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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玄武門:血染的假麵舞會

  曆史本來就是一場假麵舞會,霓裳豔羽,人影鬼魅。最後一曲結束的時候,迷幻的燈光滅掉了,世界又亮了起來,整個現場真實得一覽無遺,發生的一切猶如一場夢,隻有翻卷的刀刃,倒掉的城牆,流淌的血液昭示著發生的一切。狂舞的人群都摘下了麵具,誰也不認識誰,帶著各自的陰謀走出了舞廳。很快消失在紛紛擾擾的曆史街頭,遍尋不著。

  武德九年(626年)六月初四,唐朝都城長安刀光劍影,喋血百步。唐高祖次子秦王李世民在宮中發動政變,殺其長兄李建成、四弟李元吉及其家屬數百人,史稱玄武門之變。

  “王牌對王牌”

  李淵在建立唐政權不久就立長子李建成為太子,本來此舉是為了穩定人心,安定天下,可誰知最後卻演變成為兄弟之間自相殘殺的導火索。

  李建成在李唐建立之初的時候,相對自己的弟弟們來說,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這種優勢主要是因為他的嗣長子身份,與他在開國前後一段時間裏,與李世民並駕齊驅的功績也不無關係。在統一天下的戰爭中,李建成的聲望和權勢固然有所提高,個人能力和人才集團方麵,也有所增強,但這種提高和增強的速度,相對於李世民來說是有距離的。

  而造成這種距離的,除了個人能力,還由於工作分工不同造成的,不同的舞台展現了不一樣的風采。在統一戰爭中,李世民作為一名武將常年在外征戰,而李建成被李淵留在了身邊,打理朝政,安頓後方。這樣的工作安排無可厚非,因為一則嗣君不輕出是一個古老的傳統,二是李建成多謀難斷的性格特質決定的,他的性格更適合於做參謀,而不是做獨當一麵的統帥。

  坐鎮長安的李建成,在當時的情況下,除了幫助李淵穩固所統轄地區的統治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為大唐帝國盡量挖掘人才,發展國民經濟,為在外征戰的軍隊提供強大的物質保證和智力支持。雖然這時候坐鎮朝廷的是李淵,但身為太子的李建成,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這一點是不應該被一筆抹殺的。

  李淵對李建成的工作和能力也是比較滿意和放心的,這從他在天下尚未統一、政權尚未穩固的形勢下,多次離開都城外出巡遊的記載就可以看出來。這樣的一個李建成,是能夠成為一個守成之主,乃至有一定作為的皇帝的。他嗣長子的身份,和擔任太子期間所作出的功績,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也都是能夠保證太子地位不被動搖,在李淵去世後也能繼位成為唐王朝的第二位皇帝。

  李淵是個家庭觀念很強的父親,大唐帝國的創建過程基本上是李氏家族創業史,他的江山完全是依靠兒子、女婿、朋友和李氏宗親一手打下來的。李建成和李元吉是他最信任的親人,而李世民是他在軍事上最大的一張王牌。

  三個兒子,兩個集團(太子集團和秦王集團)之間的爭鬥,是名副其實的王牌對王牌。

  李世民是一個有著極大政治抱負,並具備實現這種理想的能力的人,他在征戰的過程中,得到了大量忠於他的文武人才。另外,多年在外征戰的經曆,讓其由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迅速成長為一個成熟的軍事統帥。如此一來,李世民在地位和權勢這樣的硬實力上可謂如日中天,同時在威望、個人能力和人才集團這樣的軟實力上也是無人能匹。

  無論是硬實力還是軟實力,李建成與李世民相比都存在不小的差距。他所能與這個強勢的弟弟抗衡的,就隻有自己的太子之位,及其所帶來的超出一般皇子的權勢和地位了。但太子之位真的就讓他拿到了一張免死金牌和一把指哪砍哪的尚方寶劍了嗎?

  李淵是個“護犢子”的老爸,他對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三個嗣出的兒子是相當寬容,寬容到放縱的地步。“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也就是說,這幾個兒子可以放肆到騎馬跨刀出入宮廷。甚至太子和秦王、齊王三兄弟的命令,竟然與他這個皇帝老子的詔敕具有同樣的效力,這樣上下不分,自然就搞得下麵的部門和單位不知道到底還聽誰的好,隻好誰的命令先到,就聽誰的。(“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為定”)

  此時李淵的皇權,在一些方麵與李世民的王權相比,都不再具有絕對的上下之分,更別說李建成的太子權了,太子應有的超出普通皇子之上的權勢和地位,也就因為李淵的放縱而消失於無形。

  皇位繼承人,成了一張看上去很美的名片,好聽不好用。

  在這樣的形勢下,李建成就完全失去了與李世民對抗的客觀實力(東宮衛隊這一關鍵因素,也早就因為秦、齊二王府被李淵授予同樣的權利而消弭了質的差距,隻剩下了量的區別),不能不感覺到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到極大衝擊。同時,李淵還縱容皇子們在天子腳下可以擁有私人武裝,一旦兄弟反目,那就不是拳腳相加的單挑了,而是武裝暴動。

  由於李淵任人唯親的毛病過於嚴重,更因為李二郎也太能打了。可以不誇張地說,李唐的半壁江山都是李二郎一手打下來的。與李世民蕩氣回腸的鐵血生涯相比,李建成在後麵所做的保障供給之類的活就顯得黯然失色多了。正當李世民在無數個大小戰役中擺出各種POSE,讓戰地記者們瘋狂追逐的時候,李建成正埋頭於一大堆政務。

  武德三年至四年(公元620—621年),迎來了李世民平定天下的巔峰之戰,這一戰啃下了王世充、竇建德兩塊硬骨頭,使群雄紛爭、撲朔迷離的局麵迅速扭轉。放眼天下,已經沒有誰能阻擋李唐統一的腳步。而與此相對應的是,放眼整個大唐帝國,已經沒有誰能阻擋李世民迅速上位的現實。李世民的聲勢威望、官爵權勢也一躍而有了相當程度的提高(由於身為皇子的李世民起點就很高,往上提升的餘地不大,李淵在這一戰後不得不想盡辦法創出一個天策上將的名號來對他進行封賞),這時候,李世民就是大唐帝國天空的那輪紅太陽,耀眼的光芒甚至蓋過了李淵的風頭,更不用說太子李建成了。更可怕的是李世民絲毫沒有放緩前進的步伐,他在第二年再接再厲,擊潰劉黑闥,嚇降杜伏威,眼見著他駕馭的滾滾車輪就要將殘餘的割據勢力統統碾碎。

  整個帝國都為之傾倒,李淵起初還在為上天賜給自己這麽一個牛氣衝天的兒子感到欣慰,可隨著李世民戰功的不斷升級,他能給予這個兒子的賞賜卻到達了頂峰。這時候,李建成感受到了來自李世民一方的巨大威脅。

  雖說,整個大唐帝國都在為前方的李世民熱血沸騰,李世民也不負眾望。但此時,李世民沒贏,李建成也沒輸。因為這時候的賭局還沒有到最後開牌的那一刻。

  李建成感受到的隻是威脅,但他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輸,他手裏還有李淵這張王牌。在自己的幾個兒子中,李淵的確對李世民有所偏愛,但他並沒有改立太子的意圖。一是楊隋的教訓近在眼前(楊堅廢太子楊勇改立晉王楊廣,結果楊隋二世而亡,楊堅自己也不得好死。關於楊堅是否正常死亡,史家的意見並不統一,不過從《通鑒》等書相關的記載來看,楊堅被楊廣殺死的可能性很大),二是李建成並沒有大的過失,無論從哪方麵來看,他都是一個還算合格的繼承人。

  隨著唐王朝統一戰爭逐步劃上句號,李世民這張紅通通的王牌,在李淵的手中也慢慢淡去了顏色。這時候,李世民在這場太子爭奪戰中的形勢,也隨之急轉直下,由全麵進攻變為防守反擊了。李世民對太子這一皇位繼承人的衝擊,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對李淵皇權的衝擊:李淵在李建成、李世民這對兄弟的衝突中,隻會是前者的聯盟,太子是皇帝的肉喇叭和傳聲筒,是自己的形象的代言人。隨著李世民的步步緊逼,李淵不會坐視不理,他成了太子集團的堅定盟友。李元吉這個老四(老三李玄霸早死),也逐漸卷入了這場太子紛爭,而他,也是站在了李建成這邊。

  李世民終究是一個功臣而不是權臣,他雖然在聲望和才能上超出了不少成功篡位的奸雄,但實際權勢,尤其在中央朝廷方麵,相對李建成來講卻並無太大的優勢,相對手握皇權的李淵來說,更是處於絕對的劣勢。因此,在太子之位的爭奪上,他在表麵上一度取得領先,人氣指數爆棚,但事實上他卻從來沒能對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形成根本性的動搖。

  在李建成已經感受到來自李世民一方的巨大的威脅的時候,老謀深算的李淵是不可能不感受到的。在已經證明了李世民是大唐統一天下的最大利器的時候,李淵卻一反當初讓李建成坐鎮長安,李世民外出征討的做法,答應了李建成的請求,讓他代替李世民前去征討卷土重來的劉黑闥,就不能不說李淵是因某種原因有意為之。而結合上麵所說的當時的形勢,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他是想借此鞏固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的結論。

  當時有兩件事可以看出李淵的態度。

  尹德妃的父親尹阿鼠驕橫跋扈,秦王府的官員杜如晦經過他的門前,尹阿鼠的幾名家童把杜如晦拽下馬,揍了他一頓並打斷了他一根手指,說道:“你是什麽人,膽敢過我的門前不下馬!”尹阿鼠怕世民告訴皇上,先讓尹德妃對皇上說:“秦王的親信欺侮我家人。”高祖生氣地責備李世民說:“我的妃嬪家都受你身邊的人欺淩,何況是小老百姓!”李世民反複為自己辯解,但李淵始終不相信他。

  李世民當陝東道行台時,高祖李淵詔示他有權處理管轄區內事務。李世民便將轄區內一塊田地賜給作戰有功的淮安王李神通,正巧張婕妤也為父親求取這塊田地,高祖下詔書把這塊田地賜給張婕妤之父,但李神通表示秦王李世民賜給他田地在先,不肯交出來,這下惹惱了張婕妤。一天夜裏張婕妤陪侍,她乘機向高祖李淵進讒言:“您賞給我父親的土地,被秦王奪去給了李神通。”李淵大怒,第二天他召見李世民,斥責說:我的手詔不管事,你的指令下麵州縣就能執行,這成何體統?(“我手敕不如汝教邪”!)高祖還叫著李世民的小名,對大臣裴寂說:“這孩子常在外邊帶兵,已經形成了專製作風,全是讓那些謀士給教壞的,真不像我過去的那個兒子。”

  由此可見,李世民因為軟硬兩方麵實力的迅速擴張所帶來的衝擊,不但讓李建成有了危在旦夕的危機感,也讓李淵產生了強大的壓力。

  “暗算”

  在這樣的情勢下,李建成的一次普通的違例,便給了李世民一次絕地反擊的機會,這個事件就是楊文幹事變。

  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六月初三,李淵離開長安前往仁智宮消暑避夏。當皇帝還是挺舒服的,可以建個行宮,過上候鳥一樣的生活。冬天回到南方,春天又從南方飛回來了。這次出行,李世民與李元吉同行,李建成留在長安鎮守。而此時已與李建成結為一黨的李元吉,已經有了把二哥李世民幹掉的想法,由於李建成的阻止才沒有付諸行動。在這個時候,李元吉更是勸大哥李建成趁李世民出門,找個機會做掉老二。

  當時的慶州都督楊文幹,原來曾擔任過東宮禁衛的職務,和李建成關係密切。李建成在以前,曾經私下裏指使他募集勇士送給自己作為私人武裝。

  普通人外出旅遊尚且需要計劃一番,天子李淵要外出避暑,包括安全、坐鎮在內的諸多事宜就更需要提前進行考慮和安排。太子李建成當然是在李淵計劃前去避暑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在李建成看來,李淵的外出,自然是給了他更多閃轉騰挪的時間和空間。因此,當李淵等人到達仁智宮後,李建成便派遣爾朱煥和喬山公這兩個東宮中級軍官,給楊文幹運送鎧甲。

  運送鎧甲的事情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無論是鎧甲的來源和運送的路線,都需要事先進行計劃。因此,通過收買等手段在李建成身邊安插了自己眼線的李世民,也自然是提前知道了這一計劃,進而能夠針對這一計劃策劃並實施自己的反擊。結果,受到李世民收買的爾朱煥和喬山公在中途的時候跑去仁智宮向李淵告發了此事,說李建成指使楊文幹要造反,準備裏應外合做掉你當皇帝。

  同時,寧州(在仁智宮附近)也有個受到李世民收買的人叫作杜鳳舉也前來告發此事。

  由於慶州離仁智宮不遠,此事如果屬實,那李淵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李淵得到消息後,驚慌不已,他就找了個理由派人前去召李建成前來仁智宮問話。如果真造反了,誰還敢去啊?得知消息的李建成也是慌作一團不敢前往,一個叫徐師謨的幕僚勸李建成起兵造反,不過在最後他還是聽從了另外一個幕僚趙弘智的建議,輕裝前往仁智宮向李淵請罪。

  李淵馬上就把李建成抓了起來,然後又派大臣宇文穎前去召楊文幹(自然又是找的別的理由),受到李世民收買的宇文穎見到楊文幹後卻將實情告訴了他。在六月二十四日的時候,楊文幹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起兵造反了。

  李淵得知消息,雙手扶牆晃了兩晃沒倒,畢竟大風大浪就過來了,不會臨了被自己擺上一道。他一方麵派人前去討伐,另一方麵召李世民前來平亂。

  隻要有仗打,李世民永遠是最拉風的那一位。

  李世民勸李淵,不要稍有風吹草動就腿肚子亂抖,不就是一個楊文幹,隻要派遣一員大將前去就足夠了。李淵認為此事既然牽連到了太子李建成,響應的人恐怕會很多,執意讓李世民親自跑一趟。情急之下李淵還開出了一張空頭支票,平叛回來後就立李世民為太子,將李建成降為蜀王。那時候民間已經有打白條,但皇帝打白條的還是頭回見,於是李世民就信了,領著隊伍雄赳赳氣昂昂地前去平叛。這是六月二十六日的事情。

  當天晚上,李淵因為擔心戰爭一旦爆發,夜間在仁智宮難以應對,就離開仁智宮前往山外紮營,在第二天白天才返回。李世民出發後,李元吉和嬪妃們不停地跑來給李建成說情,大臣封德彝也為其開脫。這個封德彝,名倫,渤海郡人。最初在隋朝任內史舍人,被重臣楊素所器重,常跟他議論天下事。一日,楊素摸著他的床說:“封郎終居此坐。”

  為了證明自己的眼光,楊素還把從女(兄弟的女兒)嫁給了他。封德彝的陰持兩端在當時是非常有名的,不少作品中都安排了他一頭給李世民出主意,一頭又維護建成太子地位的事。但這實在不能怪他,因為如果走錯一步,那可是要賠上性命的。

  幾個人這麽一說情,本來李淵就沒有動李建成的念頭,很快就妥協了,他認識到李建成指使人運送鎧甲的行為隻是普通的違法,並無造反的動機,並進而意識到將這一普通違法行為升級為可以一舉將其從政治上搞掉的造反的行為,很有可能是出於自家二小子李世民的精心部署,為了斷絕李世民借機在京師進一步搞鬼的可能,李淵當即便將李建成放回長安,繼續鎮守。

  在楊文幹被殺,宇文穎被擒後,李淵更加相信是李世民在背後運作,但卻缺乏相關證據,一方麵為了做出解釋(畢竟李建成的私自運送鎧甲給地方軍官是違法的行為),另一方麵為了對李世民做出警告,便(同時)將此事的性質定為兄弟不和,並歸罪於東宮中允王珪、東宮左衛率韋挺和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將三人都流放了。

  李世民對此並不服氣,但此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陰謀已被李淵識破了,為了盡快從中脫身,便沒有對自己十分不公的懲罰做出異議,隻在私下裏派人給杜淹送去了三百兩黃金。(此事見《舊唐書》及《新唐書》的《杜淹傳》,其中前者說李世民「知淹非罪」,後者說李世民「知其誣」。)

  李淵一直希望李世民別再有非分之想,安於一個普通皇子的本分。李淵無意剝奪李世民政治上的地位,也無意要取其性命。但很多時候,人是被事件拖著往前走,身不由己大抵如此。

  楊文幹事變發生後不久,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人上書說突厥屢次入寇是長安太繁華了,有東西可掠奪,建議李淵把長安燒毀掉,另外找一個地方建都。這個建議是頗為荒唐的,但李淵對它竟然很認可,開始了派人尋找可建都之地。

  詭異的是他所尋找的這個建都之地,並不是“形勝之地”的洛陽,而是鄧、襄這一帶(河南南部山區到湖北平原)。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選這裏做首都,李唐王朝會失去相當程度的支持力量,可以說是自廢武功。李淵對此不可能不清楚,但他卻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不但開始實際行動,更是態度堅定,搞得重臣們“雖知其不可而不敢諫。”。

  秦王世民挺身而出,勸諫道:“北方少數民族為禍中原的情況自古就有。陛下憑著聖明英武,創建新王朝,安定中夏,擁有百萬精兵,所向無敵,怎麽能因有胡人攪擾邊境,便連忙遷都來躲避他們,使舉國臣民感到羞辱,讓後世來譏笑呢?那霍去病不過是漢朝的一員將領,尚且決心消滅匈奴,何況兒臣還愧居藩王之位呢!希望陛下給我幾年時間,請讓我把繩索套在頡利的脖子上,將他逮到宮闕之下。如果到時候不成功,再遷都也為時不晚。”

  李建成卻說:“當年樊噲打算率領十萬兵馬在匈奴人中間縱橫馳騁,(結果失敗了,)秦王的話該不會是和樊噲的相似吧!”

  李世民說:“麵對的情況各有區別,用兵的方法也不相同。樊噲那小子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呢!不超過十年,我肯定能夠將漠北地區平定下來,並不是憑空妄言啊!”

  於是,李淵不再遷都。李建成與嬪妃又群起誣陷李世民:“雖然突厥屢次在邊疆上為禍,但隻要他們得到財物就會撤退。秦王假托抵禦突厥的名義,實際上是打算總攬兵權,成就他篡奪帝位的陰謀罷了!”謊言重複千遍就成了真理,這讓李淵心生不安。

  接下來的胡馬事件,再次驗證了謊言吃人的事實:唐高祖李淵在京城南麵設場圍獵,太子建成、秦王世民和齊王元吉都隨同前往,高祖命令三個兒子騎馬射獵,角逐勝負。李建成有一匹胡馬,膘肥體壯,但是喜歡尥蹶子。於是他將這匹胡馬交給李世民說:“這匹馬跑得很快,能夠越過幾丈寬的澗水。二弟善於騎馬,騎上它試一試吧。”

  李世民騎著這匹胡馬追逐野鹿,胡馬忽然尥起後蹶,李世民躍身而起,跳到數步以外站穩,胡馬站起來以後,李世民再次騎到馬身上,這樣的情況連續發生了三次。李世民回過頭來對宇文士及說:“老大打算借助這匹胡馬害我,但人的生死自有命運決定,就憑他們能夠傷害到我嗎?”

  李建成聽到這句話後,乘機教唆李淵的嬪妃吹枕邊風:“秦王自稱:上天授命於我,正要讓我去做天下的主宰,怎麽會白白死去呢!”(“秦王自言,我有天命,方為天下主,豈有浪死!”)李淵非常生氣,先將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召來,然後又把李世民召來,責備他道:“誰是天子,上天自然會授命於他,不是人的智力所能夠謀求的。你謀求帝位之心怎麽這般急切呢!”李世民嚇得當時就摘去王冠,伏地叩頭如搗蒜,請求將自己交付執法部門查訊證實自己沒有說過這種悖逆之話,唐高祖仍然怒氣不息。

  對李世民來講,如果說他在以前,還能寄望於自己的這個兄長,希望李建成能在現在和將來放過自己一馬,那在楊文幹事變、遷都事件、胡馬事件之後的現在,他就再也沒法報有類似的期望了。

  “布局”

  走到了現在,李世民就算能夠放下自己的雄心壯誌,也會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或死亡或做天子。隻要李世民還不願束手就擒,隻要他還不心甘情願的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就一定會選擇天子之路。

  李世民很快就展開了行動,這種行動包括中央和地方兩方麵。

  在中央實力對比上,李世民本就有較大的劣勢,現在更是岌岌可危。在這一處境中,他的主要方向是自保,包括繼續加強自己府邸衛隊的實力;收買東宮的官吏,以便提前了解李建成、李元吉的行動方向;借助包括自己這一派的大臣等政治勢力,對李淵施加影響,遲緩他對李建成、李元吉放任的尺度,更阻止他直接對自己下手。同時,他也考慮到了不得不在中央發難的可能,采取了一些應急準備,包括將玄武門這一關鍵所在置於自己控製之下。

  李世民的優勢主要在地方,其中主要是洛陽,這是他的勢力中心之地。為此他不但安排了心腹溫大雅在洛陽坐鎮,繼續政治上的經營,又派遣了張亮率領一千多忠於他的將士前往,加強在那裏的軍事實力,同時“多出金帛,恣其所用”結納山東豪傑,使其成為可靠的根據地和大本營,以便在一朝有變的情況下以求自保。

  同樣,李建成和李元吉也采取了中央和地方兩手準備。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優勢當然是在中央,他們首先是繼續壯大自己衛隊的實力,使其對李世民的優勢進一步明顯;其次,利用他們遠比李世民強大的政治勢力進行活動(這政治實力包括他們自己,他們這一方的大臣,傾向他們的後宮嬪妃等等),一是瓦解秦王集團,將李世民的謀臣猛將從他身邊一一調走,並嚐試對這些人進行收買;二是策劃和實施下毒等直接將李世民幹掉;三是將李世民困在中央,不讓他有去自己地盤上大展手腳的機會。

  李建成、立元吉因秦王府擁有許多驍勇的將領,打算引誘他們為自己所用,便暗中將一車金銀器物贈送給左二副護軍尉遲恭,並且寫了一封書信招引他:“希望得到您的屈駕眷顧,以便加深我們之間的布衣之交。”

  尉遲恭推辭說:“我是編蓬為戶、破甕作窗人家的小民,遇到隋朝末年戰亂不息、百姓流亡的時局,長期淪落在抗拒朝廷的境地裏,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秦王賜給我再生的恩典,現在我又在秦王府注冊為官,隻應當以死報答秦王。我沒有為殿下立過功,不敢憑空接受殿下如此豐厚的賞賜。倘若我私自與殿下交往,就是對秦王懷有二心,就是見利忘義的小人,殿下要這種人又有什麽用呢!”李建成大怒,便與他斷絕了往來。

  尉遲恭將此事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說:“明公對我的忠心就像山嶽那樣堅實牢靠,即使他贈送給您的金子堆積到了北鬥星,我知道明公的忠心還是不會動搖的。他贈給您什麽,您就接受什麽,這又有什麽值得猜疑的呢!況且,這樣做能夠了解他的陰謀,難道不是一個上好的計策嗎!否則,禍事就將降臨到您頭上了。”

  不久,李元吉指使勇士在夜間刺殺尉遲恭,尉遲恭得知這一消息以後,將層層門戶敞開,自己安然躺著不動,刺客屢次來到他的院子,終究沒敢進屋。於是,李元吉向高祖誣陷尉遲恭,把他關進奉詔命特設的監獄裏審問,準備將他殺掉,由於李世民再三請求保全他的生命,這才得以幸免。

  李元吉又誣陷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高祖將他外放為康州刺史。程知節對李世民說:“大王的輔佐之臣快走光了,大王自身又怎麽能夠長久呢!我誓死不離開京城,希望大王及早將定下計策。”李元吉又用金銀絲帛引誘右二護軍段誌玄,段誌玄不肯從命。

  李建成對李元吉說:“在秦王府有智謀才略的人物中,值得畏懼的隻有房玄齡和杜如晦。”李建成與李元吉又向高祖誣陷他們二人,使他們遭到斥逐。

  李世民的心腹隻剩下長孫無忌還留在秦王府中,他與他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車騎將軍三水人侯君集以及尉遲恭等人,日以繼夜地勸說李世民誅殺建成和元吉。李世民猶豫不決,他就去向靈州大都督李靖問計,李靖保持中立,拒絕參與進來;接著又向行軍總管李世績問計,李世績也和稀泥不表態。

  相比中央,他們對地方的重視程度要小很多,這與他們的基礎太過薄弱有關,更與他們決心在中央解決李世民的策略有關。在中央的較量之中,李建成等人無疑是占據了上風的,其中更重要的就是成功地將李世民困在了長安。在後來,他們已經可以將李淵的反應和感受放在一邊,堂而皇之的策劃將李世民弄死的陰謀了。

  李淵對自己的兒子們的明爭暗鬥並非不知情,但他卻沒有采取什麽有效的措施來進行防範和製止。他的這種態度,與他畢竟是一個父親不無關係,與此時日益嚴重的突厥外患也有關。在強大的軍事威脅下,李淵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保證李世民的權力(兵權)。

  不管李淵的出發點是什麽,他的這種態度都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一方麵是讓李建成和李元吉無所顧忌,將李世民的空間逼迫的日益狹窄,另一方麵則是讓李世民覺得自己還沒有被逼到絕境,使他早有了在絕境下鋌而走險的打算,也相應做出了一些長期安排,但遲遲沒有做好實際的準備。

  “滿城盡帶黃金甲”

  古人很了不起,很善於在天象上做文章。

  他們會很輕易地就把一個事件和一個人的命運同自然現象聯係起來。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凡鳥降臨人間,但凡帝王將相出生,老天總會播出一些不一樣的節目。

  武德九年(626年)六月一日,太白金星於白天劃過長空,按《舊唐書,天文誌》的說法,金星白晝劃過長空預兆著會發生政權更迭。六月三日,金星再次於白天劃過長空。

  了不得了!太史令傅奕向李淵呈送密奏,稱“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李淵將這份密奏又轉交給李世民,小子你看著辦吧!是要成全你呢?還是天要滅你。其用意是暗示李世民用自殺來澄清上天來這一出戲到底是什麽意思?

  關於“金星白晝經秦地”一事,後世史家多認為是迷信,或認為是李世民為自己後來殺兄逼位尋找藉口而捏造出來的美麗傳說。而我對此的評價就是四個字:純屬扯淡。

  李世民一戰功成的原因當然有很多,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靠人不靠天”。

  第一個原因:集團化操作。李世民作為秦王集團的主子,擁有一個人才濟濟的心腹集團,其身邊聚攏的這些人都是他在長期革命鬥爭中結交下的患難之交,這一點上李建成是遠遠不及的。雖然在太原起兵之前李建成被李淵派到河東也是分管這方麵工作,但經過戰火的淬煉,秦王李世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八歲的少年了,而是一柄出鞘的利劍,而李建成也不是那個沉穩的大哥了,是一個等待接班的太子。

  時間讓他們都發生質的改變,老二已經有了取而代之的實力和野心。

  不過,能吸納人才隻是問題的一個方麵,若僅僅是將各方人才集中到身邊,整天在一起泡泡吧,過過夜生活。而不能用他們,讓這些人忠心於己、為己所用,那也是枉然。因此,李世民在聚集人才之餘還能使這些人才全心全力地為己效忠不能不說是一種手段了。

  我們再反過來看看李建成,雖然他當時手下也有魏征、王圭等良臣,但王圭在“楊文幹事件”中被謫。至於魏征,史書所載他在李建成手下時的事跡隻有兩件,其一是勸李建成參與對劉黑闥的第二次戰爭以固東宮勢力,這個建議李建成采納了,並幹得還算漂亮;其二是他勸太子李建成及早誅殺李世民,這個建議李建成猶豫的時間太久了,以致於喪失了最佳的出擊時間。除此之外史書對他在東宮就沒有多少記錄了,也就沒有多少記錄在案的作為了。

  話說回來即使李建成重用魏征,東宮中可稱道的謀士唯魏征、王圭、韋挺三人,武將唯薛萬徹等寥寥數人,與秦王府中謀士有名者十八人以上、猛將更是如雲之數相比,顯然是相形見拙的。而從史書記載來看,李建成有要事商量,總是與李元吉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私下商討,不見有什麽心腹自始至終參與其中。而李世民身邊至少始終有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三人始終環繞在側。他與這三人都能夠開誠布公地討論。集四人之智慧,其謀劃自是非同小可,效果也不可同日而語。

  第二個原因:控製玄武門。李世民能控製玄武門,這是他取勝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玄武門在唐代多次政變中均處於關鍵地位,誰能控製它,就容易在軍事上處於優勢地位,取得最後的勝利,因此乃兵家必爭之地。事實上,唐代政變中有三次玄武門事變之多,隻是李世民這一次最為著名。這跟唐代長安宮城的設計有關。唐初打破了漢長安的格局,以北方為宮城重心,所以北門(即玄武門)成了影響宮城安全最重要的關口。

  李世民作為軍事家,對於這種戰略要害肯定是特別敏感的。他收買禁軍將領、安插心腹親信,至少有兩年之久在用心經營該地。這說明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變,決非一時之間的心血來潮,而是經過細心策劃、長期準備的。

  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變,其導火線是李建成、李元吉設下“昆明池政變”的計劃泄露為他所知,以及李淵轉交傅奕的密奏有暗示逼他自殺之心。但此處又說到李世民在玄武門上已處心積慮達二年之久,則他發動玄武門事變又似乎非由上述兩原因所引起。一個是被逼狀態下的自衛行動,一個是主動為之。這其實並不矛盾。

  李世民當初布置玄武門,就是為了不豫之需,是最後一步險棋,不到迫不得已的最後關頭,估計他也不想用到這一招。原因有二:其一,以卵擊石,自不量力。以李世民當時兵力之弱(如上所述,是以不足一千人對抗東宮幾萬人),發動政變成功的機率實在微乎其微。若非李世民已到了走投無路、狗急跳牆之際,他怎麽會願意冒如此大風險呢?其二,輿論譴責,罵名千載。因為玄武門之變,有史家說李世民是“具有雄才偉略而根本蔑視公認道德的政治家”,其實這種說法有失公允。李世民決不蔑視當時的封建道德。相反,他是有所顧忌的人。否則他就不必千方百計在後來編寫史書時想著法子去幹預史官的著撰,將“玄武門事件”作道德上的美化了。

  隻是,在那個生死存亡取決於一念之差的時候,李世民已無暇去顧及道德不道德了。在“楊文幹事件”之後,他已意識到欲以不流血手段擊敗李建成已是不可能,因為對手已經箭在弦,躲是躲不開了。

  也許是老天冥冥之中有助,恰恰是在那個時候,李世民將常何調入長安屯守玄武門。(也就是這個常何在這次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在玄武門之變中李建成和李元吉經玄武門一同入朝,常何待二人入門後將玄武門關閉,使二人的手下無法進入救援,李世民順利殺死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這時候還未到最後關頭,李世民還是不願輕易走這一步棋的。但到了玄武門事件前夕,血腥已經撲麵而來,不是你搶先動手殺人,就是被別人搶先動手幹掉。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件,還是有其迫不得已之處的。隻是應該指出的是,形勢逼人是主因,道德考慮是次要的。而這種形勢逼人,最初的成因卻也在於李世民個人不甘屈居於李建成之下的野心所致,李建成並不是始作俑者。

  其實對於李世民來說當時麵臨的也並不隻有發動政變一條道路可以選擇。當時可供選擇的至少還有一條,那就是他還可以潛逃出長安,到洛陽召集支持力量來與李建成周旋。

  李建成等人事實上也幾乎都認定他會選擇後一條路,所以沒有防備到他會選擇發動政變。料敵不準,錯失先機,才造成了李建成最後的失敗。李世民大概是有可能想到這一個選擇的,因為後一條路,至少在表麵上看來,較之發動政變所冒的風險要小得多。但李世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采取了看似冒險的政變。李建成以為李李世民會采取比較保守的態勢,估計李世民在此之前也不會想到自己會這麽主動,因為他真的沒有太大的把握。

  李世民考慮的是什麽?在李建成已有防備的情況下,逃出京城,一路上關卡重重,未必能成功,而發動政變,隻要在一開始就擊殺李建成這,控製李淵,即使兵力極度懸殊,還是有希望取勝的。

  “前夜”

  就這樣,時間走到了武德九年(公元626年)的六月,走向了玄武門之變。

  此前一段時間,突厥入侵,李建成推薦李元吉代替李世民北征抗敵,得到李淵的同意,多虧沒有成行,不然利空不利好,李元吉的指揮作戰能力不敢恭維。雖未成行,但李元吉卻借機將忠於李世民的猛將尉遲敬德、程知節、段誌玄、秦叔寶等調入北征的軍隊,秦王府的衛隊也列入調動之列。他們還計劃在出征的時候,借李世民前去餞行的機會將他幹掉。

  下麵這個毒酒事件,千百年來,爭議頗多,但我的觀點是信其有而不信其無。

  當時李建成夜召李世民飲酒,用毒酒毒殺李世民,結果未遂,搞得李世民心絞痛,捂著胸口哇哇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扶著他才回到西宮,及時找來醫生才救了李世民。

  李淵聽說後到西宮來探望,問李世民病得怎樣(死了更省心啊!),並傳達了大兒子的話:“秦王一向不能喝酒,從今恐怕不能再趕夜場了。”李建成本來以為這次毒殺十拿九穩了。

  李淵還對李世民說:“太原起兵,削平海內,都是你的功勞。我想立你為嗣,你肯定推辭;況且建成是你大哥,當太子時間也這麽長了,我不忍心奪了他的太子之位。你們兄弟搞得好像一山不能容二虎,同在京城一個屋簷下,早晚肯定會起紛爭,我想把你安排到洛陽,自陝西以東都是你的地盤。同時我還可以讓你建天子旌旗。”

  李世民聽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希望遠離京城,那樣的話我就無法在父皇麵前盡孝道了。李淵說:“天下一家,東、西兩都,道路甚邇,吾思汝即往,毋煩悲也。”

  李淵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世民沒辦法也準備收拾包袱離開長安。李建成、李元吉兩兄弟不答應,兩人一合計不劃算。“秦王若至洛陽,有土地甲兵,不可複製;不如留之長安,則一匹夫耳,取之易矣。”這是舊唐書的原話,意思是說,放虎歸山,不如留在身邊,容易收拾。

  李建成、李元吉密令數人跑到李淵麵前煽風點火:“秦王左右聞往洛陽,無不喜躍,觀其誌趣,恐不複來。”同時他們又派心腹之臣向李淵說明利害關係,李淵才把這個事放下來。

  六月三日,李世民進宮向李淵報告:“太子、齊王淫亂後宮,且屢次欲除兒臣而後快,似為建德、世充報仇,兒臣死後沒臉去見竇建德和王世充。”這句話的意圖是將罪責全部歸於太子,並重申他的功勞。

  搶女人搶到老子頭上來了。這種醜事攤在誰頭上,除了驚愕就是憤怒。李淵無論如何不相信自己的大兒子、四兒子會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兒來,最後隻蹦出一句話:“你明天也和你大哥、四弟一起過來,我要親自調查此事。”

  在玄武門事變前夜,據史書所載,李世民曾召集秦王府的將領謀士來商量。眾人紛紛勸李世民先發製人。李世民歎道:“骨肉相殘,是古今大惡之事。我知道自己很快就大禍臨頭,我想等到他們先動手,然後以義討之,不知道如何!”

  尉遲恭反對說:“誰願意坐在這裏陪你等死,今大家以死來擁護你秦王,這是順應天意。我們馬上就要大禍臨頭,而你還在這裏跟沒事人似的,就算秦王你拿自己不當回事,也要考慮到宗廟社稷!你如果不聽我尉遲恭的話,我尉遲恭就辭職,寧可上山當土匪也不能陪著您了!”

  長孫無忌也說:“不聽敬德的話,我們都不要有其它想法了,因為敗局已定。敬德他們離開你,對不起,我長孫無忌亦當相隨而去,沒人願意陪你死!”

  麵對屬下以集體辭職相脅迫,李世民先生仍說:“你們不要誤會了,我也不是說完全放棄,這事我們應該好好策劃策劃,從長計議。”

  尉遲恭進一步苦勸:“秦王你到現在還在猶豫不定,這絕非明智之舉;臨難不決,非勇也。況且秦王你平時畜養的八百勇士,已經入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秦王你不能坐在這裏當個沒事人!”

  李世民還想用占卜這種迷信活動來決疑,張公謹見了搶過占卜的龜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吼道:“卜以決疑,今天這事不是決斷心中疑問,還搞這套迷信活動!占卜了反而不吉利!”

  李世民此時還在搖擺猶疑,有人質疑其真實性,認為李世民這是李世民的禦人之道,按兵不動,直到群情洶湧,才下令出擊。其實隻要我們前後聯係起來,李世民猶疑不決還是有他的合理性。因為李世民就算決定幹掉兩個兄弟,但他無法預料結局,猶疑的是他心中還有羈絆。

  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老是這麽疑而不決,李世民於是下定決心——殺!

  “好吧,我同意你們的意見。”這句淡淡的話一出口,多少人的心落了回去,我的秦王,你終於行動了。

  好了,既然決心已下,下一步就是如何行動了:“敬德,你去把房玄齡、杜如晦叫回來。”

  房玄齡、杜如晦是秦王府的高參,不知怎麽的被李淵忌恨,把他倆趕出了秦王府,且不許回來,現在到了這步田地,必須要把他們找回來策劃策劃了。誰知尉遲恭找到二人,說明來意後,二人卻怕李淵怪罪,竟不敢回府。

  作為一個政治家,李世民冷酷的一麵顯現出來,他聞訊大怒,解下佩刀交給尉遲恭說:“你再去叫他們兩個,要還是不回來,就把他們的腦袋捎回來。”

  這是何等冷血,房杜二人跟隨李世民多年,向來忠心不二,隻因一次不從,竟麵臨斬首。但這又是何等的無奈,因為所有人心裏都清楚此次行動的結果是什麽,萬一泄露出去,大家都要完蛋,既然你房玄齡杜如晦知道了,那不來也得來,上了賊船還想下來?

  沒有選擇,房杜二人隻有加入這場宮廷政變。

  政治風浪中,個人的力量是十分渺小的,而團體的利益才是主導力量,對敵手的打擊一旦開始,便再無退路。

  這次長孫無忌和他一起前去。最後房杜二人化裝成道士,與長孫無忌走一條路,尉遲恭就走另一條路,齊集秦王府。

  當夜秦王府的人整夜沒睡,都在秘密行動。李世民已經於當夜帶領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秦瓊、程咬金、侯君集、張公謹、段誌玄、張士貴等人伏兵於玄武門,連李世民的妻子長孫氏也親自上陣。史書記載“太宗在玄武門,方引將士入宮授甲,後親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李世民準備在玄武門發動突然襲擊,截殺上早朝的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該出手時就出手,李世民決定將皇位爭奪進行到底!

  “塵埃落定”

  六月初四清晨,黎明時分,天還蒙蒙亮,長安城剛剛蘇醒,而此時的玄武門,卻彌漫著一股陰森森的恐怖氣氛。

  為什麽單單選在玄武門?因為玄武門是唐朝政治活動中心太極宮的北門,太極宮有四個門:東門叫青龍門,南門叫朱雀門,西門叫白虎門,北門就叫玄武門。玄武門地勢較高,是保衛皇宮安全的南衙禁軍下屬機構北門屯營的大本營,也是進入皇宮的必經之地。平時朝臣上朝,均需經從玄武門進宮,是一個響當當的戰略要地。而守將常何與敬君弘表麵上是李建成的人,實際上,已經被李世民暗中收買,讓他得以掌控玄武門。

  六月初四一大早,天還沒亮,後宮李建成的“緋聞女友”張婕妤便已探到內情,她速派內侍飛報東宮和齊王府。李元吉一直跟隨李世民南征北戰,他太熟悉這位二哥的行事風格了,李元吉建議大哥不要入朝,他說:“我們應當集合東宮和齊王府的所有軍隊,假裝有病不去上朝,先看看情況再說。”

  可是李建成太自信了,整個長安都是自己的地盤,我的地盤我做主。李建成與李元吉領著自己的護衛如期出現在玄武門前。

  李建成、李元吉並轡而行,他們的侍衛照例都留在了皇宮外,令他倆奇怪的是,李世民怎麽沒來?宮內靜悄悄的,連日常走動的人也不見一個,整個太極宮仿佛隻有他們兩人。

  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是經曆過戰陣的人,久經沙場者一般第六感都較強:今日太安靜了,這不正常。二人疑神疑鬼地走到臨湖殿附近,李建成再也忍不住了:“可能有埋伏!”他說,李元吉也覺得不對勁。二人剛要撥馬,忽聽一陣蹄聲,一人飛馬衝出,高叫:“太子、齊王哪裏去?”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李世民。李世民全身戎裝,挎刀帶箭,疾馳而來,這哪裏是上朝的穿戴?“不好!”要說李元吉還是比李建成強些,他一看到了動真招的時候了,刷拉一下就把弓拉出來,彎弓搭箭就射,可他從小到大,實在沒見過自己的親二哥這種玩命相,這股氣勢把他嚇住了,他一連射了三箭,一箭也沒中。

  此時李世民也搭好了箭,他彎弓就射,這一箭正中李建成,登時翻身落馬。李元吉忽見李建成墜馬,把他嚇得麵無人色,他知道,李世民這是孤注一擲,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這次是真的下殺手了,想到這他抹頭就跑,恨不能一步跨出太極宮。

  李世民策馬猛追,越追越近,跟著又一陣馬蹄聲,埋伏多時的尉遲恭率領七十名騎兵也追了出來,那七十名騎兵紛紛拿出弓箭亂射,不一時李元吉中箭,翻身落馬。

  李世民一馬當先追上,本想察看李元吉死活,誰知此時出現了一個插曲,這個插曲險些要了李世民的命——他的馬被旁邊的小樹林剮住了,突然停步,李世民措手不及竟墜落馬下。

  李世民當即掙紮不起,此時李元吉尚未死,他自知難保活命,便也豁出去了,一把奪過李世民的弓,就往他脖子上勒。李元吉素來驍勇,從前他敗給尉遲恭可不是他沒能耐,實在是尉遲恭太強了。今天這一下得手,李世民立刻性命危急,他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還沒明白,李元吉就壓在他身上,奪過弓來往他脖子上套,這一下如果套上,他隻需雙臂用力把弓身三百六十度一轉,弓弦一絞,李世民性命休矣。

  秦王命懸一線!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存亡之際,尉遲敬德從天而降,躍馬奔來,厲聲喝斥。尉遲恭一生中兩度救主,一次是攻打洛陽時,王世充大將單雄信欲刺世民,被尉遲恭擊退,一次便是這回。唐代有此殊榮者,再無第二人。

  再說李元吉,他蹦起來就跑,馬也丟了,步行直奔武德殿,此時他心中倒還清醒,趕緊去找老爺子李淵。尉遲恭騎著馬就追上來,一連幾箭,李元吉被當場射殺。

  這宮內鬧得不亦樂乎,宮外此時也打得不可開交。

  李建成、元吉進去不久,宮外的太子衛隊便聽到動靜不對,他們立刻要求進宮察看究竟,被玄武門守將嚴詞拒絕。可開國之兵,誰也不白癡,大家一猜就明白了七八分,有人就通知了太子府的將領馮立、薛萬徹等,這些個也不是吃素的,聞訊立刻組織了太子、齊王二府府兵共兩千人,直奔玄武門,奮力攻打,要救出李建成和李元吉。

  那馮立、薛萬徹也是唐初名將,他們這一打可熱鬧了,宮牆上下打成了一鍋粥,人喊馬嘶,箭矢亂飛,甚至飛到內殿的都有,張公謹還真不含糊,他一邊安排秦王府的府兵竭力抵擋,他自己則獨自去關玄武門。

  玄武門其實一直沒關。原因很簡單,如果太子、齊王一進去就關門,大家都不是傻子,豈不是掩耳盜鈴?所以玄武門就那麽一直開著,直到打起來。

  張公謹真不愧是一員猛將,古代的宮門,怎麽的也得高三米,木頭加上鐵皮估計至少也有個兩百多斤重,他竟然一個人冒著對方的箭雨,用盡全力硬是把門關上了,放到現在,至少能做個健美教練。

  門關上了,這仗可就不好打了,馮立、薛萬徹再三攻打也沒見效果,此時誰也沒想到,一個猛人出現了,也就是在玄武門駐守,掌管屯營兵,掌管禁軍的雲麾將軍敬君弘。

  敬君弘挺身出戰,手下親兵勸他:“事情還沒見分曉,不如先看看形勢再說,等兵力集合起來,再出戰也不遲。”

  他在前麵已經開了綠燈,把尉遲恭、李世民以及他們那七十名騎兵提前放了進去,按理來說,他已經立了大功,他不屬於秦王府的府兵,即便他現在不參戰,誰也怪罪不得,退一步講,就算他參戰,隻要他像張公謹一樣,做個守城將軍也就夠了,回頭來也是大功一件,要知道,張公謹就憑他這身關大門的力氣,事成後也得到了“左武候將軍,封定遠郡公,實封一千戶”的賞賜呢。

  這位敬君弘估計有更大的抱負,想立更大的功勞,帶著中郎將呂世衡大聲呼喊,衝殺出去,結果一同戰死,臨死前還幫個倒忙——打開了宮門。

  長孫無忌、侯君集等一看宮門又開了,差點嚇死過去,連忙率人死命守住宮門,與薛萬徹的人馬展開殊死惡鬥,薛萬徹乃當世名將,他一看玄武門一時間難以攻下,估計太子已遭不測,隨即計上心頭,大吼一聲:“走,我們去攻打秦王府,為太子報仇!”

  這一嗓子可把守門的秦府將校嚇得不輕,要知道,為了此次政變成功,大家把老底都押在這兒了,精兵猛將基本上都在玄武門,而秦王府,除了孩子就是婦女、家人,根本沒留幾個兵把守,若此時薛萬徹領著人去了秦王府,不用問,這些個秦府兵將的家屬包括李世民的家屬在內,全都得被屠戮。

  眼看著秦府眾軍的士氣就要散,危急時刻,忽然在宮牆上出現一人,這人手持兩個物件,衝下麵的太子、齊王的府兵大吼一聲:“你們看,這是什麽!”

  眾人抬頭往上看,一個是太子李建成的人頭,一個是齊王李元吉的人頭。拿人頭者正是尉遲恭。

  尉遲恭今天喊了兩嗓子,一嗓子救了李世民的命,一嗓子救了秦王府諸位家眷的命。

  看到這兩顆人頭,薛萬徹的人馬立刻傻了。太子死了?齊王死了?那我們還打個什麽勁兒啊?現在要救的人已經死了,我們犯得著為了兩個死人去拚命麽?

  嘩……人群散去,剛剛還殺得白熱化的玄武門前,霎時冷清了許多。

  薛萬徹流著眼淚長歎一聲,率領自己的親兵流入終南山。而馮立親自指揮殺了敬君弘,便也自我安慰道:“也算給太子報了點仇了!”也逃入深山。

  後來薛萬徹又被李世民請出,成了唐朝的守邊名將,端的厲害,西到各少數民族部落、東到朝鮮高麗都讓他打全了,打得夷人聞風喪膽,知道是他來了撒丫子就跑。馮立則不久後主動回歸朝廷,李世民同樣不計前嫌重用,後成為一代名臣,在職期間最有名的典故就是,飲貪泉水而一生不貪。

  此時玄武門之變已經基本平息,政變目的已經達到絕大部分,太子、齊王已死,雖然還有部分黨羽頑抗,但已是無頭飛鳥,不足懼。眼下要做的,就是把這一切告訴李淵,告訴他,你的大兒子、四兒子已經完了,你還不快把皇位讓出,更待何時!

  李淵還在想著等下怎麽處理這些煩心事,看到底戴的是不是綠色的帽子,卻見到尉遲敬德身披鎧甲,一身戎裝地匆匆趕來。李淵大驚失色,問他是誰作亂及他此行的意圖,尉遲敬德回答他說:“秦王以太子和齊王作亂,已帶兵將其誅殺,秦王擔心驚動陛下,派臣前來宿衛。”

  李淵忍住巨大的悲痛,詢問裴寂他們該怎麽辦。裴寂本來就一直是太子李建成死黨,如今太子被殺,除了震驚之外,他能有什麽辦法?

  蕭禹和陳叔達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建成和元吉,原本就沒有參加太原首義,又無大功於天下,他們嫉妒秦王功高,一起陰謀作亂。今日秦王已經討伐並誅殺了他們,說明大家都誠心歸附於秦王,秦王功蓋天下,內外歸心。如果陛下立秦王為太子,將國事委任於他,就不會再鬧出什麽事端了。”李淵也當即表示,立李世民為太子是他多年的夙願。

  此時東宮、齊王府的兵將仍在與李世民的秦王府將士作戰,尉遲敬德就請求李淵頒布親筆詔旨,將他們都交給李世民處分,李淵依言下旨。李淵的聖旨宣布後,戰鬥便停止了。

  然後李世民覲見李淵。

  然後是李建成的五個兒子和李元吉的五個兒子全部被處死。

  最後是下詔赦天下,穩定局麵並為這一事件定性,同時國家大小事務,都交給秦王處理。至此,玄武門之變宣告結束。

  由於玄武門奪權的非法性,李世民登上前台後首先要做的不是別的,當務之急就是用和平氣象清理現場,收拾為攫取政權而喋血玄武門造成的人心浮動,流言洶洶的局麵。這個世界依舊陽光燦爛,鮮花盛開,好一派盛世景象。

  禮葬故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是必須要做的。對李世民來說,這絕對是一項勢在必行的既可籠絡人心又能表白自己非冷血的政治舉措。玄武門事變的刀光劍影才消停三天,唐高祖李淵就下詔立秦王李世民為太子。有人說這份詔書完全是秦王集團的手筆,李淵在這裏不過是充當了他們的肉喇叭和傳聲筒,以“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為重任,以安萬物”為說辭,來了一番宏大敘事,竭盡全力替玄武門流血事件打掩護,為新太子塗脂抹粉。秦王集團代筆有必要嗎?李淵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嗎?既然沒有選擇,何來假手於人代筆。

  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包括李世民本人),白紙黑字寫出來的東西絕對掩蓋不了光天化日下發生的事實,就算後來真的如願以償當了皇帝,這也依然是李世民心中最難化解也始終無法化解開來的心結死結。滿打滿算,連頭帶尾,李世民隻當了兩個月零一天的太子,就即位登基成了大唐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時間是當年的八月八日,好吉利的日子,估計李世民也是為了討個好彩頭。十月,李世民就下詔追封故太子李建成為息王、故齊王李元吉為海陵王;前者諡號曰“隱”、後者諡號為“刺”,隱去的刺,還算得上刺嗎?李世民依禮重新改葬。李世民還在千秋殿西邊的宜秋門淚雨滂沱地哭了一鼻子,同時又把自己的皇子趙王李福作為建成後嗣。都殺光了,還要什麽後嗣,這不是扯淡嗎?

  有人會說,玄武門是時勢所迫,其實還是兄弟情深。順著這個意思,那是不是說李世民自己在和自己掰腕子,今天的李世民在打昨天的李世民的耳光?李世民為兩兄弟死後取得諡號,奧妙全在《諡法》“隱拂不成曰隱。不思忘愛曰刺;暴戾無親曰刺。”真要是照這麽解釋,李世民殺凶誅弟不就是唐帝國的一場雷霆萬鈞的“拔刺行動”。如此做法,既重申了玄武門之變的正義性,又表露了當今皇上李世民的仁愛之心,為帝國拔刺何罪之有?為江山社稷拔刺何錯之有?嗬嗬,中國文字真是博大精深。

  無知者無畏。無知者隻活給自己看,他們沒有曆史使命感,沒有未來名譽感,所以他們無所顧忌。李世民不是一個無知者,從一開始到他生命的最終結束,他一直心有顧忌,他太在乎曆史給他的蓋棺定論了。在刀劍入鞘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大量收複人心的工作。例如李建成手下將領薛萬徹,事變之時為救主曾帶兵攻打玄武門和秦王府,失敗後與數十騎逃亡京師附近的終南山,被當時還是太子的李世民派人好言相請勸了回來,理由當然是現成的:各為其主嘛!又如原東宮翊衛車騎將軍馮立,明知故主遇難大勢已去,依然領兵反抗,殺死了李世民的屯營將軍敬君弘,他的理由也很感人:“豈有身受其恩而死逃其難!”也就是願以一死“以報太子”的意思。激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玄武門事變時沒能舍生取義的馮立第二天就來向李世民報道請罪,表示願意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李世民也是好一番慰勉,又授其為左屯衛中郎將。馮將軍當即信誓旦旦:“逢莫大之恩,幸而獲濟,終當以死奉答!”真是翻手是雲,覆手是雨,這政治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

  還有那個在曆史上幾乎和唐太宗同樣有名、被唐太宗作為鏡子時時檢點“為政之失”的魏征更成了李世民修正個人形象的一個巨托。請看兩個人的雙簧表演。玄武門之後,為避免殺戮,太子黨人紛紛逃匿,隻有身為太子洗馬的魏征依然故我,好像沒事人一般,有才就可以拽得像二五八萬。當初他可是以秦王為大敵,在李建成麵前出了許多主意的智囊人物啊!估計李建成也沒有采納多少。換了誰,估計也饒不了這樣在背後搖鵝毛扇的人。從後來對魏征的重用可以看出,李世民應該一開始就留意到這個人,他一直在等魏征給他一個態度,可魏征始終裝傻賣愣,你不找我我不找你。事情過去一段時間,李世民終於憋不住,當眾拉下臉來問他:“你為什麽要離間我們兄弟呢?”在場人都為之捏了一把冷汗,以為問完後應該就是哢嚓一聲,魏征人頭落地。魏征卻很不以為然,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超然,從容不迫地回答:“皇太子若從臣言,必無今日之禍。”魏征此言其實是剛中有柔,看起來生死不懼大義凜然,但在表明自己的重要性的同時又主動稱臣,就看李世民能不能破解其中的玄妙了。反正他已經伺候過一個太子了,結果意見總是不被采納,使他空懷壯烈頗感失落;現在他麵對的又是一個不僅能決定自己生死、還能決定自己此生能否真的有所建樹的主子,若對方不能理解自己的價值,自己此生就真是立言不能、立功無望,那還真不如讓人給殺了,起碼也能在道德上成全了自己。當時的魏征很可能就是這麽想的,但後來成了貞觀天子的李世民卻聞言大喜,對他倍加器重。先封其為詹事主簿,後又升為尚書右丞兼諫議大夫。因為山東、河北一帶曾是李建成苦心經營的地區,為了消除政敵的政治影響,李世民又派魏征前往宣慰,可謂信任有加。

  還是這個牛哄哄的魏征,在皇上重新禮葬故太子與齊王前夕,從山東返回京師,與當初曾為東宮官屬、現在又成了新皇手下黃門侍郎的王珪聯名上表,認為不僅應該禮葬我們的舊主子,而且應該越隆重越好。道理再明白不過了,拿死人做文章,將死了的人再葬一回,這是活著的人做給活著的人看的一場戲!目的不再哀思,而在政治。李世民很爽快就同意了,不僅親自痛哭誌哀,並且命令原東宮、齊府的僚屬統統參加,一起去哭上一鼻子。原本不乏激烈的秦府與東宮、齊府之間的矛盾,也就在皇上淚雨滂沱和一場浩大的葬禮之後,漸漸趨於平複,化為無形,李世民的化骨綿掌功力自然不淺,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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