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許多多對阿爾弗裏德的陳述,但很少是他自己做的。大部分陳述是在軍事法庭上被迫做的,關於軍事法庭我以後會描述。所有的陳述現在都極為縝密地收藏在威拉山莊的檔案裏。他們有一個共同點:用我們現在的話說,阿爾弗裏德是個“內向”的人,也就是過去我們所說的“安靜,有教養,拘謹”的人。但是,他後來才變成這樣的,還是他本來就一直這樣呢?
這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在全家人眼裏,他就已經是個安靜的,拘謹的人,他很少微笑,嚴肅過多,活潑不夠。這一點他的父母看得也很清楚。他的拘謹這一點跟他的父親一樣,使得他的父親不得不深思,他考慮了許多年,是否應該將二兒子克勞斯而不是阿爾弗裏德確定為公司繼承人。克勞斯與阿爾弗裏德正相反,既誠心誠意,喜歡交際,又魅力十足,並且他還能夠將這些性格與對父親的恭順和服從相結合,這一點他父親肯定是很嫉妒的。但母親貝塔卻不這麽看,我認為她的看法更正確些。
母親貝塔一直支持阿爾弗裏德,並且努力緩和他與他父親之間的矛盾。最後還是母親贏了:阿爾弗裏德被他的父母共同確定為公司的繼承人。
我還清楚地記得我的舅舅,1967年他去世時,我已經長大了。我是在各種各樣的家庭聚會上,在與我的母親一起,在他的埃森的房子裏用早餐的時候認識他的。但我最喜歡記起他的事情是與阿根廷聯係在一起的。他在阿根廷北部買了一個大農莊,他委托我母親替他管理。他一有空就來。在那裏,遠離埃森和他的一大堆責任,我們可以看到他在家裏的本來麵目,而這種麵目大概隻有在他駕駛他的帆船日爾曼尼亞V號或VI號做遠洋航行的時候才會出現。即使是在阿木帕思喀什(他在阿根廷的農莊就叫這個名字),他也很少說話。但可以看得出,他覺得很好。在我童年的幻想中,他與海明威小說中那些孤獨的男主角很相像。與他們一樣,阿爾弗裏德與女人們交往,相愛,但始終沒有得到幸福,與他們一樣,他沉默寡言,驕傲,並且特別酷愛運動。與他們一樣,阿爾弗裏德熱愛大自然,當他坐在老房子的走廊裏,觀察夕陽西下的時候,或者當他拿著照相機不動聲色地捕捉那些嗡嗡作響的蜂鳥時,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總是放著一瓶威士忌。
阿爾弗裏德作為克虜伯帝國的繼承人,他在1943年之前的經曆我們是可以想象出來的。他於1907年8月13日出生於威拉山莊,在受洗禮時,他得到一位有名望的教父,威廉二世。1924年,他17歲,在埃森讀完文理中學。中學畢業後,他在父母的公司裏實習了半年。隨後他在慕尼黑,柏林和亞琛上大學,學工程,最終於1934年11月畢業,成為碩士工程師。上大學的時候,他比較清閑,盡情享受了大學生活的自由。在讀書之餘,他發展了自己的業餘愛好--飛行和帆船運動。從1934年起,他開始在克虜伯工作,盡管他有經理頭銜,但沒有多大的權力。大學時代以及其後直到1939年這段時間,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與第一任妻子安娜裏澤巴爾的婚姻就是在這段時間裏發生的。盡管他這個時期的朋友們仍然把他描述成一個羞澀拘謹的人,但也都認為他很高興,很輕鬆。
但後來生活變得很嚴酷。1943年至1953年這段時間對他以後的生活有著決定性的意義。在這些年裏他遭遇了命運的變化,這些從根本上影響了他以及他將來的行為。
1943年,他的父親已身患重病,處於時昏時醒狀態,所以他將阿爾弗裏德任命為公司的繼承人和公司唯一所有者。之後兩年,他在公司裏擔任領導工作,有決定權,而這兩年卻使他被卷進戰爭的陰影,他被別人為他所做的決定或者提前為他所做的決定所牽連。1945年,美國占領軍逮捕了他。他在不同的戰俘營和監獄裏呆了兩年,直到1947年紐倫堡軍事法庭開庭審理他的案件。他被控犯有戰爭罪。在所列的四個罪狀中,有兩點認為他是有罪的,他被判處長年監禁,而且被剝奪了全部財產,在所有紐倫堡法庭上的被告中,他是唯一一個被剝奪全部財產的人。1951年他獲釋,之後他開始為自己的遺產而奔走。不久以後,1953年,他認識了貝托爾特拜茨,並任命他是自己的全權總代理。
這些年不僅對阿爾弗裏德,而且對阿爾弗裏德決定任命貝托爾特拜茨為自己的全權總代理,也有著決定性的作用,因此有必要仔細觀察這幾年的發展。
對這幾年及所發生的事來說,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是:克虜伯一家--父親和兒子與第三帝國的當權者及帝國體係之問存在什麽樣的關係?這個問題,我想請一個知情人來回答。下麵的一章摘自高勒曼未發表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