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之城（下）

第二十八章 狼煙毒霾

　　到處都是槍炮聲，日本人好像海潮，一波連著一波，湧之不竭。何平安頂著槍炮，貓著腰往前衝。身邊的戰士胸口中彈，血濺到他的臉上。何平安下意識拉住他的手：“撐住！”爆炸聲陡然響起，何平安被氣浪衝得滾倒在地，低頭一看，手中隻剩下那名戰士的右手。他雙眼充血，舉目四望，到處都是敵人。一個士兵大聲問：“何隊長，再往哪衝？”“我已經分不清方向了。”何平安搖搖頭，心中不由得湧上一股麵對死亡的決然，他高舉右手，大聲喝叫：“聚攏，向我聚攏！”士兵們循聲向著他聚攏，圍成一個圓圈。何平安：“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出個樣子來！互相扶住了，要死，我們也站著死！”“對！我們要死，也要站著死！”眾士兵互相扶持，形成了一個圓，周圍的日本兵緩緩逼近。何平安：“還有多少手榴彈？”“我有！”“我也有！”士兵們相繼掏出手榴彈，攥在手裏。他們全都明白了何平安的意圖，臉上卻毫無懼色。何平安：“兄弟們，該到殉國的時候了！”眾士兵異口同聲：“死而無憾！”何平安：“好，都聽我的命令，咱們多拉上幾個小日本！”“是！”一顆顆手榴彈高高舉起！圍堵上來的日本兵驚了，猶豫不前。

　　何平安抓過一顆手榴彈，緊緊扣著引線：“來啊！都上來啊！你們怕了麽！你們怕了！”

　　眾士兵：“你們怕了！你們怕了！”

　　喊聲震天，緊接著是豪邁地狂笑。

　　何平安：“小鬼子怕了咱們了！他們不過來，咱們過去！兄弟們，咱們上！”

　　眾士兵：“虎賁再衝一次！”

　　何平安：“好，再衝一次！”

　　眾人高喊著往前衝。

　　最前麵的兩名士兵拉開手榴彈，撲進了日軍堆裏，爆炸！

　　數名日本士兵被炸死！

　　“到我了！”何平安高舉手榴彈，正要衝向敵軍，身後槍聲乍起！

　　幾名日本兵中槍倒地！

　　何平安一怔，轉身望去，隻見遠處一隊人衝了過來，最前麵是劉世銘！

　　“何平安！往這兒來！我接應你！”

　　“看來我們還沒到最後的時候，”何平安拉開手榴彈，對準日軍扔了出去，“配合劉世銘，用手榴彈炸開一條路，咱們走！”所有的手榴彈一起扔，爆炸聲接連響起！日軍紛紛後退，劉世銘的人趁機衝了過來：“這離亞洲旅社不足兩百米，快，跟我走！”眾人會合一處，朝著亞洲旅社衝了過去。

　　又一個夜晚降臨了。月黑風高，冷風颯颯。街上，幾名國軍士兵斜倚著斷牆休息。一名士兵拿出半塊幹硬的窩頭，費力地啃了一口，整個人突然僵住了。一股黃色的煙霧慢慢飄來。他伸手抓著自己的喉嚨，咕咕作響，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周圍幾名士兵大驚，想去攙扶他，卻接連倒地。士兵們全都抓著自己的喉嚨，想要報警，卻都無法出聲。指甲在脖子上抓，一道道的血印，觸目驚心！士兵絕望地掙紮幾下，全都不動。一隻軍靴踏了上來，踩碎了那半塊硬邦邦的窩頭。“黑夜降落時，我們來了。”正宗抬頭望著遠處的聚福樓，得意一笑：“我們跟黑夜一起，把死亡帶給他們！”他猛然一揮手，一隊帶著防毒麵具的日本兵大步走上前。

　　聚福樓上，到處都是傷員，但每個人都趴在窗戶邊，端著槍。

　　海東升：“各位兄弟，我海東升沒本事，把你們帶進了死路！”

　　“大當家的，您給我們帶了一條好路！”

　　“當土匪才是死路一條！沒聽那個何平安說麽，我們現在是英雄！就算是都死在這兒，我們的兒子也是英雄之後！”眾人呼喝：“說得對！我們是英雄！都是英雄！”“好，說得好！”海東升緩緩踱著步：“天一亮，日本人就會殺過來，既然咱們都要死在一塊了，那我也不瞞著你們了！混江龍是我殺的！”眾人全都一驚。“混江龍早就想殺我，所以我才投了日本人，靠著日本人的庇護，保住一條命，可我也早就想殺他！那天何平安給了他一刀，其實姓何的留著手，紮得不深，我是送了他一步！我算計了大夥，我對不住你們，你們誰要是想報仇，現在就可以把我這條命拿去！”眾人全都沉默著。一個土匪忽然開口：“大當家的，明天天一亮，誰都活不成了，還什麽報仇不報仇的！”“現在，我們還能算是為國盡忠，都值了！”“就是，你還是大當家的！”海東升激動地望著眾人：“兄弟們，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是親兄弟！”“下輩子，一個娘！”眾人哈哈大笑。海東升止住笑，悠然歎了口氣：“我還是輸給了那個何平安。在棠德，我綁架沈家小少爺，被何平安打斷了手指頭，所以上山找混江龍，一路下來，一發不可收拾。歸根到底，是因為我心裏隻裝著我自己。何平安心裏，卻能裝下所有人。我輸得心服口服。天一亮，咱們就算是死定了，可咱們能死個轟轟烈烈。我海東升在戲台上演了一輩子英雄，可下了戲台，我就是狗屁不是。今天，我終於真真正正地唱一回大英雄！”

　　眾土匪轟然喝彩：“好！”一個土匪走上前：“大當家的，不，大哥！既然咱們都是英雄了，以前的匪號可就不能用了，什麽野鷂子，黑心狼，太難聽的。咱們中間就你有學問，給我們起個英雄的名吧！”“對，起個英雄的名！”海東升神采飛揚：“好！咱們就都換一個英雄的名！現在活著的，還有多少人？”“不多不少，二十八個！”“二十八，二十八……好！”海東升高高挽起了袖子：“咱們就來個二十八星宿壯烈抗日！”眾土匪：“好！”海東升：“我可就喊人了！”眾土匪：“聽您吆喝！”海東升：“角木蛟！誰來！”“我來！”一名土匪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海東升麵前。海東升低頭一看，這土匪的大腿上中槍，子彈還沒取出來。

　　“英雄血，英雄名，我給你寫明白了，烈士名單上，就讓他們這麽記！”

　　海東升伸手在他的傷口上抹了一把血，在這土匪的胸膛上寫下三個大字：“角木蛟！”

　　海東升：“再來一個亢金龍！”

　　“我來！”

　　另一名土匪走上來，把胳膊一舉！

　　胳膊已經被炸爛了！

　　海東升沾了血，在他的胸膛上寫上：“亢金龍！”

　　海東升：“尾火虎！箕水豹！”

　　“在這兒呢！”

　　又是兩個人走到了海東升的麵前。

　　……

　　二十八個人全站到了海東升麵前，胸膛上都是血染的名字。

　　眾人抱拳：“大哥！”

　　海東升也抱拳：“兄弟！”

　　眾人一起哈哈大笑。

　　海東升：“咱們現在，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沒錯，星宿下凡！”

　　一聲輕微的爆炸，黃煙升騰而起，緩緩籠罩了聚福樓。

　　樓下，正宗一揮手，擲彈筒一起發射，不斷把毒氣彈打進聚福樓。

　　海東升悚然大驚：“是小鬼子的毒氣彈！”

　　眾人紛紛捂住口鼻。

　　“不用捂著了！”海東升緊走兩步，站在樓邊，大口呼吸：“早晚是個死，還等什麽天亮，咱們是星宿，就是要在晚上放光！”眾人全都放開了口鼻：“大當家說得對！”海東升：“有手榴彈的，就拉手榴彈，沒有的，砸也砸死他們，跟這我一塊往下跳，敢不敢！”眾人：“跟著大哥！有什麽不敢！”海東升：“下輩子，咱們當親兄弟！”“親兄弟，一個娘！”海東升正了正衣服，拿出手榴彈，站在窗口，大喝一聲：“二十八星宿歸位！”眾人：“二十八星宿歸位！”海東升第一個跳了下去，半空中，拉開手榴彈！眾人也跟著往下跳！正宗抬頭，大驚：“退！”接連的爆炸聲響起！

　　天上的星星瞬間明亮了起來。

　　何平安站在亞洲旅館的門口，把子彈頂入槍膛：“集合！”

　　虎賁戰士全都跑到何平安身邊。

　　劉世銘吃驚道：“你幹什麽？”

　　何平安：“各有各的任務，你的任務，是在這兒固守，我們的任務，是出去進攻！天亮之前，我要再突襲一次！”劉世銘一愣，轉而笑了：“不錯，這才是何平安。”何平安：“兄弟們，準備出發！”眾人：“是！”何平安走到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劉世銘。劉世銘昂起頭：“你要是先走一步，可就算我贏了！”何平安一笑：“你已經贏了！”劉世銘一愣。“你贏了你自己，你才是最了不起的！”何平安轉過身，正要衝出旅館，遠處忽然傳來一連數聲爆炸的巨響！“是聚福樓！”劉世銘悚然失聲，“一定是聚福樓丟了！”何平安沉默了少頃，緩緩轉過身，對著對著聚福樓的方向肅穆敬禮“海東升，你也贏了自己！”

　　呯！一隻罐子從亞洲旅館的窗口砸了進來，黃濁的氣體從罐子裏噴出，很快彌散得滿屋都是。劉世銘一驚，慌忙捂住鼻子：“快，離開窗子！”太遲了，站在窗邊的幾個三青團員已經摳緊頸部，相繼倒斃。劉世銘一步跨出房間，迅速吩咐站在走廊警戒的其他團員疏散。幾個團員衝進旅店其他的房間，迅速收集帕子捂住口鼻：“我們沒有防毒麵具，怎麽辦？”劉世銘咬牙：“帶上足夠的彈藥，趕快撤！”僅剩的幾個團員跟隨他，匆匆衝出亞洲旅店。

　　一夜之間，聚福樓和亞洲旅店相繼掛上了白旗。崇明親王坐在車中，搖下車窗放眼眺望，終於露出一抹讚許的笑容：“正宗君的毒氣部隊，不愧是大日本帝國強勢的精銳！”坐在前排的副官轉頭稟告：“閣下，按照您的吩咐，傳單也已經散發到城中。所有城中的軍民，現在都已經知道聚福樓和亞洲旅店的人投降！”“很好，現在中國軍隊一定很恐懼。”崇明親王點點頭：“恐懼總是會讓人喪失理智。再優秀的指揮官，喪失了理智，也會成為別人的獵物！”

　　“請殿下布置下一步的行動！”“下一步就是我們捕殺獵物的時候。”崇明親王的眼裏閃過一道冷光：“快準備好陷阱，獵物馬上就要瘋狂反撲了！”“是！”

　　何平安和幾個虎賁戰士趴在屋簷的瓦楞上，眼睛看著不遠處的街道，一臉興奮。虎賁戰士：“看到了吧？那一車全是軍官，中佐，還有一個大佐。”何平安的視線緊緊追隨著街頭一輛汽車——車窗大開，赫然露出偽裝的崇明親王和幾個軍官們的臉：“那個大佐，是小日本的親王。”虎賁戰士頓時精神振奮：“快行動吧！”何平安也是目光灼灼：“殺了親王和這車軍官，說不定還能阻止日本人攻占棠德的計劃！”他一揮手，眾虎賁隊員們迅速散開，齊齊奔向遠處的“崇明親王”。

　　天色大亮。正宗戴著麵具，衝著身後一揮手，一支戴著麵具的毒氣部隊穿過街道，快速逼近縣政府。“小姐，快看！”劉三眼尖，站在縣政府大樓上，一眼看到街口的毒氣部隊。沈湘菱麵色大驚：“快去找找看，縣政府有沒有防毒麵具！”“找水桶水盆的時候，我帶著警察和虎賁兄弟到處都翻過了，縣政府沒有那玩意兒！”沈湘菱一怔，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少頃忽然問：“縣政府還有橘子沒有？”劉三愕然：“橘子？那管什麽用？”“棠德特產，每年都吃不下，縣政府一定還存著好多！”沈湘菱急促道：“把柑橘全都找出來，剝開，柑橘皮扣在嘴上當口罩！”劉三眼睛一亮：“我這就去找！”不等眾人做好準備，正宗已帶領毒氣部隊逼到縣政府大門口，不停得擲彈毒氣彈。恐怖的黃色毒煙很快籠罩了整座大樓！眼見已經沒有抵抗的可能，沈湘菱回身抓起小猴子和沈學文，又大聲命令身邊的警察和虎賁戰士：“快，撤出大樓！”一行人匆匆跑下樓，才打開門，卻發現樓前的大街已經布滿了毒煙！劉三慌忙扣死門，回身叫道：“小姐，走側門出去！”沈湘菱一怔，兩個警察已經上前抱起兩個孩子，其他的警察也迅速圍攏過來，保護著他們撤往後院。劉三跑了兩步，回身看著越來越濃的煙霧，猛一咬牙，衝向院中停放的水龍車。沈湘菱一眼瞥見他，焦急地大呼：“劉三，還不快走！”“小姐，你先走，日本人的毒氣彈太快了，我先擋一擋！”

　　劉三打開水閘，抱起車上的水槍向著毒氣部隊射了過去。幾個戴麵具的日兵被水槍衝倒在地，日軍的毒氣部隊暫時被阻住了。“劉三！”沈湘菱大叫著要去拉他，一個警察撲上前，強拉著沈湘菱快速撤向後院。

　　毒氣兵越來越近。劉三咬著牙，抱著水槍，拚力射向日軍。一發毒氣彈射了過來！劉三臉色陡變，身子猛地一斜，又是一發毒氣彈！他睜大了眼睛，身子死死貼在車前，手裏的水槍還在噴射著水柱，人已經死了。正宗的毒氣部隊終於跨進了縣政府。水槍裏的水已經小成了一道細流。正宗遠遠地看了劉三一眼，向著手下一揮手。戴著麵具的日本士兵衝進了政府大樓。不多時，一麵日軍軍旗在政府樓頂升了起來。

　　“快！”劉世銘握著槍，帶著僅剩的幾個三青團員跑向縣政府大街：“得趕快告訴沈湘菱，日本人用的是毒氣彈！”一個三青團員停下了步子，伸手向上一指：“劉主任，快看！”高高的縣政府大樓樓頂，一麵白旗迎風招展！“湘菱！”劉世銘身子猛地一震，竟不顧一切往前衝去。“劉主任！”兩個三青團員慌忙上前拉住他。劉世銘拚力掙紮：“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給湘菱報仇，我要和她死在一起！”三青團團員苦苦勸道：“劉主任，縣政府已經被日本人占領了！我們現在隻有去中央銀行！”“不，我要去找湘菱，我要給她報仇，我要和她死在一起！”劉世銘情緒激動，拚命往前拽著身子。“劉世銘？”沈湘菱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劉世銘猛地轉回頭，赫然見沈湘菱帶著一眾人，正站在橫街街口。“湘菱！”他一陣狂喜，快步跑到沈湘菱跟前：“你還活著！你……”“多虧了劉三……”沈湘菱滿目傷感，“不然我已經死了。”“隻要，隻要你還活著……”劉世銘神情一鬆，突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眾人一驚，兩個三青團員慌忙上前扶住他。沈湘菱伸手要去拍他的臉，卻猛地停住了！劉世銘的右半邊臉異常地蒼白，嘴角以上，一片皮膚已經開始腐蝕。兩個三青團員大驚，本能地鬆開手。“沒事兒。”沈湘菱一把撐住劉世銘：“隻要別碰到他那塊壞皮膚，就不會感染。”三青團員這才慢慢伸出手，扶住劉世銘。一個警察上前問道：“縣長，咱們現在怎麽辦？”“隻能去中央銀行。”沈湘菱不假思索道：“劉世銘需要馬上醫治，兩個孩子也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警察：“是！”一聲槍響。“隱蔽！”沈湘菱一聲驚呼，眾人迅速鑽進街邊巷口，貼著牆屋小心翼翼向前移動。突然，一顆子彈從屋頂射了過來。沈湘菱剛欲叫喊，一個三青團員已經頭部中彈栽倒在地。屋頂上，一個日軍中佐正舉著手槍向眾人射擊。沈湘菱咬緊嘴唇，抬手一槍，日軍中佐從屋頂上栽了下來。一個警察吃驚道：“縣長，又是一個軍官！”沈湘菱也頗為不解：“怎麽一路上全是軍官？”“是啊，縣長，咱們這一路，打死穿這種軍官服的日本人不下十個了吧？”“縣長，日本人的軍官怎麽這麽多啊？”不但警察們奇怪，一個三青團團員也說道：“我們和劉主任一路過來找你們的時候，沿途也看見一波這樣的人，都是穿著這樣的軍官服，領子上有這樣的領銜！”“這就奇怪了，眼下是以命搏命的巷戰，怎麽會有這麽多軍官參加呢？”沈湘菱的眉頭越皺越緊了。猛地，她臉色陡變，失聲叫了出來：“糟了！這是日本人的圈套！”眾人大驚：“什麽圈套？”“這些軍官都是假扮的，他們是為了獵殺何平安的狙殺隊！”眾人又驚又疑，沈湘菱繼續解釋道：“何平安的狙殺隊專殺日本人的軍官，日本人一定利用了這點，讓士兵也穿上軍官的服裝，故意引何平安他們上當！”“那怎麽辦？”沈湘菱環顧眾人，最終眼光落在剛才說話的三青團員身上：“這樣吧，這裏離中央銀行也不遠了，你帶著劉主任和兩個孩子趕緊去中央銀行，我和他們去華晶玻璃廠。五個據點已丟了三個，何平安他們肯定會去華晶玻璃廠，日本人的軍官也肯定會在那裏埋伏！”沈學文連忙抓住她的胳膊：“姐，我跟你去！”小猴子抓住她另一條胳膊：“我也要跟你去！”沈湘菱臉一沉：“學文，你帶著小猴子，好好保護他，姐姐不在你們身邊，保護小猴子就是你的職責。知道嗎？”沈學文不說話了，看著姐姐一臉嚴肅，少頃才輕輕地點點頭：“姐，那我等你回來。”沈湘菱蹲下身，反複撫摸著兩個孩子的臉：“去吧，姐姐一定會去找你們，一定！”

　　虎賁戰士們相互策應著，慢慢接近那一車的日軍軍官。日軍軍官們兀自不覺，仍在車裏談論著什麽。一個“中佐”湊近“崇明親王”耳邊一陣低語，“崇明親王”微笑著點點頭。何平安倚著一處牆角，端槍瞄準了車裏的親王。槍響！親王腦袋一沉，倒了下去。

　　一擊即中，何平安不禁心頭狂喜。忽然，耳旁暴起幾聲槍響。他身邊幾個虎賁戰士無聲地倒了下去！有狙擊手！何平安神情一凜，快速閃到一處街柱後。子彈已從四麵八方向他射來！“我們中埋伏了！”一個虎賁戰士大叫著從隱蔽處突地跳出，朝著一處房頂開了一槍。一個日軍狙擊手應聲撲出房頂，落地斃命。與此同時，虎賁戰士也身中數槍，倒了下去！何平安迅即跑向對街，手中的槍已連發五槍，又有兩個狙擊手從隱蔽處栽了出來！何平安快速地跑到對街寬牆邊，貼緊牆隱蔽下來，趁機換下了空彈夾。身邊槍聲不斷。何平安一邊還擊一邊逡巡著四周的地形。一個虎賁戰士隱在斷牆後，向著日軍不停地還擊。房頂，牆後，無數地子彈向他打來。虎賁戰士被子彈壓得抬不起頭。形勢越來越危急。何平安抬手一槍打中一個日軍軍官，趁機快速跑向虎賁戰士隱蔽的斷牆。幾個虎賁戰士邊還擊邊向斷牆處靠攏。終於，戰士們都匯聚到了斷牆下。望著僅存的幾名戰友，何平安目光頓時黯然下來：“都怪我，上了鬼子的圈套！”“別說喪氣話！”一個虎賁戰士打斷了他：“八千虎賁，哪個怕死？這一路早夠本兒了！這支狙擊手隊伍肯定是鬼子裏的精銳，咱們衝出去多殺幾個，也是為師座立功了！”“好！”虎賁戰士們個個摩拳擦掌。“再等一等！”何平安勸阻道：“這個地形還能堅守。咱們不如利用地形優勢，鬼子的狙擊手過來一個就殺一個！減少不必要的傷亡，等到天黑再突圍。”他話音剛落，轟地一聲，他們身後的牆居然坍塌了！遠遠地，一輛平射炮被日本炮兵推著輾了過來。虎賁戰士：“這下，不走也得走了！”何平安：“撤！”眾虎賁戰士迅即跳出斷牆。

　　身後，平射炮炮筒一縮，又一發炮彈轟了過來。集結的日軍踩著轟成廢墟的大街推著平射炮一步步向前。一間倒塌的房屋裏，幾個民眾橫七豎八仆倒在磚石間，身上蓋著厚厚的灰，已經被倒塌的牆活生生壓死。炮一聲聲轟在城裏。一麵一麵的牆在煙霧中轟然倒塌。一間一間的房屋裏，民眾死在磚牆下。一條街，一麵麵牆仿佛傾倒的多米諾骨牌，漸漸地變成了一片空地。崇明親王站在聚福樓的窗前望著，聽著，濃濃灰煙在遠處一團團升起，炮聲仿佛是一聲聲響鑼。他不由伸出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仿佛一個音樂家在指揮著宏大的交響曲，每一次用力揮下雙手，遠處便是一聲地動山搖的炮響！

　　虎賁戰士們衝向大街，手裏的槍無間歇射向四周的日軍軍官。

　　一聲槍響，一個虎賁戰士倒下了。接連數聲槍響，相繼擊中了虎賁戰士！日軍軍官藏在牆後，房頂不停地向著虎賁戰士開槍射擊。何平安快速移動著身體，子彈啾啾地在他身邊掠過。身邊不時有戰友倒下。何平安雙眼含著淚，一邊還擊一邊往前跑。集結的槍聲始終追擊著他。何平安一口氣跑到一處斷牆後，大喘著氣。肩頭，臉頰，都是血跡斑斑。身邊再沒有一個戰友。幾十個日軍端著槍慢慢圍了過來。他取下自己的彈夾看了一眼，咬牙貼著牆，緊了緊手裏的槍。

　　“湘菱，對不起，這次，我恐怕回不去了！”他突然亮出身形，一槍射向最前麵的日兵，剛要再衝出，耳邊猛然傳來響亮的槍聲！何平安一驚，迅即又隱入牆後。

　　日軍身後遇襲，又慌忙掉轉槍頭迎向身後。幾個日兵接連中槍倒地，身邊的日兵頓時慌忙神往側麵後退。街對麵，沈湘菱帶著眾警察衝了過來。她一馬當先，手中的槍更是彈無虛發。“湘菱！”何平安眼睛一亮，慌忙從牆後閃出，一邊開槍射擊，一邊向沈湘菱靠攏。“何平安！”兩個人相互呼喚著對方，手上卻並不停留。一陣奇襲，日軍竟自亂陣腳，迅速退去了。沈湘菱丟掉槍，一步上前，兩手打顫撫上他的肩頭：“你受傷了！”何平安卻一把抱住她，越摟越緊，半晌才放開她：“不礙事，我還能抱你。”沈湘菱的臉登時紅了，低眉看了一眼身邊的警察。“看來，現在就剩下華晶玻璃廠和中央銀行了。”何平安卻已經換成了一臉正色：“中央銀行有餘師長，不用擔心，咱們現在馬上去支援華晶玻璃廠！一定要趕在敵人前守住這個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