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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寧為死囚

  “何平安!”何平安雙臂抱胸,嗤然一笑:“何平安就是我的真名。十幾年前,一場蝗災叫整個村子顆粒無收,我就幹了土匪。”劉世銘審視地看著他。“九年前,這一帶還不太平。生意好做得很,殺了人往路邊一扔,根本沒人會問。方圓百裏大大小小十幾個山頭,爭地頭,搶錢糧,軋大戶……互相不服,時不時地擦槍走火。我們山寨跟混江龍的寨子結了仇。當時的大當家還不是混江龍。”

  何平安拿了一支劉世銘的煙,夾在手指間擺弄著:“我們大當家的開了條件,不管是誰能拿下對麵的寨子,就能坐寨子裏第二把交椅。我那時年輕氣盛,獨自上山,一腳踢死了他們大當家,可自己也受了傷,好歹逃了條命,一路跑到了棠德。後來才知道原來的寨子被混江龍他們給滅了,我無處可去,就隻能留了下來。”

  “那為什麽會做警察?”劉世銘終於開了口。何平安一笑:“大隱隱於朝,這是你說的。你可以去查,各地的警察裏,多少都有幾個江湖出身的人。我當年殺了他們當家的,自然要找地方避難。還有比警察局更安全的地方麽?”劉世銘皺著眉,有些半信半疑了,卻又追問:“避難都是一個人隱姓埋名,哪有帶著老婆孩子的?”“她不是我老婆,那也不是我孩子。是我搶來的。”劉世銘一愣:“搶來的?”“不錯。九年前我一路逃亡,差點餓死在山裏。碰見一戶人家,當家的姓餘,叫餘子揚,是個窮酸讀書人。”何平安掏出打火機,點燃煙,吸了一口。劉世銘緊緊盯著那個打火機。“姓餘的見我快餓死了,就把我背回家,給我吃的,給我穿的。這個餘子揚大概是讀書讀傻了,就我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竟還真拿著當朋友!那時候柳芬正年輕,長得也俊,抱著剛滿周歲的孩子,手把手給我喂飯。我一眼就看中她了。”

  劉世銘死死盯著何平安,可何平安卻不看他,自顧自地說著:“當時我就想,無論如何,我得把柳芬搶到手。我養好了身子,有了力氣,就搶過菜刀,一刀砍死了那個餘子揚!我搶過孩子,威脅柳芬,讓她跟了我,不然我就摔死她兒子!女人嘛!到這地步還能有什麽辦法,就隻能從了。”

  何平安看著劉世銘,嘴上掛著笑:“沒錯兒,我就是土匪。所以才精通槍法,熟悉地形,精通山地作戰。殺人放火,霸占民女,都幹過了。柳芬和孩子都是被我坑來的,我的事兒跟他們沒關係。”

  劉世銘不說話,隻是冷冷地望著何平安。“你不信?不信你可以去問柳芬,看她是不是這麽說的?”劉世銘一聲冷哼:“何平安,我看你才是真會編故事!”“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好,那我問你”劉世銘探過頭,壓低了聲音,“一個女人,會愛上殺了自己丈夫,拿兒子要挾自己的仇人麽?”何平安一愣。“那天在江邊,柳芬親口告訴我,她很愛你。”何平安笑了:“這麽多年,她被我嚇怕了,她不敢不這麽說。”“人的嘴可以說謊,但是聲音不會!你真該聽聽她發現你跟她……沈家二小姐一起抱著木頭飄過來時,她是怎麽喊你的!”此時劉世銘的聲音裏,分明充滿了妒恨。何平安呆住了。敲門聲響起,一個三青團員走進來,拿著一份文件。“劉主任,那個女的認了。”劉世銘拿起文件,得意一笑:“何平安,你現在改口還來得及。”何平安一言不發。劉世銘翻看文件,一邊問道:“那柳芬是招認何平安一個人是共產黨呢,還是他們都是共產黨?”“不是!她招認的是,何平安是土匪。”劉世銘一頓,眉宇間全是不加掩飾的憤怒。何平安反而笑了:“我早就都認了。我該殺。你放了她們母子。”劉世銘狠狠瞪了他一眼,仔細翻看著眼前的記錄。少頃,隻得撂下文件,悻悻道:“把何平安押送警察局!”“還有呢?”何平安挑起眉頭。劉世銘一拍桌站了起來。何平安毫無懼色地望著他:“劉主任,還有呢?”劉世銘又坐下,緩緩道:“放了那個女的。”

  汽車開在空曠的街道上。車內,何平安戴著手銬,坐在後座,身邊兩個人押著。劉世銘坐在前麵,車內一片沉默。汽車駛過街口,一個人猛然衝了出來,張開雙臂,攔在路中間。尖銳的刹車聲!汽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劉世銘走了出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柳芬撲到劉世銘麵前,苦聲哀求,“我們立刻離開棠德,再也不回來,求你放了他!”“放心吧,”劉世銘麵無表情地說:“何平安殺了你的丈夫,我們會將他依律正法,為你丈夫報仇。”柳芬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劉世銘:“不要,我不要報仇!我隻要你放了他!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可他殺了人,他是個土匪!”“他是個土匪,可他沒有殺人!”柳芬突然高喊一聲,“我丈夫餘子揚,是我殺的。我是個壞女人,是我先看上了何平安,我勾引了他……是我不要臉,是我一刀殺了我丈夫!這九年,我是心甘情願跟著他的!”“你個瘋娘兒們胡說什麽!老子殺了人,輪不到你來頂!”何平安從窗口裏伸出頭,對著柳芬大喊。“我是快瘋了!這九年咱們天天在一起,可你卻時時刻刻躲著我!你躲了我這麽多年,躲夠了吧?餘子揚已經死了,我告訴你,我心裏有你,你要死,我跟你一起死!”何平安愣住了。“他沒殺人,人是我殺的!”柳芬懇求抓住劉世銘的胳膊,神情幾乎癲狂:“殺人償命,我早就該死了,可我求求你,放了他——拿我的命換他的命!”“你滾!”何平安突然一聲大喊,猛然撞開押著他的人,跳下車衝到劉世銘身後,手臂一揚,手銬的鏈子就套住了劉世銘的脖子。劉世銘大驚:“何平安,你要幹什麽!”“人是我殺的,與她無關,把她趕走,我跟你自首!”劉世銘冷冷盯著他:“你自首出來的那些故事,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何平安咬牙:“好,你想要什麽,我就自首什麽。”劉世銘眯起眼睛。“一言為定!”“把她推開!”劉世銘使個顏色,兩個三青團員上前拉開柳芬。“何平安!”柳芬一邊奮力掙紮,一邊絕望地大喊著。何平安望了一眼柳芬,猛然轉身,拉著劉世銘進了汽車。“快開車!”柳芬被兩個團員死死架住,看著汽車慢慢走遠,全身的力氣也都用盡,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兩個三青團員互相看了一眼,放下柳芬,也跟著走遠。

  柳芬坐在地上,低聲抽泣,失了魂一般。

  縣長辦公室裏,張局長坐在沙發的一角,搭在扶手上的那隻手緊張地摳著扶手,摳幾下就拿起膝蓋上的文件看一眼,重重歎了一口氣。門開,魏九峰走了進來。張局長立刻站起來迎了上來:“哎喲縣長,您可算回來了!劉世銘把何平安給審出來了,說是土匪!”魏九峰麵無表情,徑自走到辦公桌後坐下。張局長舉著文件追了上去:口供他們都錄了,案子做實了,連判決書都替咱們擬好了。

  還說什麽不幹預司法,這就是捏著您魏縣長的手蓋大印,硬要咱們給他判死刑啊!三青團那邊一透出風,手底下的一百多號兄弟們就全都跑到我家去了,堵在門口有磕頭的有打滾兒的,都是給何平安求情的!您說這……

  魏九峰麵若冰霜,冷冷打斷了張局長的話:“那你也想給何平安求情麽?”

  張局長怔了怔,隨即滿臉堆笑道:“我不是想給他求情,我得為縣長您考慮呀!餘鵬程的軍隊才進城,越來越橫,一副要全盤接管的架勢,三青團那邊本來還算井水不犯河水,借著這回兵臨城下,他劉世銘也抖起來了!何平安跟在我手底下整整九年,他能吃幾塊幹糧我還不知道?一會兒說是共產黨,一會兒說是土匪,我看就是他們想打狗嚇主人,要給縣長您一個下馬威,趁機搶班奪權!縣長,您可不能上他們的當!”

  魏九峰冷冷瞥了張局長一眼。

  張局長立刻停口,彎下腰低聲細語地問:“是不是軍部那邊開會,有什麽消息?”

  “棠德要丟了。”

  張局長一驚,手裏的文件掉在了地上。

  “不能啊,五十七師不是精銳中的精銳麽,還擋不住日本人?”

  “他們說,這叫戰略。”魏九峰用手摩挲著臉,一臉牙疼的表情,“天爐戰術。要用棠德做誘餌,引日本人來打,然後圍殲。”“誘餌……這,這是要犧牲棠德啊!”張局長臉都白了。“也不盡然,守得住就好,守不住就完蛋。”魏九峰撿起地上的文件,拆開翻了一眼,又扔在桌子上:“餘鵬程單獨跟我說了何平安的案子,軍隊想要保他。”“那正好!順水推舟借坡下驢,賣給餘鵬程一個大人情,劉世銘要是再撒潑,就叫他找餘鵬程耍威風去!”魏九峰搖了搖頭:“可我不能放。”張局長一怔:“這,這個……魏縣長要秉公執法……”“倒不隻是為這個。你剛才說得對,餘鵬程率部進城,就是想把棠德的一切納入軍管,民生,政策,一切都要聽軍隊的。可他們這些扛槍的隻知道打仗,根本不懂經濟民生,糧食物資的調配完全不合理,簡直是竭澤而漁!我怕到時候,棠德沒毀在日本人手裏,反倒是被他們榨幹了。”

  張局長疑惑了:“那這跟何平安有什麽關係?”“既然他們想要這個何平安,那就要讓步,就得放權給我!這樣我才能保住棠德。”魏九峰一拍沙發扶手,站了起來,緩緩踱了兩步。“那,那何平安怎麽辦?”魏九峰停住步子,轉過頭,望著張局長:“怎麽辦?先關著吧。”

  災民逃難,連監獄都幾乎已經空了。何平安一個人關在陰冷的牢房裏,靠牆坐著。牆上隻開了一扇小窗戶,抬頭望去,正可看見冬日蒼青色的天空。窗外傳來幾聲車鈴響。何平安心裏一動,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緊貼牆麵豎耳傾聽。窗外是條窄街。車鈴聲中,一輛三輪車緩緩行來,車上的人帶著草帽,慢悠悠地騎著。一側臉,竟是藤原彌山。三輪車停住了。藤原彌山靠車而立,一根一根地屈手指。他剛剛屈到第七根手指,街口幾個人影晃動,四五個人先後圍了上來。藤原彌山讚賞地看著幾個手下,用日語低聲說道:“很好。都到齊了,鈴聲響過,我數十個數,你們不到,就要軍法從事。”手下鞠躬:“閣下,終於有任務了麽?”藤原彌山點了點頭:“今明兩天,我們就要讓棠德內部出大亂子,讓餘鵬程內外不能兼顧!”“那我們要做什麽?”藤原彌山沉默著摸了摸下巴:“我這幾天反複探查餘鵬程巡視棠德的路線,這裏就是他的必經之路!”眾人眼睛一亮。“這條小街,一邊是監獄,我探查過,現在棠德警力不足,監獄裏根本就沒人。這是最好的腹肌地點,隻要我們堵住兩頭,餘鵬程就沒有突圍的可能。找準時機,我們就可以一舉刺殺餘鵬程!”他們說的是日語,但“餘鵬程”三個字卻是明明白白的中文。高窗之下,何平安神色一變,瞪大了雙眼。藤原彌山的聲音隔牆傳來:“今隻要餘鵬程一死,棠德就會大亂,我們的部隊,就可以趁亂突襲!今晚,必殺餘鵬程!”幾個聲音同時響起:“必殺餘鵬程!”這回的五個字,全是字正腔圓的中文。何平安寒毛乍起!板車聲“吱吱呀呀”地走遠了,何平安良久沒動,直到確定牆外徹底沒有了聲音,才緩緩出了口氣。“日本人,果然城裏還有日本人!”

  他的腦中,猛然閃過一個畫麵:茫茫膏雨中,自己緩緩推開棠德城門,無數災民湧進棠德。“我幹的,是我放他們進城的!”何平安不禁一聲驚呼,跟著猶如困獸一樣在監獄裏踱步,他猛然跳起來,重重一腳踹在牢門上。“來人!來人!”鐵門“哐哐”作響,卻沒有一個人回應。

  棠德城外,殘陽老樹,落日餘暉。獨臂與餘子揚蹲在樹上,舉著半個望遠鏡,長袖隨風鼓蕩。幾個遊擊隊打扮的人站在樹下,為首的是隊長郝明,手裏舉著望遠鏡的另一半。“棠德,我總算回來了!”餘子揚神態悲切往城頭望了一眼,一個翻身,迅捷地從樹上跳下,身形頗為矯健。郝明放下望遠鏡,對餘子揚道:“餘子揚同誌,前麵就是棠德了,我們奉命護送,終於把您平安送到了。”餘子揚望著遠處的棠德城,竟好似沒聽見郝明的話:“想不到,我還能再看見這座城門。”郝明:“您來過?”

  “九年前,我跟隨賀龍將軍在棠德一戰。不但我的兄弟們長眠在這城下,就連……就連我的妻兒也死在附近,一直找不到屍首。我這條胳膊,就是那時候沒的。”郝明敬畏地看著餘子揚,跟著點了點頭:“現在棠德已經被國民黨的五十七師軍事管製,不許出入。不過餘子揚同誌請放心,我們會千方百計送您進城。”餘子揚竟笑了。“九年了!隻要我一閉上眼,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棠德的城防圖。不用你送,我自己能進去。郝明同誌,你們可以回去複命了。”“可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上級指示,我們要繼續聽餘子揚同誌的調配,配合您完成任務,保護您的安全。”“我這次不是來打棠德城的。現在是國共合作,我的安全不需要保護。”餘子揚說,“組織讓你們聽我的命令,我的命令就是讓你們離開。天一黑,我自己有辦法進城!”郝明愣住了,不知道說什麽好。餘子揚大袖飄飄,邁步就走。“戰友們,何老弟,我回來了……”

  何平安猶如困獸一樣,在牢籠裏踱步。

  鐵門打開,陳花皮手裏端著吃的,搖搖晃晃地走進來。

  “何頭兒,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何平安一把抓住陳花皮:“話都帶到了麽?”

  陳花皮點點頭。

  “那張局長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姓張的把我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陳花皮哭喪著臉,“我說何頭兒,你是不是聽錯了,哪來的日本人?”何平安鬆開手,直愣愣地看著陳花皮。“要我說,到這份兒上,該吃吃該喝喝,外頭天塌地陷你也別放心上。隻要有一絲活路,兄弟們自然會全力保你,可要是保不住,你也別怪兄弟們。誰讓,誰讓你是土匪呢!”陳花皮邊說邊把吃的擺在地上。“這是何頭兒你最喜歡吃的醬驢肉,兄弟們湊錢買的。以後每天一頓,管保何頭兒吃個夠!”何平安兩步走到陳花皮麵前,突然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陳花皮愣住了:“何頭兒,你這是幹什麽?就為這碗驢肉……”“不是道謝。兄弟,我先給你賠個罪。”“賠罪?賠什麽罪?”“就是賠這個罪!”何平安猛然衝起,膝蓋重重地頂在陳花皮的腹部。陳花皮“哎喲”一聲,整個人躬成了一個蝦米。何平安扭過陳花皮的胳膊,抓起一根筷子頂在陳花皮的脖子上。“何頭兒,你別嚇唬我,拿根筷子頂著我幹嗎!”“別看我這是根筷子,照樣能紮個血窟窿,在你脖子上穿個透心涼!不信你就試試!”

  何平安手上一緊,筷子緊緊抵住咽喉,陳花皮立時咳嗽起來:“多少,多少年的兄弟,何頭兒……你忍心對我下手哇?”何平安厲聲冷喝:“別忘了,我是土匪!”陳花皮嚇得渾身一哆嗦,扯著嗓子喊起來:“來人啊!來……”才喊了兩聲,陡然止住了,驚恐地看著何平安。何平安一瞪眼:“喊,喊啊!”“何頭兒,我,我不喊。你有什麽吩咐,你,你說……”“我就是要你喊,把吃奶的勁喊出來。喊不響亮,可別怪我!”何平安手裏的筷子猛然一頂,陳花皮頓時殺豬般地大叫起來。“來人啊!救命啊!何平安要殺人啦!”陳花皮變了音兒的叫喊聲回蕩在整座監獄裏,警察們快步跑著,各個手裏都端著槍。張局長帶隊,邊跑邊罵:“他奶奶的何平安,一會兒報假信一會兒綁人質,管他是不是土匪,老子非斃了他!快點,都給老子快點!”警察們跑到牢房門前,牢門大開著,何平安挾著陳花皮,一步步地往外走。張局長一揮手,所有的警察散成一個扇麵,把何平安圍在中間。“何平安,你幹什麽?”何平安看著張局長,一笑:“我要見軍方的人。最好是餘鵬程,雷大虎也可以。”張局長喝道:“有什麽話你對我說,我可以轉達!”何平安搖了搖頭:“局長,說實話,我信不過你。”

  張局長勉強壓下怒火:“你信不信我回頭再說,先把人放了!”“見不著軍隊的人,我不能放人。隻好委屈陳花皮了。”“我看你是存心鬧事,都給我舉槍,斃了他!”張局長勃然大怒,掏出槍指著何平安大吼。“誰敢開槍!”何平安把陳花皮往前麵一擋。“都別,都別啊!都是自家兄弟,有話好說!”陳花皮高舉雙手,結結巴巴地哀求,“局長,我跟你這麽多年了,你不能眼巴巴地逼死我吧?”張局長罵了一聲,隻得放低了槍口:“何平安,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也想想你老婆孩子!”“局長,我有重要的話要稟報軍方,你把雷大虎找來,說完了話,我自己回監獄。”“你有什麽話,對我說!”“天大的事情!我怕局長擔待不起,還是把軍方的人找來!”何平安拎著陳花皮往前走了兩步:“到現在我也顧不了這麽多了!不找人,我可就殺人了!”“何平安,你他娘的真要殺我……”陳花皮剛開罵,何平安的筷子猛然一頂,又把話咽回去了。“你捅啊!我讓你捅!”張局長幹脆狠狠一跺腳,“老子當了一輩子差,狗抓耗子豬上樹都見過,就還沒見過用筷子能捅死人的!”“你別逼我!”張局長大喝:“我就不信他敢殺人!給我上,抓人!”一群警察猶豫不前。“愣什麽呀,給我上啊!”何平安眼底狠光一閃:“別逼我殺人!”張局長舉著槍,往前邁了一步:“給我衝!陳花皮,對不住你了!”陳花皮一閉眼,等著死。何平安卻一把推開陳花皮,把手裏的筷子撅斷,往地上一扔。“花皮啊,看把你嚇的,筷子哪能殺人啊。”何平安對著陳花皮一笑。幾個警察衝上去,把何平安死死地按住了。

  寂靜的夜裏,街頭響起當啷當啷的車鈴鐺聲。一輛板車停在街角,是藤原彌山!幾個黑影尋著鈴鐺聲走來,一群人湊在一起,漆黑的夜色中,全都看不清麵貌。“糟糕,我們已經被人發現了!”藤原彌山先開了口。手下麵麵相覷:“這不可能!”“事實就是這樣!白天,監獄裏有人鬧事,據我打聽到的消息,那個叫何平安的人說,有人會刺殺餘鵬程。”“何平安!”其中一個驚呼出聲,“難道就是……”藤原彌山點點頭:“不錯,就是在防空洞殺了我們兩個士兵的人。”

  “奇怪,他是怎麽知道的!”藤原彌山銳利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陰冷一笑:“一定咱們白天碰麵的地方出了問題,那正是在監獄後麵。應該就是那時,被他聽見了。都是我的疏忽!”“那閣下下一步要怎麽辦?取消計劃?”藤原彌山搖了搖頭:“計劃不能取消,隻是這個何平安,必須除掉!”“什麽時候?”“今晚就動手!”閣下,請允許我去殺了他!一個黑影從暗角裏走出來,眼裏閃著精光。

  夜深了。何平安躺在牢房的地上,看著高處的小窗。腳步聲響,鐵門打開,一個警察拎著食盒走了進來。“何平安,吃飯了!”何平安隨口答了一句:“辛苦兄弟了,我不想吃。”警察目光一緊,分明就是那個日本人。“人是鐵飯是鋼,該吃還是要吃的。”他說著,輕輕彎腰,把食盒放下。何平安猛然坐起來:“兄弟,你是哪兒人啊,聽口音有些耳生!”“哦,我是東邊過來的,不是本地人。”他回答著,袖子裏暗暗掏出一把刀。何平安“哦”了一聲,慢慢捏起食盒裏的筷子:“東北來的,大老遠就為給我送頓飯……那就更辛苦你了。”“不辛苦,都是應該的!”他說著,猛然搶步上前,持刀對準何平安胸口猛刺!“咣當”一聲,短刀落地,何平安單手抓住他的手腕,緊似鐵鉗!“可惜了!”何平安一笑:“中國話說得再好點,還真就讓你得手了!”日本人一隻手被抓,另一隻手掏出槍對準何平安!槍響!監獄走廊,正在酣睡的陳花皮猛然驚醒。幾個警察全都跳起來。“又出事了!快快,抄家夥進去看看!”陳花皮帶著人,端著槍跑進來,卻全都愣住了。鐵牢門大開著,牢房地上赫然躺著一個人,一手拿刀,一手拿槍。外衣被扒了,隻剩下內衣,脖子上插著一根筷子,鮮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那人聽見有人進來,翻著眼抽搐了幾下,猛然一瞪眼,眼看是不活了。陳花皮全身汗毛發炸,怔怔瞪著眼前的死人,半天哆嗦說出一句話:“何頭兒沒嚇唬我……這,這筷子,真,真能殺人啊!”“何平安跑了!何平安逃獄了!”眾警察的喊聲,瞬間劃破了深夜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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