敢想老板怎麽樣嗎?!”白雪冷冷地說,起身就走。
江北秋站起身,伸手去拉白雪,可是手指尖剛剛碰到她的胳膊又停住了,他在由於,他為什麽要拉住她呢?自己怎麽樣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白雪驀然轉過身,淚水已滾落到麵頰上,她絕望地看著江北秋一字一頓地說“江北秋!我辭職,明天我就走!”
白女的情懷真的很難琢磨。本來白雪對江北秋的感情還有一層膜隔著,因為江北秋畢竟是有婦之夫,她也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有違公德,所以她的內心才一直處於痛苦和矛盾之中。雖然她不敢向那個男人表明什麽,雖然她得不到那個男人的回報,但她並不懊悔。在她的心裏,那個男人畢竟心地善良,有同情心,有事業心,還值得她去愛。可是一旦發現了那個男人和其他男人並沒什麽區別,同樣的貪財好色,同樣的虛偽!她頓時感到萬念俱灰,心中便再無所顧忌,那一層膜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白雪!你相信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猛抓住白雪的雙肩,肯切地說著。
其實,江北秋對白雪的感情也很微妙。他一直以為自己並沒有把這個小自己七八歲的小姑娘放在心上,因為他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一個很愛他也很讓他愛的妻子。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很在乎白雪對他的感受。
白雪掙紮了兩下,沒能脫出江北秋有力的手掌,隻得放棄了抵抗,冷冷地說“我是你什麽人?我根本不需要聽你的解釋!”
江北秋猛地將白雪抱入懷中。白雪不再說話,隻是小聲地啜泣,這個男人的胸膛讓她感到溫暖和踏實。
江北秋在她耳邊緩緩地但很真誠地說“生意場上的事,有很多是你無法理解的。它就象是一個大染缸。紅可以染成蘭的,蘭可以染成紅的,到最後什麽紅的、蘭的、綠的、粉的慢慢都變成黑的了。隻要你想生存,隻要你還處在這個生意場上,你就會變成黑的。但是我還沒有變,至少現在,我還是原來的我。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什麽,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我隻是當著他們的麵逢場作戲而已,並沒有和她們混在一起……”
白雪終於破涕為笑,不管事實真正如何,她還是在感情上接受了這個男人的解釋。她脫開江北秋的懷抱,深情地看著對方。
江北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微微一笑,說“休息去吧,今天還有工作呢。”
白雪撫摸著江北秋略漸消瘦的臉龐,愛憐地說“你也睡一會兒吧,等會兒不還是要走嗎?”
江北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誠肯地說:“白雪,我需要你的支持!”
“我會的。”白雪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回到了員工休息室。
白雪走後,江北秋一個人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今晚遇到的是白雪,如果是陳玲,後果恐怕不堪設想。他不由得感激起那個叫文文的小姐來。但是,一想到和白雪的關係已經挑明,今後這段感情將發展到什麽方向?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後果?白雪就象是一杯鴆酒,雖然明知道她有毒,可以致命,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江北球還是沒有抗拒住心裏的誘惑。一絲隱憂出現在他的心頭。
天光剛剛放亮,江北秋就驅車趕回滿庭芳大酒店。他剛走到自己的包房門口,就見隔壁李剛的包房打開了。李莎莎走出來輕輕掩上門。
此刻的李莎莎鉛華盡褪,美豔的麵容上已略顯滄桑和疲憊的痕跡。她嘴裏叨著一支女士香煙,想要點燃,卻發現自己忘了把打火機帶出來。於是,她向江北秋努了努嘴。
江北秋走過去為李莎莎點上香煙,自己也掏出煙點燃了。兩個人就靠在走廊的牆上默默地吸著煙。
李莎莎深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兒,淒然一笑道:“江先生一定很奇怪我會出現在這裏吧”?
江北秋沒有作聲,隻是默默地吸著煙。
李莎莎繼續幽幽地歎道:“其實象我們吃青春飯的,早晚都有被人玩膩甩了的一天”。
“你……你什麽時候回濱海的?”對於李莎莎,江北秋一麵感激她及時向自己揭露趙廣明的真實麵目,一方麵也存有男人對於美豔女人那種複雜的情感。
“回來已經十個來月了。”李莎莎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華旗公司的老板把我玩膩了,就把我推給那些他要討好的大客戶。後來,趙廣明把我包養起來。他是個變態的家夥,我受不了,就把這件事捅給他老婆知道。他老婆跟他離婚,帶著一半的財產回了老家。
趙廣明知道真相後想要對我來狠的。我就先下手為強,找了個北京城的大哥先把他教訓了一頓。不過,這麽一鬧騰,我在京城也混不下去了,隻好回到濱海”。
對於李莎莎傳奇般的經曆,江北秋隻能感慨。或許,李莎莎覺得這樣說話有些沉重,想調節一下氣份,笑著問江北球:“江先生,你能猜出來我是怎麽教訓那個趙廣明的嗎”?
江北秋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李莎莎嬌笑道:“我找了三個極其妖豔風騷的三陪女,把趙廣明單獨和她們關在一個房間裏,然後不停地給趙廣明注射美軍在越戰時使用的催情劑,五天以後才把他放出來。結果,趙廣明落下了一個見到女人就打哆嗦的毛病,那活兒也就廢了”。
聽了李莎莎的講述,江北秋忍不住啞然失笑,隨後,一股涼意從脊梁骨裏向外冒——李莎莎絕對是一個吃人可以不吐骨頭的家夥!
李莎莎從江北秋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由輕輕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說:“對了,在趙廣明包養我的那段時間,我曾聽他說過一件關於你的事”。
“關於我的事?”這倒讓江北秋吃了一驚。
“他好象指示過什麽人偷了你一個創意,而你自己還蒙在鼓裏……”李莎莎緩緩地說。
“是不是威利斯電動剃須刀的廣告創意?”江北秋急切地問。他後來在電視上看到了那個廣告,恰恰是自己的創意!這件事也成為江北秋心中的一個症結!
“對對!就是那個威利斯剃須刀的廣告創意!”李莎莎說。
“無恥!”江北秋忿恨地說著,此事一直縈繞在他心頭,至此終於真相大白。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江北秋由衷地說:“你怎麽不去幹點兒別的什麽生意呢?賺錢的行業很多,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你以為我幹這個是為了賺錢嗎?”李莎莎輕佻地說:“我隻是不想出力費腦子,還耐不住寂寞而已。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就把我包養了吧”!
“我可不想你把對付趙廣明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江北秋苦笑著,熄滅了煙,轉身去推自己包房的門。
“江先生”李莎莎輕輕叫住他,語氣鄭重。江北秋回過身問:“什麽事”?
李莎莎幽幽地歎了口氣,說:“看得出你是個好人,如果你願意就幫幫文文吧。她可是個苦命的孩子”。
江北秋點了點頭,走進自己的包房。李莎莎也將煙頭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碾滅,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個叫文文的小姐果然在等著江北球。她身子蜷縮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江北秋悄悄坐到她身邊,觀察起來——文文的年紀和白雪、王莉她們應該差不了多少,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褪去了濃妝,她的麵容更顯清麗。不知怎麽著,江北秋越看越可愛,不由撩起文文拂在麵頰上的亂發,輕輕吻了一下。
誰知文文的雙手蛇一般緊緊纏住他的脖子,一條火熱的香舌迅速滑到他的口中。江北秋嚇了一跳,急忙把她推開,身子向後竄了竄。
文文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說:“原來江老板隻喜歡偷香啊!早知道,我任你偷就是了”!
江北秋被她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頗覺尷尬。而在這時,文文溫柔地挽住他的胳膊,將頭枕在他的腿上,溫順地說:“其實,我早就醒了,聽到你在門口和莎莎姐說話,就裝睡啦”!
這個鬼精靈一樣的女子對江北秋來說似乎有著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江北秋輕輕撫摩她的長發,說:“把你的電話也留給我吧,如果你願意,將來有了好的機會我介紹你做些別的生意”。
“我還能做什麽正經生意呢?早晚都會得上病爛死、臭死——”文文哀怨地說,眼睛裏噙著晶瑩的淚花,江北秋看了心如刀攪般難受,說道:“不會的,隻要你自己願意將來一定有機會的”!
天漸漸亮了,江北秋正和文文相倚在一起說話,就聽李剛大聲地叫著:“老弟,老弟——”
江北秋急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推走到李剛的房間。李剛穿著睡衣,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看來昨夜肯定發生了一場天翻地覆的熬戰。
江北秋笑嘻嘻地坐到李剛身邊問“這個莎莎很厲害吧?”
李剛嗬嗬的笑著,一副吃到了魚腥的貓的表情。一會兒,李剛的兩個朋友也都神情疲憊地走了過來。幾個人閑聊一陣,又到樓下吃了些早點,便準備離開了。
李剛讓他的兩個同學先上了他的奧迪車,自己則感激地握住江北秋的手說“老弟啊,夠哥們兒意思!今天上午九點半你來我辦公室,咱們簽合同!”
“大哥!你照顧兄弟,兄弟心裏有數,咱絕不會辦沒規矩的事!”
江北秋感激地說,李剛嗬嗬地大笑。
上午九點半,江北秋帶著白雪準時來到了李剛的辦公室。
李剛領著他們到現場考察,而後,又回到辦公室,拿出了事先做好的設計方案。
江北秋和白雪仔細地看著設計方案,這確實是一項他們從未接過的大生意,按照正常的工程造價,絕不低於一百萬!與這生意相比,他們以前做過的民博會的生意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江北秋也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
李剛笑嗬嗬地說“怎麽樣,大哥也很夠意思吧!”
江北秋連連稱謝。
“我們醫院原定的工程造價是97萬,我提議做了部分改動,現在定下的是110萬。”
李剛說著從辦公桌裏拿出擬好的合同書扔到江北球的麵前,得意地說:“小江,看看吧,如果沒什麽疑異,就簽字吧。”
江北秋心領神會,笑道:“我能有什麽疑議,一切聽憑大哥做主!”說著把合同遞給了白雪。
白雪仔細地閱讀著合同書。雖然她進入商海的時間不是很長,但還是看出來這份合同表麵上十分公平,但實質上卻是給予了乙方很大的方便。因為合同規定,乙方進入工地後,甲方將首先拿出50%的工程預付款,而工程結束後,甲方另付40%,餘下的10%將做為工程抵押金一年後付給。
江北秋和李剛說著閑話,白雪看完合同後點點頭遞給江北球。江北秋象征性地看了看合同,說“大哥,那咱們就簽吧?”
“簽吧!”李剛嗬嗬嗬地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