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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對決

  林密蔽日。一隻傘兵靴剛要往地下踩,卻停住了。藤原景虎彎下腰,從地上拔出樹枝,正是何平安剛剛插在這裏的。“他們,來這兒,之前。”海東升跟在他身後,邊比劃邊說。藤原景虎拿著樹枝在手上擺弄,笑了:“是專家呢。”他舉著樹枝,對著難得的幾束陽光讚歎不已:“這是一種把影子和時針結合,用來判斷方位的方法,看來我們的對手裏麵,有精於叢林戰的專家!”混江龍一行人聽不懂藤原景虎的話,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藤原景虎捏著樹枝在原地踱步:“大概三十人左右,沒有重型武器,分成了五個小隊,分頭前進。”藤原景虎邊走邊說,突然站住了。他蹲下身,用手摸著眼前的泥土。泥地裏印著一處腳印!藤原景虎笑了:“這個插樹枝的專家,沒有穿軍靴,他不是軍人。你們這群土匪,可以滾了。你!”藤原景虎站起身,指著海東升。“你來給我們引路!”藤原景虎指著地上,何平安留下的腳印。“這個人,是我的!”他用力一撅,樹枝“哢嚓”一聲折斷。

  “我是五十七師的,來救你們,都上來!”雷大虎站在山坡上,壓低了聲音對著下麵喊話。一處緩坡,下麵藏著幾個老百姓,有男有女,恐懼地蜷縮在一起。雷大虎比了個手勢,士兵滑下去,往上拉人。一個老漢艱難地爬上來,拉著雷大虎的手:“死了,都死了,日本人都是畜生啊!”

  “老人家,別怕,我們來了,沒事了,跟我們走。”

  雷大虎溫聲安慰著。

  一聲尖叫。

  一名婦女爬坡的時候踩到一具死屍,忍不住發出短促的尖叫。

  雷大虎臉上變色:“壞了!”

  不遠處的密林裏,一隊日本傘兵猛然停住。“前麵有人!”帶頭軍官一揮手,緊接著用手做了一個下劈的動作:“執行命令,一個不留!”

  雷大虎加緊動作,終於把最後一個人拉上來。“快,把鄉親們護在中間,快走,不能停!”士兵們分散開,把老百姓護在中間,雷大虎帶頭往前走。一聲槍響!子彈射中了一名百姓,鮮血濺在跟在後麵的雷大虎臉上。“狗日的小鬼子!下山坡,隱蔽!”雷大虎當先扭頭,從山坡上滑下來。眾人從山坡上滾落。老百姓躲在後麵,士兵趴在山坡上還擊。槍聲響了起來!雷大虎剛一探頭,子彈就打在他麵前不足兩寸的地方,趕緊又縮回來。“兄弟們都頂住!”雷大虎狠狠罵道。“這群鬼子什麽來路,他娘的這麽準?現在就看何老弟的辦法靈不靈了!”

  槍聲傳到不遠處的密林,秦嶽聽見,猛然一驚。

  “左前,一百米,快!”

  秦嶽簡單的命令,當先帶頭衝了過去。隱約看見遠處林中的日軍,秦嶽在奔跑中開槍!

  後麵的人緊跟著開槍!

  子彈打在樹上,木屑飛濺。

  日軍傘兵一愣,立刻靠在樹後躲避。

  “支那人有支援!”

  秦嶽大喝:“不要管準不準,打!”

  秦嶽帶頭,邊跑邊打,一小隊人不斷開槍!

  日軍士兵高喊著:“在那邊!”

  日軍高喊,調轉槍口,對著秦嶽緊追不舍。

  剛剛轉向,身後槍聲又起。

  日軍士兵一遲疑,秦嶽已經帶著人跑遠。

  前後左右都是槍聲,全都是一閃即逝。

  山坡下,密集的槍聲變得疏鬆雜亂了。雷大虎探頭往外看,日本兵一個個舉著槍,在四麵八方錯落響起的槍聲裏驚惶四顧,不知所向。“好樣的,快,趁亂快跑!都跟上!”雷大虎第一個竄出來,帶頭跑了出去,邊跑邊開槍!日軍來不及應對,隻有胡亂還擊。雷大虎一隊,帶著老百姓跑進遠處的密林,消失不見了。

  “全都跟丟了?”藤原景虎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是!”日軍士兵答道,“我們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隻要你找到一夥人,槍聲一響,前後左右全是槍聲。根本無法判斷敵人的方向,敵人至少投入了兩百人以上!”藤原景虎沉著臉,一把揪過海東升:“說!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隻有,三四十人,隻有這麽多!”藤原景虎甩開海東升,沉默著,一言不發,蹲在了地上,凝視著何平安留下的那個腳印。“不要管別人,追著這一隊人跑!”藤原景虎起身決然道,“一定要把這個不穿軍靴的人除掉!”

  幾雙大腳踏進叢林密草裏,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隻有最前麵的何平安沒有穿軍靴。

  猛然一聲大喊,樹後衝出來一個人,揮刀對著何平安猛刺!

  “小鬼子,我跟你拚了!”

  何平安閃開,幾把槍同時頂住了對方。

  “周四!”

  何平安驚愕地喊出聲。

  周四愣住了:“何平安!”

  何平安緊張地衝上前,一把拽住周四:“你們小姐呢!”

  輕微的咳嗽聲,沈湘菱攙著沈懷德從另一棵樹後走出來,身邊跟著沈學文。

  沈湘菱看著何平安,輕咬著嘴唇:“我在這兒。”

  一隊人緩緩往前走,沈湘菱等人被護在中間。

  何平安在前麵開路,周四舉著匕首,跟在何平安身邊。

  周四低聲說話:“一群沒良心的畜生王八蛋!搶了家產,扔下老爺和小姐,全都各自逃命了,沈家……沈家散了!”何平安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周四忽然問道:“何警官,你怎麽回來了?”

  “來救人。”周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是專門回來救我們家小姐的?”何平安與沈湘菱的目光輕輕一觸,隨即分開了。“……不是。”周四疑惑了:“那……他們都聽你的?”何平安又是點了點頭。“你到底是什麽人?”周四又問道。何平安一愣,扭頭看著身後的沈湘菱,四目相對。“別問我,好麽?”何平安的眼神裏帶著哀求,似是在回答周四的話,卻是說給沈湘菱聽的。沈湘菱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信你。”身後“撲通”一聲,沈學文突然絆倒了。何平安上前拉他,沈學文卻露出驚恐的神色,張嘴想叫。何平安趕緊捂住他的嘴。地上樹叢中,是沈家三少爺的屍體,還有四五名家人。“老三!”沈懷德驚恐地看著兒子的屍體,麵色慘白,猛地向後悶倒。沈湘菱慌忙扶著父親,使勁揉著父親的胸口順氣。“爹,爹!”半晌,沈懷德才透過氣來,他張大嘴,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沈湘菱驚恐地望著他:“爹!您的病……”何平安忙捂住她的嘴:“別大聲!”沈懷德痛苦地搖了搖頭,伸手摸上三少爺兀自大睜的雙眼,老淚縱橫:“唉……報應,報應啊!”沈學文撲到沈湘菱身上,嗚嗚地哭著,眼淚止不住流出來。何平安忙抱住他:“別哭,不要出聲,實在難受,就咬我胳膊。”沈學文推開了何平安的手臂,他沒有咬,堅強地止住了哭聲。何平安皺著眉,撫著沈學文的頭。沈湘菱默默地跟在何平安的身後,望著何平安的背影。

  身後全是擁堵的民眾,麵前是滾滾的江水。劉世銘呆呆地站在江邊,忽然掏出一根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劉主任,你吸煙?”跟著他身邊的三青團員麵露驚詫。劉世銘緩緩吐出煙霧:“是啊,我吸煙,我都忘了。”他低下頭,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熟悉的辣味嗆入心肺,又痛又暖,這種刺激感其實從未忘記過。

  那是幾年之前?一身學生裝的沈湘菱手裏舉著一根煙,俏笑著瞥了眼劉世銘,把煙遞給他。劉世銘顯得有些局促:“不抽行不行?”沈湘菱眉頭一挑:“你這個人最沒意思!年紀不大,總是老氣橫秋的,永遠規規矩矩的,我偏要讓你犯錯。”她挑釁似地看著劉世銘,幾乎把煙伸到他唇邊:“抽一口,敢不敢?”劉世銘無奈地伸手,接過了煙。

  “跟我逃學,你敢不敢!”“別結賬了,咱們跑吧,你敢不敢!”“把那束花采給我,你敢不敢?”在她那雙笑眼的挑釁與鼓勵下,一件件一樁樁他曾經不敢的事,都為她做了。直到那一天。沈家後院高高掛起了白燈籠,沈湘菱全身重孝,軟軟地靠在劉世銘的懷裏。劉世銘緩緩地摟著了沈湘菱的肩膀。沈湘菱嗚咽:“娘走了……整個沈家,隻有娘和大哥疼我。大哥被共產黨殺了,娘也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沈湘菱抽泣著,劉世銘緊緊地摟著沈湘菱:不會!你不是一個人,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照顧你!沈湘菱抬起頭,張大淚眼看著劉世銘。“你要抽煙,我就陪你抽煙;要逃學,我就陪你逃學。我不做好好先生了,我什麽都陪著你!”不等他說完,沈湘菱已經投進他的懷裏,失聲哭了出來。

  大紅的喜字被一把撕下來。劉世銘直挺挺地跪在院子裏。“我不許你娶那個女人!”劉世銘的父親指著他大罵:“我們劉家,世代書香,怎麽能娶一個奸商的女兒做長房媳婦兒,更不用說還庶出!我告訴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姻大事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咱們劉家!”劉世銘跪在地上,眼神中帶著憤恨,卻不敢抬起手。四周坐著一些老人,紛紛點頭,連聲讚同劉父的話。“咣當”一聲,緊閉的大門忽然大開!一身鮮紅嫁衣的沈湘菱站在門口。沈湘菱站在門前,看著跪在前麵的劉世銘,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跟我走,你敢不敢?”老人們的神色登時憤怒了起來。“沒規矩,丟人!”“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絕不能進劉家!”“世銘啊世銘,你要繼續跟這種女人廝混,你就完了,完了!”

  劉世銘跪在地下,環顧四周,臉色越來越蒼白。沈湘菱勉強笑著,微微哽咽:“站起來,跟我走,敢不敢?”劉世銘凝望著沈湘菱,緩緩站了起來。“出了這個大門,你就別回來了!”劉父厲聲咆哮,“你再也不許姓劉,死後不準入劉家祠堂!”劉世銘全身都在發抖,最終痛苦地往前邁了一步。“隻要出了這個門,你就再不是我兒子!而是我的仇人,一輩子的仇人,仇人!”劉父的聲音已經從憤怒變為絕望。劉世銘的腳步站住了,痛苦地看著沈湘菱。沈湘菱怔怔看著,一行眼淚掉落下來。劉世銘默默地低下了頭,不敢看沈湘菱的眼。“嘶”的一聲脆響,沈湘菱猛然撕掉自己的裙擺,奮力一扔。紅布飄揚,劉世銘的眼中滿是鮮血。裙擺落地,沈湘菱已經決然地走遠。劉世銘猛然往外跑出,卻被幾名家人衝上來死死按在地上。他嘴張得老大,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無聲地嘶吼。

  手指一抖,指間還燃著火星的香煙滑落了,無聲墜入江水中。“我現在敢了,我真的敢了。”劉世銘緩緩站了起來,兩眼望著江對岸,喃喃低語,“你要回來,隻要你回來,我就跟你走!”

  “跟我走!”

  何平安牽著沈湘菱的手,奮力奔跑。

  槍聲密集!

  何平安抱著沈湘菱猛然滾倒在地。

  兩人鼻尖相對,呼吸相聞,兩人一時愣了。

  一連幾聲槍響,全都打空。

  何平安爬起來,一手拉著沈湘菱,一手拉著沈懷德。

  士兵高喊:“過來了!”

  “前麵能隱蔽,下去!”

  何平安指著前方一處土坡。

  士兵們紛紛還擊。

  何平安拉著沈湘菱和沈懷德,周四抱起沈學文,幾人跑到土坡後麵。

  士兵們跟過來,依仗地勢,隱蔽還擊。

  “可真是能逃啊。”不遠處的密林裏,藤原景虎停住了射擊,臉上掛著一抹殘忍的笑。

  “如果中國的軍隊裏有一百個這樣精通叢林作戰的人,將會是我們的大麻煩!”

  藤原景虎拿出手雷。

  “把他們炸出來,不要炸死,我要抓活的!”

  日軍士兵全都拿出手榴彈。

  藤原景虎帶頭奮力拋出。

  爆炸聲,泥土飛濺!

  土坡後,手榴彈爆炸的氣浪壓得眾人不敢抬頭。

  沈懷德靠在土坡後麵,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漸漸變得青白。

  “爹,你怎麽樣!”沈湘菱緊張起來。

  沈懷德捂著胸口,神色猙獰,麵露痛苦,已經說不出話來。

  何平安也預感不妙:“怎麽了?”

  “我爹發病了,心髒病!”

  何平安一咬牙,背起沈懷德:“快走,前麵就是岸邊了,到了岸邊就能活!”

  何平安當先跑了出去,沈湘菱等在後麵緊緊追隨。

  爆炸聲接連而起,眾人拚命狂奔。

  山體中一道裂痕,勉強隻能容納幾個人,根本談不上是山洞。何平安靠在一側,大口地喘氣,背著一個人快跑,他已經到了極限。幾個士兵在外麵警衛。沈湘菱拉著沈學文,守在沈懷德身邊。沈懷德躲在裏麵,麵白如紙,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爹……”沈湘菱關切地看著父親。沈懷德氣若遊絲:“我又犯病了,怕是不行了……”沈湘菱立刻低頭,從脖子上摘下掛墜。“砸了它!”沈湘菱把那個吊墜遞給周四。周四一下愣住了。“別砸!”沈懷德伸手一把拉住了沈湘菱。“爹!砸了給您救命。”沈懷德搖了搖頭。“這奇楠沉香木,可以解一時之急,卻不能根治。自從知道咱們沈家有這個遺傳病,我想辦法得了一塊,走南闖北一直帶著,卻一直沒用上。後來給了你哥,誰想到,你哥死在了共產黨的槍底下……”沈懷德心口猛然一疼,說不出話來。

  何平安在一旁沉默不語。“我現在,吃了這個也沒用。”沈懷德慈和地望著女兒,費力地喘息著,“爹沒什麽東西了,把這個留給你,你收著。”沈湘菱含淚望著沈懷德,她從未覺得父親是如此蒼老。一名士兵跑過來:“警衛發現,那些日本人快追過來了!”眾人都是一驚。何平安勉強站起來,要去背沈懷德:“準備走!這群鬼子,怎麽總能追上咱們!”“不用!”沈懷德喊了一聲,又咳嗽起來。“爹!”“湘菱,你過來。”沈湘菱走上前,蹲在沈懷德身邊。沈懷德看著沈湘菱:“你別動,聽爹說。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是你娘,其次就是你。老大為國捐軀,戰死了。剛剛看見老三他……估計老四也活不成了。這兩個孽子搶奪家產,拋棄老父手足,也算死有餘辜!到頭來,隻剩下你陪著爹,沈家的擔子,也隻有交給你了。”

  沈懷德轉頭望著何平安:“我感覺得出,你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了,你剛才背著我,腿都發抖。我心裏都明白,帶著我,你們是走不了的,誰都走不了,扔下我,恐怕你也做不出。你很好,一路上護著我女兒,真的很好。”

  沈湘菱看著沈懷德,眼淚流了下來。沈懷德伸出一隻手,愛憐地摸著沈湘菱的頭:“把佛像戴上!”沈湘菱順從地戴上佛像。“爹知道,你恨沈家,你在沈家就像是坐大牢。可事到如今,舍你無人,這個牢你還得繼續坐下去。”

  沈懷德憐憫地搖搖頭,跟著目光又變得堅定冷酷起來:“這個佛像,是你爹我的命,也就是沈家的命,我要你時時刻刻都戴著,時時刻刻都想著沈家!它就是你的緊箍咒,就是你的五指山。無論如何,你都要重振沈家,把學文養大,讓他繼承沈家。到時候,把佛像傳給學文,你就可以自由了。”

  沈湘菱低著頭:“爹,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您不會死!”“誰都會死,撐了這麽多年,爹撐不住了。爹要你發個誓。”沈懷德幽幽望著女兒,眼底忽而發出一道狠光,“學文長大成人之前,你不許嫁人!”沈湘菱一愣。“你要是嫁了人,沈家就是別人家的了!如果那樣,我死不瞑目!”沈湘菱臉色慘變。“發誓!”沈懷德嘶聲低吼。沈湘菱凝望著父親,慢慢跪直身子:“我沈湘菱對天發誓,學文長大成人之前,我絕不嫁人,如違此誓言……如違此誓,讓我孤獨一生,不得好死!”

  沈懷德點點頭,老淚斑駁:“難為你了。”沈懷德突然搶過沈湘菱手裏的槍。“爹!”“別動!誰都別動!”沈懷德的槍口對著自己腦袋。所有人都愣住了。沈懷德看著沈湘菱,又扭頭看著何平安:“你很好,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可看得出,你對湘菱有意。”何平安一愣。“你要是真想成全這份情意,就幫著湘菱撐起沈家,把學文扶持大!到時候,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你要是敢負我女兒,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沈懷德一閉眼。“列祖列宗,不肖子孫,請罪來了!”一聲槍響!沈懷德倒在血泊中,雙目不瞑。沈湘菱瞪大了雙眼,麵色慘白,忽然嘶吼一聲,撲倒在沈懷德身上,失聲痛哭!何平安一時不由自主,竟伸臂抱住了她。沈湘菱忽然低下頭,狠狠咬住了他的胳膊。何平安一動不動,隻是更緊地抱著她。

  對岸的槍聲和爆炸聲隱隱傳來。岸頭的老百姓又慌亂起來,互相擠壓。“不要怕,不要怕,是我們的隊伍正在作戰!”士兵高喊著,可百姓全然不信,場麵亂成了一團。橐橐的軍靴聲,震地響起!越來越近,好似打雷一樣。士兵側耳傾聽,跟著跳躍歡呼起來:“大部隊!大部隊來了!”所有人瞬間安靜了!遠處,五十七師的大部隊軍容肅穆,浩浩蕩蕩地開赴而來。帶隊的柴誌新翻身下馬,徑直走進了指揮部。“師座!”餘鵬程從桌子後抬起頭,一見他,眼睛立刻亮了:“來了!”柴誌新上前一步:“主力部隊已經進駐棠德,我帶了一個團來。現在什麽情況?”餘鵬程手指對岸:“橫田勇派了一個傘兵大隊,空降在對岸,攔截我們的運輸船。他這是要我們自亂陣腳!”“我現在就帶人,強行渡河,擊退他們!”柴誌新說著轉過身,卻被餘鵬程厲聲叫住了。

  “強行渡河傷亡太大!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計劃,對麵有我們的人。”

  柴誌新,環視四周,沒有看見雷大虎。

  “雷大虎?”

  搖搖頭:“帶隊的不是他。”

  柴誌新一愣:“那是什麽人?”

  魏九峰走上前:“棠德警察,何平安。”

  柴誌新驚訝了:“師座,為什麽讓一個警察帶隊,他有什麽計劃?”

  餘鵬程命令道:“把你的主力團沿河列隊,所有的信號彈都集中起來,等待命令!”

  “是!”

  柴誌新沒有多問,立正敬禮。

  日已暮。

  江水瑟瑟,一團的士兵整裝待發。

  餘鵬程和柴誌新並肩站在江邊:“這個何平安,真的是共產黨?”

  餘鵬程默歎一聲:“是與不是,也隻能信他了。”

  一名士兵跑步過來:“師座,有個人在江邊,就是不肯離開。”

  “什麽人?”柴誌新喝問道。

  “是三青團主任,劉世銘。他說他在等人!”餘鵬程和柴誌新望過去,果然見劉世銘坐在江邊的石頭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眼前滿地都是煙蒂。餘鵬程一揮手:“不要管他,準備戰鬥!”

  天很快黑了下來,江水滾滾。

  江對岸,數百人聚集在一起,都是老百姓。

  幾十名士兵聚集在一起,四處警戒,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雷大虎舉著一塊懷表,拎著槍原地不斷踱步:“人呢?怎麽還不來!”

  “何平安說,最晚六點十五分,準時打響信號槍,照明彈!”秦嶽說著,拿出了信號槍。

  雷大虎低頭看表,已經六點十四分了。

  “再等等!”

  秦嶽搖頭,舉起槍:“我會準時開槍,我們是軍人!”

  雷大虎咬牙道:“可何平安就是個警察!”

  “他是軍人!”

  雷大虎一愣:“老嶽,你這個人怎麽就……”

  “還有三十秒!”

  秦嶽大喝一聲,把手裏的信號槍舉了起來。

  槍響!

  “日軍追上來了!”一個士兵忽然大喊起來,老百姓頓時陷入慌亂。“都不要亂,還擊!全都趴下,趴下!”雷大虎大聲叫著,老百姓全都倉皇趴下,士兵舉槍開始還擊。日軍傘兵緩緩推進,槍林彈雨中,不時有士兵中槍犧牲。有幾名民眾看見死人,尖叫著跳起來逃跑,沒跑兩步就被子彈射穿,倒在血泊中。雷大虎急了,一邊還擊,一邊大叫:“都別動,誰都別動!”“時間已經過了!”秦嶽一聲斷喝,高高舉起信號槍,槍口朝天!“開槍!”何平安的喊聲忽然傳來。雷大虎轉頭一看,何平安拉著沈湘菱,身後跟著眾人,狂奔著衝了過來。藤原景虎一眾人在後麵追擊。“衝!殺了他們!”何平安邊跑邊回身開槍!雷大虎大喜;“人到了!開槍!”秦嶽扣動扳機,黑暗中,一枚閃亮的信號彈升騰而起。何平安大喊:“都趴下,把眼睛閉上,閉眼!”雷大虎一愣。“閉眼!”“奶奶的,老子信你的!”雷大虎揮手命令著士兵,“都趴下,閉眼!”

  黑暗之中,巨大的光亮突然升起,上百發信號彈升騰而起,黑暗中好像驟然升起一個太陽。江邊的一切都白了。半晌,光亮漸漸散盡。一排士兵舉著信號槍,卻都蒙著眼睛。餘鵬程拉下蒙眼的黑布。江邊的士兵們紛紛拉下黑布,露出一雙雙雪亮的眼睛。餘鵬程下令道:“快,迅速上船,立刻登陸,到了對岸,擊退日軍,搶占有利地形!”士兵們飛快地上船,小船破浪,衝向對麵。柴誌新詫異地看著餘鵬程:“師座,這就是那個何平安的辦法?”餘鵬程點頭:“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隻跟我說。黑暗中,突然被強光照射之後,人眼就會看不清楚,大概會維持五分鍾的時間。這五分鍾,就是我們強行渡河,擊潰敵人的時間。”柴誌新看著對岸,右手握拳用力揮下:“五分鍾,足夠了!”

  “五分鍾之內,消滅他們!”何平安揉著眼睛,對著雷大虎大喊,“喊,都使勁喊!”雷大虎叫道:“喊什麽?”

  “隨便,他們也聽不懂,使勁喊,他們會以為有埋伏!為大部隊爭取時間!”

  “這個我在行!”雷大虎站直了腰板,放聲高喊。

  “殺鬼子啊!殺鬼子啊!”

  所有士兵跟著高喊起來:“殺鬼子!殺鬼子!”

  老百姓們全都站起來,群情激奮,放聲高喊!

  “殺鬼子!殺鬼子!”

  鋪天蓋地的喊聲中,突然失明的日本兵惶恐四散。

  雷大虎的士兵趁機開槍,日本傘兵一個個地倒下。

  藤原景虎揉著流淚的眼睛,邊打手勢邊喊話:“隱蔽!後退!”

  日軍傘兵紛紛潰退,藤原景虎卻趴在草叢中,一動不動。

  槍聲更緊,喊聲更高!

  小船靠岸,國軍的主力衝上來了!

  火舌吞吐,槍聲響成一片!

  “衝!殺鬼子!”

  士兵們跟著一起喊,殺鬼子的喊聲更大了!

  藤原景虎仍舊趴在地上,緩緩睜開了眼,他隱約已經可以看清眼前的情況。

  藤原景虎向後麵做了個撤退的手勢。

  日軍傘兵紛紛後退。

  藤原景虎也想退,可抬頭卻看見遠處的一雙鞋。

  不是軍靴,而是普通的皮鞋,是何平安的腳!

  “就是他!”

  藤原景虎眼底凶光一閃,一點一點地往前爬。

  何平安跟著眾人一起舉槍還擊,根本沒有注意。

  藤原景虎越欺越近。

  傘兵們漸漸退遠。

  雷大虎大笑著拍著何平安的肩膀:“何老弟,老雷我是服了你了,打得真他娘的痛快!”

  何平安一笑,張嘴剛要說話,藤原景虎猛然躥起來,撲向何平安。

  所有人都驚住了!

  藤原景虎與何平安一同墜入江中,江水翻滾,把兩人衝走了!

  “何平安!”

  看著兩人被衝走,沈湘菱竟不顧一切地在岸邊追了過去!

  戰後的江邊,滿目瘡痍。

  所有士兵都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追逐著江水發足狂奔。

  “何平安!何平安!”

  喊聲響徹沅江。

  江的對岸,劉世銘蹲在地上緩緩摸索著,漸漸能看清眼前的東西。他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呼喊聲——對麵,影影綽綽,正是沈湘菱奔跑的身影。劉世銘猛然站起來。“湘菱!”劉世銘追著沈湘菱的身影發足狂奔。“湘菱!我跟你走,我什麽都不要,我跟你走!”劉世銘忘情叫喊著,也不管對麵能不能聽見,奮力追逐著沈湘菱的身影。終於沈湘菱的喊聲隱隱傳來,帶著關切,甚至瘋狂。“何平安,何平安……”劉世銘猛然站住了,全身一震。對岸,沈湘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而“何平安”三個字,卻震得劉世銘全身腦中一片轟鳴。

  水下,水花翻滾。何平安和藤原景虎緊緊地糾纏在一起。藤原景虎抽出傘兵刀,奮力一劃。何平安的腹部不住地流血,一股股的血泡翻上來。藤原景虎緊緊扣住何平安,那張猙獰的臉越欺越近。何平安的意誌漸漸模糊起來,眼前也黑了。“何平安,何平安!”不知從何處出來一聲熟悉的呼喊,何平安心頭一凜,突然發力,猛然掙開藤原景虎。兩人冒出水麵,大大地喘了一口氣。江水裹著兩人順流而下,遠方的槍聲和沈湘菱撕心裂肺的呼喊都漸漸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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