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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並肩血戰

  何平安毫不設防地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幾個漢奸。

  劉世銘手中的槍高舉著,直指何平安的後心!

  轟然槍響!

  何平安身後的一名日本兵倒地!

  竟是劉世銘開的槍!

  幾乎在槍響的同時,何平安突然拔槍,回頭!

  何平安與劉世銘一起開槍,幾名漢奸紛紛中槍倒地!

  劉世銘緩緩放下槍,與何平安對望著。

  何平安對著劉世銘一笑,伸出手:“兄弟,幹得好!”

  劉世銘略一遲疑,還是伸出手,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下麵該怎麽辦?”

  “現在指揮部被圍困,餘師長情況危急,我們得混進去,救人!”

  一小隊日本士兵正端著槍跑進中央銀行後門。劉世銘在前,何平安在後,低著頭隨著日本士兵往裏跑去。領頭的日軍頭目猛地回轉身,將劉世銘一槍托砸倒在地,舉起對準他:“你,支那人?”劉世銘慌忙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烙印:“別開槍!我是效忠皇軍的,我們都是!”何平安也連忙露出身上的烙印,誠惶誠恐地看著日軍頭目。日軍頭目緊緊盯著兩個人,依然沒有放下槍。“我是棠德三青團書記劉世銘,我早就投誠了皇軍,一直以來都為藤原君做事!這次我也是執行藤原君的任務,來協助捉拿餘鵬程的!”日軍頭目緩緩放下槍,冷冷笑了:“哦,劉君,我知道你。你可以進去了。”劉世銘、何平安滿臉欣喜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往門裏走。日軍頭目冷笑瞥著他們,緩緩舉起槍,對準劉世銘的背影:“愚蠢的支那人……”

  “小心!”

  何平安忽然回過頭,用力一拉劉世銘,兩人滾倒在地!

  槍響!子彈擦著兩人的身子過去。

  何平安拔槍還擊,日軍頭目倒斃。

  遠處,那一小隊日本兵反轉身,端著槍衝上來!

  劉世銘慌忙拔槍還擊,一邊射擊一邊對何平安喊話:“我沒有出賣你!”

  “我知道!是藤原彌山要殺了你!”

  劉世銘略一愣,幾乎被一發子彈打中。

  何平安回槍擊斃襲擊劉世銘的日本士兵:“快,往裏跑!”

  何平安拉著劉世銘跑進中央銀行,邊走邊開槍。

  掛著“師長指揮部”牌子的辦公室已經人去屋空,隻剩下屋子正中擺著的那個巨大的作戰沙盤。幾名日本兵堵在門口,紛紛對著裏麵開槍,兩名虎賁士兵則躲在沙盤後麵,舉槍還擊!“我要的是餘鵬程,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藤原彌山靠在門口,一把奪過了士兵手裏的手榴彈:“掩護!”所有的日本兵一起探頭開槍!子彈呼嘯,打在沙盤上,虎賁士兵縮在沙盤之後。藤原彌山拉開手榴彈,一躍而出!手榴彈落在沙盤上,轟然爆炸!煙霧緩緩消散,室內一片死寂。藤原彌山緩緩走到大廳裏,看著頭頂的青天白日旗:“找出餘鵬程,生死不論!”他抬手開槍!青天白日旗緩緩落下了。地上,散落的沙盤,“棠德”已經變成一地細沙。他大步踩過“青天白日旗”,走到那麵掛著蔣中正巨幅畫像的牆前,抬頭輕蔑地看了畫像一眼,便徑自坐上了那把屬於餘鵬程的椅子,命令日本兵道:“分出一半的人守住大門,城內的軍人雖然都去守城,可還有警察。雖然是烏合之眾,仍不可輕敵!”

  幾個漢奸急慌慌跑了進來,藤原彌山指著對麵掛起來的鍾表,悍然又道:“現在是十點!兩個小時之後,我們的軍隊就會攻破棠德!我們要在這兩小時內抓到餘鵬程,到時候,所有的人都會成為大日本帝國的英雄!”

  一名漢奸哆哆嗦嗦的舉起手:“要是……要是沒有破城呢?”藤原彌山站起來,緩緩走向這名漢奸:“那麽為戰而死,更是大和民族至高無上的榮耀,是最高的英雄!”漢奸恐懼得發抖。

  “怕什麽?怕我,還是怕死?”藤原彌山語氣平和,卻滿含威懾。

  “我,我都怕。”

  “那你最好盼著棠德城破!”藤原彌山冷笑:“如果破不了,柴誌新的軍隊回援,我們全都是會死在這裏。到時候,你猜猜他們會怎麽對付漢奸?”

  所有的漢奸全都驚恐起來。

  “怯懦的支那豬,這樣的劣等族群,怎麽可能跟大和民族對抗!”藤原彌山冷笑著用日語說,眾日本人也跟著冷笑。

  “抓住餘鵬程,隻要抓住餘鵬程,所有人都能安全。”藤原彌山犀利的目光刀子般劃過每個人的臉:“為了活命,支那豬們,去抓你們的民族英雄吧!”

  他揪起一個漢奸的衣領,把他的臉轉向牆上的鍾表:“你們,隻有兩個小時!”

  一隊日本兵抱著炸藥包,堆在中央銀行的後門前,跟著點燃引線,遠遠跑開了。

  一聲巨響,磚石坍塌,後門被堵住了!

  “鬼子是要困室搜人了!”躲在後門走廊裏的何平安暗呼一聲“糟糕”,轉頭一看,旁邊的劉世銘臉色慘白,握槍的手正在不斷發抖。

  “習慣就好了,習慣就好了……”

  何平安皺眉:你說什麽?什麽“習慣”?

  劉世銘轉眼望著他,微一苦笑:“你們不都是這麽麻醉自己的嗎?剛開始殺了人,告訴自己‘習慣就好了’,多說幾次,就真習慣了。”

  何平安:“你覺得我殺人夠不夠習慣?”

  劉世銘一愣。

  何平安把手伸向他,劉世銘遲疑地握住了。

  “你的手……也在抖!”

  何平安低聲道:“我十幾歲就出來打仗,可開槍殺人這種事,不管自我麻醉多久,誰也沒法習慣。可是殺日本鬼子,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是我們這一代軍人的使命!隻能希望,咱們的兒子再也不用殺人。”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著,漸漸都不抖了。

  劉世銘忽然灑脫一笑:“你還有個兒子,我可沒有。”

  “劉主任別急,等打完這一仗,守住棠德,有的是女人願意跟你生兒子。”

  兩個人對視著,輕鬆地笑了起來。

  劉世銘忽然問:“可如果全都死了,我算不算和湘菱同生共死?”

  何平安不由怔了。

  “昨天晚上,你跟我攤牌,你怎麽知道我就會聽你的,掉轉槍口幫你打日本人?萬一我鐵了心跟日本人,你怎麽辦?”

  何平安笑了:“你為什麽會鐵了心跟日本人?”

  “因為我貪生怕死,跟了日本人能活命。”

  何平安搖頭:“你不是怕死,你是怕活著。”

  劉世銘驚疑地看著他。

  “德山上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叛徒,叫陳阿生。他隻是最後說了一句,要是自己的排長死了就好了。藤原彌山就去殺了那個排長,逼著他當了漢奸!”劉世銘臉色一變。“你告訴我,你之所以被藤原彌山騙,是因為你嫉妒我。你之所以遲遲不肯悔改,還是因為嫉妒我。這種感覺我體會不了,但是我能理解。”何平安歎了口氣,“人活著,心裏麵都有恨,藤原彌山就是利用這個恨去控製別人。可他有一點想錯了。我們都是中國人,心裏最恨的……”

  劉世銘接口:“是日本人!”

  何平安點頭,兩人相對一笑。

  “走!咱們去找餘師長。”

  “咱們?”

  “當然是咱們。”何平安微笑著向他伸出一隻手:“為了棠德!”

  “好,就是咱們!”

  炮口高昂,對準棠德城牆!

  一連數聲炮響,火光衝天,熱浪鋪麵!

  城頭磚屑橫飛,死傷慘重,一片血肉模糊!

  督戰的柴誌新已是眼睛血紅,偏偏副官又跑過來,急吼吼地報告:“團座,參謀長,全都亂了!師座不知道在哪兒,各部都聯絡不上,群龍無首,全都打亂了!”“顧不得這麽多了,聚攏隊伍,守住城牆!”柴誌新重重拍著副官的肩膀:“帶著人,跟著我上城頭!”“團座,上城頭做什麽,那裏……”柴誌新一把抓起身邊的軍旗,迎風一揮。“豎軍旗!”副官一驚:“團座,這會吸引敵軍注意,暴露……”“就是要吸引注意!讓日本鬼子,讓我們的戰士都能看到!豎起軍旗,就是鎮住三軍之魂,就是讓人知道主帥不倒!有軍旗在,所有人就能感召到師長的呼喚!”望著柴誌新堅定的目光,副官立正敬禮:“是!”

  伴隨著密集的炮擊,日軍的槍彈火力越發凶猛,虎賁士兵們端著槍趴在城頭,漸漸已經無力還擊。“看,軍旗!”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虎賁士兵們回頭望去,果然見最高處的瞭望台上,一麵軍旗迎風高舉,獵獵作響!“是團座!”柴誌新親手把軍旗立在城頭,雙手緊緊握住。“戰旗之下,死者盡是英靈,今日,柴某與眾兄弟一起死在戰旗之下!向我靠攏,向我靠攏!”士兵們高喊著向旗幟靠攏,本已經疲憊的士兵再次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槍聲更緊了!

  “真是鼓舞人心的舉動啊,可又是如此愚蠢的行為!”橫田勇騎在馬上,舉著望遠鏡,低聲感歎著。

  “不動如山是武田信玄甲州流兵法的奧義,同時也是孫子兵法的奧義。”崇明親王嗤聲一笑:“然而這是現代戰爭。身為指揮官,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險的地方雖然能振奮士氣,但同樣,隻要擊斃指揮官,剛剛聚攏的士氣也都消散了。”

  橫田勇緩緩抽出軍刀,指向了那麵軍旗:“傳令,向著那麵旗幟開炮!”

  炮口轉動,對準了遠處柴誌新的身影!

  “向我聚攏!向我聚攏!”招展的旌旗下,戰士們死命還擊,城下的日軍不斷倒斃。柴誌新嗓子已經嘶啞了,猶在高喊!炮彈破空呼嘯而來!柴誌新驚詫的抬頭!

  副官大吼:“保護團座!”數十名士兵撲向柴誌新。炮彈落在城頭,爆炸!火光中,血肉模糊,屍體飛起,墜落城頭!所有人驚詫地望著那片濃煙,戰場上竟一時靜了。濃煙漸漸消散,隱約見到一麵旗幟高揚。

  十幾名士兵圍城一圈,全身焦黑,血肉模糊,士兵一層層地倒下。柴誌新還在站著,緊閉兩眼,雙目淌下兩行血來。柴誌新雙手緊握旗幟,奮力一揮,戰旗飛揚!“戰旗之下,盡是英靈!殺!”所有士兵全都瘋狂了,機槍再次爆發!“殺!殺!殺!”殺聲震天,蓋過了戰場上的一切聲音。

  橫田勇緩緩放下望遠鏡,沉默著,一言不發,臉色發白:“支那軍隊中的每一個人,看來都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了。”崇明親王望了一眼橫田勇:“不必擔心,當餘鵬程的人頭擺在他們麵前的時候,恐怕就沒這麽堅決了!”

  “堵住了,餘鵬程,還有五個兵,全都堵在金庫了!”一個漢奸興衝衝地把藤原彌山往中央銀行二樓長廊上引,“這下可好了……他們,他們插翅難飛!”

  忽然一聲槍響!

  藤原彌山猛地站住:“哪裏開槍?”

  眾人茫然。

  “銀行裏除了我們和餘鵬程,還有別人!”藤原彌山指著跟在身後的漢奸:“你們幾個去看看,出現的任何人,格殺勿論!餘下的,跟我去金庫!”“是!”藤原彌山轉身,大步而行!

  金庫大門緊閉,幾名日本兵舉著槍,緊緊地盯著金庫大門。

  藤原彌山大步走了過來:“為什麽不強攻?”

  一個日本兵回答:“大門打不開。”

  藤原彌山冷冷地看著精鋼焊就的大門,四下望了望:“通風口呢?”

  日本兵一愣:“閣下是要堵死通風口,悶死餘鵬程?”

  “那太浪費時間了。”藤原彌山陰冷一笑:“隻要通過通風口把火藥灑到內部,然後再點火爆破,瞬間就能炸死裏麵所有的人!”“是!”日本兵應和一聲,還沒來得及離開,忽然聽見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槍聲傳來!槍聲停了,可餘音依然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所有人靜寂了,望著藤原彌山。“果然還有餘鵬程的人在這個大樓裏!”藤原彌山對另外幾名日本兵下令:“快去,消滅他們!”。日本兵們端起槍,四散而去。

  幾名日本兵端著槍跑上三樓,步步驚心。幾十米長的走廊滿是鮮血,幾名漢奸的屍體全都倒在走廊上。帶頭的日本兵警惕四顧,不見人影。“小心!”藤原彌山打了個手勢,所有人都停下來。走廊上的一間房門開著。門後,劉世銘緊緊抱著一個紙箱子。他身邊都是拆散的算盤,箱子裏則裝滿了算盤珠子。走廊上,日本士兵緩緩邁進,每一步都異常小心。劉世銘額頭冒汗,幾乎不敢呼吸。日本士兵緊盯著房門,猛然竄出,幾條槍口對著屋內,空無一人。帶頭的日本兵搖搖頭,打手勢繼續往前走。劉世銘一下從門後躍出,把一箱子算盤珠灑在地上。日本士兵大驚,舉槍瞄準!槍響!何平安從另一間屋子裏滑出來,坐在一個大算盤上,不斷開槍!日本士兵驚慌失措,躲避還擊間,腳踩在算盤珠上,身子打晃,槍口全失了準頭!

  何平安一路劃過,槍聲不絕!日本兵紛紛中彈倒斃。何平安雙腳一撐,停了下來。走廊裏添加了幾具屍體,更顯陰森。劉世銘慢慢走了過來,邁過一具具屍體,對何平安伸出手,把他從滿地的算盤珠裏拉了起來:“都死了。”何平安忽然一把推開劉世銘,一槍命中不遠處一個正倒在地上舉槍瞄準的日本兵。“這下,才是都死了。”何平安放低了槍口。劉世銘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好險!”何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找到餘師長。”

  “也許還有別的出口……”衛隊長在金庫的四壁敲打探查著。忽然,角落的牆壁上,赫然出現一道金屬門。他眼睛一亮,忙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間狹小的密室。“師座,那邊有間封閉的密室!”餘鵬程正微閉雙眼,盤膝坐在地上。他猛地抽了抽鼻子,臉色微變。“你聞聞,這是什麽味道……”衛隊長色變:“是火藥!”餘鵬程睜開眼睛,驀地站起身來:“快,看看通風口在什麽地方!”衛隊長和士兵們嗅著氣味,四下打量。“師座,你看這裏!”順著衛隊長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赫然見黑色火藥末從幾處透風口同時灑落,金庫瞬間變成了死亡沙漏!餘鵬程悚然變色:“他們是想把整個金庫做出一個炸彈,隻要十幾分鍾,這裏積攢的火藥末就可以將所有人炸死!”衛隊長一愣,忽然脫下外衣,就要去堵通風口。餘鵬程一把扯住他:“不能堵!一旦堵上通風口,我們一樣會悶死。”“不堵會炸死,堵上會悶死,師座,我們該怎麽辦?”“我死不要緊,現在守城戰是最重要的時刻,我一死,棠德必亡。”餘鵬程眼望黑色的火藥緩緩滲落下來,搖了搖頭:“把別的通風口都堵上,隻留一處!我們要盡量拖延時間。”

  藤原彌山背負著雙手,一動不動地盯著金庫:“槍聲是幾分鍾前停下的?”士兵看了一眼表:“七分鍾了。”藤原彌山眉頭一動:“如果是我們的人殺了對方,他們應該已經回來了。可現在還沒回來……就是說,我們的人被對方殺了。”士兵:“就算是對方人多,我們也會有人回來報信的吧!”藤原彌山搖搖頭:“如果對方是高手,就不會有人能活著回來。”

  士兵神情一凜。

  藤原彌山思忖了一霎,決然道:“你們四個看著這裏,餘下的跟我去三樓!”

  “是!”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來,照著滿地的屍體。藤原彌山一步步地往前走,鞋底上沾滿了鮮血。他低頭查看著屍體,感歎道:“都是一槍斃命啊。”後麵的士兵端著槍,警惕地跟在身後。藤原彌山:“把槍放下來吧,沒人會伏擊。”士兵:“可是,以這裏的戰況看,明明是在這伏擊了兩次。第一次殺了那些支那人,然後又伏擊我們的人!”

  藤原彌山一笑,用手指著地上的屍體,還有散落的算盤珠子:“你看不到麽?對方是利用這些珠子來伏擊的。在這短短的走廊中,再優秀的軍人也不可能長時間作戰,必然是短兵相接,電光火石。這就需要場地的清潔,才能快速移動。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是利用算盤劃動自己的身體,快速開槍。”

  “這裏,發現一個算盤!”士兵在走廊的盡頭發現了一把算盤,舉了起來:“那為什麽他不會再次伏擊?”“這裏已經滿是屍體,連走路都要小心被屍體絆倒,根本沒有伏擊的可能。”藤原望著走廊上的屍體,喃喃自語:“是他……一定是他。”士兵:“閣下說的是誰?”藤原彌山咬牙:“是何平安!是他進來了!”所有人都一愣。藤原彌山猛地轉過頭望著士兵:“你們所有人都回去金庫,緊緊盯著金庫的大門,一隻蒼蠅也不能跑出去!”“是!”“我親自去找他。”他的臉上浮起一抹殘忍的笑:“何平安,我終於有了親手殺你的機會,實在是讓人興奮啊。”

  何平安與劉世銘趴在銀行的樓頂,極目遠望城頭上,戰火轟鳴,硝煙滾滾。劉世銘歎息:“打得好慘。”何平安沉默一霎:“隻要救出餘師長,就能穩定亂局!”劉世銘轉過頭望著他:“我不懂軍事,你實話告訴我,棠德城到底還能不能守得住?”何平安沒回答,低頭從腰中解開一捆繩子。劉世銘歎息一聲:“我就知道,守不住了。”何平安看著他一笑:“怎麽,後悔沒有繼續當漢奸?”劉世銘轉身躺在屋頂上:“反倒輕鬆了。一定是個死,這樣死能讓我心裏踏實。”

  何平安把繩子一端纏在自己腰上,另一邊遞給劉世銘:“係好了。”劉世銘問都不問,爬起身,學著何平安的樣子把繩索纏在腰上。何平安低聲道:“其實,我佩服你。”劉世銘“嗤”的一聲笑了起來:“你佩服我什麽!”“你敢認錯,敢去麵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敵人不可怕,自己才可怕。能麵對敵人,隻要一時熱血,隨便是誰都可以做到。能麵對自己的,才是真勇敢。”劉世銘低下頭,好半晌才道:“我勇敢?我要是勇敢,當初就不會拋下湘菱。”何平安沉默了。“纏好了。”劉世銘抬起頭,用力拽了拽繩子:“好了。這下,我們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兩人對視一笑。劉世銘握著繩子,望著何平安:“知道我剛才為什麽要問你,棠德城能不能守住嗎?”“為什麽?”“因為如果棠德城破了,我會死,但我做過漢奸的秘密就再沒人知道。如果城守住了,我也會死,而且沒了烈士的榮耀,是作為一個漢奸去死!”何平安深深看著他:“所以你剛才說,知道棠德城大概守不住了,心裏反而覺得輕鬆?”劉世銘爽然一笑:“其實我心裏,還是希望城能守住。”何平安低聲道:“你放心,無論城能不能守住,你的秘密,我不會說,湘菱更不會說,誰都不會說出去。”劉世銘看了何平安一眼,望了望腳下,深深吸了口氣:“行動吧,大不了就是死。”何平安爽然一笑:“想死?你還早!”兩人分頭向兩邊爬去,身子中間連著一條長長的繩索。何平安拽著繩子,手裏握著槍,雙腳站在樓邊。另一邊,劉世銘手裏握著槍,拽著繩子,也站在樓邊。兩人互相望著。何平安問道:“準備好了麽?”劉世銘點頭,又搖搖頭。“怎麽,不會?還是害怕?”“我加入三青團的時候,受過一些基本的作戰訓練。可我從沒實踐過……我,我有點發怵。”一邊說著,劉世銘站在樓邊的腳往後縮了縮。

  何平安看著他,笑了:“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是去一個惡霸家偵查情況,那年我十九歲。我跟首長說自己不怕,其實怕得要命,走起路來兩條腿都是哆嗦的。結果翻牆時腿一軟,一頭栽進豬圈裏,啃了滿嘴爛泥。”

  劉世銘忍不住笑了。“我掉下來的聲音,把惡霸家的保安隊都吵起來了。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圈裏肥豬太多,一個個趴在泥裏哼哼,那幫狗腿子捏著鼻子找了半天,居然沒找到我,就走了!”

  劉世銘啼笑皆非:“想不到,你個大英雄的第一回,也那麽狼狽!”“沒人生下來就是英雄。英雄,都是一回又一回地試出來的。”何平安把劉世銘身上的繩子紮了紮緊:“聽我的,別害怕,就當下麵是豬圈,那些鬼子都是老母豬!”劉世銘的眼睛亮了,信服地望著他,點了點頭。何平安:“一、二、跳!”何平安與劉世銘同時躍下。繩子瞬間放開,猛地繃得筆直。

  一隊日本兵端著槍,緩緩行進在三樓走廊裏。走廊兩側,兩扇相對的窗戶突然出現兩個人影。窗戶外,何平安和劉世銘同時頓住,兩人的體重剛好讓繩子繃緊,保持平衡!日本兵們全都一愣。槍響!何平安首先開槍!何平安雙腳踩住窗台,讓自己不會因為後坐力而晃動,一手抓著繩子,單手開槍,彈無虛發!劉世銘以同樣的姿勢開槍!子彈呼嘯!何平安一連三槍,全部命中鬼子的眉心!劉世銘的子彈打不準,隻是瘋狂開槍!劉世銘負責壓製,子彈狂射,讓鬼子抬不起頭來!何平安是殺手,每一顆子彈都帶走一條人命!片刻之間,數名日本兵中槍倒地。一名日本兵躲到牆邊:“躲到邊上,躲到邊上!”活著的幾名日本兵全都躲開。何平安和劉世銘眼神一對。何平安:“踹!”何平安的雙腳踹在窗台上!劉世銘的雙腳也踹在窗台上!兩人同時向後蕩過去!樓頂,繩子繃得更緊!兩人的體重互相牽扯,又都蕩了回來!兩人的腳一起前伸,窗子一下被踹碎!兩人的身體衝了進來!何平安:“打!”兩人同時開槍!劉世銘射擊何平安那邊的鬼子!何平安射擊劉世銘這邊的鬼子!槍聲疾風驟雨一般響起!片刻間,兩人又蕩了出去!何平安:“爬上去!”何平安和劉世銘拉著繩子一起往上爬!

  何平安爬到窗戶邊,片刻後,劉世銘也爬到了對麵的窗戶前。何平安倒轉槍托,砸開玻璃,跟著敏捷地爬進窗戶裏,緊緊拽著繩子。對麵的窗戶外,劉世銘雙手緊緊抓著繩子,臉色慘白,大口喘息:“幫我……我……我沒力氣了!”“你別動,我過來!”何平安拉著繩子,一步步地往前走。他也在劇烈地喘息。連番激烈的戰鬥讓他體力嚴重透支,全身都是汗水。地上全是屍體,何平安忽然踩在一攤粘血上,腳下一滑,當即摔倒!緊繃的繩子鬆開了,劉世銘驚恐的臉,瞬間從窗口消失!巨大的慣性把何平安硬拖著往窗外滑去!他來不及也無法站起,隻得一把抓住一具屍體,卻仍止不住滑動的勢頭。眼看到了牆邊,他猛然雙腳蹬地,身子躬起,猶如一隻老貓!下滑終於停住了。何平安一動不動,腰間的繩子繃得筆直,腰部刀割一樣劇痛。

  “劉世銘!劉世銘!”隨著何平安的呼喚,劉世銘居然一點點地爬了上來。望著窗外劉世銘慘白的臉,何平安笑了。他拉著繩子,一步步走到窗戶邊,用槍柄砸開了玻璃,抓住劉世銘的胳膊往裏扯。兩人滾落在地,躺在死人堆裏,大口喘息。

  何平安邊喘邊問:“生死之間走一回,怎麽樣?”劉世銘無力地擺了擺手:“我還是適合幹文職。”兩人對視了一眼,突然朗聲笑了起來。何平安掙紮著站起來,伸手拉起劉世銘:“他們想不到咱們會回到三樓,一定都去樓頂了。這裏暫時安全。”劉世銘:“一連殺了這麽多人,肯定已經打亂了他們的部屬。”“下一步,要看……”何平安突然一推劉世銘,單手舉槍!死屍堆中,一個人突然翻身站起來,舉槍對著何平安!兩人的槍一起頂在對方的腦袋上!何平安和那個人影同時僵住了。“藤原彌山!”藤原彌山的臉上,滿是陰狠的笑。

  光束從唯一剩餘的通風口漏下,黑色的火藥在地麵上堆成一座小山。昏暗的金庫內,離火藥遠遠的,餘鵬程等人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呼吸有些急促。衛隊長:“師座,我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了。”一雙陰險的眼睛湊近通氣孔,生硬的中國話傳來:“餘鵬程,快些投降吧,否則你隻會被炸死、困死!”餘鵬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衛隊長憤怒地站起來,卻忽然看見一支槍口通過通風口伸進來。“不好,他們要開槍!”一聲槍響!一道火光騰然而起!堆積在地上的火藥被點燃,爆炸!衛隊長縱身撲過去,把餘鵬程緊緊護在身下!“快!護著師座進密室!”幾個衛兵架起餘鵬程,衝進密室。

  密室鐵門驀地關上!

  爆炸聲隆隆傳來,室內一片漆黑

  餘鵬程眯著眼,張著嘴,頭開始發暈:“糟糕!這裏本來就不透氣……外麵再有燃燒爆炸,氧氣更不足了。”

  氧氣不足,讓幾人的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一名士兵舉著手槍,緩緩對準自己的腦袋。

  他閉上了眼,槍口在發抖。

  士兵猛然一咬牙,槍響!

  血噴在餘鵬程臉上!

  餘鵬程猛然睜開眼,眼看著士兵緩緩倒下:“你幹什麽!”

  餘下的幾名士兵也都用槍頂著自己的腦袋。

  “你們要幹什麽!”

  衛隊長低促道:“師座,金庫裏的氧氣,不會讓我們都活下來,人越多耗費的氧氣也就越多。”

  餘鵬程大吼:“我命令你們,把槍都放下!”

  “師座,這次我們不能聽命了,很可惜,您也不能處分我了。”一個士兵說著,淒然一笑。

  槍響!

  一連數聲槍響!

  士兵們一個個地倒下。餘鵬程猛然撲上來,拉住衛隊長的手臂:“夠了,夠了!”

  衛隊長緩緩放下槍:“那我就再多活一會,要是可以衝出去,我來為師座擋子彈。”

  餘鵬程直愣愣地望著滿地屍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少頃,他緩緩抬起手,為自己的士兵送上一個沉重而虔誠的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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