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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忠仆役關外探主 好兒女萬裏尋仇

  福建霞浦周維逸、許雪梅家的後院,整潔幹淨,地麵鋪有青磚,屋簷下一棵老榕樹。

  周維逸頭盤發辮,在院子中間演練南拳。

  客廳裏,許雪梅領林鍾英與莊正甸走進來。

  許雪梅熱情地說:“林先生,小師弟,你們先請坐,我來喊維逸。”

  接著,她走近窗戶,向裏麵後院喊道:“維逸,別練啦,你來看看都是誰來了!”

  林鍾英、莊正甸落座,許雪梅忙著給他們泡茶。

  周維逸聞聲收勢,滿身大汗走進來。

  他一見林鍾英、莊正甸,心中大喜,忙抱拳相迎:“哎呀,林先生,小師弟,二位什麽時候來的?一路辛苦!”

  林鍾英、莊正甸連忙起身相迎。

  林鍾英:“周老板,我和正甸是昨晚上到的,因太晚了,沒敢前來打攪。”

  周維逸不高興地說:“這就是你們的不對啦,既然到了霞浦,那有住在外麵的道理啊?你們不必客氣,我這裏很寬敞,也很方便,我早就盼望著你們能來作客啊。”

  林鍾英高興地說:“謝謝周老板,我們今天在你家住就是。”

  周維逸:“好,好,這樣才是好朋友啊。”

  莊正甸:“大師兄一向身體可好?”

  周維逸:“好,好。坐,請坐。”

  三人重新落座,許雪梅給他們一一上茶。

  在許雪梅給莊正甸遞茶的時候,她發現了莊正甸腳下的白鞋。由於莊正甸連日趕路,穿的白鞋已經變成灰色,不注意就很難發現是在穿孝。

  許雪梅驚訝地問:“呀,小師弟,你這是給誰穿孝啊?”

  莊正甸流下淚,難過地說:“師姐,我奶奶和我娘過背啦。”

  周維逸、許雪梅大驚。

  許雪梅說:“啊,去年二位老人家不都是好好的嗎?”

  莊正甸哭道:“是啊,自從欽差走後,我奶奶對我爹平反的事感到失望,就病了,月前,她老人家一口氣上不來,就咽氣了。我娘見我奶奶死了,當天她就一根繩子自盡了啊!師姐,她們都不要我了啊!”

  莊正甸大哭。

  許雪梅難過得半天說不出話,隻得陪著莊正甸流眼淚。

  周維逸關心地勸慰道:“小師弟,別哭啦,你要是不嫌棄你大師兄,你就到霞浦我這來安家吧。你給我做個幫手,在生意場上磨練磨練,怎麽樣?不管怎麽說,以後你的日子還長呢。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繼承老莊家的香火是你的正事啊。”

  林鍾英:“是啊,正甸,別再哭啦,看你把你大師姐弄得這麽難受,多不好啊。”

  莊正甸隻得忍住悲傷,說:“大師姐,對不起。”

  周維逸岔開話題,說:“林先生真是好樣的,進京告禦狀何其難也,你居然旗開得勝,著實令人欽佩。”

  許雪梅說:“是啊,林先生把官司打贏,朝廷就了解平陽民變真相了,小師弟與我父親天大的冤屈也能平反昭雪了。林先生,我真要好好謝謝你啊。”

  莊正甸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師兄、大師姐,別再指望朝廷會給我們平反昭雪了。什麽國法綱紀?全是朝廷糊弄我們老百姓的把戲!我爹和我師傅平不了反啦!”

  周維逸、許雪梅驚問:“啊!為什麽?”

  林鍾英歎道:“唉,我族兄林培厚從京城回來說,莊以蒞、許鴻誌的案子,牽涉到各級官府和皇上顏麵。一旦翻過來,便成為朝廷的醜聞,大小朝臣們異口同聲地堅決反對為他二人平反翻案,最後皇上也隻得按朝臣們的意思行事了。”

  許雪梅一掌拍在桌子上,罵道:“簡直是一群混蛋!”

  周維逸憤然道:“這叫怎麽說啊?林先生家的官司贏了,可明明是同一冤案、而為民請命被誣陷錯殺的人,卻得不到朝廷的平冤!這怎麽能不叫人義憤,不讓人失望呢?”

  莊正甸激動地說:“大師兄,大師姐,不瞞你們說,我馬上要到關外烏拉走一趟。”

  周維逸問:“你到關外烏拉作什麽?”

  莊正甸兩眼直冒火:“徐映台、楊大鶴二人已經發配在烏拉充軍,我要去取他二人的性命,為父母與師父報仇。”

  周維逸凝視著莊正甸,關切地說:“殺他二人容易,小師弟,殺了人你以後怎麽辦?”

  莊正甸:“我一走了之。”

  林鍾英搖搖頭,說:“正甸,你想過沒有,官府很容易就知道人是你殺的,就會到平陽來抓你。”

  “那我就隱姓埋名,四海為家。”莊正甸一下跪倒在地,哭著說:“表叔、大師兄、大師姐啊,我父母,奶奶,還有師父,都是這兩人逼死的!此仇不報,我寢食難安。我莊正甸堂堂男兒,身懷深仇大恨,苟且偷生地活在這個世上,我還像個人嗎?”

  許雪梅咬牙切齒,眼中忽閃著怒火。

  周維逸扶起莊正甸,說:“唉,話是這樣說,但一旦你身背血債,從此就不能過常人的日子,隻能亡命天涯,那也不是你父母所盼望的啊。師弟,你年紀輕輕,我不得不勸你要三思而後行。林先生,你說呢?”

  林鍾英長歎:“唉,我是為報仇曆盡千難萬苦,把官司打到京城,我自己家仇恨已報,怎麽能阻止正甸為我姨媽、表哥、表嫂還有他的師父報仇雪恨呢?但我也不願意正甸為此身背血債,長年被官府通緝捉拿而亡命奔逃。要我在這件事情上拿主意,周老板,我是兩頭為難啊!我無話可說。”

  林鍾英說的是實話,他自己正是為報仇才曆盡千難萬苦把官司打到京城的,自己家深仇大恨已報,怎麽能阻止別人家去報更大的仇恨呢?但莊正甸的報仇不是去打官司,而是去違法殺人!一旦事發,他便成為罪人,從此以後隻能亡命天涯,這也是他極不情願的。

  周維逸向妻子許雪梅問道:“雪梅,你怎麽半天不說話?”

  許雪梅冷然一笑,激憤地說:“我也是無話可說。小師弟為父母報仇,天經地義,正大光明。而且,我也要為父報仇。朝廷不給我們伸張正義,正甸,咱們自己用刀子來伸張正義!什麽狗屁律法!狗屁欽差,狗屁皇上!”

  周維逸一聽,立刻急了:“雪梅,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小師弟年輕氣盛,在氣頭上說話可能是有點過激,我們勸勸他就會好的。你可是大人了,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

  許雪梅毅然決然說:“我主意已定,一定要跟小師弟一起到關外走一趟。這事你不管,我也不想要你管!”

  周維逸說:“話不是這樣說,我也沒說不報仇。你執意要這樣做,我也不怕。你父親是我什麽人?我周維逸不但是他老人家的女婿,我還是他的掌門大弟子!我也應該為他老人家報仇!你去,還不如我去。”

  許雪梅把杏眼一瞪,任性地說:“不,我一定要親自去,我要親手宰了那兩個王八蛋!再說,做這種小事,你也不必親自出馬。”

  許雪梅是個說一不二,言出必行的人。

  眼看莊正甸與許雪梅主意已決,周維逸也不好再加阻攔。他十分喜愛自己的妻子,平日無論什麽事,對她也是百依百順慣了。同時,他也知道許雪梅心裏有見地,做事細心周密。而且她武藝高強,做這種事不會出什麽意外。何況,周維逸自己心裏也有殺仇泄憤的念頭,因此,也就打算由著妻子去做了。再說,他也知道,他就是阻攔也阻攔不住,反而會弄得夫妻雙方不愉快,陡傷情感。

  周維逸長歎一聲:“好吧,但事情要做得周密一些才好。”

  林鍾英見此情景,從懷裏拿出特克慎給他的三千兩銀票,對周維逸說:“周老板,去年我進京,承蒙賢伉儷援手資助,不勝感激。我現在也不敢說是來還錢的,但這三千兩銀子,請賢伉儷權且先收下。萬一將來正甸殺了仇人,無處安身,在霞浦落腳,比在平陽躲藏要穩妥得多。這點錢還能夠給他簡單安個家,聊以度日。望二位切莫推辭!”

  周維逸爽快地收下錢,說:“行,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林先生請放心,無論如何,我都自有安排,不會叫小師弟受屈的。”

  徐秤砣娶了徐芳,為養活這一大家人,每天起早貪黑外出拚命幹活掙錢,日子過的非常清寒艱苦,但徐秤砣卻很滿足。

  徐芳也很懂事,麵對迅速敗落的這個家,能放下昔日官家小姐的架子,跟著奶奶給別人家做漿洗補連的事,聊以給家裏補貼點油鹽。

  徐秤砣雖然是大老粗一個,但對徐芳十分溫柔體貼,時常問寒問暖,知冷知熱。因此徐芳對徐秤砣慢慢也好起來,生出情感。

  一天,徐秤砣劈柴,徐芳幫忙捆柴禾。

  徐秤砣放下斧子,對徐芳說:“哎,我想跟你商議一件事。”

  徐芳:“什麽事?”

  徐秤砣笑了笑。

  徐芳:“說啊?”

  徐秤砣:“我想去關外烏拉,看看你爹。”

  徐芳略一愣,說:“家裏這一切不幸,都是他造孽所至,你還要去看他?不行。”

  徐秤砣:“唉,可他畢竟是你爹,是我的嶽父啊。”

  徐芳要徐秤砣跟奶奶商量。

  晚上,徐大寶已經躺在床上熟睡,徐張氏在給他的被子上加蓋一件衣服。

  徐秤砣走徐張氏身邊坐下,說:“奶奶,我想到關外烏拉去看看我嶽父,你說好不好啊?”

  徐張氏:“你不要去看他,他不配做你嶽父,我也沒這個兒子。”

  徐秤砣:“話是這樣說,但他畢竟還是我嶽父,也是你的親生兒子。我給他送兩件棉衣,把家裏的事情告訴他一下,就回來,好嗎?”

  徐張氏流著淚說:“秤砣啊,我寒心啊,他要是好好做官,我們這個家多好啊!一想到這個不爭氣兒子,我心裏恨啊!”

  徐秤砣說:“奶奶,不管怎麽說,爺爺已經過世,這麽大的事他還不知道。我現在已經娶了徐芳,他也不知道,這些事情都應該告訴他一下。我要是不去看看他,不僅心裏麵過意不去,也會落人指點,將來他也會怨恨我。奶奶,你讓我去吧,我會趕緊回來的。”

  徐張氏說:“好吧,我明天找人寫封家書,把家裏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他,連他老婆偷漢子的事情,我都要跟他說,叫他死了還想回鄉的這個心!家裏落到這步田地,他居然還有臉跟我們要錢!哼,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他知道我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嗎?”

  徐芳歎口氣,低下頭。

  徐秤砣對徐張氏說:“那我就趕緊點走,我算了一下,這一來一回,得半年時間,就是來回趕緊點,回來時天也已經很冷了。奶奶,隻是你們祖孫幾個在家,我也放心不下啊。”

  徐芳:“你去吧,家裏有我呢,你趕緊回來就行了。”

  徐張氏:“秤砣啊,你身上一文錢沒有,這麽遠的路,你怎麽行啊?”

  徐秤砣:“奶奶,我沒事,我一邊幹活一邊趕路,掙錢探親兩不誤,你放心吧。”

  徐秤砣的心裏麵,則依然牢牢記著徐映台的囑咐,家中的變故,徐映台一無所知。如今自己又娶了徐映台女兒,不給徐映台送個信,讓他知道發生在家裏的這些事,不帶兩件棉衣去給他禦寒,徐秤砣感到於情於理於義都說不過去。

  老太太徐張氏本來是不願意再顧及徐映台這個敗家子的,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他。但在徐秤砣再三請求下,最後她還是同意徐秤砣到關外烏拉去一次。她要叫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知道家裏所發生的這些事情,絕了他還要向家裏人要錢的念頭。

  於是,怒其不爭的徐張氏,請人寫了封家書,把徐映台老子亡命、兒子失學、女兒被休、房屋抵債、婆娘偷人的事,含悲帶恨,一一告之其詳。並給徐映台準備下兩件棉衣棉褲。

  徐芳在徐秤砣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他早去早回。並連夜為他趕做一個肚兜,上麵還繡了兩隻鴛鴦,一朵並蒂蓮花。親手寫下“鐵心秤砣共鴛鴦”七個字,用彩色絲線繡上,以表達她對徐秤砣的疼愛。

  徐芳的舉動,把忠厚老實的徐秤砣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流著眼淚望著徐芳傻笑。

  五月初六,徐秤砣依依告別心愛的妻子徐芳,背著行李,隻帶了幾許小錢,踏上去往關外的漫漫路途。

  自林鍾英離開霞浦後,莊正甸與許雪梅整日急著要早日上路,俱被周維逸攔住。

  周維逸笑著對他倆說:“你們也別太著急,到這麽遠的地方,銀錢衣物總得要準備準備。你經手生意上的事情,包括來往賬目,人事安排,也要交代安頓好。”

  徐雪梅無話可說。

  幾天後,周維逸說是到鄉下朋友家遊玩,要許雪梅與莊正甸同去。

  周維逸把他們帶到霞浦西南鄉一。

  莊主姓金,是周維逸的老朋友,徐雪梅也認識金莊主叫人殺雞宰羊,熱情款待他們一行。

  席間,周維逸笑著說:“雪梅,正甸,我請金莊主給你們兩人一人準備了一個好東西,準保你倆看了會高興。”

  許雪梅好奇地問:“是什麽呀?”

  周維逸笑而不答,故意賣關子:“吃了飯再給你看。”

  吃完飯,金莊主把客人們帶到莊外一個稻場上,繞過稻場上的草垛,莊正甸與許雪梅赫然看見一黃一白兩匹駿馬!

  周維逸得意地對許雪梅說:“金莊主買這兩匹馬沒費什麽事,可這兩副馬鞍,其中有一副是我要他按你身材配的,這可費了他大勁了。”

  金莊主客氣地說:“沒什麽,沒什麽,受周老板之托,敢不盡力嗎?”

  許雪梅一看,原來其中那匹白馬身上的馬鞍,是按自己小巧的身材買的,這種馬鞍世麵上極難見到,可想而知,金莊主為此是挖空了心思跑斷了腿。

  她高興地像個孩子,偷偷地狠狠在周維逸P股上擰了一下,迫不及待就要上馬試騎。

  金莊主擔心地問:“周太太,你行嗎?”

  許雪梅笑著說:“行,你放心,我以前到哪去都不坐轎,總是騎馬。隻不過好久沒使過韁繩,現在騎術怕是有點生疏。”

  這時候,莊正甸早按捺不住,縱身跨上馬鞍。

  金莊主看著坐在馬上的許雪梅與莊正甸,連忙招呼說:“二位小心點,牲口認生!你們先由著它慢慢走,然後再讓它小跑。”

  周維逸笑道:“老金,你就放心吧,它怎麽跑也不會摔著他們倆。”

  金莊主也自嘲地笑起來:“是了,我忘了,尊夫人與莊兄弟倆人都是武術大行家。”

  周維逸、許雪梅與莊正甸高高興興在鄉下玩了一天,回來後他們商定,在六月十二日上路。以主仆名義,化名以購買人參為由到吉林烏拉行事。預計行程在兩個月左右,八月上旬可到達地點,保留幾天時間用來打探徐映台、楊大鶴住處及日常行蹤與四周環境,做好動手與及時撤離的準備。定在八月十八日這天,風雨無阻處死這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因為莊以蒞、許鴻誌是在前年這天,即嘉慶十二年八月十八日被屈殺!

  臨行前,周維逸再三交代莊正甸與許雪梅說:“正甸,不管怎麽說,你們這次出去得小心謹慎,辦完事你得先跟你師姐回到霞浦。雪梅,你與小師弟一定要把事情做得利索點,盡量不要叫當地人看見你們,更不要在人前說家鄉話,要是被當地人聽出你們說的一口溫州話,那就很容易給官府察覺出端倪。能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才好,我這並非是膽小怕事,而是為正甸將來安身做長久打算。我在家對外就放出話,說你是到京城做生意去了。萬一你們把事情弄大了,也要先回來,回來後我再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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