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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拉薩果然出現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筆直的街道和整齊的綠化樹,街道兩邊的建築跟內地任何一座城市沒有什麽兩樣,全是混凝土樓房。街上的行人逐漸增多,公交車穿梭來往,車上廣播著標準的普通話。轉了一個彎,就看見了布達拉宮,布達拉宮建築在一座山頭上,紅色和黃色的牆壁在天幕間顯得非常醒目。順著寬闊的大道前行,就進入拉薩老城,老城的建築具有濃鬱的藏族風格。

  小黑把車停在大昭寺廣場附近,麵朝威嚴古樸的大昭寺,雙手扶在方向盤上,久久凝望。廣場上匍匐著很多磕長頭的藏民,沿著八廓街轉經的人很多,有藏民、有漢人、有喇嘛、有外國人。麵孔各異、服飾各異的人積聚在環形的八廓街上,沿著一個方向行走,麵容平和,舉止坦然。

  小黑長歎一聲:“到啦,到啦,終於到啦,咱們的旅途結束啦,謝謝你們陪伴我一路。”

  大高邊取自己的旅行包,邊說:“是你幫助了我們,我們應該感謝你,你的車還出了麻煩。”

  小黑說:“這都是小問題,錢財是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關鍵的是我們順利到達了目的地,戰勝了許多困難,來到了雪域之都,高原之城,多好呀,拉薩!多好呀,大昭寺!”

  大高說:“好好玩吧,西藏是值得流連忘返的地方,值得用一生懷念的地方,願我們都快樂健康。”

  司馬君也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的幫助。”

  吳紫藤和司馬君拿了行李,四人握手告別。吳紫藤和司馬君背上背包,在古老的街道上行走,街道上鋪著寬大的青石板磚,房屋都是兩三層的藏樓,房簷和窗沿上圍裹著彩色的布條,在微風下飄搖著,發出細微的響聲。轉經的人順著一個方向走動,口裏念念有詞,磕長頭的人一臉虔誠,自顧自地忙碌,不理別人的好奇與張望。

  兩人走進一家賓館,還沒走到服務台,就有一位穿職業裝的女孩說:“要住宿嗎?客滿了。”

  兩人隻好到了隔壁一家,隔壁的賓館也報客滿。司馬君好奇地問:“怎麽這麽多人,平時也這麽多人嗎?”

  服務員說:“這個季節本來就是西藏的旅遊旺季,我們這種賓館屬於中等消費,各種考察團、旅行團都來我們這裏住宿,很多會議也在這種檔次的賓館舉行。”

  司馬君問:“再沒有住的地方了嗎?”

  服務員說:“住的地方肯定有,這麽大的拉薩城,怎麽會沒有住宿的地方,你要看住哪種檔次的房間。星級賓館客人不多,但青藏鐵路馬上要通車了,檢查團、慰問團、采風團早都預訂了房間,屬於公款消費,估計那種地方也不會接待你們這種散客。”

  吳紫藤著急起來,焦急地問:“請問你能幫想想辦法嗎?我們對拉薩一點都不熟悉。”

  服務員笑著說:“不需要想辦法都有住的地方,在拉薩,各種家庭旅館、青年旅館都很多,條件也不錯,驢友們、背包客、自駕車手都喜歡住那種旅館,價格便宜,信息也多。”

  司馬君說:“謝謝你告訴我們,這樣的旅館安全嗎?”

  服務員望一眼吳紫藤,再望一眼司馬君,似乎明白了什麽。笑著說:“不會有什麽問題,公安局不會查的,像你們這種結伴遊的外國人也很多,全是年輕人。”

  吳紫藤的臉“騰”地紅了,兩人趕緊走出來,向街上的人打聽家庭旅館的位置。人家指給他們,兩人進去看了看,走了出來。司馬君說:“家庭旅館怎麽這個樣子,一間房子十張床,男男女女混住在一起,這怎麽行哩。”

  吳紫藤也說:“房間裏沒有衛生間,上衛生間還得往樓下跑。”

  司馬君說:“咱們還是找家價格合適,條件稍微好點的旅館吧,在拉薩周圍轉幾天,青藏鐵路通車了,買張回西安的車票,一天多時間就回家了。”

  吳紫藤沒有說話,但她再次感到了那個字的刺耳。

  這個字就是——家。外出多年,對家的概念早淡漠了,青年人在一起,掙錢、玩樂、嘻嘻哈哈,但很少有人冠冕堂皇地說到家這個字。家對於她們這種女孩,就像定期為十年、二十年的存折,錢放在銀行,存放著,好像跟自己沒關係似的,但錢依然是自己的。吳紫藤的家在遠方,家裏有父有母,有期盼她的親人,可是她不能回去,不敢回去,她在躲避家人,躲避心中的傷痕。為了躲避,從江南一路風塵,跋涉千山萬水來到這裏,來到天之盡頭,國土之邊疆。中國之大,幅員遼闊,但不可能無限製地走動,能來西藏,來到拉薩已經屬於壯舉。如果不是獨臂騎手遇難,如果不是為了了卻獨臂騎手的願望,把他的靈魂帶到西藏,帶到拉薩,把那麵紅旗送到拉薩來,她大概還在德令哈,或者已經從德令哈返回內地,回到江南,或者雲貴高原,回到魂牽夢縈的家鄉了。

  為了來西藏,一路上高原反應,吃不好,休息不好,撞車,大雪,寒冷,驚嚇,一切的一切都忍受住了。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逃避,當然,從德令哈開始,似乎又多了一個原因,那就是完成獨臂騎手沒有完成的夙願。她計算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但她已經感受到了這次旅行的價值。她的難言之隱,說不清道不明的病痛完全康複了,還有就是與司馬君的友情。回想起來,這要感謝柴達木盆地,感謝戈壁灘鹽堿地上奇妙的鹽湖和溫泉,不是親身經曆,誰會相信鹽湖、溫泉還有治傷療病之功效呢?或許,或許不是因為鹽湖和溫泉,或許是因為高原上幹燥的氣候和巨大的晝夜溫差吧。總之,她消除了病痛,得到了司馬君的愛護,僅這兩樣,已經讓她感念萬千了。

  不管怎樣,她都要感謝高原,感謝這片神奇的土地。她可以毫不羞澀地說,此時此刻的吳紫藤,是個身體健康、無病無痛的女孩。當然,這句話她隻能自言自語,自己對自己說。她的逃避應該是成功的,如果有一天她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紅土地上的父母身邊,她會高高興興地說:“爸爸,媽媽,我喜歡這個家,我不想再離開家了,我想一直在家裏待著,好嗎?”

  父母一定會握住她的雙手,眼裏含著熱淚,用力地點頭。

  司馬君見吳紫藤默不作聲,心想她是不是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自從他莫名其妙地跟上吳紫藤一路西行,越往遠處走,越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荒唐。當初一氣之下請了假,離開學校,離開家,隻是想出來走走,散散心,沒想到會跟吳紫藤一道走了這麽遠的路,而且一路上遇到了諸多困難。特別是住宿問題使他很不習慣,以前到外地出差、旅遊,從來沒有想過吃飯問題,住宿問題,走到哪裏都可以吃飯住宿,住宿條件也都不錯,大多住標準間,兩個人一間房子。可一上青藏高原,什麽都變了,住宿、吃飯、休息成了大問題。要麽房間不夠,要麽床位不夠,要麽房間沒有衛生間,沒有浴室,要麽客滿。總之,不管走到哪裏,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住宿很困難。困難也倒罷了,還搞出幾個人一個房間,幾個人一間房子也可以,但又成了男女混住。他一點都不習慣,從來沒有過這樣奇怪的經曆,要是回去後同事同學問他,他是絕對不會說的,這種事不光平時不敢聲張,連喝醉酒後都不敢說出去。

  司馬君跟著吳紫藤出來,本來就有種負罪感,覺得對不起吳紫藤,人家一個漂亮純潔的女孩,不明不白地跟他一路,遭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白眼,就是剛才,服務員就曲解了他倆的關係,那種眼神,傻瓜都明白什麽意思。他是什麽樣的人?一個窩囊得不能再窩囊的男人,一個受盡同事和老婆欺淩的男人,一個可有可無、無人尊重的人,怎麽能配得上紫藤呢?紫藤的優雅、紫藤的純潔、紫藤的不溫不火,誰能比得上呢?一路上,偶爾對吳紫藤也有非分之想,也自覺不自覺地喜歡和愛憐她,但對她的尊重和責任一直占著上風。

  以前他接觸過的女性,要麽胡攪蠻纏,要麽飛揚跋扈,要麽髒話連篇,要麽就是還沒有長成女人的女中學生。有時他想,如果天下女人都是這個樣子,女學生一旦長成女人,會不會也延續她們的德性呢?對於吳紫藤,他沉思良久,確實沒有發現有誰比得上她,她是最優秀的。盡管她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委屈,但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從來沒有對他大聲說過一句不中聽的話。相反,還處處為他著想,對他客客氣氣,尊重有加。他有何德何能值得這樣優秀的女孩尊重呢?他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難受,最後得出結論,應該盡最大努力使吳紫藤少受點委屈,少吃點苦。他覺得虧欠吳紫藤,覺得應該對吳紫藤更負責任。

  司馬君說:“紫藤,別著急,肯定會有住處的。”

  吳紫藤笑著說:“沒關係,這麽遠的路都走過來了,拉薩總比青藏公路條件好,我不著急,你也別著急呀。”

  司馬君心裏酸了一下。心想,紫藤是個多麽善解人意的女孩呀,要是自己的老婆,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會怎樣呢?毫無疑問,肯定會罵得他狗血噴頭,無地自容。

  想著想著,他就愣住了。奇怪,怎麽會把吳紫藤跟自己的老婆放在一起比呢?這是多麽荒唐的事啊。他苦笑了一下,對吳紫藤說:“那邊有三輪車,咱們乘輛三輪車,到街上找,可能會省事點。”

  吳紫藤點了一下頭,跟他一道,向街口的三輪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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