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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路已經不算是路了,車在河穀行走,河水湍急,水流並不清澈,河裏的石頭很多,車顛簸得很厲害,盡量避免在主河道上行走,有時候河水還是會淹沒車輪。司馬君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周曉鴒和吳紫藤坐在後排,被顛簸得上下跳動,左右搖晃,但精神頭卻很大。河邊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小動物和爬蟲時不時地在灌木叢裏出沒,山上的綠草很淺,有稀稀落落的黑色犛牛和白色山羊在山巒上吃草,但看不見牧人。整個山穀很少能看見人影,也見不到村莊。紮西洛娃一言不發,精力全都集中在前方,吳紫藤有點害怕,這樣崎嶇的河穀,她還是第一次經曆。祁連山的路也很崎嶇,但那是有形的路,青海的戈壁沙漠也走過,那也是前能看見方向,後能看見來路的曠野。而這裏根本沒有路,以前大概有路,上遊的積雪融化以後,河岸被衝毀,山石被搬家,水流變渾濁,連路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周曉鴒沒話找話地說:“幸虧你們的朋友沒有來,要是來了,這樣的路,嚇都把他們嚇回去了。”

  紮西洛娃說:“有可能,這種路,我們也很少走,今年夏季氣溫高,雪山融化的水好像比往年多,河穀比往年更難走。汽車和人一樣,到了高原也發生高原反應,他們的車都是內地牌照,能把車從內地開進西藏,已經是高手了,還要往阿裏開,真是了不起。”

  司馬君說:“小黑的技術很好,從格爾木到拉薩,開得一直不錯。”

  吳紫藤說:“上次要不是疲勞駕駛,就不會撞車,但他心理素質很好,一切處理得都很到位。”

  周曉鴒說:“好多人平時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特殊環境、特殊情況下才顯示出與眾不同的魄力,那個驢友大概就是。”

  司馬君說:“紫藤也應該算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弱不禁風,還是很堅強的,回到內地,給別人說自己到過西藏,看見過珠穆朗瑪峰,肯定沒人相信。”

  周曉鴒說:“不光沒人相信她,就是你我,也沒幾個人相信,上次從西藏回去,人人都說我怎麽變黑了,我告訴人家說,我剛從西藏回來,當然曬黑啦。所有人都睜大眼睛,說我胡說八道,從西藏回來還有你這麽精神的嗎?”

  司馬君說:“像你這麽說,我們回去以後幹脆不說從西藏回去的,就說從海邊回去的。”

  紮西洛娃說:“看來內地人對西藏的偏見還是很多,以前光聽人說,沒親眼見過,你們這一說,還真是這回事。”

  周曉鴒說:“青藏鐵路通車就好了,鐵路一通,北京、上海和各國友人,各路人馬一齊擁進西藏,進藏的人一多,大家口口相傳,親身體驗一把,偏見就少了。”

  車顛簸了幾下,就陷進水裏,一個輪胎被石頭紮破了,紮西洛娃說:“麻煩啦,怕什麽來什麽,就怕這一招。”

  他脫了鞋,卷起褲腿,跳進河裏,河水淹沒了小腿,他轉到車身後麵去看,司馬君和吳紫藤害怕起來,他們沒有想起備用輪胎,就是有輪胎,在水裏換輪胎也很麻煩。周曉鴒知道越野車出門絕對是要帶備用輪胎的,心裏比較踏實。在川藏公路上車胎也爆過幾次,經常換補輪胎。他索性也脫了鞋子下車,剛下車,就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天啦,這哪裏是水,簡直是冰窖啊!”

  紮西洛娃說:“你怎麽下來了,趕快到岸上去,這裏的河水不比你們內地的水,還有沒融化的冰碴子,碰到腿上會割破皮膚。”

  不等紮西洛娃再催,周曉鴒已經三步兩步跳到岸上,到了岸上,左腳抬起來搓著右腳,右腳抬起來又搓會兒左腳。吳紫藤把他的襪子塞進鞋裏,甩到岸上。周曉鴒沒有及時穿鞋,彎下腰看車底盤,看的時候,雙手揉搓著小腿。

  紮西洛娃對司馬君和吳紫藤說:“把車門打開,我背你們下來。”

  司馬君搖著頭說:“唉,不行,我自己下來。”

  周曉鴒說:“我背他們吧,你卸備用輪胎。”

  紮西洛娃說:“把車拉到岸上再卸,河裏沒辦法爬下去裝卸輪胎。”

  周曉鴒說:“那得把鏈條先卸下來,用鏈條拉。”

  司馬君和吳紫藤已經脫了鞋子和襪子。周曉鴒看見了,著急地說:“我背你們吧,這裏的水真的很冰,不相信可以試試。”

  紮西洛娃轉到車門口,說:“來吧,別客氣,我背你們。”

  司馬君說:“我一百多斤,怎麽能讓你背,這裏本來就缺氧,你不敢累著,你要是高原反應,我們就更麻煩啦。”

  紮西洛娃說:“高原反應是你們內地人強加給西藏的,跟我們藏族人沒關係,快,別囉嗦。”

  周曉鴒也下到河裏,說:“要不,我們兩個抬你。”

  紮西洛娃說:“我一個人就行了,你背她吧。”

  司馬君隻好提上自己的鞋襪,向紮西洛娃已經靠到車門上的脊背俯下去,紮西洛娃一用勁,就背起司馬君到了岸上,放下司馬君就到車後麵去卸鏈條,連吳紫藤望都不望。吳紫藤坐在車門邊上的位子上,眼巴巴地望著司馬君。周曉鴒向車門口走去,司馬君看著周曉鴒和吳紫藤,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紮西洛娃說:“好,卸下來了。”

  說著叮叮當當抱著一堆鏈條往車前麵走,河水被他阻擾得嘩啦嘩啦響,白色的水花四處飛濺。

  周曉鴒站在車門口,調侃地說:“嗨呀,還害什麽羞,上吧,上吧!”

  吳紫藤望望司馬君,司馬君隻是笑,不說話。吳紫藤有點生氣,心想他也可以下河來背我呀,怎麽連一句話都不說哩。周曉鴒把背靠到車門上,吳紫藤看見紮西洛娃已經在安裝鏈條了,就往周曉鴒背上一靠,並說:“我是怕你累著了,謝謝啊。”

  周曉鴒說:“沒關係,你不胖,大概還沒有我的背包重。”

  周曉鴒把吳紫藤背在背上,搖晃了一下,緩慢地向岸邊走,雖然隻是幾步之遙,走得卻很艱難。司馬君想過去接一下,扶一下吳紫藤,但覺得沒必要,周曉鴒能把她背在背上,就能把她安全地送到岸邊。

  司馬君一直注視著他倆。吳紫藤低著頭,頭輕輕地伏在周曉鴒的肩膀上,臉上有一縷羞怯,有些許微笑,周曉鴒也一直笑著,他的笑很明朗,像陽光一樣無遮無掩。一個念頭倏忽間冒了出來,這個念頭來得突兀又急促,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周曉鴒真年輕呀,吳紫藤真年輕呀,他們都是那樣率真、那樣青春、那樣富於激情,他們多麽和諧、多麽默契。自從在拉薩的吉日旅館相遇到現在,幾天時間裏,三個人形影不離,一起吃飯,一起說話,一起開玩笑,還住一個房間,大家在一起相互關照,相互幫助,已經是一個非常和諧的團隊和集體了。在日喀則的夜晚尋找吳紫藤的時候,幾個男人都想盡了辦法,周曉鴒還說是不是應該報警,眼看著飄起了雪花,大家更加焦急,要不是吳紫藤回來得還算及時,幾個男人都不知道怎樣度過日喀則的雪夜。司馬君想,吳紫藤如果是跟周曉鴒一起走過青藏公路,一起共度青藏高原的白天和夜晚,而不是跟自己一起,兩人會怎樣,會有故事發生嗎?此時的他們是多麽般配啊。

  司馬君想著想著就害怕起來,怎麽會有這個想法哩,周曉鴒、吳紫藤和自己都是來西藏的旅行者,都是萍水相逢的背包族,或者叫做驢友。既然是驢友,驢友就應該遵循驢友的規則,所謂同房不同床,同床不同被,同被背靠背的驢友原則。在祁連山的時候,雖然還不知道這條規則,已經按照規則在行事,其實這個規則也是做人的起碼規則,周曉鴒隻是一個普通的驢友和朋友,自己大概考慮得太多了。

  吳紫藤到了岸上,雙腳踩在大地上,腳底頓時感到一陣刺骨的痛冷氣從腳底直往上躥。司馬君走過來,對她說:“趕緊穿上鞋子,不敢感冒。”

  吳紫藤說:“謝謝,你也趕快穿上吧。”

  周曉鴒再次下河,跟紮西洛娃在車前一起掛好鏈條,把車門關好,準備拉車。司馬君走到與水接近的地方,紮西洛娃把鏈條往他手裏一放,說:“聽我口號,我一喊,大家一起用勁。”

  三個男人兩個站在水裏,一個站在岸上,水嘩嘩地流淌,三個人一起用力,但車毫無動靜。吳紫藤看著著急,也站在司馬君後麵,幫著拉,車紋絲不動,沒有挪動的跡象。

  司馬君的汗冒了出來,他心裏明白,其實自己用的力並不大,也沒感覺到多累,但已經非常虛弱了。他想,大概自己也有高原反應了。但他沒有停歇,繼續用力,不一會眼前就恍惚起來,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著,盡量不讓別人看出來。紮西洛娃一回頭,還是發現了他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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