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室將傾,天下群雄並起,逐鹿天下!實力最強的有四家,關中李淵的大唐集團,洛陽王世充的鄭集團,河北竇建德的夏集團,瓦崗“帶頭大哥”李密的魏集團。
1、桃李子
隋朝末年,當朝宰相楊素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一位青年騎在一頭黃牛的背上,牛角上掛著一個袋子裏麵裝的全是書。這青年是一邊騎牛一邊看書,路過的楊素看到此情此景就停下來問道:“何處書生,讀書專心到如此地步?”這青年認得楊素,於是趕緊翻身下牛拜了兩拜,說:“在下李密。”楊素接著問:“讀的什麽書啊?”李密說:“《漢書·項羽傳》”楊素對李密那是大加讚賞。楊素不光自己覺得開心,他還告訴自己的兒子楊玄感,說你看我遇到這麽一個人,我把這個故事告訴你,你小子也得要爭點兒氣。
唐書《李密傳》細述了李密的家世,李密家庭成分也不錯。
李密是當時關隴集團的貴族出身,李密的祖父李弼曾經是西魏的八大柱國之一。那個級別有多高呢?相當於李淵的祖父李虎,相當於李淵的外公孤獨信,他們都是那個級別的人。到李密這一代,家道中落。李密曾在隋朝東宮中當差,長的賊眉鼠眼,有事沒事喜歡探頭探腦四處亂瞟,正好他和隋煬帝四目交錯,他於是就不知道想表現點什麽的那種感覺。煬帝對李密的評價是——“此兒顧盼不常,無入衛”。意思是:這個人左顧右盼不應該到宮裏來幹個保安,有損我大隋形象,還是讓他滾蛋吧。怪不得現在招聘都要有麵試這一關,對李密來說是形象決定命運。楊廣對李密的評價倒是一針見血、活靈活現。
當時天下紛亂,隋煬帝猜忌之心日益加重,害怕別人奪取自己的帝位,當時在民間流傳一句謬語“楊氏滅,李氏興”。這事如果是真的,估計也是當時老李家得罪什麽人了,別人想滅族。有個叫李玄英的人,就大老遠地從東都跑出來,專門找到李密探討流行歌曲的創作手法,他對李密說:“大哥,最近有一首叫《桃李章》的流行歌曲不知道你沒有聽,大人小孩都會唱,歌詞寫得相當有水平。兄弟我唱給你聽‘桃李子,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裏。勿浪語,誰道許!’。”
這首普通的歌曲沒有激蕩起李密內心的波瀾,他自認為自己是誌存高遠之人,而這種靡靡之音隻適合市井之徒,鄉野村婦的胃口。可當李玄英對歌詞進行講解過後,李密激動萬分。李玄英說,桃李子指的是現在有個流落四方的在逃犯是我們老李家的人,皇與後,都暗指皇帝君王;宛轉花園裏,說當今天子(隋煬帝)將在揚州被人幹掉,‘莫浪語,誰道許’正是“密”。
“密”,“me”,我,李密這才明白這首歌唱的是自己。說自己將來就是哪個滅了大隋,取而代之當皇帝的人(“斯人當代隋家”)。嗬嗬,好,好,這天下有才之人就是多。李密後來主權瓦崗,瓦崗寨成為各路英雄競相投奔之處,不能說不與此讖語大有幹係。李密原是關隴貴族,是西魏北周最高統治集團核心成員八大柱國之一李弼的曾孫,襲爵蒲山公。所以,李密與翟讓這批山東豪傑不屬於一個陣營,而與李淵父子一樣是關隴集團的成員。
當時相信《桃李子》的流行歌謠的人還真不少,可是並不是衝著李淵,很多人是覺得這最終的應驗會是在李密的身上。
李密和翟讓都是隋末農民起義軍之一瓦崗軍的首領人物。瓦崗軍在當時可是反隋陣營中最讓人矚目的一支力量,不僅占有大片土地,還聚集了無數英雄豪傑,實力絕對不容小視。所以許多人認為這“李氏將興”的圖讖指的就是李密。那麽,這本來可能與李淵同有帝王之命的李密,為何一朝興盛,一夜敗亡呢。原由還要從頭說起。
瓦崗軍最早的領導人是翟讓,他是隋朝的一個下層官僚,犯罪當斬,後來逃了出來,幹起了占山為王的勾當。因為最早就在河南滑縣瓦崗為盜,所以稱為瓦崗軍。當時,徐世績、單雄信都是他的部下,成員也大多是齊魯間的中小地主和自耕農民,英勇善戰。
以翟讓、徐世績等人為首的瓦崗軍可以說是山東豪傑的一個代表和縮影。而山東豪傑,就是一胡漢雜糅、善戰鬥、務農業而有組織之集團,他們活動在山東的廣大地盤上。當時所稱的山東,指的是太行山以東地區而言,大約包括今河北省大部,山東省全部及河南省北部。這一地區原來的士族已經漸漸衰落,新興的“豪傑”才代表著當時的社會力量。正因為如此,他們是政治上各敵對集團爭取的對象。李密和後來成為唐朝聖君的李世民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二人為何一敗一勝,這又是後話。
先說瓦崗軍在翟讓領導時期並沒有很大的發展,直到李密加入才取得長足進展。
山東豪傑與關隴集團,是當時最有活力的兩大社會力量。兩派之間由於曆史原因存在種種矛盾,可是反隋的目標卻是一致的。
大業九年(613),楊玄感起兵,應者如雲,李密也身在其中,並且深得玄感的賞識。楊玄感雖是關隴集團的成員,但他的這次起兵卻吸收了很多山東豪傑方麵的力量,開啟了兩大集團合作的先河。雖說楊玄感的起兵後來失敗了,但影響十分深遠,首先受益的可以說就是李密。靠著楊玄感起兵,李密聲名鵲起。
李密由於參加楊玄感起兵,一直為隋朝官府追捕,過了一段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大業十二年(616年),在王伯當的引見下,李密才投入到瓦崗軍中。
李密在王伯當的介紹下加入了翟讓的瓦崗軍,當時的瓦崗軍隻是一隻萬餘人的義軍。李密向翟讓進言:“今兵眾既多,糧無所出,若曠日持久,則人馬困敝,大敵一臨,死亡無日。未若直趣滎陽,休兵館穀,待士馬肥充,然可與人爭利”。
翟讓依計直取滎陽,煬帝急調張須陀部前往抵擋瓦崗軍。
這個張須陀可是隋軍一員猛將,大業末,河南各地暴發了大大小小多次起義,均為張須陀所鎮壓,張須陀在對起義軍的大大小小百餘次戰役中幾乎百戰百勝。隋煬帝非常欣賞自己這員愛將,曾經讓人將張須陀作戰的情景畫出來,掛在宮裏沒事看看,用來舒緩神經,開胃提神。他手下兩員勇將羅士信、秦叔寶就無需再作介紹了,他們是演義裏的羅成和秦瓊。
翟讓也曾為張須陀所敗,聽說張須陀來了,翟讓不免心生怯意。
李密道:“張須陀有勇無謀,大軍新勝而來,驕兵必敗,可一戰而擒。”
大業十二年(616年)十一月,瓦崗軍與張須陀在滎陽大海寺決戰。
李密先率精0.兵千餘人埋伏在大海寺北的樹林裏,翟讓率本部去與張須陀交戰,翟讓自然不是對手,不一會兒就開始敗退。張須陀素來輕視翟讓,見翟讓敗退,也沒考慮是否是誘敵之計,就率部放心大膽地追擊。追到李密伏兵之處,李密率伏兵突然殺出,翟讓、徐世績、王伯當各部四麵夾擊,張部潰敗。
張須陀本人非常勇猛,拚命殺出重圍,回頭一看,手下將士還在包圍圈裏廝殺。他又忍不住回頭去救,再衝出來後,又衝回去救其它人,就這樣,他在重圍中來往了四次之多,讓人不免想起當年的常山趙子龍。由於他的奮戰,不少部下得以生還,但張須陀本人卻在亂軍中戰死了。
他死之後,他所帶領的手下官兵每日每夜地號哭,數日不止,由此可見此人是多麽地深得軍心。有人慨歎,張須陀死後,隋朝再無良將矣。可以說,此人是支撐隋朝的柱石之臣。
與張須陀一役,瓦崗軍軍威大振,李密也一戰成名,翟讓也讓他另建牙帳,號薄山公營,此時等於李密已經自立門戶了。
“火拚”
也就在這時,翟讓與李密在對前途的看法上產生了分歧。李密認為煬帝昏庸,海內饑荒,群雄競起,天下將要大亂了,大當家的你英雄豪傑,應當帶領你的驍勇大軍橫掃天下,怎麽可以總是小打小鬧,作個小毛賊呢。現在東都洛陽留守空虛,不如率眾直取興洛倉,取糧賑濟災民,有糧就有人了,百萬之眾,一朝可得。大好機會,機不可失呀!
翟讓可沒他那麽高的覺悟,俺老翟泥腿子一個,沒那麽多想法,已經從張須陀那裏繳獲了不少物資了,俺要回瓦崗寨當我的土皇帝去了,你要是真想去洛陽你先去,俺給你殿後。
大業十三年(617年)春,李密領精兵千人出陽城,逾方山,自羅口襲興洛倉。
洛陽方麵由煬帝的孫子越王侗鎮守,防守空虛,守城將領段達、元文都二人都屬泛泛之輩,缺乏軍事才能。興洛倉為隋朝的戰略性糧倉,雖然河南上東餓殍遍野,但興洛倉的糧食儲糧相當可觀。
李密沒費吹灰之力就取下興洛倉,開倉賑糧,任由百姓所取。一時“老弱負繈,道路不絕”。由此李密深獲人心,每天加入瓦崗軍的以千計。
洛陽方麵馬上派出劉長恭率步騎二萬五千討李密,同時命令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裴仁基也是隋朝名將,張須陀死後,隋任命裴繼任,統帥張須陀舊部)配合劉部夾擊瓦崗軍。
劉長恭是個自大狂,沒等到裴仁基到就自己領軍與李密幹上了。李密又來老一套,讓翟讓以羸弱誘敵,自己埋伏在樹林裏,等到翟讓把敵人引到樹林裏,群起而滅之。劉長恭灰溜溜的帶著千把人逃回了洛陽。
敗劉長恭後,翟讓主動讓出瓦崗軍大當家的位置,李密自號魏公。同時封翟讓為上柱國、司徒、東郡公。李密以興洛倉之資迅速收編了附近的大量地方武裝,部隊擴充到了數十萬。隋武賁郎將裴仁基以武牢獻李密,王君廓亦投靠李密,此二君後來都成了李唐取天下的重要將領。
也就在李密開始準備圍取洛陽之時,他的手下柴孝和勸他放棄洛陽,回頭入關直取長安。柴孝和的理由是,關中平原阻山帶河,項羽背之而亡,劉邦都之而霸。若令裴仁基守回洛,翟讓守洛口,李密親帶精兵西襲長安,長安百姓必當翹首以待,以關中而定天下。若是被別人搶先了,那就大大的可惜了。
李密道:你所說的我早就在想了,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煬帝並不在長安,我的兵大部分都是山東人,洛陽未攻下,怎麽會跟我入關呢。
於是乎李密將這個千古難逢的機會讓給了李淵,自己最終被一個洛陽給折騰死了。
沒有聽從意見的李密先令孟讓領軍騷擾洛陽外郊,這可是土匪出生的孟讓的拿手好戲,不久,洛陽郊區百姓全被嚇的逃進洛陽城了,以致洛陽城一下子人口劇增,為以後的城中缺糧埋下了禍根。此後李密開始封鎖洛陽,斷絕糧路,城中開始缺糧,越王侗派人偷偷遛到江都向煬帝求救,使者痛哭流涕地訴說了洛陽的窘境。
煬帝寵臣虞世基進言:“越王年紀小,不懂事,這些鳥人盡在騙你,真要是洛陽被圍了,這個使者怎麽跑出來的。”煬帝聽了大怒,就把這個倒黴的使者斬了。
但凡一個朝代的滅亡總有個把敗類,這個虞世基大約就是這種亡國之臣。
此後洛陽被圍的消息不斷傳到江都,煬帝終於認識到這不是謠言了,立即派王世充率江淮精兵五萬人與東都之兵夾擊李密,同時令長安龐玉支援洛陽,煬帝想一舉殲滅李密。
雙方夾洛水對峙,隋軍約十餘萬人。而此時的瓦崗軍已經有足夠的實力與隋軍正麵決戰,先是李密聽取了徐世績的建議,分兵趨河北取黎陽倉,開倉賑民,不到一個月,徐世績就在黎陽聚眾二十萬。
十月,李密主動出擊,渡洛水進攻王世充,不幸王軍士氣正旺,戰鬥力極高,瓦崗軍失利,將領柴孝和陣亡。李密當機立斷,留部分兵力駐壘固守,牽製王世充,自己親帥精銳騎兵悄悄撤走,直撲王世充設在黑石的大營。王世充正率主力圍攻李密的牽製部隊,還以為圍住的是瓦崗主力,忽然得知被人抄了後路,不由慌了手腳,連忙解圍回救大營,結果被瓦崗軍前後夾擊,大敗而逃。
十一月,心中不憤的王世充再次向李密挑戰,李密重演當年對付張須陀、劉仁恭的故技,派翟讓詐敗誘敵,這種老套伎倆居然又一次大獲成功,王世充在追擊中被李密、王伯當、裴仁基三路伏兵夾擊,大敗而歸。
相對於李密的風光無限,原瓦崗軍大當家翟讓則潦倒落魄,簡直成了誘敵專業戶,老翟部下難免心生不滿。翟讓的哥哥翟弘以及謀士王儒信都勸翟讓重新奪回大當家的位子。翟讓聽後沒有放在心上,隻是付之一笑。翟讓不在意可是李密卻在意了,李密的謀士房彥藻、鄭鋌等人就認為翟讓居心叵測,有不君之心,終會反叛李密,紛紛勸說李密應當先下手為強。
李密剛開始認為大局未定,自相殘殺,如何能有長久之業,但經過鄭鋌等人的一番勸說,說什麽毒蛇螫手啦,壯士解腕啦,搞的李密終於下定決心火並翟讓了。
隨後李密設宴請翟讓、翟弘、單雄信、徐世績、王儒信等人吃飯,席間李密以自己人吃飯用不著衛士為借口,讓雙方的衛士都下去休息,席間隻剩下幾位首領和李密手下力士蔡建德。翟讓素來喜愛弓矢,酒酣耳熱之際,李密取出一張良弓請翟讓鑒賞,翟取弓在手,拉弓以試弓力,就在翟拉滿之時,蔡建德從身後一刀將翟讓刺倒。跟著李密伏兵四起,將翟弘、王儒信等人亂刀砍死。
單雄信反應最快,立即跪地求饒。徐世績破門而出卻被砍中頭部,重傷倒地。單、徐是瓦崗大將,李密其實也舍不得殺他二人,因此李密及時喝阻了要殺單、徐二人的手下,單、徐得以逃得一命。
李密隨後親手為徐世績裹傷,又單騎入單雄信營中安撫單雄信的部下,單、徐見大勢已去,無可奈何,隻得降了李密。由於翟係首領已或死或降,李密又隻殺了翟讓全家,對其餘人等一概不問,因此翟部基本平靜,這起火並在一日內就全麵完成。
這場火並表麵上看以李密的全麵獲勝而告終,未傷筋骨。實際上使得瓦崗軍各將領對李密的信任度打了個大大的折扣,為後來瓦崗軍的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埋下了禍根。
王世充也知道翟讓和李密不能持久,本想由此挑撥離間,沒想到李密這麽快就擺平了,不得不對李密敬佩有加。
“瓦解”
此時河南之地盡歸李密,王世充被困已久,城中缺糧已久,想偷襲糧倉。李密聞洛陽城中募兵饗士,猜到王世充必來偷襲,早早兒讓手下準備者。果然王世充帶了幾千兵半夜偷襲,結果被李密切了個西瓜。王世充不得不與李密來一次決戰。
大業十四年(618年),王世充傾巢而出,欲造浮橋渡洛水與李密決戰。王世充沒有規劃好如何渡水,結果是橋先成者先進,前後不一。虎賁郎將王辯先渡洛水,奮勇當先,破了李密設的營外柵欄,李密差點兒就頂不住了;王世充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鳴金收兵。
李密趕緊派敢死隊回衝王辯,王辯大敗,爭先恐後上橋回退,溺死者萬餘人。
王世充敗得顏麵盡失,沒臉再入洛陽,帶著千把人狼狽逃回洛陽。上書給越王侗請罪,越王侗倒是沒有責怪他,反而賜他黃金美女,於是王世充收拾殘部萬餘人屯含嘉城,不敢出來了。
經此一役洛陽已經再無還手之力,李密囤兵三十萬直趣洛陽城上春門。各路義軍如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紛紛上表勸李密稱帝,裴仁基等亦上表請登基,密曰:“東都未平,不可議此”。眼看取洛陽如探囊取物一般,沒想到發生了一件重大事件,拯救了洛陽。
三月,宇文化及在江都兵變,殺了隋煬帝,立秦王浩為帝。
煬帝死後,先是蕭銑於巴蜀稱帝,沿用其祖先梁室故事,國號梁。
東都俸越王侗為帝,年號皇泰,史稱皇泰主。
隨後李淵稱帝,國號唐。
宇文化及帶著十萬禁軍返回關西,必需路過李密的地盤,與李密一戰在所難免。
六月,宇文化及領兵自江都北指黎陽,李密帶領兩萬精兵援黎陽徐世績。李密得知宇文軍中少食,利在急戰,故而不與化及正麵交鋒,又截其歸路,使其不得西歸。加上徐世績的防守得當,宇文化及急攻不下,雙方正處僵持階段。
而此時東都洛陽、李密、宇文化及三方麵關係微妙,各有顧忌。李密兩麵受敵,東有洛陽,西有宇文化及。若是兩麵夾擊,李密的狀況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東都則認為宇文化及是弒君大逆,當然不願與宇文化及聯兵,倒是希望李密和宇文化及兩虎相鬥,兩軍俱疲,從而坐收漁翁之利。也就在這時候洛陽的皇泰主主動向李密伸出了橄欖枝,給李密封了一堆官。什麽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元帥、魏國公。
李密樂壞了,上表乞降,願意帶罪立功,討滅宇文化及以贖罪。造反再風光,也是無業遊民;投靠朝廷,自己就是國之棟梁。
穩住東都,李密決定甩開膀子跟宇文化及好好幹一場。宇文化及軍中糧少,李密就耍了個小手段,表麵上和宇文化及談判,口口聲聲要給宇文化及糧食。這個宇文化及不知道那根神經出錯了,居然相信了李密的連篇鬼話。他以為這下糧食應該不是問題了,就坐等李密送糧過來,同時傳令軍中放開肚皮開吃,糧食問題很快解決。時間不長餘糧也被吃光了,李密的糧食還沒送過來。怎麽催李密都是打馬虎眼。快了,快了,正在籌糧。
宇文化及終於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不得不主動進攻,想一舉奪下黎陽倉。
雙方在童山腳下擺開戰場,宇文化及的部隊都是禁衛軍,都是正規軍人出身,戰鬥力非同小可。這一戰李密身中流矢,要不是秦叔寶幾乎性命不保。秦叔寶收拾散眾與宇文化及再戰,終於擊退了宇文軍的進攻。
童山一戰李密雖沒有勝利,但宇文軍因為軍中缺糧,整個大軍迅速土崩瓦解,先是宇文化及部下王軌叛降李密,接下來其將陳智略帥嶺南驍果萬餘人,樊文超、張童兒率江東驍果數千人,都投降了李密。
宇文化及帶著兩萬殘兵逃到魏縣去了,後來被竇建得所滅。此役之後,李密向東都發出捷報,並請求入朝輔政,東都洛陽再一次唾手可得。
按照事前的約定,李密是可以入東都輔政的。但野心勃勃的王世充怎麽能心甘情願地讓李密插手洛陽事務呢,於是發動宮廷政變,獨攬了洛陽大權,皇泰主淪為傀儡。
在入洛陽途中聽聞此事的李密無奈隻好返回原駐地,時光似乎又回到從前,依然是瓦崗與東都的對峙,但內中的格局早已今非昔比。
王世充新掌大權,可以自由調派人馬,實力大增。
如日中天的李密哪裏受得了這種刺激,他再次兵圍洛陽,人一到風光的時候總免不了犯錯誤。當時洛陽少糧,李密少衣,王世充請求交易,李密在邴元真的勸說下居然同意了這筆交易。如此一來城中降李密者漸少,為王世充反撲的成功率增加了砝碼。
此時瓦崗軍因軍隊的迅速膨脹,李密在新舊將領的管理上也逐漸失去了平衡。為了安撫新加入的將領,李密所給頗厚,而隨他出生入死的瓦崗元老雖功而不得賞,徐世績在宴會上就含蓄地點撥點撥了李密,李密很不高興,下令調徐世績受黎陽倉去了。
李密犯的第二個錯誤就是對糧食的不珍惜。密開洛口倉散米,無防守典當者,又無文券,取之者隨意多少;或離倉之後,力不能致,委棄衢路,自倉城至郭門,米厚數寸,為車馬所轥踐;群盜來就食者並家屬近百萬口,無甕盎,織荊筐淘米,洛水兩岸十裏之間,望之皆如白沙。密喜,謂賈閏甫曰:“此可謂足食矣!”摘自《資治通鑒》。
此時洛陽城中相當窘迫,原來的十萬守軍現在還剩下不到兩萬,每天還有逃兵。城中缺糧嚴重,王世充不得不孤注一擲,餘兩萬人已成哀軍之勢。李密得知王世充厲兵秣馬作最後一博,趕緊召開了戰前會議。
裴仁基進言:“王世充傾巢而出,洛下空虛,分兵先守住個要道,取精兵三萬,沿河直取東都。王世充若是掉頭救東都,我方則按兵不動;王世充若是再出,我軍再逼東都。如此,王世充彼於奔命,必破之。”
李密也同意裴仁基的觀點,認為隻須固守,不出十日,王軍必敗。
可是李密手下新加入的一些將領如陳智略、樊文超之流急於求戰,以獲功勞。一時間大部分的人都想速戰,李密惑於眾議,放棄了固守的計劃,決定出戰。
裴仁基和魏征苦苦相勸,但李密已聽不進去了。
李密留王伯當守金墉城,自己帶著精兵就偃師,北阻邙山以待王世充。此時瓦崗軍真正的精銳部隊在打宇文化及時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此時大部分是依靠糧倉而新招募的非正規軍,但人數不下二十萬,相對於王世充的兩萬人馬數量上還是占了絕對優勢。
等到王世充大軍趕到的時候,王世充令數百騎渡通濟渠攻單雄信營,李密命裴行儼及程知節助單雄信,李密和王世充就這麽小戰了一場。李密因為輕敵,於營外未設壁壘,到了晚上王世充派二百騎潛入北山埋伏。
早上將要出戰時,世充來了個最後誓師,大意為今天這一戰乃生死之戰,勝負在此一舉,贏了,各位永保富貴,敗了,無人能赦免。這場戰爭不僅僅為了國家也是為了各位的前途。天亮後李密出兵應戰,隊形還沒列好,王世充耍了個賴皮,乘李密陣形未穩,縱兵急功。王世充精銳都是他從江淮帶來的,個個剽勇,司馬光形容他們“出入如飛”,反正是快速衝散了李密的陣形。王世充又耍了壞,先找了個相貌像李密的,用繩子綁了藏在軍中。待到兩軍戰得正酣時,牽到李密陣前,大喊:“抓到李密啦!”此時王軍士氣大振,皆呼萬歲。那隻躲在北山的兩百人的伏兵突然出現,乘高而下,在李密營後放起火了。瓦崗軍潰敗,裴仁基、祖君彥被俘,原宇文化及降將將張童仁、陳智略等牆頭草降了王世充。李密僅帶了萬餘人回洛口。洛口守將邴元真原為翟係人馬,早就和王世充勾搭上了,讓王世充渡洛水取興洛倉。李密知道邴元真已反水,故意裝不知道,想乘王世充半夜渡水渡到一半時殺他個措手不及。主意是好,不料李密的偵察兵出了點問題,估計一個磕睡睡過頭了,等到醒來時王世充已經渡河了,李密奇襲計劃流產了。王渡河後,單雄信勒兵自據不聽李密了,隨後投降了王世充,邴元真以興洛倉降王世充。李密隻好帥麾下輕騎奔虎牢。王伯當棄金墉城而退保河陽,李密自虎勞歸河陽。
失去了興洛倉的李密樹倒猢孫散,號稱百萬之眾一夜盡失。此時黎陽徐世績尚有數萬人馬,若能退保黎陽,依河北之地尚有回旋餘地。李密又想,當初殺翟讓時徐世績差點被亂刀砍死,前些日子又遭我貶職,難保不像單雄信一樣背叛我。仔細考慮之後,李密放棄了去黎陽的打算。事實證明李密小看了徐世績,後來李密死後,徐世績收其屍,以天子禮葬於黎陽,可見徐世績對李密之忠。
想到不久前還躊躇滿誌以為霸業可成,如今卻有如喪家之犬,走投無路,李密當眾大哭,甚至拔劍出來試圖自刎,王伯當急忙奪劍,抱住李密痛哭,眾將也都為之垂淚。這時李密提出西入關中投降李淵。於是,李密率領殘部二萬餘人向西入關投降李淵的唐朝,同行的還有王伯當、魏征等人。
降唐後李淵給他一個閑官,大概就是管管宴會安排宴席之類的活兒。李密深以為恥,在王伯當的勸說下找了個借口想遛出長安重招舊部。不料李密的隨行人員裏有個叫張寶德的,擔心李密如果真的叛唐會連累自己,於是在途中上書李淵,極言李密必叛,加上朝中眾臣眾口一詞,李淵也後悔把他放走,下旨召回李密,此時李密一行已到達桃林縣附近,將要出關。李密對李淵的出爾反爾大為不滿,認為一定是被人惡意中傷,李淵已對自己起了疑心,如果回長安一定沒好下場,所以李密決定鋌而走險,打出關去。李密不顧賈閏甫的反對,殺了使者。又騙桃林縣令說要進城歇馬,乘機攻克桃林縣城後向東行投奔張善相。此時與李密距離最近的唐軍是鎮守熊州的史萬寶,史本人倒沒什麽,但他的行軍總管盛彥師卻是個厲害人物,得知李密造反後,盛彥師立即率數千人追擊,盛料到李密必然要去投靠張善相,而熊耳嶺是其必經之路,於是盛抄近路先趕到熊耳嶺埋伏。該處地勢險要,極利伏擊,李密率部經過時,被盛彥師居高臨下,一陣亂箭,竟然全軍覆沒,李密與王伯當都當場身亡。一代梟雄,就這樣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手中。
誰壞了瓦崗這鍋好湯?
一是革命的不徹底性。就瓦崗軍的絕大部分起義士卒來講,自然是不堪反動腐朽的隋王朝的統治而起,但那幾個“帶頭大哥”卻遠非如此。
其初期的第一號人物翟讓,為東郡的法曹,隻是因為叛了死刑,為了改變坐著等死的命運才跑到瓦崗聚眾起義。
代翟讓而起的李密,更是與那些勞苦大眾劃清界限。這哥們出身貴族名將世家,因參加楊玄感叛亂集團失敗被捕逃脫而起兵。如果說翟讓比李密反隋堅決的話,那麽李密的加入瓦崗義軍更多的是帶有尋求個人出路的目的。領導人革命的不徹底性誤了眾家兄弟,這點與後來的梁山好漢聚義倒有幾分相似。所以等到東麵受到宇文化及軍的威脅時,李密便接受了隋王朝的“招安”,盡管其中有避開兩麵受敵的因素,但從李密每次戰勝宇文化及均派使向隋主楊侗報捷的行動中,則可清楚地看出李密對隋王朝頂禮謨拜的示好之意。當然,李密當初也曾向翟讓提出過席卷二京、誅滅暴虐奪取楊隋天下的建議,但不久在他當上瓦崗軍的第一號人物,瓦崗軍發展到鼎盛時期之際,他自己便不按此計劃行事,這不能不使人懷疑其所提建議的真實目的究竟何在。正是這種反隋目的性的不堅決,與竇建德起義軍犯了同樣的錯誤,大大地挫傷了瓦崗軍的軍心和鬥誌。
二是內訌失人心。幹掉翟讓讓部下覺得李密是個刻薄寡恩之人,一個對自己有大恩大德的人都不放過,誰會跟他出生入死。李密從頭到尾真正的親信隻有兩個,一個是王伯當,另一個是徐世績,但李密卻自己都不信任徐世績。如此將帥失心,焉能不敗。
瓦崗軍的內訌完全由李密這廝挑起和製造的。這個出身於大貴族世家、且有極強政治野心的地主羔子,在瓦崗軍站穩腳跟之後,便開始大肆培植私人勢力。他挑選八千精勇為自己的護衛內軍,並以原來在隋將張須陀手下鎮壓農民起義軍的悍將秦叔寶、程咬金等為統領,牛皮哄哄地稱“此八千人可當百萬”。有點炫耀的意思,誰敢跟哥們呲牙,哥們撬了他。李密對一些隋朝的降官降將也倍加重用。這些,都為他獨掌瓦崗軍大權,除掉瓦崗軍的早期領導人翟讓等,準備了條件。最後,終於擺下“鴻門宴”,砍殺了翟讓及其周圍的將領,製造了瓦崗軍內部最為慘痛的自相殘殺事件。大傷了瓦崗軍的元氣,瓦崗將帥“始有自疑之心矣。”這種人心的流失,是不可逆轉的精神創傷。在剪除了翟讓之後,又對勇略兼備的大將徐世勣進行排擠打擊,就因為徐世勣在一次宴會中開玩笑諷刺了他的短處,便將徐世勣派往黎陽(今河南浚縣東北),說是委以重任,實際上是把徐世勣支得遠遠的。後來,當李密被王世充擊敗,本應去黎陽與徐世勣聯兵,以便東山再起,但因當年“殺翟讓之際,徐世勳幾死”,而不得不作罷。李密麵對作戰失敗,“眾心危懼”,“恐叛亡不日而盡”的局麵,唉歎自己的路走到頭了,欲自刎而死。這不能不使李密嚐到自己製造內訌、仇殺的苦果。這裏也有一個信任問題,他不能夠充分信任徐世勣。
三是策略上敗筆連連。李密當上瓦崗軍的“帶頭大哥”之後。雖然對瓦崗軍的發展壯大有一定貢獻,但幾次戰略指導上的失誤,卻使瓦崗軍遭到了毀滅性地打擊,使瓦崗軍陷入了極為被動的境地。
這些失誤集中在三個關鍵性的問題上:其一是未采納南下江都擒獲隋煬帝以號令天下的建議。當李密軍攻占了洛口等巨大糧倉後,由於不派人管理,使民眾任意拿取,糧食滿地拋散,“洛水兩岸十裏之間,望之皆如白沙”。泰山道士徐洪客向李密建議說:“軍隊出來這麽長時間了,恐怕到時候糧食沒有了,會動搖軍心,軍隊如果再有厭戰情緒,就很難控製大局了。”他勸李密乘現在憑借兵強馬壯之機,帶領人馬向江都進軍,抓住隋煬帝,學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李密嘴上說,好,好,好,但卻未采納這一重要建議。
其二,中了隋王朝一石二鳥的招安之計,錯誤地決策集中精銳,與宇文化硬決戰,大量地消耗了自己的精兵勇將,極大地削弱了瓦崗軍的實力。
其三,當王世充最後集中的兩萬精兵以求決戰之際,李密不采納裴仁基等的正確戰略主張,因輕敵而貿然決戰,鑄成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大錯。其四在取得興洛倉後沒有及時的撤走,導致陷入隋軍的圍剿,失去了先發製人的機會。對翟讓的不信任也導致他不敢讓翟讓守洛口,自帥精兵入關。從而把大好機會給了李淵。
四是沽名釣譽學霸王。瓦崗軍極盛時期已擁兵百萬,據《魏鄭公文集》卷三《唐故邢國公李密墓誌銘》記載稱:“七國之地,四為我有;五部之所,三在域中”。《新唐書,魏征傳》也記述瓦崗軍的強盛說:“振臂大呼,眾數十萬,威之所被半天下”。以這樣強大的實力,即使沒有南下江都擒獲煬帝,也應聯合各地的義軍,徹底孤立兩京,並防止李淵集團的發展,待瓜熟蒂落之時,再席卷二京,這才是萬全之策。但李密整天做他的白日皇帝夢導致他戰略眼光受到極大的限製。這個天才居然還想出了一個“四海英雄共推盟主”點子,說什麽“殪商辛於牧野,執子嬰於鹹陽”,真是沽名釣譽學霸王。他隻想攻下東都,滿足其稱帝的欲望。由於長期屯兵於堅城之下,使東都隋王朝能夠騰出時間不斷組織力量,與起義軍抗衡。而瓦崗軍也失掉了進一步發展壯大起義力量的寶貴戰機。這既給了隋王朝以苟延殘喘的機會;也為李淵、李世民集團的崛起鋪平了道路,使其輕而易舉地摘取了最後的勝利果實。
2、竇王一鍋煮
“第三反王——竇建德”
如果把李淵列為第一反王,李密為第二反王,那麽竇建德絕對能占據第三把交椅。
而新舊唐書把竇建德、王世充兩位列為一傳,讓人搞不明白?唯一的解釋就是,兩個人都是被李世民收拾掉的,而且是一鍋煮。
事實上,這兩個人有著太多的不同甚至對立處:竇建德為人極重義氣,其一生事業因義而興亦因義而敗,而王世充則以奸詐處世,以此騙取民意人心也因此而盡失民意人心。
而在我看來,他們一個是熱血沸騰的義士,一個則是老奸巨猾的政客。一鍋煮,可惜了,也壞了江湖一鍋好湯。
我們先來看竇建德。竇建德,家庭成分,貧農,以耕耘為生。“少時,頗以然諾為事”。
對於他的俠義之舉,惜字如金的史家也是不吝筆墨。有一次鄉裏有人死了親人,家貧無以下葬,當時竇建德正在田裏耕作,聽到這個消息,立即放下耕牛,前去幫助辦喪事,於是在鄉裏大為人所稱。他曾為裏長,因行俠觸犯法律而逃亡,大赦時才回鄉。竇建德父親死的時候,附近人或受過他的恩惠,或是敬佩他為人義氣,送葬者竟多達千餘人,並多有所贈。竇建德此時又一次體現出其磊落的氣度,對所贈錢物,一律辭讓而不受。
隋煬帝征高麗,從全國各地招募勇士來當小帥,農民出身的竇建德被選中,當了兩百人的長官。在這次招聘中,竇建德的朋友孫安祖也被選中了。但是孫安祖並不願意去當兵,打仗是要死人,老板給的工錢又低,基本上是隻賠不賺的買賣。
孫安祖就跑去跟帶兵的長官說,自己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八十歲的老母親還等著自己養活,打仗就不想去了。長官很憤怒,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皇家用人,是你一介小民想幹就幹,不想幹就不幹的嗎?
挨了揍的孫安祖也不幹了,一怒之下拔刀就把帶隊的長官給幹掉了。然後拎著刀跑來投靠竇建德,竇建德這時候好不容易才實現農轉非。接納吧,自己會受牽連,不接納吧,兄弟情義也難交代。思前想後,竇建德本著負責任的態度為自己的朋友指了一條創業之路。他說,高雞泊這個地方方圓幾百裏,天高皇帝遠,你如果能在這裏落草為寇,時不時出來幹筆買賣(擄掠),不光可以解決吃飯問題,同時可以聚人觀時變,說不定將來還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這話很反動,完全是煽動自己的朋友造反。
煽動過了還不算完,竇建德又扶上馬送一程。新公司開張,他又幫著朋友四處招攬人才,很快就忽悠了幾百名無業人員入夥。
後來當地有很多有誌青年都走了這條創業之路,不能不說有竇建德的很大一部分功勞。於是盜賊四起,燒殺搶掠。但不論這些人怎麽折騰,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從來不到竇建德的地盤去惹事生非。時間長了,郡縣的官老爺們以為竇建德和盜匪有染,於是把他家所有人不管長幼全宰了。
竇建德索性也投到了起義的隊伍中,他投奔了高士達。大業十二年(616年),高士達不聽竇建德勸告,出兵與楊義臣決戰,最後兵敗陣亡,於是竇建德成了起義軍的首領,勢力不斷做大。
竇建德一生的事業就從這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故事開始。
此後,竇建德的隊伍從勝利走向勝利,多次擊敗隋朝軍隊和各種武裝,勢力日益壯大,而在與宇文化及的戰鬥中,竇建德第一次建立了全國性的功績。
宇文化及作為隋末機會主義陣營中最突出的一個,他參與了殺害隋煬帝的行動,並奪得最高權力。竇建德屬下孔德紹的說法很能代表竇建德的看法:“宇文化及與國連姻,父子兄弟受恩隋代,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弒逆之禍,篡隋自代,乃天下之賊也。”其實,當時要殺宇文化及的人滿世界都是,李密重創宇文化及的主力,李淵也派出淮安王李神通攻擊宇文化及,但是最後的功勞卻被竇建德奪得。
竇建德一向自稱隋朝子民,為隋煬帝報仇是理由之一,宇文化及殺了隋煬帝,懷裏又揣著隋朝的傳國璽,可以是隋朝的最大仇敵,所以為隋朝報仇者立刻能夠在政治上獲得高分。在竇建德看來,“義”這個字是至高無上的,隻要是“忠義”、“俠義”,那麽,其他所有的東西包括政治都可以無所謂。武德二年(公元619年),竇建德以大逆無道的罪名討伐宇文化及,自稱“以義安天下”。殺宇文化及後,他把參與宇文化及謀殺隋煬帝的宇文智及、楊士覽等人全抓起來,對著隋朝的文武百官斬之,梟首於轅門之外。宇文化及臨死的時候隻說一句話意味深長:對得起夏王了。為什麽對得起夏王?因為夏王因此立下了天下大功。
竇建德平城破陣,所得資財,一概分給屬下將軍,自己一無所取。這是他素來仗義的表現,更是他能贏得尊敬愛戴的一個理由。同時他還是一個素食主義者,從來不吃肉,隻吃蔬菜和飯。他的妻子曹氏不穿絲綢,雖然是夏王妃,身邊侍侯的婢妾也就十幾個人。打敗宇文化及以後,得到了隋朝宮人數以千計,個個花容月貌,然而所有人都被竇建德立刻放散回家了。領袖的品德,讓人們看到的是大家共同的希望。當時隋朝軍隊跟隨宇文化及的還有一萬多人,竇建德並沒有強迫收納,而是聽任自便。願意跟隨竇建德的隋朝官員,自然留下任職。有的人要去東都洛陽,竇建德也不強留,而是頒發路費並派兵禮送出境。
隋煬帝死後,竇建德與王世充結為同盟,並遣使朝拜隋越王侗於洛陽。但當王世充廢楊侗自立為皇,他就與王世充斷交。自己在幹著造反的勾當卻不許人家作亂,這樣的行為有點不好理解,但在竇建德看來卻是理所當然的,他完全是隻知“忠義”不知政治。
高舉著“忠義”這麵大旗,對竇建德的霸業也了極大的推動作用,使得他這個“夏王”的地盤迅速擴張。一方麵,他的俠義給他帶來了崇高的威望,深受部下擁戴,極大地凝聚了人心;另一方麵,他的俠肝義膽,也引來了別的流散的反隋力量的歸附,甚至引來了隋軍的投降。
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竇建德與隋將王琮戰於河間,相持不下。王琮聽說隋煬帝死訊,在城中率士兵為煬帝發喪。竇建德覺得這是忠義行為,就遣使到城中吊孝。王琮深為竇建德的義氣所感動,決定投降。王琮率眾將自己捆綁來到竇軍門前,竇建德親自為他們解除繩索,與王琮一起談論隋朝的滅亡,王琮悲不自勝,竇建德也為之淚下。當時竇的部下說,王琮與我們相持日久,殺了我們不少人,應把他烹殺。竇建德說,這是義士,我正要重用他,以激勵忠於主人者。我們要安百姓定天下,就決不能害忠良之士。並下令說,昔日與王琮的仇恨,從今一筆勾銷。如有找王琮報仇,罪三族。並當天就授王琮為瀛州刺史。
還有一次,竇建德在攻打滑州時,滑州刺史王軌的仆人殺王軌,攜其首級來投奔。竇建德大怒說,奴殺主乃是大逆不道,我怎麽能容納這樣的人,下令立斬此奴,將王軌的首級送還滑州。滑州人為他的義氣所感動,即日而降,附近的濟、齊二州也隨之而降。這樣的故事聽著像是演義小說,但我寧願相信是真的。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義”字確有著現代人無法想像的力量。
然而,“忠義”畢竟有著太多的局限。像竇建德這樣的義士,以“忠義”作為旗幟,做個流竄江湖的草寇、占山為寨的大王,當然綽綽有餘,但要以此來爭天下,那就遠遠不夠。一個“義”字,使竇建德迅速壯大,同時也使他多年的根基毀於一旦。
竇建德與王世充的關係,初始有戰鬥,後來聯盟。等到王世充稱帝,竇建德便與他絕交。竇建德的首都在河北洺州,宮殿名萬春宮。建立天子旗號,出入用天子禮儀。在一個天下大亂的時代,稱王是可以的,因為那可以代表著一個地方政權。但是稱帝則是最高級,天下隻能有一個皇帝。竇建德如果不與稱帝的王世充絕交,就隻能稱臣了。所以稱帝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稱帝者不僅表明一統天下的願望,而且表明與所有不臣者為敵。
李密降唐以後,李密的地盤都改姓唐,與竇建德的領地開始有了接壤。這是一個天下紛爭的時代,力量和力量的運用,是最後成敗的關鍵。河北的地盤,對於唐朝來說是鞭長難及,而對竇建德來說則是自己家門口的重大問題。在打敗宇文化及之後,竇建德雄心勃起。對於接壤的唐朝軍隊,619年,竇建德發起進攻。先攻相州,唐朝的河北大使淮安王李神通不能守,退到黎陽。黎陽除了李神通以外,還有大將李績一直在此駐紮。而最後的結局是唐朝軍隊黎陽大敗,左武衛大將軍李世績、皇妹同安長公主及李神通同時被竇建德活捉。當時,魏征剛剛從長安來到此地,說服李世績獻地圖戶籍投降唐朝,但是一轉眼,大家都成了竇建德的俘虜。
這是唐朝受到的一次重大打擊,而竇建德背後有突厥人的支持,兵鋒甚盛。不過,竇建德似乎並沒有目空一切。他把唐朝這些重要的俘虜並沒有當作俘虜對待,而是當作客人對待,招待規格很高、很周到。對於李績,竇建德更重視,依舊讓他領兵駐紮在黎陽。竇建德如此政策,引得那些隻圖自保的武裝勢力,紛紛前來投靠,徐圓朗的部下更是爭先恐後。
李績一定是猶豫很久,最後還是決定重歸唐朝。他雖然領兵鎮守黎陽,可以肯定竇建德依然能夠控製他,所以他重歸唐朝幾乎是單騎而歸,並沒有帶回軍隊。當時,李績的父親還在竇建德手裏,李績的逃跑直接威脅到父親的生命。這件事竇建德處理得十分有風度。當時,立刻有人勸竇建德殺掉李績的父親,而竇建德卻認為李績原本就是唐臣,如此行為是忠臣的表現,當然不能用他父親泄憤。李淵此時也認識到竇建德的力量,於是李淵派出使者,要求與竇建德結盟。竇建德立刻答應,李神通、公主等人隨同使者一同返回長安。
在竇建德的北方,有盤踞在河北北部幽州的羅藝,他早早就歸順了唐朝,成為竇建德身邊一個很大的威脅。羅藝本人能征慣戰,他手下薛萬徹、薛萬均等薛氏兄弟各個都是萬人敵。羅藝與竇建德的爭鬥,開始似乎總是羅藝占據上風,直到竇建德與唐朝結盟之前的一次大戰,羅藝損兵折將,無力再鬥。現在,既然竇建德已經與唐朝結盟,那麽羅藝也就可以暫時化敵為友了。
於是,竇建德揮兵南下,向盤踞在河南曹州一帶的孟海公發動進攻。這是公元620年的年底,而此時唐朝的秦王李世民正在把王世充的力量逐漸擠壓進洛陽。轉年春天,雙方都取得重大勝利,孟海公兵敗被俘,而王世充的洛陽被李世民重兵團團包圍起來。王世充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末日,急忙向竇建德求救。而竇建德也看到了唇亡齒寒的危害,正準備有所行動。他的考慮是,首先保住王世充,聯合王世充抗衡唐朝,如果一舉擊敗唐朝主力,則順勢拿下王世充並乘勢進取關中,一平天下。
誰也沒有想到,虎牢之戰,會成為竇建德最後一戰。
曾看到一個測字的故事。說是一人寫了一個“義”字,測字的便說:你將占山為王。因為繁體的“羨”中間是個“王”字,下麵是個“我”字,“我是王”;最上麵的兩點,乃是插在頭上的野雉毛。而在香港電影《古惑仔》中,一個黑社會大佬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義”字,說:義是什麽?就是“我王八”,一講義氣就要被人所利用為人所驅使。竇建德以自己的熱血,寫下了令後人感慨、歎息、深思的大大的一個“義”字。
“無恥政客——王世充”
那麽,與竇建德並列一傳的王世充則隻會讓人作嘔,他最後的身敗名裂也隻能用活該兩字來形容。王世充奸詐、陰險的一生,簡直是一個無恥政客的標準件。
王世充本姓支,西域胡人,因母親改嫁王氏,所以改姓王。王世充不同於竇建德之處,竇建德是個泥腿子出身,沒有多少文化知識,而王世充還是很有才學的。他不僅懂得儒家經典,也精通曆史,還擅長兵法和法律,甚至明了龜策、推步之術。這龜策、推步之術,聽起來很專業,其實就是算命之類的事。王世充還有一個特長,就是嘴皮子特順溜,善於辯論(“辭議鋒起,眾雖知其不可而莫能屈”)。這是一個玩政治的人,最基本的素質,也是傍身的法寶和利器。
王世充經常舞弄法律條文,以為己用,倘有駁難的,王世充就文過飾非,詭辯一番,大家雖都認為他是錯的,卻又沒無法駁倒他。像所有的政客一樣,王世充拍馬屁的高手。大業(公元605年至618年)中,王世充為江都丞,兼領江都宮監。當時隋煬帝遊巡江都。王世充抓住機會,花大力氣修飾亭台樓閣,以投煬帝所好,還暗暗搜集遠方的珍奇寶貝,獻給煬帝以取媚,“由是益昵之”。因而他向煬帝言事,煬帝每次都“稱善”。作為一個政客,他當然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決不在隋煬帝這一棵樹上吊死。在向煬帝表忠心的同時,他還不忘陰結豪傑之士,收買人心,有江洋大盜被關進監獄的,他就枉法釋放出去,“以樹私恩”。
作為一個職業政客,王世充的“本色當行”就是作偽。作偽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作偽,不作真。
王世充像一個出色的實力派演員,做功十足,假作真時,真亦假,活得挺累。
大業十一年(6I5年),突厥把隋煬帝圍困在雁門,當時王世充為江都丞,就盡發江都軍馬前去“勤王”赴難。一路上,他蓬頭垢麵,天天悲泣無度,而且從早到晚不脫衣甲,夜間睡在草堆,表示君王有難,自己不敢舒適。
煬帝聽說後,“以為忠,益信任之”。一代奸雄如煬帝,也被王世充下了“藥”。他當時絕不會想到,幾年後,正是這位忠字當頭的愛卿,把他的兒子趕下台,自己無恥地穿起了龍袍。
隋末大亂,王世充也等來了自己的機會。
而做了“皇帝”後的王世充,更是把作偽的功夫發揮到了極致。他在做了皇帝後,每次上朝,總是諄諄教誨,說了一遍又一遍,羅嗦重複個沒完,以此來顯示他的勤政,以致百官聽得疲憊不堪。他還帶著不多的幾個人,騎馬上街,也不命百姓避開,按轡徐行,邊走邊對老百姓說,過去隋天子深居九重,下麵的事情就一點也不知道。我不是想做皇帝,實在是想為老百姓辦點事。你們上書言事,我都要親覽,與士庶百姓共理朝政。怕大家上書為中間環節堵塞,我就在順天門置座聽朝,現場辦公。老百姓一看這麽個作風踏實、深入民間的皇帝,覺得真是不錯,於是紛紛上書言事。但王世充根本來不及看,幾天後就再也不來現場辦公了,因為騙取聲譽的目的已經達到。
政客的一項基本功就是利用輿論來蠱惑人心,把自己的私心當作群眾的呼聲。在沒有輿論可利用時,就幹脆來“製造”輿論,在大眾的名義下出售自己的私貨。王世充顯然對這一套心領神會,運用嫻熟。
大業十三年(617年),王世充等利用李密為隋朝大破宇文化及。當李密剛打完大仗疲憊不堪的時候,王世充欲乘弊而擊之。但剛封了人家官,靠人家救了駕,就來個翻臉不認人,卸磨殺驢,如此背信棄義,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於是王世充使出了假托鬼神、周公托夢這一招。他令立祠於洛水之濱,叫了一個巫師宣布說,周公令仆射(王世充)討伐李密,必定大捷,否則滿營士兵都將染瘟疫而死。王世充的軍隊多是楚人,最聽信巫師。巫師傳言一出,不用王世充下令,紛紛請戰。於是一場背信棄義的攻擊,成了上天的旨意。
王世充是個好演員,演技也確屬一流,但在當時還是被人識破。他在破李密之後,被封為太尉。剛一上任,就在府門口煞有介事地立了三榜:一是求有濟世之才者,二是求武藝高強可以陣前立功者,三是精通法律能昭雪冤屈的,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這當然感動了不少人,上書陳事的,每天有數百人。他開始幾天堅持每一件都親自批閱,對上書者也熱情接待,還多次來到軍營中間,對士兵們殷切慰問。但違背本性的事終究難於持久,幾天樣子一做,等禦用文人寫起了皇上事必躬親關心民間疾苦的報告文學,他就停止了“彩排”。如此做作,當時就有人認為是“心口相違,頗以懷貳”。事實上,正是他的政客作風,使得他眾叛親離,迅速走向了敗亡,這和竇建德以義聚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武德二年(公元619年)三月,王世充做上了相國,封為鄭王,加九錫後,就想做皇帝了。但他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既要陰謀篡位又要說成是眾望所歸,於是又使出了奉天意這一招。一個叫做桓法嗣的道士捕捉到了鄭王的心理,獻了一個叫做《孔子閉房記》的東西,好像是一幅圖畫,上麵畫著一個人手持木杆在趕羊。這個道士解釋說,隋朝的皇帝姓楊,一個木杆就是王字,這說明在隋朝的後麵就是王姓得天下,所以相國應該取代楊氏為天子。王世充很高興,讓這個道士當了諫議大夫。為了製造輿論,王世充讓人抓了許多鳥雀,在絹帛條上寫下對自己當皇帝有利的文字,綁在鳥頸上,然後把這些鳥放飛。結果有人再度抓到這些鳥,就來報告,說飛鳥頸上有如此這般的字條,真是不可思議,難道這是天命之征嗎?王世充就大賞這些捕鳥的人,於是有更多的人再去捕鳥。如此一番輿論準備,如果王世充不不幹皇帝就變成有違天意。於是王世充在強奸了民意強奸了“天意”後,就順理成章地在這一年的春天廢楊侗,偽造禪讓的詔書,做起了皇帝。
王世充當上皇帝後,一度也想好好工作,幹出點成績。開始聽政的時候,他裝得很認真,可是沒過幾天,就裝不下去了,每天要處理的朝政千頭萬緒,這麽活著太累了。剛開始也學著親民,走到大街上,並不像其他皇帝和官僚那樣動不動就清道。他對老百姓說:在大家心目中,皇帝總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不了解民間疾苦。我王世充不是貪圖地位的人,我的主要任務是來拯救百姓。雖然我是個皇帝,但同刺史一樣,凡事親自過問,與百姓一起評論朝政。因為擔心宮闈製度嚴格,百姓有事不能上達,所以決定在宮外聽朝。
天聽到這個消息,老百姓群情振奮,以為上天掉下來個好皇帝!於是每天上書的人有幾百名,涉及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王世充咬著牙堅持了幾天,最後實在扛不下去了,開門納諫還是變成了關門歇業。
王世充是個好演員,但沒有人願意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一個隻會演戲的皇帝手中。洛陽城內許多人開始叛逃,而位居關中的李唐成了他們爭相投奔之所。王世充也撕去了溫情的麵紗,揮舞起鐵血大棒。他設立了五家相保製度,就是說隻要有一家逃亡,四家誅連。他規定:凡領兵出戰者,先把家屬押往宮中做人質。
王世充和竇建德兩人的性格、為人、行事作風截然不同:一個是“上則諛佞詭俗以取榮名,下則強辯飾非以製群論”,一個是“義伏鄉間,撫馭士卒,招集賢良”。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們的結局卻差得不多。他們是在同一個時間在相近的地點敗給了同一個對手一一秦王李世民。
如果說,竇建德、王世充的為人一個極正一個極邪都走向了極端的話,那麽,李世民則正是在這正邪的兩端的中間。他當然也講義氣講感情善撫將士能得人心,卻不像竇建德那樣感情用事,將一生的事業乃至身家性命全押在這“義”字上頭,竟會為一次無謂的幾乎是可笑的義舉而成了階下囚。
李世民的義氣更多地像一次投資,顯得冷靜而成熟,因而總能得到超值的回報一一貞觀年間的名臣們大多是他招降納叛的成果。這可能沒有竇建德行義那樣的純潔與高尚,卻更有效果更有好處一一無論是對己還是對人。
李世民也會使權術甚至陰謀,但他往往僅僅是作為一個手段,一種為更快地更直接地實現遠大目標而使用的技術。就像學會了正宗的“九陽神功”和“太極拳”的張無忌偶爾用一下邪派的“乾坤大挪移”,威力更加勢不可擋,而且也很難從道德上來加以指責。
李世民身兼正邪兩大神功,有竇建德、王世充兩人之長而無兩人之短,最後竇建德、王世充同時敗於李世民之手,隻能說是公正合理的結局了。
3、請君暫上淩煙閣
小時候聽單田芳的《隋唐演義》,裏麵有“十八傑”、“三絕”、“四猛”、“三怪”。一個比一個能打,一個比一個能耍帥鬥狠。單田芳先生開講的當口,一幅副驚心動魄的戰陣鬥將的畫麵展現於眾人眼前。“隻見一將,白盔白甲素羅袍,胯下一匹白龍馬,掌中一杆亮銀槍,威風凜凜,勇冠三軍。衝到陣前擰槍就刺,不到三合,敵將被刺於馬下。”單先生獨特的嗓音,把隋唐風雲講得天花亂墜,唾沫口水齊飛。守在收音機前的眾人哄然叫好。聽到精彩處手舞足蹈、如醉似顛,恨不能立馬拿根柴火棍衝到院子裏比劃比劃。那年月,誰能抵禦評書的藝術感染力啊。因篇幅有限,在這裏我就拿出幾位瓦崗青年英雄的光榮事跡與大家一起重溫那段聽評書的美好時光,也許史書裏這些真實的英雄們與你我心目中的英雄有些差距和出入。
“一頭忠誠的獵犬”
做開國君主的第一保鏢,絕非浪得虛名,是用血拚來的,命換來的。
尉遲恭就是這個第一。
尉遲恭,字敬德。就是那個和秦瓊一起鬼來擋鬼、魔來殺魔的門神。秦瓊和尉遲恭都是秦王李世民手下的勇將,榮登淩煙閣(淩煙閣完全就是大唐重量級文臣武將的排行榜)。
在曆史的敘述裏,尉遲恭成了李世民最忠誠的衛士,也就自然成為了大唐第一保鏢。每當曆史麵臨向左轉還是向右轉時,他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趕到李世民的身旁。也因為這個原因,在史書裏隻要他的出鏡往往都是在曆史的轉折點。他和李世民的關係是一種曆史上常見的英主和猛將的配合。
有人說尉遲恭之於李世民,就像許諸之於曹操,許世友之於毛澤東,內伊元帥之於拿破侖。但我覺得尉遲恭更像是李世民豢養的一條忠心耿耿、凶猛非凡的獵犬,聞風而動,見機而上,唯李世民馬首是瞻。當李世民需要關門放狗的時候,就可以看見他衝鋒的身影,這誠然是最接近曆史事實的形象。但作為一個較為瑣碎的觀察者,我們還可以注意到一些容易忽略的細節。比如說,和上麵的那些組合比起來,作為獵犬的尉遲恭的年齡,比他的主人李世民先生足足大了十四歲。
也就是說尉遲恭進入青春期的時候,李世民還僅僅是子宮內的一顆生死未卜的受精卵。但對於尉遲恭而言,這個差別在他和李世民認識的最初,更讓他難堪和震撼。在他三十二歲那年,尉遲恭被劉武周網羅麾下。三年後,劉武周進攻李淵,這年歲末,尉遲恭和呂崇茂裏應外合,夾擊唐軍,大敗之,唐軍大將李孝基、獨孤懷恩、於筠、唐儉及行軍總管劉世讓全部被尉遲恭擒獲。但不久,勝利者尉遲恭就被李世民兩次擊敗,一物降一物,萬物皆如此。翌年四月,劉武周的大將宋金剛被李世民徹底打敗,尉遲恭收攏殘兵困守介休城,被李世民勸降。但降將尉遲恭拜見秦王李世民時,麵前坐著的這位勝利者年僅二十一歲。
尉遲恭的先祖是鮮卑人,曆經漫長的漢化,我們現在已不知道被漢化了數代的尉遲恭是否還遺留他祖先遊牧草原的豪情。可值得猜想的是,三十五歲的尉遲恭在投降的那一刻,看到李世民年青白淨的臉頰,是否會覺得這是一種羞辱。
戰爭是殘酷的,戰場是靠實力說話的。年齡和輸贏不是問題,隻有實力和勇氣才是永恒。作為一個久曆沙場的猛將,尉遲恭當然希望自己會敗在一個更強大的對手之下,但他忘記了強者不一定都是大者。但此刻的李世民,是否有讓尉遲恭折服的實力,威望和氣度呢?至少從那張“美男”的臉上看不出來。
曆史告訴我們,作為馴化尉遲恭這頭猛獸的主人,二十一歲的李世民當之無愧。在尉遲恭一起投降的同事們紛紛叛逃唐軍的時刻,李世民力排眾議,不僅放了被眾將猜疑而關押起來的尉遲恭,還引入內室,送了一些錢財給他。並語重心長地說:“丈夫以意氣相期,勿以小疑介意。寡人終不聽讒言以害忠良,公宜體之。必應欲去,今以此物相資,表一時共事之情也。”,從“意氣相期”入手來和尉遲拉關係,又用“必應欲去,今以此物相資,”來增感情,可以想象,被關起來的尉遲恭本以為必死無疑,那裏想到能有這樣的待遇,內心世界衝動了。李世民之舉,顯然收到了“冰火九重天”的效果,也徹底征服了比他大十四歲的尉遲恭。後來這個橋段在很多戲劇舞台和小說裏被反複使用。
從此,尉遲恭成了李世民最貼心的警衛營長(親兵玄甲隊統領之一),在被釋放的當天,就將李世民從單雄信的重圍裏救出,立下大功。尉遲恭最善於在馬上躲避長槊,經常在千軍萬馬之中單槍匹馬,猶如無人之境,號稱“萬人敵”,不管士兵們如何刺他,都被他輕輕躲過,毫發無損,且經常反奪其槊,將其刺死在地。這一點讓另一個驍勇將軍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吉恨不服氣,就想和尉遲敬德叫板,於是將長槊的刀刃去掉之後,與尉遲恭比試一下。結果每次不但刺不中尉遲恭,還被其將槊頻頻奪走,李元吉那也是一個人就可以揍趴下十個人的猛男,在尉遲恭麵前算是丟盡了麵子。他不但慚愧,還將尉遲恭恨之入骨,這也為後來的玄武門之變,尉遲恭手殺李元吉埋下了伏筆。
李世民和竇建德作戰,李世民拍著尉遲恭說:“我持弓箭,你拿長槍作為副手,即使有百萬雄兵,也不能奈我何!”這話說得真牛氣!說歸說,兩人還真這麽幹了。秦王李世民和尉遲恭一起騎馬來到竇建德營門前,高喊:“我乃大唐秦王,能鬥的出來,我們比試比試!”當時的敵兵很多,看見秦王這個氣勢,那個也不敢上前,所以說,秦王李世民在登基之前,也是衝鋒陷陣的將軍。有一次和竇建德作戰,陣型還未擺好,秦王便看見對方敵陣中有一白馬少年在耀武揚威,秦王連連讚歎:少年騎得真乃好馬也!話音未落,一員戰將請纓出戰,原來是尉遲恭,秦王說:為了一匹馬,讓一員大將冒風險不值得。尉遲恭說:小意思,看我的!說完拍馬衝出,三下五除二就將少年擒到了帳下,一問,原來是王世充的兒子王琬,那匹良馬就是後來的昭陵六駿之一。
李世民在唐的統一征服戰爭裏,尉遲恭屢立戰功,成為秦王陛下最倚重的將領之一。但和李靖、徐茂功等可以統領方麵的大將相比,尉遲恭做為李世民的親兵統領,有一個較為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更像是為李世民私人服務的家將,而不僅僅是為唐政權征戰的將領。因為他是李世民親自收服的,所以他對李世民本人有無可懷疑的忠誠。這一點,對後來的玄武門之變,非常重要。
尉遲恭晚年閉門謝客,過著閑適散淡的富足生活,專心研習長生不老之術。唐高宗顯慶三年(公元658年)二月去世,享年74歲,李治親為他“舉哀”,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前去哀悼。這是唐朝大部分開國功臣的最後歲月,與曆朝相比,唐朝還是非常善待這些有功之臣。
“人格大分裂”
李績算是民間演義裏歪曲得最厲害的人之一,他是唐代名將之首,用兵如神,但在《隋唐演義》裏卻成了老道士徐茂公,變成了類似於諸葛亮、吳用之類手無縛雞之力的妖孽軍師人物。李績出身富豪之家,自幼好武,十七歲參加瓦崗軍起義,很快嶄露頭角,屢立戰功。後隨李密降唐,跟從李世民先後平定王世充、竇建德、劉黑闥等等,功勞顯赫。唐太宗即位後,任命他為並州總管,不久平突厥,安定了唐朝北疆。他在並州十六年,社會穩定,被李世民稱讚為國家長城,官拜兵部尚書。唐高宗即位後,召回被唐太宗故意外貶的李績,封為宰相。總章二年(公元669年)以七十八歲高齡壽終,一生極為順利。後人說到唐代名將,必稱英、衛(李績封英國公,與他齊名的李靖封衛國公)。
(一)家庭出身:不差錢的非農戶口。李績,本姓徐,名世勣,字茂公。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