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克虜伯“家族”,本書作者也是這個家族的一員。
從狹義上講,由貝塔和古斯塔夫馮伯倫和哈爾巴赫的孩子們,孫子們和重孫子們組成,人稱古斯塔夫為“塔菲”。從廣義上講,這個家族的成員還有貝塔的妹妹巴巴拉克虜伯和她丈夫梯勞馮威爾莫夫斯基男爵的孩子們,孫子們和重孫子們,大家都親切地稱梯勞為“梯勞叔叔”。這是個大“家族”,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和安排,公眾對這個克虜伯家族幾乎一無所知。克虜伯人一直對克虜伯家族都很關注,雖然從狹義上講,自從克虜伯公司的女繼承人貝塔克虜伯與公使館參讚古斯塔夫馮伯倫和哈爾巴赫於1906年結婚後,克虜伯家族實際上已經不存在了。我的祖母並沒有因結婚而改變自己的姓氏,這應該感謝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的特許,他允許我的祖母和祖父從此改姓克虜伯馮伯倫和哈爾巴赫。同時規定,將來確定為克虜伯公司繼承人的孩子也有姓這個姓的權力,因此阿爾弗裏德才可姓克虜伯馮伯倫和哈爾巴赫。而各色各類報刊雜誌也總是這樣稱呼阿爾弗裏德的兒子阿恩特,這是錯誤的。簡短地說,克虜伯是為公眾確定的,也是為這個公司取的代名詞,這樣有利於公司的業務發展。貝塔和古斯塔夫也隻有出現在公眾場合時,在舉辦招待會,參加工作會議以及在其他與克虜伯公司有關的場合才自稱克虜伯。
否則他們就是馮伯倫先生和馮伯倫夫人,甚至幹脆連哈爾巴赫也不提。在威拉山莊工作的許多人,都這麽稱呼他們。他們的兒子們和女兒們的家庭教師也這樣稱呼他們。他們的私人朋友來威拉山作客時也這樣稱呼他們。他們隻要一離開埃森,他們甚至過著馮伯倫這個姓應該過的生活。特別是在他們的別墅布律巴荷,他們過著完全的私人家庭生活。
布律巴荷是克虜伯家的狩獵宮,奧地利王儲弗蘭茨費蒂南被刺殺後,克虜伯家於1916年從奧地利王室買下了他的布律巴荷。克虜伯一家在那裏度夏,這個別墅受到所有人的喜愛。所有的人都在那裏放鬆自己,甚至包括塔菲,這應該能說明問題。一家人在埃森必須遵守的一些嚴格的條款,在這裏卻鬆懈起來,甚至部分廢除了。塔菲在這裏主要是打獵,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打獵是他最熱衷的業餘愛好。在這裏母親貝塔在預定的時間之外也可以看見自己的孩子。人們有時相互談一些親切的問題和私人問題。這裏所發生的一切,我們都稱為“一般的家庭生活”。在布律巴荷,所有可能的事都會發生,談情說愛,結婚,慶祝活動,在這裏生活。在布律巴荷,克虜伯們和馮伯倫們是普通的人,隻要是可以做到的,特別是貝塔和塔菲時代許可的,他們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得到。我最美好的童年回憶也總是與布律巴荷相連的,現在我以80年代的眼光來看,我的祖父母的一些做法是很超前的:一家人過著如此自然的生活,以至於到了孫子輩時代成了人們追求的時尚。獵宮的廚房很大,廚房屋頂是拱形的,那裏麵每天做的菜,也不是什麽特殊或昂貴的菜,而是一些時令菜和地方菜:烤鹿肉,(拌有胡桃仁葡萄幹的)蛋糕,李子丸子和奶酪卷。對那個時代來說,威拉山莊的機械化程度很高。與此相反,在布律巴荷沒有安裝中央供暖設備。在晚夏和秋天的夜晚,我們點著壁爐來取暖。而在冬天那裏是沒有人住的。平常人們習慣於穿著打獵服和馬靴,單這一點就決定了那裏的度假氣氛,人們從內心裏忘卻了威拉山莊的那些條條框框。人們整天都在打獵,在打獵的隊伍中,有時也有克虜伯的一些官方客人,但他們並不象來埃森那樣常來這裏。年輕人在布律巴荷所經曆的更是在埃森想都無法想的生活:什麽都不用做,天天遊哉遊哉的,不亦樂乎!誰想真正地認識“克虜伯們”,他就必須來布律巴荷看看。
而在威拉山的生活又是多麽地不同!這個巨大的、宮殿似的房子,本來完全是由石頭和鋼鐵建造的,裏麵有數不清的房間(直到如今人們對它裏麵的房間數量仍然爭執不休,肯定有150到170個之多)。房子的始建者阿爾弗雷德克虜伯是貝塔的祖父,他對火似乎極為恐懼,這幢房子就是一個明證。直到他的兒子,即貝塔的父親(最後一個“純”克虜伯)掌管了克虜伯以後,才給房子安裝了一些木質板,一些畫和哥柏林雙麵掛毯,以便讓這個房子象個人住的地方。但這個房子直到現在也隻是一塊象征著權力和魯爾區富足的石頭。有一點甚至埃森人也很少知道,從技術上講,這座房子也是個奇跡。阿爾弗雷德克虜伯親自設計了房子的每一個很小的角落,甚至安裝了一個現代化的空調。
當然這個空調從來沒有運轉過,因為,在冬天它無法將室內溫度提高到16度到18度。這也是我的外祖父塔菲蒙冤的原因,人們說他故意不給房子增溫,為了提醒客人及時離去。盡管這不是真的,但哪位主人樂意告訴客人自己房子在技術上的不足點呢?
艾米柯爾坡曾經描寫過威拉山莊,她是我母親的家庭女教師,從她的描述中可以知道威拉山莊給當時的人留下什麽的印象:“1929年4月,我來到威拉山莊。馮伯倫夫人站在大廳裏迎接我,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就是我將來的學生:8歲的瓦爾特勞特和6歲的艾科伯特。我從沒見過如此嚴肅、如此蒼白又如此安靜的孩子,他們非常有教養。大廳有75米長,這座房子給我的印象是那麽昏暗,它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在以後的10年中,這個昏暗的印象不僅沒有亮起來,反倒更加陰暗。”關於這個家庭她寫道:“義務在這個家庭的教育裏受到高度重視。我本人也從父母那裏獲得了並繼承了很強的義務感,並且很重視它。但這麽好的性格在伯倫家卻有點慘無人道,而他們家的大兒子更需要為其付出犧牲,使他無法擺脫這個犧牲帶來的苦果。……”從這些話中我們不難看出,這個家庭在埃森威拉山莊的生活有什麽特點:伯倫家最大的兒子是阿爾弗裏德,在孩子們眼裏,不僅這座房子本身是那麽陰暗,冰冷,沒有溫暖,而且在那裏的生活也是如此。那裏的生活之所以給他們留下沒有歡樂的印象,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們的父親很嚴厲,他為他自己,也為全家人製定了一個嚴格的時刻表,所有的人必須遵守,如果他自已不想做到的話,他從不要求別人也做到。一切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吃飯的時間,上學的時間,騎馬的時間,與父母相聚的時間,散步時問等等。而且孩子們對待客人,對待這裏的工作人員和父母的方式也有非常僵化的準則,他們也必須遵守。
內心情感的自然流露,相互激勵,表達對快樂生活的熱愛,這些在這樣的氛圍中是不會出現的。據我所知,沒有一個孩子喜歡這座房子。他們可能也很尊重它,盡管他們所忍受的嚴格是我們今天無法想象的,無論如何它在他們眼裏也不可能是完全消極的。不管怎樣,每一個孩子都掌握了自己的生活,他們將要經曆艱難歲月,那時,它還給所有的人以支持和力量。當然,特別是對他們的長子,即對阿爾弗裏德馮伯倫和哈爾巴赫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