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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散氏盤驚現京師 林培厚巧作安排

  來到樓上,林培厚坐下後,奚夢蘭先給他敬上茶,然後從櫃子裏小心取出一張拓片放在書案上。說:“請林大人給鑒定鑒定,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林培厚站起身,走近一看,心中暗吃一驚。問:“啊!這怎麽像是‘散氏盤’上的字啊?”

  “什麽叫像啊?它就是在‘散氏盤’上拓下來的!高人慧眼啊!林大人真不愧是翰林院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佩服,佩服啊!”

  林培厚仔細看了半天,說道:“你從哪弄來的?怎麽看上去像是才拓的啊?”

  “是,這是一張嶄新的宣紙,才拓沒幾天。”

  “啊!”多年來,林培厚也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件國寶,但隻知道這件東西在江南,具體在什麽地方、在誰家?誰也說不清。但根據這張新拓片,可以斷定“散氏盤”現在京師。他問:“這麽說這‘散氏盤’現在在京城裏?”

  “然也。”

  “在哪?”

  “在誰手上我也不知道,但通過這張拓片,我也可以斷定這件寶物就在京城。那麽重的青銅重器,又是稀世國寶,不可能隨便帶來帶去。”

  “那你這張拓片從何而來?”

  “一個小販子拿來的,他是個跑腿的角色,不可能知道這東西的底細。”

  林培厚把這張“散氏盤”的拓片一卷,說:“這東西我要了,奚老板,你開個價吧。”

  奚夢蘭撓撓頭,為難地說:“這玩意不好開價,您出低了,奇貨可居,人家不賣。您給高了,您說隻要這‘散氏盤’在他手上,他要拓多少不行啊?這錢您出的冤不冤?林大人,您聖明,這東西不是我的啊。”

  林培厚說:“可我的確喜歡它,也需要它。你知道,我最近在做考證西周青銅器這方麵的學問。”

  “我知道,不知道我能給您看嗎?”奚夢蘭考慮半天,慷慨地說:“這樣,您先把它拿去玩,也別說錢的事。以後要是價錢合適,您就再給錢,價格不合適,您就把東西再還我。憑您林大人的筆下工夫,我想,幾個月下來,這上麵的字您也能背臨了。”

  林培厚一聽,大喜過望,留下收條,連連稱謝作別。

  回到家中,日已偏西。

  剛到書房坐下,正準備看看才買的“散氏盤”拓片,管家就來稟報:

  “老爺,您家鄉來了兩個客人,其中一位叫林鍾英,自稱是老爺的自家兄弟,現在在門房候見。”

  “哈哈,是芳園!快請,是我老家同宗兄弟來了!”

  林鍾英與溫乃玉離開靈隱寺仁勇大師後,乘船由杭州到湖州,穿過太湖經長江到揚州,然後在揚州找了條漕運的船一路北上,直達京師。

  一路上,他二人小心謹慎,倒也一帆風順。路途曆經了兩個月,終於在昨天,即嘉慶十三年十月十八日,平平安安到達了天子腳下的北京城。

  大清建國之初,朝廷就在浙江、福建、廣東等地都設有正音書院,向求學的學子推廣官話。按規定,鄉試舉子須用官話回答考官問題,學政麵試考生,不會說官話的童生不能考秀才。其目的是為他們今後做官問案打好基礎。因此,林鍾英與溫乃玉都能說官話,在京城與人交談並不困難。

  二人進了城,也顧不得觀賞京城裏的花花美景,就拿著林中凰所寫的地址一路打聽,最後才弄清這地點卻在城外。

  原來,北京素有內城與外城之分。皇宮紫禁城、三宮六部等重要機構當然都在城內,但隨著皇家機構的不斷擴大與各種人物、各種行業的湧入,城裏已容納不下許多,後來的人隻能居住在城外,這就形成了城外城。須知,那時北京的城門晚上是關閉的,這對於很多人,特別是商家來說,十分不方便,所以,各種商業的發展也隻能在外城尋求出路。久之,外城反而比內城熱鬧,也大得多。待到嘉慶年間,北京外城的規模已經大大超過了內城。尤其是前門外、大柵欄、八大胡同一帶,更是商鋪林立,一派繁華景象。

  等林鍾英與溫乃玉出了內城,天色已晚,他倆就來到前門外找了個叫泰和客棧的小旅店住下。第二天,也是費了大半天時間才找到林培厚住的地方。

  林培厚連忙叫管家把林鍾英與同來的客人請到客廳。

  在客廳裏,林培厚一見林鍾英這副小商販模樣,大為驚訝:“芳園,你為何如此打扮?這位是……?”

  林鍾英歎道:“一言難盡!這位是我的舅舅溫乃玉先生。”

  林培厚一聽是林鍾英舅舅,那算起來就高自己一輩,正要行跪拜大禮,溫乃玉忙不迭將其拉住,說:“敏齋切莫如此!各親各叫,你要在禮數這樣較真,我反而感到別扭。”

  林培厚隻好把雙手一抱,恭身長揖:“如此溫公請上座。”

  三人剛落座,丫環就送上茶來。

  林培厚問到:“二位是幾時來京的?我裕叔身板可好?”

  一句話,問得林鍾英淚如雨下,他淒然說道:“敏齋兄,我家慘遭橫禍,家父已含恨作古。”

  林培厚聞言不由大驚:“啊!芳園,慢慢說來。”

  於是,林鍾英便把發生在家中以及發生在平陽一係列事情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說完,方把林中凰寫的家書交給林培厚。

  林培厚看罷父親的書信,已然知道他舅甥二人是來告禦狀的。

  “溫公,芳園,二位放心,此事我一定鼎力相助。但這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辦成的事情,先住下來,再從長計議。”

  溫乃玉說:“我們是昨天到的,已經住下了。”

  “你們在京城又沒親戚,住在什麽地方?”

  “是在前門外的泰和客棧。”

  “那地方不行,管家——”林培厚喚來管家,吩咐道:“你到前門外的泰和客棧走一趟,把他二人的行李叫人搬到溫州會館,在那收拾兩間幹淨的屋子給他二人住。你告訴會館的管事,他倆得住上一陣,請管事每天給他二人的飯菜做好點,記在我的賬上。哦,另外,你把他二人在泰和客棧的房帳給結了。”

  管家應聲而去。

  林鍾英十分感激,說:“敏齋兄,你幫忙安排就行了,千萬不能叫你再破費。這次出來我們帶得有錢,再說,也不是住一天兩天,那能長期打你的秋風。”

  林培厚笑道:“看你說的,我大小做個官,手頭比你富裕得多,再說,你是來打官司的,這場官司還不知要打到哪天哪月,有你花錢的時候。咱們弟兄就別說錢的事了,來,我看看你的狀子。”

  林鍾英與溫乃玉在路上早已按仁勇大師的點撥,改好了狀子,聞言就把狀紙拿出來遞給林培厚。

  林培厚打開狀紙,慢慢輕聲念道:

  為溫州府私加皇糧,誣民造反,強搶民財,謊報民變,屈殺無辜,危及江山事叩閽訴屈。

  冤民林鍾英,監生,浙江溫州平陽縣人。

  嘉慶十二年四月,溫州府平陽縣私加皇糧,中飽私囊,將每畝二角三欽定田賦私加至三角三,引起民怨。靈溪學館教席莊以蒞為此上書巡撫,激怒知縣徐映台。徐即以抗納拘捕莊,途中被武師許鴻誌救下,徐映台即以莊、許二人奪犯抗糧罪誣報溫州。溫州知府楊大鶴進而謊報莊、許聚眾千人造反,平陽發生民變。閩浙總督阿林保偏聽偏信,未加核查即下令彈壓。致使莊、許無辜被以處極刑,大門村幾十戶民宅被焚,一時間四野哀鴻,怨聲載道,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同年六月初三,地保李玉生與縣差範建百竄到生家勒索,說‘有人告發案犯莊以蒞藏在你家,官兵若來搜捕,後果不堪設想。縣書董世鬥存心為你周旋,你出兩千銀子,他去疏通,可免抄查。’顯見存心敲詐,被生與老父斥退。初四午,經曆朱宇泰、千總蔡廷彪、把總黃升帶兵差數百擁來生家。冤民與父親隻得外出避禍,朱宇泰便向老母追問莊以蒞蹤跡,母實不知情,朱經曆便將老母掌嘴,隨取鐵鉗燒紅,在老母左肩逐寸烙燒至昏!又將十二歲幼女兩肩並手烙燙,幾欲喪生。朱經曆身為官差,名曰搜查,實則哄搶,初五,縱兵將生家洗劫一空。古玩細軟,銀錢器皿,糧食衣物,連桌椅板凳,盡都搶走,滿滿裝了三船(付清單)。光天化日之下,官兵公然施暴,行同強盜。高齡老父,被活活氣死!此情確實,北港人人皆知。

  然冤民屢屢上告,無奈從縣到州,從州到省,吏不理事,官不問案,前後兩年餘,各級官府上下推諉,推而不受,受而不審,審而不判。如此吏治,腐敗不堪,長此下去,我大清聖朝,江山危矣!

  冤民林鍾英萬般無奈,隻得冒死進京,懇乞聖恩,以伸奇冤,懲贓官,正律法,清吏治!則冤民幸甚,生靈幸甚,江山社稷幸甚!

  林培厚看罷,讚不絕口:“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芳園啊,你這張狀子寫得銳利無比,句句擊中要害。如高屋建瓴,振聾發聵!而且言簡意賅,真乃大家手筆。萬歲看後,一定會嚴查速究。”

  林鍾英感歎道:“唉,說來慚愧,愚弟枉讀聖賢之書。原來我的狀子寫得很不好,隻寫了自家冤屈,沒寫時政弊端,著眼點很低。現在這個樣子,是受一位老和尚指點後改的。”

  林培厚一聽,感到十分奇怪:“哦?一個老和尚也精通此道?”

  溫乃玉說:“看來這個老和尚確實是位世外高人,他還囑咐我二人,進京遞狀一定要親投在都察院左都禦史特克慎大人手中,千萬不能假手他人。”

  說來也巧,都察院左都禦史特克慎正是林培厚的受知師。科舉時代老師分受業師、問業師、受知師、保舉師、拜門師多種,受知師即科考閱卷之師。

  特克慎與阿林保曾有宿怨,但知道的人極少。林培厚十分奇怪,這老和尚怎麽能對朝中之事了如指掌?他不由問道:

  “啊!一個和尚怎能對朝中人事如此熟悉!?他是個什麽樣的和尚?”

  林鍾英答道:“是靈隱寺的住持仁勇大師。”

  林培厚道:“哦,怪不得有人傳聞,說前些年失蹤的軍機處章京陳默,在靈隱寺出家當了和尚。看來此言不是空穴來風,莫非這仁勇大師真的就是陳默?”

  溫乃玉問:“這個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但仁勇大師對我們訴狀的指點,的確是擊中要害,胸懷見識,高深莫測,絕非常人。敏齋,你倒是說說,這仁勇大師指的這條投狀給特克慎的路子對嗎?”

  “對,對,他說得對。此狀隻有投在特克慎大人手上,才能打贏這場官司。除了他,別人誰管不了這事,也沒這個能耐把此狀交到萬歲手中。”

  林鍾英急切地說:“哦,那我明天就到都察院去找特克慎大人投遞冤狀。”

  溫乃玉笑著搖搖頭,說:“我想,沒這麽容易。左都禦史大人,決不是你我想見就能見到的。”

  林培厚也笑道:“溫公所言極是,芳園,你也別太著急,特克慎大人是我受知恩師,我來想想辦法。你要知道,就是我要見他,也不是想什麽時候見,就能見到的。”

  林鍾英這才感到自己說話孟浪,不好意思地說:“是小弟情急了,此事全賴兄長做主。”

  林培厚說:“你們先好好歇歇,晚上我給二位接風,去嚐嚐北京‘滿城香’飯店的烤鴨。然後你們就在京城好好玩幾天,領略一下京城的風情名勝。投遞狀子的事,一切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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