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二十八章 朱宇泰懷恨咬人 林鍾英感恩送硯

  欽差們剛剛把林鍾英一案諸事安排停當,在堂上與朱理和廷潞商談善後事宜。

  景祿對朱理和廷潞說:“二位大人,林鍾英一案,基本審判完畢。我等不日就要返京,向皇上複命。遺留案犯對林家賠償一事,還要請二位大人幫忙操心督促辦理啊。”

  朱理:“這些事情,欽差大人盡可放心。”

  廷潞:“欽差大人,廷潞一定將功折罪!”

  景祿:“好,那就辛苦二位啦。”

  正說著,一衙役進來稟報說:“啟稟欽差大人,朱宇泰不服判決,要麵見欽差大人陳情。”

  景祿:“不見。”

  衙役:“是!”

  衙役退下後,景祿說:“剛才在堂上,看楊大鶴的模樣,似乎像是瘋癲了啊?”

  吳俊:“是啊,假如他要是瘋了,就得改判啊。”

  舒靈阿:“可曆來獲罪後的那些官員們就有裝瘋賣傻,企圖蒙混過關的例子,誰現在能敢斷定楊大鶴是真瘋假瘋呢?”

  張潤:“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就認定他是裝瘋。”

  此時,剛才那個衙役又進來稟報說:“啟稟欽差大人,朱宇泰在押回的路上大鬧,說有要事大案,要麵陳欽差!”

  景祿無奈,說:“帶朱宇泰!”

  朱理與廷潞說:“大人,我等告辭回避。”

  景祿:“朱大人與知府大人但坐無妨,有些善後事宜,還須要與二位大人商量。”

  兩衙役押朱宇泰進來,把他按跪在地。

  景祿看著朱宇泰,厲聲喝問:“朱宇泰,你為何不服?有何要事大案要向我們欽差陳訴?說!”

  朱宇泰看看朱理,一咬牙,惡毒地說:“啟稟大人,犯官查抄林家,實乃是按察使朱理大人私下授命唆使!”

  眾位欽差情不自禁同時驚訝地“啊”了一聲。

  意外生變,欽差們與廷潞聞言,都大吃一驚。

  倒是朱理微笑著端坐在一旁,似是此變已在意料之中。他十分慶幸自己已經老早做好了防範,否則,這一下必定要栽在朱宇泰這隻瘋狗身上!

  景祿把驚堂木一拍,對朱宇泰厲聲喝道:“大膽!朱宇泰,誣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朱宇泰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準備臨死拉個墊背的,所以也不害怕。他陰測測地說道:“欽差大人有所不知,隻因按察使朱理朱大人看中林家一方古玩寶硯,他欲占為己有,便命下官查抄林家,為他奪得此硯。犯官身份卑微,不敢不遵命辦事。”

  景祿厲聲問:“你有何證據?”

  朱宇泰:“林鍾英家的那方硯台就是鐵證!”

  景祿:“啊!此硯現在何處?”

  朱宇泰:“就在朱大人家中。”

  朱宇泰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欽差們一時也難辨真假,把目光一起集中在朱理身上。

  景祿看看朱理,隻見他神色自若,不像象是心虛理虧的樣子。便問:“朱大人,對此你有何話說?”

  朱理坦然言道:“朱宇泰言之鑿鑿,下官已是被告。隻請眾位欽差大人問問原告,我如何授命給他?又怎麽唆使於他?是私下口授?還是命人傳話?抑或是行文?各位大人隻管秉公審訊,大可不必再問下官。”

  景祿點點頭,問道:“朱宇泰,你說是受朱大人之命,有何為證?”

  朱宇泰:“朱理私下親口交代於我,沒有證據。”

  這一下,真使欽差們為難了。

  朱理笑道:“下官以為,眾位大人可以問問他,我是在何時何地跟他說的?怎麽說的?”

  “著啊。”吳俊這時忍不住問道:“朱宇泰,我來問你,朱大人何時何地交代於你?說!”

  朱宇泰不假思索地說道:“時間是在查抄林鍾英家前四五天的時候,地點是在駐溫州的臬司衙門裏。”

  朱宇泰把話說得有鼻子有眼,叫人不能不信。

  朱理笑笑,說:“眾位欽差大人,下官能否說話?”

  景祿道:“朱大人請講。”

  朱理道笑:“嗬嗬,按朱宇泰剛才所說,那就是十二年六月初、五月底的事了?眾位大人,當年六月初五月底的時候,下官清楚地記得我當時是與巡撫清安泰在一起,遵照工部的行文在巡視錢塘江大堤。我們兩人足足在大堤上忙了半個多月,巡撫清安泰大人即可為下官佐證。溫州與杭州相隔千裏之遙遠,下官分身無術,怎可同時出現在溫州?再說,在下也是一方大員,公幹行蹤具有記錄,請眾位大人調集臬司衙門案卷,一查便見分曉。”

  朱理有力的駁斥,已經使朱宇泰頭上冒出冷汗。

  但朱宇泰依然狡辯說:“那要麽就是我記不清時間了,反正就是你親口交代我的。”

  朱理依然是一副微笑:“朱宇泰,你是在六月初犯事的,可本官隻在當年六月底與八月中受巡撫清安泰委派來過溫州兩次,這兩次時間都是在你事發之後!第一次來,是來襄助百齡複查所謂‘民變’之事,被百齡堅辭,我當即就轉回杭州了。第二次是八月間為林家祖孫二人驗傷,這兩次都有案可查。在這之前,本官當年沒來過溫州,與你素不相識,別說親口交代,就是麵也沒見過。朱宇泰,你不覺得你這樣說太愚蠢嗎?”

  朱宇泰索性一口咬定:“反正林家的寶硯現在就在你家,那就是鐵證!”

  景祿問:“你說林家寶硯在朱大人家中,有何證據?”

  朱宇泰:“是我親手交給他的。”

  朱理正色道:“欽差大人,下官尚未回家,為正視聽,請眾位大人速速派人到下官府邸搜查,以明辨是非。”

  景祿說:“朱大人,莫要動怒,此事非同小可,我們一定會問個明白的。”

  朱理道:“全賴大人做主。不過——下官倒是聽聞,說朱宇泰多次在人前吹噓,說他家中藏有一方非常值錢的古硯,隻是我並不以為然。現在看起來,說不定他還真有此寶,隻不過他說的那方古硯,想必就是搶奪林家的了?”

  景祿命道:“來人!”

  眾捕快:“在!”

  景祿:“速去朱宇泰家中搜查,仔細看看有無林家的古硯!”

  “是!”

  眾捕快領命而去。

  朱宇泰冷笑著說:“搜吧,搜不出來怎麽說?”

  吳俊喝道:“放肆!不問不許說話!”

  不大一會,眾捕快便獲贓而回。

  班頭手捧一個布包稟告說:“啟稟眾位欽差大人,小的們在朱宇泰家中搜出古硯一方。”

  朱宇泰一聽,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景祿:“打開驗看。”

  班頭何常貴打開布包,裏麵果然是一方古硯!

  朱宇泰再一看,幾乎氣得暈死過去,原來此硯正是自己從林家搶來,後又送給朱理的那方柳如是的硯台!

  吳俊:“林鍾英走了沒有?”

  何常貴:“沒有,正在前麵賬房跟錢穀始業驗對失物清單呢。”

  吳俊:“好,速令林鍾英上堂認證。”

  何常貴傳令:“林鍾英上堂認證啊!”

  林鍾英走上堂一看,跪見欽差:“學生林鍾英拜見欽差大人!”

  景祿:“起來吧,你看看這方硯台,是不是你家的東西。”

  林鍾英一眼就認了出來,他對景祿說:“這正是學生家的古硯,是被朱宇泰搶去的。”

  景祿喝問:“朱宇泰,你還有什麽話說?”

  朱宇泰大叫:“朱理栽贓!朱理栽贓啊!”

  景祿大怒:“來人,將朱宇泰狠狠掌嘴五十!誣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將其家產房屋,全部充公!”

  眾衙役上前,七手八腳立時把朱宇泰打個死去活來,拖了下去。

  景祿:“林鍾英,你可以把這個硯台帶回家了。有關索賠事宜,以後就由溫州知府廷潞大人督辦,有事情你找他就行了。”

  林鍾英:“多謝欽差大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宇泰哪裏能料到,朱理早就暗地裏安排好人手,悄悄把這個禍根,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到朱宇泰家裏去了。

  朱宇泰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家產房屋充公,家人的生活立即就沒了著落,這也是惡有惡報。

  林鍾英手捧如是硯,喜滋滋回到家中。

  他家裏大多數的家具都已複還原位,隻是客廳中堂供桌上新供奉一個“皇恩浩蕩”的牌位。

  林溫氏帶著孫女林詠蓮正在在燒香。

  林鍾英放下手中的如是硯,對母親笑著說:“娘,今天欽差將如是硯交還給我了,還說以後理賠的事情可以直接找知府廷潞。”

  林溫氏:“皇上聖明啊。”

  林鍾英笑道:“娘,你現在不敬菩薩敬皇上啦?”

  林溫氏嚴肅地說:“鍾英,皇上、菩薩都要敬的。”

  林鍾英笑笑,說:“特克慎大人是我家的第一大恩人,我家也沒有什麽可以孝敬他的東西,他喜歡寫字,娘,我想把這個硯台拜托欽差景祿大人轉送給他,你看行嗎?”

  林溫氏:“行啊,是應當好好謝謝人家啊。”

  林鍾英:“這個硯台值很多錢,又是祖上傳下來的,你不心疼嗎?”

  林溫氏:“有什麽可心疼的?”她一把摟住小詠蓮,含著眼淚說:“世界上,隻有親人才是最值得心疼的啊!再說,留著這個硯台在家,說不定以後還是個禍害呢。”

  在溫州知府衙門大堂裏,景祿、吳俊、舒林阿、張潤四欽差即將回京,正在安排朱理和廷潞善後。

  四欽差坐在左上首,朱理、廷潞坐在下方。

  景祿說:“按察使、知府大人,我等欽差已經辦好了皇上交下來的差使,想早日回京向皇上交差。留下的一些善後事宜,就交給你們辦理啦。”

  朱理道:“欽差大人放心,這是我們應當做的。善後事宜,由溫州府廷潞大人督辦即可。”

  廷潞說:“卑職一定盡心竭力。”

  景祿:“好,請知府大人按照林鍾英提供的清單與四鄰證詞,與案犯朱宇泰、蔡廷彪、黃升等三人逐一核對,強行向他們索賠。三犯有物退還,無物賠錢,沒錢就變賣案犯家中的物品返還給原告,決不能姑息手軟。”

  廷潞:“是。”

  一衙役進來稟報說:“林鍾英在外麵求見欽差景祿大人。”

  景祿:“叫他進來。”

  衙役:“是。”

  不一會,衙役把林鍾英領進來。

  林鍾英來到堂下,拜見說:“學生林鍾英,拜見各位大人。”

  景祿客氣地說:“免禮,起來說話吧。”

  林鍾英:“謝大人。”

  景祿問道:“林鍾英,我等即將回京,你還有什麽未了之事嗎?”

  林鍾英感激地說道:“學生家中之冤,感蒙天恩,與四位欽差大人的垂憐公斷,萬死也難以圖報。惟有每日燒香磕頭,祝福各位大人康壽,祈禱聖安國泰而已。隻是特克慎大人與學生素不相識,他能不嫌棄學生卑微,以大局為重,秉公執法,不計得罪權貴阿林保,接狀後上呈禦案,才使學生家中冤案,得以伸張。學生感恩戴德,無以為報。我家中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方硯台也是失而複得的身外之物,學生想把它送給特克慎大人作個紀念,望欽差大人成全。”

  林鍾英說罷,從懷裏拿出那方柳如是的硯台呈上。

  景祿含笑點頭,說:“你之美意可嘉,隻不過我們都知道,特克慎大人一向不收任何人的禮物,這事卻有點難。萬一我們把這方硯台帶到京城以後,他要是堅辭不受,我等奈何?”

  林鍾英道:“大人,學生知道特克慎大人喜愛把筆臨池,區區文房之物,能算什麽禮物?這不過是學生的一片心意。特克慎大人要是不收,豈不是拒絕了學生的感激之情?再說,此物在學生家中,隻能遭人覬覦,引來災禍。特克慎大人的筆尖,能橫掃妖魔鬼怪,能超度冤屈良善,它擺在特克慎大人的案頭,物歸其主,還望大人成全。”

  景祿見林鍾英說得懇切,笑道:“好吧,你既然如此執著,我就送去試試。萬一特克慎大人拒收此物……”

  他想了一下,接著說:“我就把它交給你族兄林培厚,請他再轉交給你,你意下如何?”

  林鍾英聞言大喜:“如此甚好,學生不勝感激。”

  嘉慶十四年正月底,景祿等四欽差在百姓們敲鑼打鼓的歡送下,踏上歸程。

  廷潞此時哪裏還敢怠慢,按照林鍾英提供的清單與四鄰證詞,多次與朱宇泰、蔡廷彪、黃升等三犯核對,強行向他們索賠。三犯有物退還,無物賠錢,沒錢就變賣案犯家中的物品,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家索賠事項辦理得頭頭是道。

  辦公閑暇,張敬凱對廷潞感慨說:“這朱理大人可真厲害,林家的案子在他手上推委堂塞了幾年,這次居然他能毫發未損。”

  廷潞:“敬凱兄,我最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朱宇泰怎麽會突然咬起他的堂兄朱理朱大人呢?”

  張靜凱點破說:“我心裏琢磨著,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廷潞:“嗯,有可能。”

  張靜凱:“當初朱理維護朱宇泰,一定是因為他收了朱宇泰從林家搶來的那方硯台。後來事情被林鍾英弄大,居然驚動了皇上,派欽差大臣來辦案了,這樣,朱理怕生出事端,引火燒身,顯然在事先做了手腳,偷偷叫人把那方硯台放回到朱宇泰家中。”

  廷潞:“哦,有道理。”

  張敬凱:“而朱宇泰本來就是條瘋狗,看到朱理保不了自己就亂咬,但他根本料不到朱理早就做了補救。否則朱宇泰也不會那樣蠢笨,明明東西在自己家裏,他焉能當堂指證是在朱理家裏?他豈能不知道誣告反坐的道理?”

  廷潞這才恍然大悟,原先對恩人朱理的百般崇敬,轉眼化為烏有。

  他歎道:“唉,這官場真正可怕,人心難測啊。現在看起來,當初總督阿林保對我說‘平陽的事要息事寧人’是指‘民變’的事情,而不是指林鍾英家告狀的案子。”

  張敬凱:“是的,他才不會把一個老百姓的冤案放在心裏呢。”

  廷潞:“唉,真沒意思。烏紗帽下,如履薄冰啊!”

  張敬凱:“自古官場如戰場啊。”

  廷潞對張靜凱說:“張先生,說實話,別說我現在是在降級待參,就是上峰繼續還叫我做這個知府,我也不想再做這個官了。”

  張敬凱:“怎麽?大人心灰意冷了?”

  廷潞:“是的,別看我表麵上嚴厲,但骨子裏很膽小。說實在話,我已經心灰意冷,有了退隱之意。”

  張靜凱對廷潞的灰心喪氣並不感到奇怪,便說:“怎麽說呢,曆來官場就是這個樣子,你要想做好官,就別做好人,要想做個好人,就做不好官。”

  廷潞:“是啊,但當官是一時的事,做人卻是一輩子的事。咱別在這肮髒的地方混長了,到老了不會做官不說,最後連做人都不會了!我看,還是急流勇退的好。”

  張敬凱:“大人有什麽打算呢?”

  廷潞:“不如做個生意,心裏踏實。我家裏原來就是開飯館的,我在軍營時管的也是火頭軍。我想辭官不做,到杭州租賃個地方,開個飯店,圖個心裏清淨。”

  張敬凱:“大人已經想好了?真不留戀官場了?”

  廷潞:“我想好了。”

  張敬凱:“也好,你當掌櫃,我做賬房,在哪我都幫著你。”

  廷潞:“好啊,就這樣說定了。”

  徐映台一獲罪,身邊原先還指望他能東山再起的幾個狐朋狗黨,立刻樹倒猢猻散,誰也不再去關心他的死活,紛紛各自離去。隻有他從老家帶來的仆役徐秤砣忠心不改,幾次想來看他,奈何被獄卒擋駕。

  嘉慶十四年二月初這天,徐秤砣又來到大獄探望徐映台。

  在大獄門口,徐秤砣再三向獄卒求情。

  徐秤砣:“大哥,求你了,就讓我進去看看他吧。”

  獄卒:“不行,要想看徐映台,除非你有銀子。”

  徐秤砣:“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那有錢給你啊。”

  獄卒:“那就別看他。”

  徐秤砣:“大哥,我是個孤兒,從小被徐家收留長大。如今主人犯法,就要被流放到關外,我也不能跟著他去,隻得準備轉回江西老家。大哥,我是來向主人辭行啊,你行行好啊。”

  獄卒動了惻隱之心,說:“唉,好吧,這年頭,你這樣的忠厚老實人也少見啦!”

  許秤砣:“謝謝大哥,我家主人在哪個號房啊?”

  獄卒:“進門向右,第十三號。”

  十三號牢房裏,徐映台蓬首垢麵,狼狽不堪。平日養尊處優已成習慣,一下變成苦不堪言的階下囚,徐映台隻求苟活不死。

  鐵窗下,他每日以回味往昔與愛妻在一起恩愛承歡的情景,來自欺欺人地打發時間。

  一見徐秤砣,徐映台心裏也後悔以前不該不聽他的規勸。

  地對徐秤砣說:“唉,良藥苦口,可惜,現在悔之晚矣!”

  徐秤砣苦幽幽地說:“老爺,我在溫州已經無親無靠,又不能跟你去關外。老爺,我要回南昌老家啦。”

  徐映台:“唉,好吧,秤砣,你趕緊回去告訴我家裏的人,要他們無論如何要務必速速派人到烏拉給我送點錢和棉衣。關外烏拉天氣甚是寒冷,我手中沒錢,日子將怎麽過啊?”

  徐秤砣:“我回去向老太爺說就是,但他們又哪來的錢啊?”

  徐映台:“有有,家裏還能沒錢嗎?我不是帶回去好多錢嗎?”

  徐秤砣:“好吧,我回去說就是。老爺,你要多保重啊!”

  徐秤砣大哭。

  徐映台:“去吧,去吧,流眼淚又流不出銀子,哭管什麽用啊?”

  徐映台的老家在江西南昌樂化鎮。

  自從徐映台取得功名放了浙江平陽知縣後,這個小鎮上的普通商人之家立刻就被人另眼相看。

  他的父親徐可疇原先在鎮子上開個雜貨鋪,在買賣上喜歡克斤扣兩,人送外號“徐克扣”,可如今人們都尊稱他為徐老太爺。徐映台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愛妻徐王氏,也不折不扣是個知縣夫人了。

  全家的那種得意,不言而喻。

  徐映台在上任當年,即嘉慶十二年,曾經叫徐秤砣專程送三千兩銀子回家,把一家人樂得眉開眼笑,心上開花。他父親“徐克扣”為了與自己現在老太爺的身份相符,也不做生意了,把經營了幾十年的雜貨鋪盤給了鄰居繆大華,自己在享起清福。

  徐映台的愛妻徐王氏則在家挑綾羅、揀綢緞,整日介做衣服,塗脂抹粉打扮自己。兒子徐大寶剛進學堂,母親徐張氏雖是個勤儉過日子的人,卻不當家,家裏一切是“徐克扣”說了算,沒她說話的份。因此,徐映台家裏的日常開銷,錢花得像流水似的。

  嘉慶十三年這年,徐映台整整一年就沒帶錢回來。“徐克扣”幾次帶信到平陽找兒子要錢,但徐映台僅帶回寥寥幾文,根本不抵用。

  “徐克扣”為了炫耀身份,在繆大華等一幫小人引誘哄騙下,也趕時髦學會了抽鴉片,沒幾次就上了癮,以後就一發而不可收拾。

  鴉片煙可是一般人抽不起的玩意,許多人為此傾家蕩產,“徐克扣”依仗有個當縣官的兒子,每日在芙蓉膏下麻醉銷魂,欠下一身煙債。此時,他並不知道徐映台已經革職待參,隻以為是寶貝兒子公務繁忙,無暇顧家。因此,全家照舊過著隻花錢不算賬的美日子,沒錢就借、就賒賬,別人也不怕他不還,畢竟他家還有人在外麵當著縣官呢。

  隻不過那徐王氏正在如狼似虎的年齡,暗地裏有些個按捺不住,但她也不敢越軌,隻能隱忍等待丈夫回來。

  嘉慶十四年二月中旬,鎮上大煙館潘管事來到徐映台家。

  室內,徐克扣正躺在床上拿著煙槍吞雲吐霧。

  潘管事走進來,對徐克扣不客氣地說:“徐老太爺,你不能老是讓我為難啊?你什麽時候還錢?給句準話行不行?”

  徐克扣不屑地說:“瞧你這認錢不認人的樣!我給,我就是賣房子典當衣服,也還你錢,行不行?這話算不算是個準話?”

  潘管事被徐克扣搶白的有點不好意思,說:“徐老太爺,不是我說話不中聽,我們做小生意的人也難,這你是知道的,你擔待點啊。”

  徐克扣把眼睛一瞪:“你潘管事的意思,是本老太爺原本就是個做小生意的人?是嗎?”

  “不敢不敢!”潘管事伸手“叭”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說:“徐老太爺你千萬別多心,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徐克扣說:“好啦,好啦。過兩天我兒子一帶錢回來,首先我就先還你的煙賬,好不好?”

  潘管事:“好,好!”

  正說著,徐秤砣背個包袱,疲憊不堪走進來。

  他一進門,便跪倒在地上,悲戚地說:“老太爺,秤砣回來啦!”

  徐克扣吐口煙霧,也懶得起身,隻抬抬頭,把眼皮眨眨,說:“秤砣,你回來啦,回來的正好,你家老爺讓你帶了多少錢回來啊?”

  徐秤砣放聲大哭:“老太爺,哪裏還有錢帶回來啊,我這一路都是要飯回來的啊。老太爺,老爺差點就沒命了啊!”

  “啊!?”徐克扣這一驚非小,一翻身,坐了起來。驚問:“怎麽了?你家老爺怎麽了?”

  徐秤砣:“老爺他犯事啦!正月初六老爺就被巡撫大人派兵給五花大綁抓到溫州,現在被皇上派來的欽差給判了重刑,已經給發配到關外烏拉終身充軍去啦!”

  潘管事大吃一驚:“啊!”

  徐映台的母親徐張氏和妻子徐王氏也急急走進來。

  徐克扣聞言大驚失色,他驚慌地問:“為什麽?!”

  徐張氏和徐王氏隻嚇得麵麵相覷。

  徐秤砣:“究竟是為什麽事,我也不十分清楚,隻聽說是為了私加皇糧田賦與什麽謊報民變的事,現在已經被發配到關外戴罪充軍。還聽人說,皇上沒砍老爺的人頭,已經是萬幸!”

  徐克扣聽罷,頭一歪,眼一翻,P股一撅,當場口吐白沫,渾身顫抖,霎時間被驚嚇得不省人事,昏了過去。

  徐秤砣急得高聲大叫:“老太爺!老太爺你醒醒啊!”

  徐王氏一聽,愣了一下,“哇”地大喊一聲,跌坐在地下。

  她又拍胸脯又捶腿,呼天喊地大哭起來:“天哪!這怎麽得了?這以後還叫我怎麽活啊!”

  徐張氏:“秤砣,快,快去請郎中!”

  潘管事眼珠子轉了轉,急忙走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隻半天工夫,整個樂化鎮都知道徐家那個在外當官的兒子犯了大法,已經被發配到關外充軍啦!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