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宗病危時,群臣因僖宗子幼,打算立皇弟吉王李保為嗣君,隻有宦官楊複恭請立皇弟壽王傑(傑)。壽王正是後來的昭宗,他與僖宗同母所生,僖宗一再出奔,壽王都隨從左右,僖宗也特別倚重他。於是由楊複恭倡議,奏請僖宗,這時候的僖宗已經口不能言,隻是略微點頭算是通過了。
文德元年(公元888年)三月下詔立壽王傑(傑)為,監軍國事。當天就由中尉率禁兵迎入壽王,安置在少陽院,由宰相孔緯,杜讓能帶人去觀察。所謂觀察,有點丈母娘的看女婿的意思,群臣見他“體貌明粹,饒有英氣,亦皆私慶得人”。文德元年(888年)三月,年僅22歲的李曄登基的時候,史書是這麽評價他的:“昭宗即位,體貌明粹,有英氣,喜文學,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複前烈之誌!”,朝野都為之感到欣喜,並對其寄予厚望。所以很多時候還是以貌取人。
李曄登基時,大唐帝國早已被“藩鎮割據、宦官亂政、朋黨相爭”這三大政治頑疾搞得氣息奄奄,並且在黃巢起義的打擊之下變得搖搖欲墜。換句話說,他從昏庸無能的父兄手中接過來的純粹是一個爛攤子,速亡之路與他而言,隻是命運的捉弄而已。
在昭宗即位的第一年,麵臨的首要問題仍然是宦官專權。這時候的宦官頭目正是力排眾議擁立昭宗即位的楊複恭。楊複恭當初力挺李曄,不過是為了將來更好的控製他。昭宗這個人從來沒有像他哥哥僖宗依賴田令孜那樣依賴楊複恭。在即位之後,昭宗立即向宰相們表明,他希望由宰相掌握朝政。昭宗內心是十分厭惡宦官的,特別是楊複恭這種人。楊複恭這時候已經是隻手遮天,“多養壯士為假子”。每次入朝時均“肩輿上殿”,出場比皇帝還要拉風。
有一次,唐昭宗就他蓄養幹兒子一事加以質問,楊複恭大言不慚地回答道:“我收養義子是為了捍衛朝廷,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既然是為了國家,為什麽不讓這些義子姓李反而姓楊?”昭宗一句反問,把楊複恭噎得半天沒話接。他用犀利的眼神盯著眼前這個一手扶持起來的皇帝,他知道李曄沒有他想象得那麽容易對付。
血色黃昏
除了收拾宦官,昭宗需要解決的另外一個難題,無疑就是藩鎮了。
幾年來,天下諸藩中勢力最強的就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大順元年(890年)正月,李克用出兵吞並了東昭義,二月又進攻雲州(今山西大同),準備進一步吞並河朔。雲州防禦使赫連鐸急忙向盧龍節度使李匡威求救。李匡威深知,一旦雲州失陷,李克用的矛頭就會直指盧龍,於是迅速率領三萬人前往救援。李克用頓時陷入腹背受敵之境。沒過多長時間,河東驍將安金俊戰死,另一個部將申信又臨陣倒戈投降了赫連鐸。李克用隻好撤兵回太原。四月,赫連鐸、李匡威與朱全忠先後上疏朝廷,請求討伐李克用。
昭宗召集宰相和百官廷議。以宰相杜讓能、劉崇望為首的絕大多數大臣表示反對,而宰相張濬和孔緯卻極力主戰。尤其是張濬,這個一貫自詡有東晉謝安和前朝裴度之才的宰相斬釘截鐵地說:“隻要給我兵權,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必定削平李克用!錯失這個良機,日後將追悔莫及!”
然而,昭宗下詔出征後,眼高手低、誌大才疏的張濬並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隻用一個月就討平李克用,而是在將近半年的時間裏接二連三地損兵折將,一再敗北,並最終全線崩潰。昭宗充滿希望的一顆心瞬間跌入失望和悲哀的穀底。
河東之役開打不到半年就遭遇慘敗,而早在三年前就開打的西川之役結果更慘。河東雖然敗了,但敗得幹脆利落,雖然給天子造成了痛苦,但畢竟是短痛。可西川前後整整打了三年,發兵十幾萬,曠日持久,喪師費財,而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失敗,這種失敗叫作長痛。
登基不過三年,昭宗就先後遭遇兩次慘重的失敗,這對於一個銳意中興的天子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然而,讓昭宗在絕望中感到一絲欣慰和喜悅的是—幾年來一直在朝中悄悄進行的另一場較量,已經開始顯露出取勝的希望,那就是李順節與楊複恭的較量。
到了大順二年九月,昭宗發現李順節已經有效地掌握了部分禁軍,於是斷然采取行動,將楊複恭貶為鳳翔監軍。楊複恭拒不赴任,並以生病為由向天子要求致仕(退休),試圖以此要挾昭宗。不料昭宗卻順水推舟,同意了他的致仕請求。楊複恭惱羞成怒,遂與擔任玉山軍使的義子楊守信日夜謀劃,準備發動叛亂。十月初八,昭宗下令李順節與神策軍使李守節發兵進攻楊複恭的府第。楊複恭力戰不敵,最後與楊守信一起帶著族人從通化門逃出,亡命興元,投奔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
一手遮天的權宦楊複恭終於被驅逐了,天子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但是緊接著,另一種不安再度向他襲來。因為新的權宦已經浮出水麵,他就是李順節。於是天子不得不再次痛下殺手,在這一年年底命左右中尉劉景宣和西門君遂將李順節誘殺。
乾寧二年(895年)正月,關中三鎮與朝廷的矛盾再度激化。五月,三鎮各率數千精兵開進長安,準備廢掉昭宗,另立吉王李保。六月,李克用率兵大舉南下,上表討伐李茂貞等三人,並將檄文傳給了三鎮。其時李茂貞的義子李繼鵬擔任右軍指揮使,企圖劫持昭宗前往李茂貞所在的鳳翔;而王行瑜的弟弟王行實擔任左軍指揮使,也想劫持昭宗前往王行瑜所在的邠州(今陝西彬縣)。於是兩軍就在長安城中開戰,京師大亂,昭宗在禁軍部將李筠的保護下逃往秦嶺,並於七月初到達石門(今陝西藍田西南)。
十二月,朝廷進封李克用為晉王。李克用遣使謝恩,同時秘密向昭宗請求討伐李茂貞。昭宗與近臣商議,眾人一致認為,如果討滅李茂貞,李克用將更加強大,勢必無人可以製衡。昭宗認為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遂婉拒了李克用的請求。李克用感歎:“我看朝廷的意思,似乎懷疑我別有用心。問題是,如果不鏟除李茂貞,關中將永無寧日!”
後來發生的事實果然被李克用不幸而言中。
昭宗從石門返京之後,意識到必須重新組建一支直接效忠於他的軍隊,於是在神策兩軍之外又招募了數萬人組建了殿後四軍,並全部交付親王統領。李茂貞遂以天子企圖討伐他為借口,於乾寧三年七月再次勒兵進逼京畿。昭宗一邊遣使向李克用告急,一邊再次逃離長安,準備前往李克用所在的太原。路過華州(今陝西華縣)時,天子一行卻被鎮國節度使韓建極力挽留。昭宗本就對遠走太原有所猶豫,於是決定留在華州。李茂貞帶兵進入長安後,得到的僅僅是一座空城。
駐留華州的昭宗斷然沒有想到—他這是才脫虎口,又入狼窩!
由於其時李克用正被幽州的劉仁恭牽製,無暇南下勤王,所以昭宗便被韓建軟禁了整整兩年。在此期間,韓建與李茂貞互為表裏,逼迫昭宗解散了剛剛組建的殿後四軍,處決了護駕有功的禁軍將領李筠,並且罷黜了諸王的兵權,令歸私宅;不久又發兵圍攻諸王府邸,喪心病狂地殺死了十幾個親王;其後又迫使昭宗下罪己詔,並恢複了李茂貞的所有官爵;最後又致信與李克用修好。做完這一切,韓建和李茂貞才於第三年八月把昭宗放還。
昭宗第二次回到長安之後,改元“光化”。這是他登基後的第五次改元。縱觀昭宗一生,在位15年,總共7次改元,平均差不多兩年改一個年號,是自玄宗末年安史之亂以來改元最頻繁的一任天子。
也許改元本身並不能直接說明什麽問題。但是,當我們回溯整個唐朝曆史,就會有一個耐人尋味的發現:唐太宗李世民一生在位23年,僅僅使用了“貞觀”一個年號;而唐玄宗李隆基一生中最鼎盛的29年,也僅僅使用了“開元”一個年號。而這兩個年號,卻成了盛唐的標誌,成了中國曆史上屈指可數的太平盛世的代名詞,並且從此作為繁榮富強的象征符號而令無數後人心馳神往、津津樂道。
反觀唐昭宗李曄七次改元所置身的這個大黑暗與大崩潰的時代,我們也許就會有一種近乎無奈的頓悟—原來九世紀末的這七個年號並不是年號,它們是七簇血跡、七道淚痕,是一個巔峰王朝臨終前的七聲呼告,是一個末世帝王在絕境中的七次掙紮,是一個突圍未遂的士兵遺落在戰場上的七把斷戟,是一個失敗的男人靈魂中永不愈合的七道傷口。
支離破碎
自從光化元年(898年)回到長安後,昭宗就變得與從前判若兩人。
從前的昭宗溫文爾雅、樂觀開朗、自信從容,如今的昭宗酗酒貪杯、性情暴躁、喜怒無常。他每天除了陰沉著一張臉不停地喝酒、耍酒瘋之外,就是與宰相崔胤日夜密談,似乎在謀劃什麽。
這種日子一直挨到了光化三年的冬天,左右中尉劉季述、王仲先與左右樞密王彥範、薛齊偓這四個當權宦官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一場廢立的陰謀就此醞釀成形。
於是,昭宗被迫交出傳國玉璽,與皇後一起被押送少陽院,隨從的隻有嬪妃、公主和宮女十幾個人。看著天子的一副窩囊樣,劉季述忽然又生出一種施虐的渴望,於是拿起一根銀棒在地上指指畫畫,說:“某年某月某日,你不聽我的話,這是你的第一條罪;某年某月某日,你不聽我的話,這是你的第二條罪;某年某月某日……”如此這般,一直數落了數十樁罪,把束手而立的天子麵前的那塊地方都畫滿了線。
離開的時候,劉季述親手鎖上院門,又把鐵水灌進鎖孔,準備讓這個院門永遠不能打開。隨後命左軍副使李師虔率兵把守,昭宗等人的一舉一動都要向他報告。最後在圍牆上鑿了一個洞,用來遞送飯菜,其他如兵器、剪刀、針之類的東西一律不準遞進去。
劉季述的意思明擺著—不讓天子自殺,要把他困在裏頭活受罪,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子被廢,並且遭到囚禁和虐待,天下諸藩人人心知肚明,可人人皆按兵不動。宰相崔胤不得不獨自采取行動,他暗中與神策軍使孫德昭等人取得了共識,遂於第二年正月初二將劉季述、王仲先等四人全部刺殺,救出了昭宗。
昭宗複位後,將劉季述等四人的家族全部誅滅,同時又誅殺了他們的20多個黨羽。但是宦官韓全誨和張彥弘卻又在禁軍將領孫德昭等人的支持下分任左右中尉。這兩個宦官以前都當過鳳翔監軍,和李茂貞的關係非同一般,他們知道崔胤和他們勢同水火,於是暗中引李茂貞為援。而崔胤則與朱全忠私交甚篤,他擔心自己遭到宦官的謀害報複,所以也以朱全忠為外援。兩派勢力從此展開明爭暗鬥,而大權旁落、命若飄蓬的天子必將在這樣的惡鬥中再度成為犧牲品。
至此,一個毋庸置疑的帝國終結者已經屹立在天下人的麵前。
中國曆史上很有些無賴、老粗,成就了霸業,朱溫就是其中一個。毛澤東曾經評價他說:“朱溫處四戰之地,與曹操略同,而狡猾過之。”朱溫一生改了三次名字,從朱溫、朱全忠到朱晃,每一次的改名都是他在政治生涯中的一次變色。他從一個農民演變為後梁的開國之君,靠的是什麽?靠的是他的權詐和謀略,他靈活的對敵策略,他的馭下之術,當然還有他的無賴精神。
朱溫出生於宋州碭山今安徽碭山縣午溝裏,父親是鄉下的一個窮教書先生,兄弟三人,朱溫是老三,一家人生活過得很清苦。在他兄弟三人都未成年時,他的父親就去世了,他的母親隻好帶著三個孩子到蕭縣今安徽蕭縣地主劉崇家當傭工,母親給人家織布,兩個哥哥放牛種田,他放豬。朱溫從小愛使槍弄棒,不好好勞動,所以劉崇常常用棍子打他,隻有劉崇的母親喜歡他,經常親自給他梳頭,還告訴其他人說:“朱三不是一般人,你們要好好待他。”別人問為什麽,她說曾經有一次看到朱溫熟睡時變成了一條赤蛇。大家都笑,誰也不相信。黃巢起義爆發後,軍隊路過宋州時,朱溫就與他的二哥朱存,一起去參加了黃巢的起義隊伍,這時朱溫已經二十六歲。開始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戰士,因為勇敢善戰,後升為隊長。他的哥哥朱存在黃巢攻打廣州時戰死,朱溫以自己的勇猛善戰贏得了黃巢對他的重視,在黃巢攻下西安建立了大齊政權後,被任命為東南麵行營先鋒使。派他到各地去打仗,朱溫“所至皆立功”。
黃巢占領了西安後,如同各代的農民起義軍一樣,缺乏管理國家的才能和準備。進城之初士兵們都把財物扔給歡迎的民眾,不久由於沒有租稅收入,西安附近連年戰爭,百姓都無法種糧,饑餓的士兵便開始搶掠百姓,由此大失民心。而此時唐朝各地的勤王之師逐漸趕到,包圍了西安。原來投降黃巢的的唐河中防禦副使王重榮,不甘心附從黃巢,自任河中留後,殺了黃巢派的使者,重新歸附了唐朝。黃巢為了平定這一叛亂,就派朱溫和自己的弟弟黃鄴合兵進攻王重榮。因為王重榮早已有準備,起義軍失利,損失了四十多船的糧食和武器。僖宗廣明二年881年二月,黃巢為了減輕東南方麵唐軍的壓力,派朱溫率兵攻打鄧州今河南鄧縣,朱溫一舉攻克了鄧州並俘獲了刺史趙戎,從而加強了從東南方麵進入關中的荊、襄要道。後來,因為投降了黃巢的唐忠武節度使周岌的歸唐,當忠武監軍楊複光進攻鄧州東北的南陽時,朱溫戰敗,被迫北撤,率餘部退回關中。此時唐朝各藩鎮的勤王部隊與黃巢展開了西安爭奪,朱溫在長安周圍,又參加了一些反對唐軍圍攻長安的鬥爭。他曾與黃巢的另一個大將尚讓一起,在東渭橋擊退唐將李孝昌和拓跋思恭的進攻,接著又與黃巢的另一個大將孟楷一起,在富平今陝西富平東北擊敗了李孝昌和拓跋思恭的軍隊。
由於朱溫在戰場上英勇善戰、屢立戰功,中和二年882年正月,黃巢任命朱溫為同州防禦史治所在今陝西大荔,讓他帶兵去從唐軍手中奪回同州。唐朝的同州刺史米誠棄城逃奔河中,朱溫順利地占領了同州。這是農民起義軍的勢力第一次跨過渭水,在渭水北岸建立了一個重要的軍事據點。朱溫乘勝又進攻河中,由於王重榮的頑抗,未能攻下。後來尚讓率大軍又進攻河中,朱溫為先鋒去攻打西關,擊敗了唐朝諸葛爽的軍隊,並擊退了王重榮的數千援兵,起義軍占領了郃陽今陝西合陽。不料在七月間突然降了大雪,起義軍戰士凍死十分之三,起義軍受到了意外的挫折。
朱溫駐守同州,直接麵對的就是唐朝河中留後王重榮,朱溫與王重榮多次交鋒,均遭敗績。當時唐軍有一批運糧的三十艘船通過夏陽今陝西合陽東,朱溫派兵中途搶劫下來。王重榮派三萬精兵搶奪,朱溫不敵,隻好把船隻鑿沉,王重榮便圍住了同州城。朱溫突圍不能,隻好向黃巢求援。可是求援的奏章都被當時主政的孟楷扣住,也不派兵增援。朱溫坐困孤城,又看出形勢對黃巢很不利,便有了背叛黃巢的心。這時他手下的一個部將謝瞳,使乘機勸朱溫降唐。他說:“黃巢乘唐朝衰弱的機會,率領幾十萬大軍攻下了唐的首都,自己當了皇帝。現在唐朝己調集四方軍隊圍困住黃巢。黃巢看來當皇帝不會持久,而唐朝的力量卻愈來愈強大。我們當下處境困難,黃巢又不派兵援助,你要考慮自己的出路呀”朱溫聽了謝瞳的話,就決定投降唐朝。他先殺了黃巢派的監軍嚴實和反對投降的大將馬恭,向自己的對手王重榮投降了。忠武軍監軍楊複光主張殺了朱溫,王重榮卻認為:“朱溫的投降對朝廷很有利,殺了他就會絕了黃巢手下大將歸附朝廷之路。”所以馬上任命朱溫為同州、華州節度使,並且寫了奏表,派謝瞳到成都送給唐僖宗。僖宗看了奏表,十分高興,大呼:“這是上天送給我的。”封朱溫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充河中行營副招討使,並賜名為朱全忠。
在農民起義軍與唐軍相對峙的時期,朱溫的降唐不但削弱了起義軍的力量,而且使長安東麵的屏蔽全失,所以對起義軍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朱溫的降唐並且受到重用,也動搖了起義軍的軍心,一些起義軍的將領在朱溫的引誘和影響下,叛變時有發生。而朱溫自己,由於受到唐朝皇帝的重用,就在被賜名為朱全忠以後,特別賣力地為唐朝效命,因而成為封建統治階級鎮壓農民起義的一隻得力的鷹犬。
公元883年,即唐僖宗中和三年四月初九日,黃巢因西安城中無糧,隻得率軍撤離長安,轉向河南一帶。他派大將孟楷攻打蔡州今河南汝南,唐朝的蔡州節度使秦宗權出戰失敗,便投降了黃巢,並和孟楷一起進攻陳州今河南淮陽。陳州刺史趙早有準備,乘孟楷不備,全力出擊,孟楷所率的一萬人全軍覆沒,孟楷本人也不幸戰歿。孟楷是黃巢最寵愛的大將,黃巢聽說孟楷戰死,集中所有的兵力圍攻陳州,由秦宗權負責後勤補給。趙固守陳州,黃巢屢攻不克,便在陳州外圍築壘圍困,號稱“八仙營”。營壘修的如同宮殿一般,旁邊還有百官衙門。黃巢儲備糧草,準備持久之計,必欲攻破陳州,為孟楷報仇。趙一麵堅守城池,一麵派人向太原的李克用、汴州(今河南開封)的朱全忠求援。當時已升任宣武節度使的朱全忠率軍趕赴陳州,和李克用一起在陳州外圍與黃巢的起義軍作戰,朱全忠在鹿邑(今河南鹿邑)西擊敗了起義軍的-部後,就占領了毫州(今安徽亳縣),接著又在瓦子寨黃巢在陳州城外臨時修建的寨屋打敗了起義軍,駐在尉氏今河南尉氏的起義將領李唐賓、王虔裕率部投降了朱全忠,李克用在太康大敗黃巢的大將尚讓。黃巢見軍事失利,隻得退到陳州北麵的故陽裏,依舊保持對陳州的圍困態勢。五月間,突然連續下起大雨,河水暴漲,四處流溢,衝垮了黃巢所築的營壘。黃巢見大事已去,隻好舍棄了圍困三百天的陳州。
黃巢撤兵後,李克用緊追不舍,朱全忠回到自己的節度使駐地汴州。黃巢在李克用的追擊下,渡過汴水進攻汴州。朱全忠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在河南中牟北的王滿渡大敗黃巢的主力部隊,黃巢手下大將尚讓率一萬人投降了唐將時溥,黃巢手下另外一些將領李讜、楊能、霍存、葛從周、張歸霸、張歸厚等人投降了朱全忠。至此,黃巢的主力傷亡殆盡,隻好向兗州方向撤退。對唐朝王室忠心耿耿的李克用獨自率軍窮追不舍,後來因為糧盡不得不停止追擊,黃巢隻剩下一千多人逃到了泰山,勢窮力盡的黃巢不甘被俘受辱,自殺殉難。
由於朱全忠鎮壓農民起義有功,唐朝就封他為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沛郡侯,後來又封為吳興郡王,還賜給他鐵券和德政碑。朱全忠終於靠農民軍將士的鮮血,爬進了唐朝封建統治階級的最高階層。黃巢領導的起義軍被鎮壓下去以後,唐末形成的藩鎮割據,由於一些新的軍閥的出現,情況更加複雜化。朱全忠宣武節度使管轄的地區,在今開封為中心的河南一帶。為了鞏固和擴展自己的地盤,壯大自己的政治和經濟力量,就要吞並其它的藩鎮。對朱全忠來說,當務之急是吃掉蔡州節度使秦宗權。
秦宗權曾經和黃巢聯軍攻打陳州,他趁黃巢全力圍困陳州之際,借機搶掠附近的二十幾個府縣,擴充軍隊,增強實力。秦宗權是當時最慘無人道的軍閥,他每攻下一地,不僅把財物搶劫一空,還把人都殺光,用車拉著充當軍糧,以致河南一帶千裏無人煙。當時河南各州府,隻有趙保陳州,朱全忠保汴州,也僅能自保而已。朱全忠奉唐僖宗之命討伐秦宗權,實力卻相距甚遠,隻好向占據兗州、鄆州的朱瑾、朱宣兄弟求援,朱瑾、朱宣也恨極了秦宗權,親自帶兵增援,朱全忠和趙、朱瑾、朱宣聯兵大敗秦宗權,秦宗權兵敗後退回蔡州,被他的愛將申叢抓住,送給朱全忠,朱全忠把秦宗權送到西安斬首伏法。消滅了秦宗權後,朱全忠基本控製了河南,陳州刺史趙感激朱全忠解救陳州之德,對他奉命惟謹,如同他的屬下一般。朱全忠勢力強大後,便要吞並臨近的藩鎮,當時占據徐州的徐州行營兵馬都統時溥在黃巢敗後,論功以為第一,朱全忠和他爭功,雙方便有了嫌隙。朱全忠受命到淮南去討伐孫儒,路過徐州時,遭到時溥的阻攔。朱全忠索性率兵攻打起徐州。雙方的戰爭持續了六七年,最後時溥在徐州城破之日和妻子自焚而亡,徐州、泗州一帶又落到朱全忠手中。消滅了時溥後,朱全忠便移兵攻打兗州和鄆州的朱氏兄弟。在朱全忠攻打時溥時,朱曾經從中為他們講和,又寫信譴責朱全忠,朱全忠當時全力對付時溥,對朱氏兄弟采取敷衍態度。而朱瑾、朱因見朱全忠的士兵強壯善戰,便在兩地邊境上用重金招徠,本來就想奪取兗州、鄆州的朱全忠正愁找不到借口,便以此為口實,翻臉攻打曾經援助過他的朱氏兄弟。又用了三四年的時間消滅了朱氏兄弟,占據了兗州和鄆州。朱全忠勢力越來越強大,乃至魏州(今河北大名東南)的羅弘信、鎮州(今河北正定縣)和定州(今河北定縣)的王鎔、王處存都不得不依附於他,這樣朱全忠就基本上控製了中原大部分地區,成為各藩鎮中實力最為雄厚的軍閥。
天複元年(901年)正月,朱全忠突發大軍,一舉拿下河東的絳州和晉州,扼住河東援軍的必經之地,隨後大軍直撲河中。據有河中之後,朱全忠向北遏製河東、向南威脅關中,勢力空前壯大,天下似乎已無人可以匹敵。走到這一步,朱全忠自然就把目光瞄向了長安,並且瞄向大明宮中那個目光憂鬱、神情淒惶的天子李曄。
與此同時,宰相崔胤與宦官韓全誨之間的鬥爭也已進入白熱化狀態。韓全誨等人與李茂貞聯手,準備劫持昭宗到鳳翔。崔胤則致信朱全忠,宣稱奉天子秘詔,命他發兵入京保護天子。朱全忠本來就想把昭宗劫持到洛陽置於他的掌控之下,見信後正中下懷,遂於這一年十月從大梁出兵,直驅長安。
十月十九日,韓全誨等宦官得知朱全忠已經出兵,立即率兵入宮,脅迫昭宗隨他們西走鳳翔。昭宗悲愴莫名,密賜手劄於崔胤,最後一句說:“我為宗社大計,勢須西行,卿等但東行也。惆悵!惆悵!”
十一月初四,韓全誨陳兵殿前,對天子說:“朱全忠大軍迫近京師,打算劫持皇上到洛陽,企圖篡位,我們請皇上駕臨鳳翔,集結勤王之師共同抵禦。”昭宗不願意走,韓全誨便命人縱火焚燒宮室。昭宗萬般無奈,隻得和皇後、嬪妃、諸王共計一百多人登上離京的馬車。那一天,天子淚流滿麵,所有同行的人也全都放聲慟哭。
走出宮門很遠之後,昭宗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熊熊烈火正在瘋狂燃燒,把大明宮的上空映照得一片通紅。那一刻,天子李曄覺得另一場烈火正在自己的靈魂深處燃燒。許多東西已經在火焰中灰飛煙滅,諸如勇氣、豪情、夢想,諸如信心、希望、使命感……
天複三年正月二十七日,昭宗又一次回到長安。這是天子李曄第三次流亡後的王者歸來。然而,令人遺憾的是,一年之後,他還將第四次被迫離開長安、踏上流亡之路。並且這一次,天子李曄再也沒有回來……
昭宗回京後,崔胤當即奏請天子將宦官斬盡殺絕。昭宗同意了。正月二十八日這天,朱全忠在大明宮中展開了一場大屠殺,一日之間共殺了數百名宦官,喊冤哀號之聲響徹宮廷內外。
至此,自安史之亂後,為患唐帝國150多年的“宦官亂政”終於結束了。大明宮裏再也看不見那些麵白無須、手握生殺廢立之大權的人了。然而,大唐帝國到此也行將壽終正寢了。
這一年二月,天子賜號朱全忠“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但在二月十三日,朱全忠卻強迫昭宗遷都洛陽。
在從長安走向洛陽的一路上,昭宗一次次尋找機會派人向諸藩告急,命河東李克用、西川王建、淮南楊行密等節度使火速率兵勤王。朱全忠發現天子始終徘徊不前,知道其中有詐,遂一再催促。
天祐元年(904年)四月初十,昭宗抵達洛陽。
隨後的幾個月裏,朱全忠得到耳目奏報,說李克用、李茂貞、王建等人之間公文往來異常頻繁。朱全忠遂有夜長夢多之感,而且昭宗年長、在位日久,要將其取而代之相對於幼主要困難得多。思慮及此,朱全忠決定采取最後的行動。
這一年八月十一日深夜,朱全忠派遣心腹將領蔣玄暉、朱友恭、氏叔琮等人進入洛陽,突然敲開天子寢宮,刺死了開門的嬪妃,隨後大聲問:“皇上在哪兒?”昭儀李漸榮連忙走到天子寢室的窗前,高聲呼叫:“寧可殺了我們,也不能傷害天子!”話音剛落便被砍殺在血泊之中。此時昭宗已經喝得爛醉,但是李昭儀有意發出的警報還是震醒了他。昭宗慌忙從床上跳起,躲到柱後。然而蔣玄暉等人已經衝了進來,把刀揮向了天子……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昭宗的眼前,是否閃現過他15年不堪回首的帝王生涯。我們隻知道—李曄在這一刻終於離開了,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離開了這個讓他又愛又痛的帝國。
天佑四年(公元907年)朱全忠改名為朱晃,表示與唐朝皇帝賜名的朱全忠一刀兩斷,也表示與農民起義將領的朱溫毫不相幹,在假惺惺地演了一幕大臣勸進、唐朝皇帝自願禪讓的醜劇後,正式當了皇帝,建都汴今河南開封,改國號為梁,史稱後梁,曆史上稱為後梁太祖。這時,朱晃已經五十六歲了。曆時289年的大唐帝國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