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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小鎮叫協格爾,大約三四百米長的街道,房屋大多是水泥樓房,兩層的居多。藏式民房夾雜在水泥樓房中間,顯得非常醒目,牆壁是暗紅色的,房簷和木窗上的油漆彩繪非常豔麗,街道上有小孩在兜售化石,化石有小孩拳頭大小,有的稍微大點。有的完整,有的隻有半塊。化石像菊花一樣,非常漂亮規則。

  司馬君覺得奇怪,問周曉鴒:“這裏還有化石,不會是假的吧?”

  周曉鴒說:“這裏的人非常純樸,大概還不知道什麽是假貨,也沒有造假工具,應該是真東西。這是珠穆朗瑪地區的海洋軟體動物化石,俗稱‘菊石’,通俗來說是魷魚和墨魚的祖先,它是白堊紀以後,珠穆朗瑪峰由海洋上升為陸地的見證,也是歐亞板塊和印度板塊碰撞的證據。”

  孩子把周曉鴒和司馬君幾個團團圍住,舉著手中大大小小的化石,嘰嘰呱呱地兜售著。吳紫藤站在人堆外麵,忽然想起了留在日喀則的那個高個頭驢友,他說喜歡石頭,每次到名山大川都要找幾塊石頭,他上不了珠峰大本營,那就給他帶幾塊石頭回去吧,或許回拉薩以後還能見麵。她拽了拽司馬君的衣袖,對他說:“要不要買幾塊化石,給那個朋友帶回去。”

  司馬君明白她說的朋友是誰,便說:“好呀,應該的。”

  周曉鴒說:“要買也不能在這裏買,離珠峰大本營已經不遠了,那裏的化石肯定比這裏多,也更有紀念意義。”

  司馬君說:“你說得對,珠峰大本營的石頭更有意義。”

  紮西洛娃說:“海螺化石更好,如果能找到一枚完整的海螺化石就更值得了。”

  司馬君和周曉鴒同時問:“海螺化石,咱們能見到嗎?”

  紮西洛娃說:“那要看運氣,天氣晴朗,氣溫高,沒有冰雹雷電,能在那裏逗留,或許能找到,如果風雪交加,持續冰雹,連珠峰的影子都看不見,更不用說尋找化石了。”

  周曉鴒說:“但願老天保佑,不但讓我們一睹珠穆朗瑪峰的尊容,也要保佑我們找到漂亮的化石,這樣就對得起高個子驢友了。”

  司馬君說:“咱們肯定運氣好,你不是說珠穆朗瑪峰是你爺爺嗎?哪有爺爺不歡迎孫子的。”

  周曉鴒說:“是啊,我終於可以見到我親愛的爺爺啦,我多麽幸福啊!”

  紮西洛娃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奇怪地望著他們,幾個人笑得更燦爛。紮西洛娃故意虎著臉說:“都四千多米的海拔了,還笑?”

  幾個人立即不笑了,但喜悅之情依然彌漫在清冷的夜幕中。

  旅店顯然很簡陋,房子是簡易的平房。院子裏停著四五輛高級越野車,借著星光和微弱的燈光,吳紫藤仔細辨認,還是沒有見到小黑他們的車。周曉鴒見她張望的樣子,知道她在尋找小黑的車,便說:“他們不跟咱們一條路,去阿裏走另一條路。”

  吳紫藤笑一笑,一低頭,看見一叢胡豆苗,胡豆苗上結著豆角,豆角很飽滿,豆苗尖上還頂著三四朵紫色的小花。這一發現讓吳紫藤萬分激動,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竟然還生長胡豆,她趕緊蹲下身,仔細看,千真萬確,的確是胡豆。周曉鴒也走過來,伸手摘了一枚豆角,一捏,捏出兩粒胡豆,一粒放進自己嘴裏,一粒遞給吳紫藤,紫藤接住了,也放進嘴裏,咬著吃了。感覺比內地的胡豆甜一些,冰冷一些。

  一個男人走過來,給吳紫藤和周曉鴒一人遞來一隻暖水瓶,說道:“一間房子一瓶熱水,省著用,門都開著。”

  幾間房子的門的確開著,燈光照在院子裏的汽車和胡豆苗上,周曉鴒提著熱水瓶走進一間房子,吳紫藤提著熱水瓶走進另一間房子,每間房子裏隻有兩張硬板床,一張有點搖晃的、脫了皮的木桌子。剛把熱水瓶放在地上,司馬君跟進來了,吳紫藤回頭笑了笑,什麽也沒說,司馬君說:“哎呀,水龍頭都結冰了,沒有洗漱的水。”

  吳紫藤說:“水瓶裏有熱水,你先用。”

  司馬君說:“算了,將就,這個地方沒辦法講究。”

  紮西洛娃走到門口對他們說:“明天早上早點起來,早點上路,如果天氣好,說不定能看見珠峰日出。”

  司馬君答應一聲,對吳紫藤說:“不好意思,還是得跟你住一間房子,這裏住房好像也很緊張。”

  吳紫藤笑了笑,什麽也沒說,出去找衛生間,找了好一會,沒有找到,蹲在一堵土坯牆邊解決了問題。返回房間,看見司馬君已經把被子拉扯開了,嘴裏一個勁地說:“被子咋這麽濕,是不是一直下雪,溫度太低的緣故。”

  吳紫藤走到另一張床跟前,抓起被子一抖,發現被子確實潮濕,床板狹窄而堅硬。她站了一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嘉措拉山口已經讓她見識到了什麽是寒冷,身處人煙稀少,冰雪覆蓋的喜馬拉雅山,有這間房子安身已經夠不錯了。司馬君見她發愣,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又回來,對吳紫藤說:“他們說沒有其他被子,房間少,人多,有幾個人還得在院子裏搭帳篷,睡自己的睡袋。”

  吳紫藤坐在床沿上,平靜地說:“沒關係,將就吧。”

  說著,和衣躺在床上。司馬君關上門,拉熄電燈,也和衣躺下,兩個人中間隔著冰冷的黑暗。司馬君說:“紮西讓明天早起,早點睡吧。”

  過了好一陣,兩人都能聽見彼此翻動身體的聲音,吳紫藤怎麽也睡不著,被子和床板一樣冰冷,既單薄又潮濕。司馬君吭了一聲,說:“沒睡著呀?”

  吳紫藤輕輕地“嗯”了一聲。司馬君說:“太冷了,這樣睡會感冒的。”

  吳紫藤說:“聽說在高原上感冒了挺麻煩的。”

  司馬君說:“不光麻煩,還會有生命危險。”

  兩人沉默不語,又翻動身體,床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吳紫藤說:“李天水他們挖冬蟲夏草,是不是就在雪地裏挖?”

  司馬君說:“你不說還差點忘了他們,大概不會在雪地裏挖吧,既然是草,應該長在比較溫暖的地方,雪地裏寸草不生,連狼都失去了吃人的本性,自然不會長出蟲草。”

  吳紫藤說:“哪是狼失去了吃人的本性,是周曉鴒運氣好,還有紮西救助得及時。”

  司馬君說:“不知道小武威的生意咋樣,不知道羊和羊皮好不好販賣,其實小武威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但願他生意興隆,永遠平安。青藏鐵路一通,交通那樣便利,說不定用火車車皮拉羊和羊皮哩,誰還會把東西賣給他們啊。”

  吳紫藤說:“青藏鐵路給青海和西藏帶來了勃勃生機,將現代文明帶到了青藏高原,將多元化思想帶到了高原,給高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和繁榮。同時,也使更多的人走進和了解西藏,研究和喜愛西藏,使藏族文化更便捷、更迅速、更平民化地走向全國,走向世界。不過這也傷害了一些人的利益,小武威和李天水夫婦大概就是這類人,這些人和這裏的植被一樣脆弱,經不起變化,一變化就不適應,就受傷害了。”

  司馬君說:“你說的有道理,任何事物有得必有失,但人們不可能拒絕進步和文明。我又想起了潘先生,如果青藏高原早在幾十年前交通就這樣便利,就有這麽多探險者和好奇者穿梭來往,就像現在這樣開放和發展,這樣被世人矚目,他的命運大概會好些。”

  吳紫藤說:“或許吧,但他依然回不了家鄉,回不到江南水鄉。”

  司馬君說:“不一定,如果那個時候交通和通訊像現在這樣便捷,和家人聯係緊密,保持正常的親情關係,肯定早回去了,就是不回去,也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吳紫藤說:“你對他很有感情,每次說到他,都很激動。”

  司馬君說:“是啊,他是個令人感激的人,他的命運坎坷而曲折,他幫助我們的行為讓人難忘,況且,按照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可能也快走到生命盡頭了。但我們沒有辦法將感激告訴給他,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值得尊重的人,是個令人牽掛的人,真是太遺憾了。”

  吳紫藤說:“是啊,真的應該感謝他,但這裏似乎很落後,好像也沒有電話,就是有電話,也不知道能否找到他。這裏的孩子對外麵的世界很向往,很渴望現代文明,要是每個孩子都能去一次北京,去一次江南沿海,去一次長江三角洲或珠江三角洲地區,說不定不願意回來。”

  司馬君說:“不光孩子,就是大人也向往外麵的世界,唉,我們學校那麽多教師都閑著,要是能來幾個人援藏,在這裏支教,說不定能發揮大作用哩。”

  吳紫藤說:“那你來嗎?你要是願意援藏,說不定我也可以來,我原本學的就是師範專業。”

  司馬君說:“哎呀,走了一路,你才說你學過師範,原來我們都可以當老師啊,那就來吧,來西藏啊,當援藏老師。”

  吳紫藤說:“你來,我就來,別開玩笑啊。”

  司馬君說:“不一定,或許能成,或許隻是玩笑。”

  吳紫藤咳嗽了一聲,司馬君說:“你在咳嗽,不會感冒吧?”

  吳紫藤忍住了第二聲咳嗽,說道:“不會吧,明天就到珠峰大本營了,就能看見珠穆朗瑪峰了,不會感冒吧。”

  她說得有點勉強。司馬君坐起來,穿上鞋子去拉門口的燈繩,燈亮了,他給吳紫藤倒了一杯熱水,走到吳紫藤的床邊。吳紫藤坐起來,靠在枕頭上,接住水杯,喝了一口。

  司馬君說:“紫藤,我有個想法,怕你接受不了,為了不使你感冒,也不使我感冒,咱們得變一下。”

  吳紫藤不解地問:“變一下,怎麽變?”

  司馬君說:“我們老家冬天燒炕,一家人睡一個炕,擠在一起就暖和了。”

  房間裏沉默下來,司馬君走到自己的床跟前,在床沿上稍微坐了一下,就冷得受不了,繼續和衣躺下,躺下後,發現燈還亮著,起身去拉燈繩,拉熄電燈後,又走到自己床跟前,準備和衣躺下,吳紫藤就在這個時候說話了,她說:“那,你過來。”

  司馬君恍惚了一下,停了一瞬間,才說:“你起來,咱們把兩張床上的墊被子合在一起,蓋被子也重合在一起,這樣就不會冷了。”

  吳紫藤果真起來,司馬君摸黑往門跟前走,兩人撞了一下,燈亮了,司馬君把吳紫藤床上的墊被子鋪在自己床上,又把蓋被子鋪在自己床上,枕頭也拿了過來,用手拍拍枕頭,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惶恐。房間再次恢複了黑暗,他走到床跟前,吳紫藤還站在床邊。他坐下來,脫下外麵的厚衣服,隻剩一套貼身內衣,他靠在床頭,伸出手,手在黑暗中探了一下,沒探著吳紫藤,向前又探了一下,才碰著,他抓住了她的手,往床跟前拉了一下,並輕輕地喚了一聲:“紫藤!”

  吳紫藤的手隨著他的手過來了,身子也隨著他的手過來了。他往靠牆的方向挪了挪,她來了,也脫了外麵的厚衣服,嘩啦一下扔到對麵床上。吳紫藤躺下了,整個身子和臉龐都挨著了司馬君。司馬君感到了吳紫藤的溫暖,感到了她柔軟的部分,不覺顫抖起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感覺好像很久遠,又好像發生在昨天。那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發生在關中平原老家四合院的事,那是他與新婚妻子的事,那是他第一次與女人挨得那樣近,那樣緊。今天晚上,又一次體驗到了這種感覺,慌亂和幸福鋪天蓋地,使他激情澎湃,激動萬分。終於,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紫藤也緊緊地抱住他,靜靜地蜷縮在他懷裏。她把頭仰了仰,司馬君感覺到了,快速而愛憐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是那樣溫柔,他是那樣眷戀。她是那樣激情,他是那樣纏綿。她感受著他的溫情,他愛憐著她的迷人。他們久久相擁,久久親吻,久久心心相印。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吳紫藤說話了,她說:“我有點喜歡你,啊,我真的有點喜歡你,你感覺到了嗎?”

  司馬君說:“哦,謝謝,紫藤,我也喜歡你,早都喜歡你了,都有點愛上你了……紫藤,你是我接觸到的第二個女人,但是我不敢對你怎樣,你是那樣純潔、那樣年輕、那樣漂亮,我知道配不上你,隻能在心裏愛你,一直記著你,永遠懷念你。”

  紫藤甜蜜而忘情地說:“我沒有你想象得那樣純美,那樣冰清玉潔,但不管以後走到哪裏,我都會記住今天晚上,因為這是在喜馬拉雅山上,在舉世聞名的珠穆朗瑪峰山腳下,在世界第三極,在冰天雪地的愛河裏,我會記住你的,記住你對我的友愛和尊重。”

  司馬君輕輕地,溫柔地吻著她,邊吻邊說:“紫藤,這不是友愛,是愛情,我們的愛情,不同尋常的愛情,我愛你,紫藤,你能感覺到嗎?”

  吳紫藤幸福地說:“是的,我能感覺得到,能感覺得到你對我的愛,我也明白自己對你動了真感情。”

  兩人親吻了好長時間,但兩人都強烈地克製著自己,隻能這樣,不能有其他行為。高原上不能劇烈活動,不能激動,不能……

  縈繞在腦海的全都是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兩人隻能在撫摸中、在親吻中、在緊緊的擁抱中,甜甜地迎接兩個人的黎明,喜馬拉雅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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