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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人物有靠山也發達

  在權力機構的各種關係中,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指數以及關係的牢固程度都是可以拿來比較、分出高低的。而且它還具備一套成型的規則:一個人的地位愈高,別人就愈可能和他發生親密關係。就像李鴻章感歎的那樣,官越當越大,親戚也會越來越多。當然親戚越來越多,所謂的朋友也會越來越多。一旦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缺乏互動,關係也會隨之變弱然後慢慢疏遠。

  所以說,權力所有者之間的關係是導致權力私有化的一個重要因素,而官員與官員之間的關係也是形成朋黨政治的基礎。要想在權力結構中找到一種共同的關係基礎並非難事,不外乎就是在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人之間先建立關係。

  這種關係一旦形成,將會衍生出更多法外幕後的權力枝節,這會對官家的政治製度造成巨大的腐蝕作用。對於古代權力結構中的官員來說,除去血緣、地緣關係,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感情鏈接,那就是科緣格局。也就是今天所說的同學關係和師生關係,而靠此衍生出的權力,也屬於灰色地帶範疇。

  在《官場現形記》裏也講了一個依靠科緣路線謀權的故事,轉錄如下。

  過富原來隻是杭州城門的一個小看守,進入官場也有十七年了。幾任巡撫看他上代的麵子,讓他做過幾趟差使。無奈過富沒什麽能耐,不是將事情辦砸,就是捅出大婁子。長此以往,過富能力不行的名聲就傳開了。曆任巡撫也就不放心再將重要的事情交於他手,隻是安排一些毫無技術含量的活讓過富去做。比如說,讓他去看看城門。看城門,隻需要耗費時間,工作能力大小都無礙。

  過富的能力不行,可偏偏他的上司本省撫台劉中丞也是一個不著調的庸官,在工作上屢屢失手。這樣一來,就有人接二連三上奏本參他。事情越鬧越大,朝廷隻好下派欽差大臣查辦劉中丞。無巧不成書,這次朝廷下派的欽差大臣正好是過富中舉的老師。而欽差隨帶的親信官員中,有一個叫達旗的,官居刑部員外郎(相當於司法部的副司長),曾和過富同榜中舉,二人有同年之誼。

  在欽差大臣進駐杭州辦案之後,過富在地方權力結構中的小宇宙就已經爆發了。前來辦案的正欽差是他中舉的老師,正欽差的心腹親信達旗又是他的同年兼同門,年誼加上門誼,這兩層關係等於給自己的權力上了雙保險。加上老師和同學對自己也是格外關照,沒事就約上過富喝喝酒,打打牌,“沒有一天不碰頭兩三次”,關係看上去親密得不得了。過富這時候的差使雖然還是“看看城門”,但他的實際權力隨著欽差老師、副司長同學的到來,早已是水漲船高。雖然說他的正式權力並無變化,可在科緣關係掩護下的實際權力已經發生了質變。

  欽差的一舉一動,劉中丞都讓人二十四小時監視。自從過富和他們走動頻繁之後,一班耳目早已飛奔稟報給劉中丞。劉中丞得到這個信,便傳兩司來商議。官員臬台老練地說道:“既然過富是欽差的門生,少不得將來要照應他的。大人不如先送個人情給他,一來過富感激大人的栽培,各色事情沒有不竭力報效的;二來叫欽差瞧著大人諸事都有他的麵子,他也不好不念大人這點情分;三則過富既同欽差隨員相好,也可以借他通通氣。好在目下支應局、營務處、防軍統領出了幾個差使都沒有委人,大人何不先委他一兩樁?這個人情是樂得做的。”撫院聽了深以為然,立刻就答應下來。等到兩司回去,未到天黑,劄子已經寫好,派人送到過富家裏去了,請過富來府上一敘。

  當天,劉中丞就對外稱病,關門歇業。同時吩咐身邊的差役,任何人不見,包括官員。他隻傳了過富進去,下人將過富客客氣氣地引進內房,以示要好之意。等到過富進來,劉中丞早已站在那裏等候多時。

  二人先是以上下級官禮打躬歸坐。劉中丞穿的是便裝,也沒有戴大官帽子。見了麵,劉中丞先讓過富脫了官帽,又關切地問:“便衣帶來沒有?”

  過富哪裏受得此番待遇,怯生生地回了一句:“沒有。”劉中丞便同自己的手下說道:“我的衣服過大人穿著還合身,快去把我新做的那件實地紗大褂拿來給過大人穿。”這時候,“看看城門”的過富在上司劉中丞口中已華麗地轉身成為“過大人”。要放在平日裏,劉中丞都不屑看上他一眼。

  手下答應著,沒去多久,取來一套嶄新的衣服給過富穿上。過富還沒在椅子上坐安穩,劉中丞又叫手下去拿點心,並主動提出陪過富共食。點心擺了一大桌子,二人先吃起點心來。劉中丞見過富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滾了下來,趕緊叫過富脫了大褂,又叫他把小褂一齊脫掉,吩咐管家絞手巾,替過富擦背。

  這一切招待完畢,劉中丞才對過富說要委派他兩個差使:一個支應局,一個營務處。支應局是晚清地方大員為就地籌款而設立的非正式財務部門,營務處則是晚清政府成立的軍事衙門,相當於地方財政廳與武裝部,都是肥差。由一個連官員養的狗都嫌上三分的“看門人”,搖身一變就成了 占據官府肥缺的官員,真可謂是天壤之別,這也著實讓過富領略了一番何為驚喜。

  要知道在地方權力結構中,劉中丞是過富的頂頭上司,他完全犯不著如此屈尊向自己的下屬來諂媚示好。如此這般閉門謝客,單獨約見過富,又是饋贈衣物,又是送點心,又是叫管家為其擦背,殷切之極,到最後還雙手送上肥缺,一下子讓過富從一個“口中都淡出鳥來”的權力邊緣人,成為將要肥得流油的食權者。過富能夠獲得肥缺,並不在於他的工作能力提高了多少,而在於他有科緣這一層重要的社會關係。這樣一種私人關係,給過富的權力插上了一雙隱形的翅膀,本來並不起眼的“看門人”就擁有了強大的“灰色權力”。劉中丞向過富獻媚,主要是看中他與欽差們的私人關係。因為欽差大臣手中握有的公權力完全可以對劉中丞造成傷害,為了避免自己受到傷害,他隻好動用自己手裏的權力來為過富謀一次福利。依靠過富與欽差的私人關係,來借此降低欽差對自己的權力傷害值。

  古代那些讀書人苦讀半生,從千裏之外來到天子腳下,每個人都懷揣著將自己的文武之藝“貨與帝王家”的人生理想。而最後他們要取得成功除了靠發奮苦讀做好考前功課之外,科場之外的交遊也尤為重要,而後者往往更能決定他們的夢想能否實現。

  到了明朝,進士行卷成為科舉考試之前約定俗成的一道必經程序。士子們通過各種渠道向京城裏的文官大員們投贄拜謁,想盡一切辦法與他們建立血緣、地緣之外的科緣關係。

  這種門生關係,類似於今天拜師求學的師生關係,也有官場大哥開門收小弟的意思。這是一條權力尋租的鏈條,連接著官員的晉升通道和權力交易的後門。

  科舉考試的主考官是這場權力交易的既得利益者,唐宋時期,主考官被稱為“知貢舉”,到了明清時期改稱“主考”或“總裁”。不光“座主”和“門生”在將來的官場會結為利益同盟,就連那些同榜及第的進士也會結成新的人際關係網,也就是所謂的同年關係。唐朝同榜及第的進士才稱為“同年”,宋朝以後以同榜登科者為“同年”。到了清代,“同年”的範圍再次被擴大,凡是秀才同時被選拔為貢生,以及鄉試同榜中舉,會試同榜取為進士,統統被拉進“同年”這張關係網中。座主、門生、同年這些因科舉而產生的稱謂,在權力結構中形成了新的人際關係網,這張網絡伸展出去的每一條經緯線都牽扯著利益關係。

  讀書人參加科舉考試,都是奔著金榜題名去的。他們也深知在這場考試中,決定他們命運的是主考官。所以在曆朝曆代的科舉製度中都有這樣一條規定:新科進士要拜謁主考官。其目的就是要明確這一層關係,雖然說這種關係很多時候遊離於體製之外,但卻始終把持著權力通道的重要環節,比官家那些正式規則來得更為有效。新科進士在主考官麵前自稱門生,就等於在今後的官場之路上把自己與主考官的利益綁在了一起。

  處在這張關係網中的每個人都希望盡可能地擴展自己的權力疆域,門生需要的是仕途上的重用和關照,因為自古以來“朝廷有人好做官”。而主考官們將這些新科進士收為“小弟”,圖的就是能夠在權力係統不斷做大自己的地盤,玩的是一種權力尋租,租金是高額的回報。每一個被他們攬入門下的考生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權力支流,支流越多,官員的權力收益就會匯成奔騰的海洋。

  官場是高風險行業,孤身上路的風險性更高。投身其中的人,大都希望能夠將自己的人際關係網編織得更大更嚴,以保證自己能夠步步高升,久居官位而不衰。一個官位不論是張三來幹還是李四來幹,官家賦予的職權基本是不相上下的。這種職權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正式權力,主要是通過官階、品秩、俸祿、職位等來衡量。

  對於官員來說,正式權力是有限的,而通過私人關係網得來的非正式權力卻是無限的。通過科舉層麵,得來的座主、門生、同年這幾種關係,往往會決定一個官員的權力大小。也就是說同樣的職位,落在不同官員的手裏,他所產生的權力值也是有所區別的。這就好像一隻蜘蛛,它捕捉飛蟲的能力是不變的,但是讓它置身於不同的網絡中,它所捕獲的蟲子也是不一樣的,網絡越大,所獲得的利益也就越大。

  由於科舉存在著太多的不確定因素,這也使得那些將畢生精力放置於科場的舉子們對於能否及第感到茫然和焦慮。這完全不像是一場考試,更像是一場命運的賭博。為了增大及第的把握,一個舉子甚至會同時向數位文官大員行卷。也就是在科舉之前,將自己所作的詩文投贄給有關的官員或社會名流,求得他們的推薦和讚譽,使得自己在眾士子中可以脫穎而出,最後能夠順利登科。

  在明代,行卷是一種完全開放的行為。那些文官大員在接受行卷之時,往往也要麵臨人情與公平的權衡,周旋於私人關係與公共權力之間。

  隨著官家製度的發展,座主、門生、同年關係成為官場中的一種必然關係,這種千絲萬縷的人際網絡關係將正式權力的結構層層包裹起來,越是想掙脫卻陷得越深。

  這種由人際關係結成的灰色權力完全不受政治製度的限製,可以隨意越過製度的邊界,將觸角伸向官場權力空間的任何角落。但這種不受製約的私人關係也有著自己的行事標準和權力地盤以及權力的傳遞管道。當它的觸角伸向正式權力係統的時候,猶如一隻螞蟥將自己的吸盤緊緊地吸附在權力的軀幹上,盡情地吮吸著權力的血液。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一種帶有幫會性質的權力小團體也應運而生,這就是曆朝曆代權力結構中的“朋黨”。

  這種以私人關係為紐帶的權力鏈,成為腐化上層權力結構的病因之一。朋黨從總體說來是權力係統中的禍害,雖然它並不是全由座主和門生關係滋生出來,但官場之內的私人關係網絡在其中起到了提綱挈領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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