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愷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幾星期的囚獄生活,一晃第二次月考也在囚牢下束縛而過。景愷感覺這時間對人實在不公,專為家長服務不替學生著想。隻恨雞毛撣子也參與其中,給家長服務,服務於學生。景愷也有幸加入一員,隻不過所扮角色為學生,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就是此理。
果然,試卷發下來,成績一概不理想,未能打破上屆紀錄,名次也有所下降,從班級六十五掉到六十二。語文成績獨領風騷在伯仲間混了個第一——八十九點五。可語文這小子嫌景愷所屬為弱旅,激進時竟在年級不及格中強奪榜頭。惜那些恰好九十分人士多他一分卻在及格中卻跑了個倒一,與景愷之分顯成對比。景愷在欣悅獲冠時不然發現自己的語文作文才三十八分,他被這史無前例的奇辱驚得憤世嫉邪。三十八比六十,這比例後吃虧的作文分數有愧於景愷那神來之筆的文章,更內疚於對評卷老師水平有限的同情。
“哎喲,B哥,三十八分啊!我也三十八,咱們都是三八!”
景愷從楊鴻手中一把奪過離開自己數秒的試卷,罵道:“你懂個屁啊!那老師不懂文學。”
“那你覺得能拿多少分?”
站在文學的立場上景愷果斷立決:“至少要五十五分吧!”接著景愷覺得這五十五分需有個輝煌的曆史才能使楊鴻的吃驚不夠誇張,便又語:“我可從來都沒下過五十分的。”
楊鴻的嘴像天生對一口一個蘋果並不在意,他嘴所跨半徑聽景愷述完並未發生曆史巨變,不足為驚說:“我還以為你要說滿分呢!不過這次的材料要審題立意,有點難唉!”
“靠,不就是易中天說的話嗎?有什麽了不起的,那你看看能拿五十五分不?”景愷順手舍愛又將試卷遞給之前對其搶身的人。
“算了,B哥!你知道我能力有限,欣賞你的高作還是太——太那個——叫什麽來著。”
“小題大作!”
“對,對,對,你看,還是你有才。”楊鴻對語氣頗有興致,剛對景愷用完感歎句又跳到反問句:“對了,你寫的是哪個角度?”
“角度,什麽角度?”
“那作文要求不是說任選一個角度嗎?我記得第一個是‘人生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現場直播’,第二個是什麽?”
“懷才和懷孕一樣,時間長了總能看得出來。”
“對,對,對,這易中天說的什麽亂七八糟,搞得老子才三十八分!”他把那三十八分歸功於易中天的胡言亂語,像是易中天如果說話正常一點,他就不止這分數。
“你三十八分沒得商量,我的三十八就不正常了!”
“那你的是哪個角度?”
“兩個!”
“兩個?”楊鴻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劃了一下內心的驚訝:“不是說任選一個嗎?你怎麽兩個都寫了?再說這兩個怎麽可能聯係上!”
“你白癡!寫兩個才能突顯出我的水平啊!寫一個大家都會,寫兩個的有誰?隻有我!”
“有道理,B哥,你牛!”楊鴻又立即退下食中指,亮出大拇指以示陣容強大。
“那你想怎麽解決?”
景愷為對得起他拇指的旨意,毅然斷下話:“去找評分老師說理!”
“為什麽不找班主任,他可是語文組的備課組長!”
“還是算了吧!他被我爸買了,我說要六十分他都照打,跟他沒理可講!”
“噢!”景愷得到文學同仁——準確說是同分的鼎力支持,他在放學後撥通那評卷老師的電話並邀他晚間一會以交流文學心得。那人姓張,單名德。瞧這名字也就認定其名不如人,其師德昭昭竟給景愷的作文冠上“婦女節”的榮譽。此恩不言謝,隻能言泄。
晚自習間景愷如約來到辦公室。他對眼前這武大郎模樣的濃縮精華略有嫌疑,於是大膽冒犯問他:“請問是張德老師嗎?”那人瞅景愷一眼,又打量了一番,見他個子夠格演武鬆,便請景愷到一旁站,侃談起來:“你對作文的分數有意見嗎?”
景愷對濃縮的精華直搗黃龍說:“我隻是想知道老師評分的標準是什麽?”
“哼!”張德為自己的身高帶來不幸,不得不倚著椅子蔑視景愷:“拿你作文來。”景愷走向他用餘光回敬他的傲慢。
“就這篇啊!原來就是你這位大作家寫的!”景愷期待著他的態度會像軍訓的教官“柳暗花明又一村”。“你這作文給三十八分就不錯了。”景愷在聽到這話後,依然堅信稍後能有“柳暗花明第二村”。“要不是看你議論的手法比較精煉我就給你八分,還他媽的有理來找我。”
景愷一驚,想張德人如其名,張口就不道德。景愷私自給張德的名字添了四個字湊成句子,好比對著張德,噴了他四灘口水,麵子雖然沒了但心得以撫釋。景愷的名字加上那四字湊不成句子,自豪地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認識張德的本質。
為維護權益,伸張正義。景愷大刀闊斧對其反言:“憑什麽給我八分,不就是頂了易中天的話嗎?這也有錯?”
張德的話在易中天的教誨下俯首甘做辱子牛,破口不德:“你他媽的吃多了沒事反他的話幹嘛!”
“我——。”
張德的卑職可比易中天低得多,見景愷欲有再頂的態勢,立即先頂製人:“還有,你那作文他媽的離題了,寫的還那麽消極。這樣寫還想拿高分,你以為你是當代一鴻儒啊!”
“那易中天的話與我的觀點不符合我就要駁他,這是道義問題。消極點怎麽了,你們閱的是作文還是作文水平?還有無道理可講?”
景愷亦沒想到自己頂人的技術在經曆一次偉大的失利後銳氣仍不減,逼得張德隻能不停地抓腦勺好掏出依稀剩餘的知識來與之相抗。無奈當今語文老師好比洋務派人士,隻做表麵工作不敢動實質問題。張德撓了半天,洋務誌士奮鬥了數年,仍搞不出名堂,隻好步洋務後塵,回歸封建社會,以禮教壓人:“你他媽什麽態度?有你這樣跟老師說話的嗎?”張德左一個“你他媽”,右一個“你他媽”,嘴裏罵不出一對異性戀,女性倒被他汙辱了半天,最後終於有所思悟,用手點著試卷道:“不僅收視率低,工資也不高。你這寫的什麽鬼話。還有這個,什麽叫‘孕婦的待產期總不可能有十八年吧’?你這樣寫違背了高考的要領,我們應試的作文需要的是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文章,個個都像你這樣,他媽的那國家還有救嗎?”
景愷對他把女人利益與國家利益聯係起來的政治義務原則大有不滿,怒道:“我隻是認同我的觀點,難道名人的話就一定正確嗎?”景愷本想再說“你們這些人的思想太封閉了,還配當老師嗎?”可又一想父親跟這張德沒有利益關係,與自己卻有利益衝突,便把後語給在思考的繈褓中扼殺了。
“那你倒不錯嘛!名人都敢反,不要忘了你是誰!你他媽還沒這個資格。”一席話氣得景愷險些沒把廈門大學一起來頂。有因有果,張德為讓景愷死得明白,致斃給他最後一擊:“個性表現在生活上就行了,放在這上麵會吃虧的,不要以為自己稍比別人有點才華就喊什麽‘個性’的口號,比起那些真正有實力的人來,你他媽差遠了。”張德把那遠的字義賦上了現實生命,拖得比他的身高還長上幾倍。景愷此時的感悟就是同甘共死,死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獄。哪知此君注重自然醫學,對剖棺解屍小有興趣,殺了人,還留屍體做研究,沒等景愷反擊張德一刀,反倒又被張德灌上思想“年輕人不要去搞個性,自己又沒什麽本事。教你你就要聽,這是學校,老師的話就是真理,你在上麵說什麽‘相信自己才是真理’,不是我說你,你也太狂了吧!敢和易中天作對。”景愷為他支持易中天犧牲了兩次。景愷死得不清不白,憾不能完成夙願殉於自己的真理之下,這給景愷的後示是:死也不在誌願上報廈門大學,這與他實際的高考能力不謀而合,景愷自得自樂。
張德枉與張思德同姓不同名——雖然這是世上姓張的普遍現象。“為人民服務”被他落徹“為名人服務”。這說明,人民就是民人,民人可以成為名人,但名人是永遠不會退為民人的。
做完了張德,景愷後葬計劃的矛頭便是指向韓老。希望韓老心中定義的名人能與民齊人。
但直到景愷開口向他提出不公時才發現自己漏了一個一槍斃命的子彈——利益。但這是在此彈射出去後景愷才有所恍悟的。複加前二槍可謂“三槍拍案驚奇”。
韓老一聽景愷的作文變婦女了,頃刻與他統一男人戰線,隻不過韓老先前做的女人太多,男人主義突然覺醒,一時過於強烈開口便反了那“三八”,破口驚人“八三”。等他反應過來作文總分才六十,才對“衝動是魔鬼”略有所悟。韓老的悟像隱蔽待命的老兵,姍姍來遲,一旦發威,擋也擋不住。竟一口咬定景愷的文章能得五十八分,好在那文章一聽不懂人話,二沒有人類的感情,否則定會哭得給韓老下跪,景愷嚇得差點給文章下跪——讓易中天寫也不見得能得如此高分。景愷的分數一波三折終落定,完全得益於顧父對韓老的經濟支助。
從韓老對人類的價值觀不難看出,中國語文教師的水平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華陀診人都得遵循“望聞問切”四字方針,韓老不用過目便知其分量,能不說明他目空一切嗎?怪也怪在這世界的經濟發展迅速,貿易來往也不得不被這速度腐化。
對於第二次月考的成績,景愷保守得隻被熱衷於新聞工作的人士鮮知,顧母便屬於多數人的一員。而景愷再也不敢將自己抬高,對他而言,站得越高,看得就更近,人都摔死了,能有不近的道理嗎!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躲得過這周躲不過下周。周末如約而至,景愷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中。他很清楚母親的好奇會將自己的成績徹底公示。噩夢的時鍾並著景愷上樓的腳步,漸驅劃過一道道死亡的邊緣。好在家住頂樓,這樣一來,那“死亡”的長廊便得以延續。
景愷一進門,顧母似早有預料他在這時腳踏歸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景愷回來,那電視的存在率便相形失色,景愷成了互補品。
顧母對景愷的成績一拖再拖,拖到今天才脫口:“這次月考考得怎麽樣?”景愷被當頭一棒,索性將成績踩到極端,說:“很差!”
“很差!哼!很差也要說!”景愷的存在感被補得一發不可收拾,想匿藏起來都無理可推。突然,景愷急中生智,又找到一互補品,忙說:“你自己去問老師好了,我不想說!”緊接著景愷帶著對韓老的惋惜轉身回了房間反鎖了透明門。
隨後,景愷鬆下挎包,從抽屜裏抽出螺絲刀把台燈給拆了,嫻熟的技術使台燈裏藏著的私房錢走光,景愷數了數有三百多。景愷暗自偷喜:顧母沒有偵探細胞,對愛迪生的發明杳無興趣。景愷跑至房門將耳朵貼在那密不透明的門上,隻聽得顧母依稀打電話的聲音。景愷猜她一定在房間讓老師體現其存在感。於是,他攜上旅途伴侶——幾塊巧克力,換好一身新衣服準備遠征。
景愷躡手躡腳地踮出房間,見母親的房門半透明著,又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最後直奔大門,整個過程都順利地進行著。突然景愷止住腳步——忘記帶鑰匙了,因為現實中的大門並非透明製的。正當他準備回房挽回自己的失誤時,顧母一語驚死門中人:“顧景愷!”
好在家中的牆不與門同屬性,不具有透明性。景愷被嚇得慌溜出家門,也不管那門有無開關,飛奔下樓。可“天有不測風雲”,地亦如此,顧父突然在這戲劇性的一幕中當了主角。
隻見他提著公文包一臉疲憊,憑經驗看,景愷知道他是出差回來。
顧父見景愷緊張的麵容錯亂了他正常的神情,便知幾分,問他:“阿愷,你幹嘛呢?”
“我,我,我出去逛逛。”
“逛什麽逛,回家去,都高中生了,還有時間出去逛,回去學習!”說著一把手又把景愷推了上去。
景愷了解父親的脾氣,拒絕他除非有豐厚脂肪做先決條件。於是他又領著神色惶遽的麵容被顧父拽回了家。早知此事發生,也就枉景愷做上下運動,直接原地不動便萬事到位。可惜景愷不是神,這事要被做了以後才能當神,這便是神的偉大,人之渺小。
大門被顧父透明,還不若說地獄之門已被敞開,隻等時間安排了。
顧母聞聲朝獄門走來道:“你回來了,也好,省了電話費。”景愷聽到此話後,勇氣在門外徘徊不進,畢竟沒有人敢對自己的生命敷衍了事。
“進來啊!你小子今天怎麽了?魂不守舍的!”顧父宣念完死刑後,一把將景愷拖了進來,隨之關上獄門以免救星出現,景愷這下徹底成鬼了。
“好啊!逃啊!逃得好啊!不用猜,肯定是你爸碰巧把你拉回來的。上天還是有眼啊!”
顧父拉著景愷到沙發坐下,道:“又怎麽了?唉,你什麽時候能讓我省心啊!”這情形在景愷看來,是貌合神離的表現。
“說說吧!又怎麽回事?”
“我……我……我……。”景愷看著父親,滿臉的愧疚又被湧上心頭。
“第二次月考成績9門科目8門不及格,總分排在班上倒數第四,要不是我打電話給班主任,現在還被蒙在鼓裏。”顧母這話似乎對時間觀念很苛刻,等不及要目睹景愷的死狀,而顧父則對時間的銜接性強,顧母的話剛落,他即刻暴跳如雷將顧母的話翻譯了一回,怕的是景愷未聽懂:“什麽,9門8門不及格。”夫妻二人一唱一和,驚得景愷一籌莫展。
“你站起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景愷站起身的速度要比顧父回房的速度慢許多,但結果都帶一致性。景愷知道他回房的目的,無非是該死了家裏的衣架。
少刻,顧父拿著一根剪斷的衣架朝景愷走來,顧母的時間觀念這時才緩和,立即上前攔住:“你幹嘛!先問清楚再動手也不遲啊!”
顧父對衣架玩出了興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亦不少,怒嗔顧母:“我警告你啊!你不走開我連你一起抽。”顧母的軟弱在沒被抽之前已作了讓步,而這讓步的後果就是顧父的進步。顧父跑過來對著景愷就是兩鞭,怒形於色:“9門8門不及格,班上倒數!你很光榮啊!”緊接著又是兩鞭,可憐了那衣架沒犯錯還要挨抽,景愷為它不公的鞭打痛得不敢吱聲。
“你說你還有臉見人嗎?學習這麽差,品行又敗壞!整天吃喝玩樂!你還是個人嗎?”顧父的行教方式很有規律性,說完一句就揮偶數次手,讓景愷的傷口呈周期性增長。景愷在思考數學之際,他突然打破這規律,雜亂無章地往下揮手,直到那衣架終於經受不起力量的考驗,為景愷的肉身所折服成兩段,顧父才止手,且他這手隻是暫且休憩,毫無休止之勢。待他的臂力被時間催促了一番,又對一半衣架進行合理利用,向著景愷已是不規則的身體進行不規律地擺手運動。顧母在一旁,像是看一部傷感的電影,能做的隻是淚流不止,卻不能將那導演拉出來痛斥一頓。景愷痛恨她,她的決定從來不用經過自己的審議便可脫口而出,像是他作為她的嗣子從被她生出的那一刻,景愷的所有權利便是由她決定的。所以,當下的子女明說是受到國家法律保護,實講卻是飽受家庭製度的煎熬。國家領導人為什麽沒能注意這點,因為他們不是杜甫,全是嬌生慣養的寵兒出生。
顧父嫌衣架為衣服履行的義務已超額完成,變本加厲,要直接行使對景愷皮膚的職責,直言:“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就穿一條內褲!”景愷為保持自己身為男人在顧母麵前的尊嚴,極力乞求父親留個全衣或半裸以不至於顏麵全失。可顧父對乞丐哪講什麽憐憫之心,又斥:“少廢話!我數三聲,不脫你死得更慘!一、二、三脫!”無奈,顧父的命令成了魔法,對景愷有了初步見效。景愷的衣服隨顧父的魔語一一蛻去。剛把最後一件防護扔在地上,顧父集合長周期的蓄力劈頭蓋臉地抽了下來,景愷的喉嚨長期忍辱負重終於憋不住長吟一句。可顧父全然不顧,對鞭活屍亦有雅興,又在景愷身上享受這一快感。景愷的眼淚輸不起自己,流下了男人不應有的尊嚴。顧母觀眾做得太久,司空見慣了鮮血,依舊冷若無情……
“你還敢跑!初中就天天離家出走,逃課上網,可學習還好,我承認。現在呢?9門8門不及格,想起來我就氣!”說完又是一鞭狠落。景愷經不起衣架對他的撫摸,血液挺身而出,減少了偶數揮鞭的壓力,算是對景愷那一門及格科目的勉勵。
“在江西你媽管不著你,到這來你還這麽放肆,還不反了你!”顧父接著的抽法又回到原始狀態,隻不過頻率加快了許多,以至於景愷已分不清是奇是偶。
猛抽之後,顧父覺得這老抽的味道一點也不閑,便甩掉衣架,抽起煙來:“跪到地上,我沒叫你起來你不準起來!”他說完後便像抽景愷一樣狠抽了那煙,隨後一直抽回房間,隻差沒有抽泣。
顧母的軟弱期總算過了,她見機行事走過來幫景愷拭淚:“爸爸也是為了你好,你看你,成天想著上網學習肯定下降,你要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爸爸打你他難道不心疼嗎?他也很心痛的,隻是恨鐵不成鋼……”
“夠了,不要說了!”景愷怒視著她將其廢語給頂了回去,她被景愷頂,廢語開了竅,自知被廣東人頂肺是種恥辱,便省下口舌起身回了臥室。
景愷抽搐著扶著地板站起身來,這架勢似有百尺危樓之樣,搖搖欲墜。全身盡是顧父傑作帶來的疼痛,景愷咬緊牙關將衣服一件件物歸原身。那衣服似對景愷產生了不厭其煩之感,穿上去比不穿更糟,傷口被觸碰而隱隱作痛。景愷無奈自己的身體,帶上鑰匙以堅忍不拔之誌完成了開門的任務,隨之飛奔下樓。好在顧母沒有外遇,不然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得被繼父抓回去,這黴氣才黴透了。
景愷仿佛被造物者剛造出來,連呼吸都覺得新鮮,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回想起剛才那觸目驚心的一刻,景愷仍心有餘悸。但他沒有太多沉浸在這美好之中,直奔網吧。
半小時之後景愷來到了那家深諳的網吧。這時他才想起明天是元旦,心切的腳步極力扼住這新年的悲痛,跨過門檻走了進去。之後景愷的行動就完全與元旦格格不入。
景愷就不懂了,為何那麽多人說網絡有害卻還要用它,像極了男人對待妓女的態度。景愷越想越有安慰感,便隻看中網絡的利處——朝抵抗力最大的方向走。
在這虛擬中,景愷拋掉了一切煩惱和憂愁,腦中閃過的隻有一幅幅虛幻的時空。現在看來,這網絡能愈人,其利大於弊,景愷甚不知像這樣的享受會遭到多少時間的限製,他隻覺得,珍惜了此刻就擁有了未來。
景愷從這幸福中解放出來是在次日清晨,熬了個通宵,身體已潰不稱君,隻好糧力先行。景愷感覺自己此時就像個失事的飛機,搖搖欲墜地走出網吧。不幸景愷還未落地便已精神崩潰,頭腦熱得分不清牆壁和水泥地,隻清楚兩者都可以撞,並且是撞士一去兮不複返。景愷走上不歸路,痛苦地隻能靠牆壁攙扶,生不如死,死不如早死。
景愷倒無所謂,隻是肚不由人,隻聽得那胃酸呱呱墜底卻一無所獲。景愷這做主人的怨不了誰,隻能隨著馬路一直墜落。
不知這墮落在他眼前晃悠了多久,突然前方希望被一字排開——便利店。景愷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店開得太有個性了!無論刮風下雨,它都任勞任怨。但直到景愷進了裏麵他才知道這任勞任怨對它們是值得的,對自己是得付出代價的。那營業小姐笑語盈盈,景愷隻不過是隨便叫了一份快餐她便冒然道出,一語驚人:“先生,你好,總計四十五元,謝謝惠顧。”被她叫做先生隻能說明這店主拐賣兒童;而被她報價四十五,說明她在拐賣景愷且自身身價不菲。小小年紀,一頓飯便去了四十五,可猜得此女的膳後服務定要四千五。景愷隻有能力享受其膳食服務,至於膳後,景愷也有能力,但景愷的錢沒有能力。
飽餐後景愷氣力恢複,又瘋狂地埋入網絡世界,好在它也義無反顧地接受景愷。於是,虛幻又一次在他失意時伴他走過這寂寥……
景愷第二次從它的囚禁中解放出來也是隔日,隻不過時間被推移成了日落。景愷踩在夕陽的餘暉下,一點一點地碾碎自己的青春。
有了前次教訓,景愷再也不會愚蠢到為女人投資,尤其是中國的女人。好在中國的男性揚眉吐氣了一回,元旦一過,各店便重新開業。景愷特地挑了個純爺們進餐,聽那招牌名便知這家店主再男人不過——好男人快餐。景愷為照顧同胞,一口氣要了三碗餛飩,一碗拌麵。吃得景愷的肚子直與店主的腰包齊打飽嗝。兩天困乏的睡意也被物質轉化為精神飽滿,最終困意全無。謝過店主後景愷的身體習慣性地朝網吧的方向走去,不為別的,就因吃飽了沒事幹。
天已變成墨色的一邊,一輪新月高懸天空,景愷踏著夜不歸宿的腳步與月夜下的孤影形影相吊,他的渺小被它的龐大烘印在地,驀然望月,孤獨侵襲而來。景愷沒多理會直穿過一條條小巷。
“啊!”景愷突然感覺自己的腳似乎得罪了一個脆弱的身軀,尋著微光瞧見拐角處一個乞丐半臥在地,慘淡的麵容估摸古稀之年,衣衫襤褸的慘容讓景愷的同情念頭破頭而出,他的行動也以思想為榜樣,相繼作出了反應。景愷從口袋中拿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人的思想第一次慢於行動——景愷毫不猶豫便把那五十元的鈔票丟進同那乞丐一樣曆經滄桑的破碗裏。那乞丐蒼老的臉上似乎久蟄未動,一露笑容好比那久曆旱難的土地,裂縫破碎。
隻聽他嚅囁地說了幾句話,大概久未進食,他那聲音小得隻能震醒自己嘴邊的空氣,卻震不起更多人的義舉。雖然這非景愷第一次為社會奉獻,一次不比第一次,做得多說明此事在程度上已逾越前者,好比處女和妓女,雖然同屬女人,但妓女要比處女偉大。因為處女隻讓一個男人快樂,而妓女讓一群男人快樂,大概現在的女人都這樣想,所以妓女越來越多,處女供不應求。
景愷的嘴也嚅動著似與其話相答應,他蹲下身拍著眼前這素不相識的老人說:“老爺爺,天晚了,你找個幹淨的地方過夜吧!”景愷明知這話分明同母親的廢話是同一性質,可話要說出來才有真情,憋在心裏那叫虛情。
那老人深懂人間真情,聽懂了景愷話的意思。景愷將他攙扶起來後,老人執意不用再麻煩他,推卻掉他的幫助。這正是古稀老人的不再挽留,網吧老板的一再追求。看著他近乎蹣跚的腳步離去,景愷心裏有悲有喜,悲的是中國的福利真是隨處可見,喜的是這福利製被自己反其道而行之。
再遙望月,景愷釋問它自己的做法,反芻得到一句參悟:“這個世界自身是不公平的,若世上所有的痛苦都能匯聚起來。我願將這一切讓自己承擔,哪怕是死!”想著想著景愷又步入後塵走進了網吧鏖戰到底。
第二日中午過後,景愷體力嚴重透支,大腦已被電腦操縱,機器時代盛淩進入。景愷從這蕭索中被喚醒是被一隻手作用的。當時景愷的感覺好比被針灸,那穴位一被刺入,久麻的身體立即條件反射,他回頭驚道:“愷之!”饒愷之是其班頭號重量級人物,這重量級是真的重量極,體重一百八,身高一米八,就差他媽晚生了他一百六十二年。否然一百八十歲的年齡與其三足鼎立,定讓中國被迫挖出多幾個袁隆平。雖然其生命所經曆程不長,可其曆史成績卻不與之相提悖論,次次年級第一。這在人類曆史上是罕見的,但在他的曆史中卻是常見的。
這曆史碰見景愷一見如故,興奮地也將景愷的曆史誇讚了一番:“你小子,這麽偏僻的地方都給你找到了,本事不小嘛!”
景愷幾日緘口的生活找不到真實,今日得以釋放,回敬他:“你本事也不小嘛!竟能知道我在這。”
“我靠,我可不是特地來找你的。”他邊說邊把旁邊的椅子拉出來閑聊。“元旦假期過得怎麽樣?”這問題問得景愷十分逼緊,不回答是對饒愷之的不禮,回答了就是對自己的不義。景愷靈機一動答道:“現在正過著呢?”
他一聽始料未及,忙在茫茫曆史長河中找了個才子的帽子扣在景愷頭上。景愷自是榮幸能成為曆史的一員,付之一笑後各做各事。
一個小時後,曆史又撞向景愷,景愷摘下耳機,準備傾聽曆史的教訓:“阿愷,我先走了,朋友叫了我。”
“我不就是你朋友嗎?”他麵臨兩難選擇,隻好拿出舍生取義的精神:“那你們倆一人一半把我扯了。”景愷笑他舍我主義的偉大和堅貞,隻能放他一馬。
這原本鮮有人知的地方在饒愷之走後,似乎變得更鮮為人至了。網吧人自覺性極高,紛自離開。景愷看了看時間,離他返回學校的時間還距四個小時,夠他打個盹再小睡一度。可這事直到做了才知道沒那麽簡單,好比一個已對世界絕望的人,想逃離人類世界,奔向上帝的世界,等到自己站在二十層樓的高處,決定做拋體運動時才發現自己是不屬於上帝的而屬於警察和急救中心的——歸根結底還是屬於人類世界的。景愷從前屬於人類世界,目前屬於網絡世界,直到他走出網絡世界。
景愷走出網吧時與當初離開家門時的感慨截然不同——這世界是多麽的沒好。他呆在虛無中許久,首發便要隔絕這是非之地,境界自是得到升華。好比一隻屎殼螂從小滾牛糞長大,突然有一天這牛便秘了,那屎殼螂臭名遠揚的習性便苦了它一天的胃口。
景愷回到學校,身體的味道明顯隨時間的變化而腐化。裹在景愷身上的衣服對這臭氣逐有熱愛,想挽留它的存在,又自私地不願與它人分享,最後決定孝敬景愷。臭得景愷萌發一種裸奔回宿舍洗澡的念頭。
洗身進餐,一係列正常活動結束後的第一件必備課程就是休眠。顯然晚自習三個小時的睡眠不能與三天的不舍晝夜相並論,還好景愷睡覺的時間本身就是個短命鬼,如今碰上自己的短命期也不得不給它減刑服上幾小時的睡意。從倒下的那刻起,景愷徹底體會到死人是如何睡的,說來也尋常,也就是在一動不動的基礎上多加一個閉眼瞅然。接著隻要停止呼吸就算合格了,若尚有一息,那就叫回光返照。白天夠嚇死個人,晚上隻能嚇死鬼。像景愷這種,屬於呼吸困難,處於兩極間的狀態,其多也隻是逾越了楊鴻打呼嚕的高超技術,然後處於昏迷。景愷這感覺像是在坐一輛顛簸的卡車,被上下的空間擺得不醒人事。過了一會,這路才平穩了下來,景愷的平梁美夢也終於得以實現。
景愷第二次被顛簸是在第一節晚自習的鈴聲過後。當他睜開雙眼時,世界似乎變暗了許多,等他再揉了揉眼望向窗外,他才堅信這世界確實變暗了……
楊鴻見景愷醒了,喜從天降,似把他當財神看了。
“嘿,B爺!元旦快樂,有沒有帶什麽好吃的給兄弟我啊!”景愷一聽,財神頓時搖聲一變成財神爺了,暗罵楊鴻因沒錢吃飯時不知認了多少個爺,加上自己,隻能算是爺們中的一員。景愷一沒精神,二沒物質,隻好打發他去找土地爺:“沒吃的,地上遍地是沙,你畫餅充饑吧!”
“我靠,哥活了十八年就沒見過你這麽小氣的人。”楊鴻說完扭頭便趴桌睡覺。景愷猜他的這句話在他要飯不得意時不知多少次替他出頭威風。景愷的職位被貶,成了鐵李拐座下的寵物——鐵公雞。公雞的名銜並不好當,一生都得在辛勤中度過,此刻也不例外,連覺都隻能看別人睡,不是因為睡不好,是實在睡不著。景愷索性給楊鴻每刻都報一次曉,讓他陪自己一起失眠。可惜這家夥死得太早,已無力回天。景愷自怨自艾,閑來無事,好是無趣。信手拿出毛筆練起字來。他曾聽人說:練字能使人心曠神怡,不禁自己也心馳神往。景愷寫著寫著,感覺這人雲亦雲的屁話可真不能輕信。景愷練字時仿佛在吃美肴時,肛門突然有了欲出反應,可又舍不得口中這新鮮,隻好一邊進食一邊出屎。看著楊鴻那鬼樣,景愷不覺畫鬼易寫鬼亦易,心血來潮,揮毫一個“鬼”字。完後甚覺此字謂有大師之風,鐵畫銀鉤,筆舞神蛇。他連聲自歎妙字。
“不錯,寫得很好,鐵畫銀鉤,有大師風範。”景愷絕未想到自己的心聲竟能被一個雄性聲音看破,互為表裏。然覺心中一驚:“不好,是個成熟的雄音。”果然,景愷轉過頭去,韓老站立在他身後,儼然的神情讓景愷魅惑地轉身抿出一絲淡笑。
“呃,老師!我……”全班的目光隨景愷的一句禮語集歸一處,引得景愷頓時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隻怨學校紀律嚴明,不能隨時被采訪。
“以前專門練過嗎?”
景愷扚了扚腦勺扚不出什麽技術,道:“呃,沒有!”
“那還不錯嘛!寫得挺好!”他這時才發現眼邊的楊鴻正呼嚕大睡,全然不知景愷成名之事。全班人士的視神經牽動了笑神經,齊迸發出一陣啼笑。
韓老一咳靜下,全班的笑聲即刻被製。楊鴻似乎對這一重大轉折有所夢境感應,悚然起身。景愷埋怨的是:他居然沒叫“老師,老師,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這隻能說明,他把放哨的人看得太重,極為信任。景愷作為近水樓台的放哨人員,有愧於楊鴻的器重。也怪楊鴻為人不蠢。睡覺若能擺個pose——比如說舉額俯頭,再者雙手撐頭,莫然再來個宇智波佐助的經典架勢——雙手交叉放眉目。羅丹就沒想到,否則《思考者》就名副其實了。當然,有些刁鑽的老師不好騙,若要在使用者手上銜上一支筆,增加其藝術效果,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譏諷你不愛思考,興許還能得到仰慕者。這樣的舉止在景愷想到之前已被普遍應用於實踐,所以高中的數學老師常鼓勵學生要多思考,大家在上數學課時都未枉費老師的教導。
楊鴻與韓老四目對視,景愷的心情暫且被他們互送秋波的矛盾擱淺了。
“楊鴻,你寫個檢討書來,晚自習過後給我!”景愷死也沒想到韓老對其待遇如此不菲。想自己上課一發呆便要此待遇,一犯困就罰站,一倒頭——通常這種思考方式是在數學課,因此常被數學老師叫到“要睡覺回家睡!”。景愷就奇怪那數學老師為何不說“回宿舍睡”。雖然教的是數學,“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總該參悟。之後,景愷便對數學課恨之入骨,發誓以後晚上絕不睡覺——後果是全讓在白天的數學課代勞。
斥完楊鴻,韓老的矛頭苦轉周折終於指向景愷,景愷在幾十雙眼睛的重視下被他領出了教室。
來到辦公室,眼下情勢要比抗戰時嚴峻得多。好歹抗戰是正義的,其結果也能不言而喻,景愷這行為不比打小日本,隻能被中國道德抨擊。在大義麵前,景愷表現得英勇無畏,哪怕自己稍刻便要倒在中國人的劍下。
韓老對著景愷,竟有了陌生之情,打量了他一番,語出:“景愷,你看看你,多麽有才華的一個學生啊!多才多藝。而且我聽你父母說,你以前的體育和繪畫也特別好,是嗎?”
景愷對比從前的榮譽,內疚得隻好用輕微的聲音來形容現今:“嗯,是的!”景愷又想韓老所謂的聽說,倒不若說成廳說。想父親與他歡坐一廳,敘說錢情,那是一幅怎樣的懷舊磨片。看著韓老慈祥的麵孔,景愷歎道金錢擇偶是多麽寬容,眼前這老頭也能被接受,這錢厲害到連老人也不放過,可見其危力巨大。
韓老愛惜錢財,憐惜人才,道:“好端端的人才就這樣被網絡給吞噬掉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老師!”景愷咽下他對錢和人的貪婪,狠下心說:“如果你是要找我談元旦三天假期的事,那就免了。我們自家的事自己解決。”說罷景愷朝電話闊步走去,拿起話筒撥了父親的手機。他再看韓老,他正倚在一旁呷茶。事已出,景愷後悔自己的衝動來得不是時候,可惜自己沒有月光寶盒,挽回不了一切,隻好學孫悟空,硬著頭皮去受罪。
他正思索著該如何向父親坦白自己的錯誤,電話那頭傳來顧父的聲音:“喂,你好。”正值懸崖勒馬,韓老的目光在景愷拿電話的手上寸目不移,像是他的手把持著無限利益,人的貪心被韓老升華到嶄新的高度——榨了父親,兒子也不放過,亙古隻有兄終弟及的說法,父終子及卻是在他身上成了第一人,而景愷為他堂證,成了第一人稱。
景愷礙於利益麵子,委屈了自己的言語道:“爸,是我。”
電話那頭先前經商的習慣禮儀口吻頓時像被互利者蒙騙,昏得顧父隻有假作陌生人說:“你是誰?我認識你嗎?”景愷喜道未聽見對方掛斷的錄語,這說明自己還有被原諒的餘地,而這餘地的最大利潤就是——這星期的夥食費有了著落。
“爸,我知道我做得不對,我向你認錯。”
“哼!認錯,你認了多少錯?有沒有一千次?打了你就跑,像是我做錯了,難道做家長的就不能體罰自己的子女嗎?”聽到這句,景愷的傷疤身起不悅,恨不得插他一嘴:“當然不能,你爸這樣打你我就不信你不會反他。”迫於自己的身體要靠他的錢養活,景愷以心為代表的身體屈服下來,隻能聽他指點迷津。
“你他媽的,老子把你養了十八年,打你一下就鬧離家出走。不說誇張的,從第一次開始,已經有不少於五十次了吧!他媽的作為你的監護人打你怎麽了,打了十八年還在乎這一次嗎?你他媽的真是——”
“夠了!”景愷對父親辱罵母親的賤語倍感不爽,因為從理論上講,顧父與顧母同輩,侮辱幾句不損其名,而景愷就不能對其母語賤了,隻能在禮教的諄諄教誨下說些氣話:“你也知道我是被你從小打到大啊!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監護人啊!你也知道我十八了啊!有哪個做父親的會——”
“嘟、嘟、嘟……”景愷原以為話語和文章的性質一樣,用排比加以修飾,其現實效果會更好。隻是顧父理解水平低下,真正成了那“你也知道——”下無理取鬧的現實人物。景愷這做兒的敬了一份孝,讓自己死要麵子的父親有台階可下,自己卻被冷落,父愛的偉大從此讓景愷推入被動時期。
景愷的奉獻之心恰逢機遇,掛下電話後僅對韓老語句“我回班了”便把這冷落貢獻給了他。
這晚,韓老沒來找過景愷,楊鴻卻找過他。
深夜,景愷躺在床上,反釋著今夜父與子的情感交流。不禁對中式的家庭教育抱以悲哀——暴利是他們獲取問題的唯一途徑,而暴力則是他們解決問題的唯一方式。除了打就是罵,若似這暴力非要同吃飯聯係上,沒有手口便不成。當然,家庭教育技高一籌,必要時拿出團結精神,四肢一齊上陣,迎戰與家教作反抗的人。而做學生的慘得很,在校受了教師的氣,在家還得挨家教的罰。家教和教師,生活、事業兩不誤,能真正做到把學生實現大自然的有機統一,這才是他們團結精神的偉大之處。
景愷恬靜地望著那勾掛著的弧月,皎潔的月光如傾泄的清流,注滿大地,他不由心地起伏,陷入沉思——家,人生的避風港,顧父擅長肢體運動,顧母則對口舌的冗長情有獨鍾。二者合並,構成了如今這樣一個殘缺不堪的港灣。叔父是景愷在這個家中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是廣東一位略有名氣的律師,其榮譽多得可讓同行人失業,讓同性人失戀。景愷猶記他曾對自己說:“活在這樣的家庭隻能算是人的一種不幸,如果換你是我或者其他人,是很難使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景愷,你很堅強!”叔父這“堅強”二字從景愷生活在這不公的世界起,已顯得十分蒼白。沒有理解的包容,剩下唯一陪伴的孤獨卻在這一無所得中夾帶著一掠幸福。幸福是公平的,因為每人都有,隻取決於各人把握的尺度。家庭並非沒有矛盾表現隻是沒有表現矛盾,藏於蕭牆的肘腋之患就常被這類無知所表現。所以說,當代的家庭子女不是不想將這禍患連根拔出,而是這禍患宛如繁星枚不勝舉,加上自身對後患略抱憧憬,名義之下,家庭的幸福隻不過是羊圈裏的一隻披著羊皮的狼,虛假罷了。而這個叫時代的年代,狼人太多,狂狼太少。沒有哪個執狼耳的家夥敢領導狼群走向自由,畢竟中國不比他國,“自由引導人民”的口號在這個精神煥發困乏的國家隻是空喊。如此一來,景愷此時凝望月上嚎叫的動物已被馴化成了家畜……
第二日,也就是星期二。景愷的頹廢沒有半點退廢。隻是顧父很出乎意料地在晚自習時出現在班門口,當時的景愷便被這東門事發給愣住了,雖然未發出比目睹羅納爾多踢香蕉球更多的驚訝,但顧父這一腳踏上前來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興奮起來。好在韓老這替補上得及時,否則顧父若真來一腳,景愷可就顏麵全失。
結果是,守衛員被換下場,半小時後景愷被替補所替補。來到辦公室,顧父人已不在。估計是對裁判作出的處罰不滿,負氣而走。這正合景愷之意。
韓老倒是因讓自己補上耿耿於懷,一臉的不悅。直到時間的遞增才撫平了他心中的平衡。
“景愷啊!你知道你父親來幹嘛嗎?”
“我隻知道他此行的性質決不是好事!”
景愷的話又緩消了他的憤憤,韓老連語快道:“到底是見多識廣,不錯。你爸剛才來的時候火氣很大,幸虧我把他拉下。不然就……。”景愷不知道他這樣說的目的是何,又來一次“父終子及”?可憐景愷沒資本,作業本倒不少。
“他有讓老師轉告什麽話給我嗎?”
“蠻聰明的嘛!看來你爸沒白生你!”被他這樣說,像是每個有先見之明的人都沒被白生,若真如此,景愷還真想知道上帝是誰生的。
正當談話問題,張德突然出現,景愷本以為他是來向上級匯報工作的,哪知此君倚著中國教育機製的鬆散,閑來無恙,特與韓老共享閑情逸致。見景愷於此,好是懷念那場“張顧之爭”,於即脫口而言:“呦嗬!顧大才子在呢!怎麽了?是不是你那十八年的待產期終於達成心願了。”
慚愧的不隻景愷一個,韓老同涉嫌賄賂一案,也被羞愧染紅了半邊臉。這下,兩人成了關羽,張德那一臉奸樣,曹操的白臉都自愧不如。可恨紅方代表不是景愷,曹操為討好關羽,縱橫捭闔,立即將景愷貶入深淵以抬高同類人的身份:“顧景愷!你看看你,一副衰樣,肯定又幹了壞事,這麽好的班主任你都不好好珍惜,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被智者罵腦殘是自然現象的遵循,因為他有罵的權力,自己有相應履行挨罵的義務。但作為一個智者,被非智之人罵腦殘,這稱號便耐人尋味了,尤其是被連作文和作文水平也分不清所謂的教師。至少真正的智者能有隙可乘,把這義務改成權利,這便是非智人權力下智人的義務。
景愷對反唇相譏杳無興趣,對反唇相戲倒經驗繁繁,便道:“你有這麽好的上司,不好好履行自己應盡的職責,這能說明你腦子好使嗎?”
“你小子是不是嫌我職位比易中天低,故意這樣說。有你這樣對老師說話的嗎?”
關羽吃到滴點甜頭,興致盎然,也鼎力相助,短垣自逾:“景愷!再怎麽說你是學生,不能頂撞老師的。”
景愷見蜀魏聯軍,隻欲投身吳家,躋名於吳下阿蒙——刮目相看,說:“老師你不懂,那天我跟他講了一節課的道理,可張老師就是不服。現在他把自己貶為易中天我也沒辦法!”
“你怎麽越說越有理啊!難道是我做錯了不成?”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好啊你——。”
“行了行了!張老師你讓一步吧!景愷你也別說了。”蜀家大權在握,曹操當仁不讓,呈遞關某一支中華煙,關公一看,喜從天降。關羽曆過千年,最終還是敵不過曹賊,隻能對景愷加以指點。這讓景愷知道,利益關係從古就有,現代人隻不過是假借傳統之名將其發揚光大罷了。
景愷按捺不住對雙軍聯盟的攻擊,隻恨前古孫權手下大將寥無,盡是些自拿軍餉的卑鄙小人。他隻好自力更生,轉移戰略計劃,問道:“老師,我爸到底留了什麽話給我?”
那奸賊一聽有故事可聽,他的童心即刻隨那血液循環給提了上來。大概發育得不是很完全,他那稚氣還隻限於動口不動手,悠哉地喝著茶。估計等他成熟後,這口與手便要本末倒置了,折成找碴。這便是小人長到大人的一大亮點。韓老啃了一口煙道:“你爸對你昨天的態度很是惱火,但念在你還是個可塑之才,他說再給你半年時間,若半年後你的成績仍沒很大的突破他就放棄你!”
那張德一聽“突破”二字,亦覺自身也是時突破了。便起身找碴,他拍著景愷的肩膀譏笑道:“我還以為你真是個人才,看樣子隻不過是虛有其表嘛!駁易中地你都沒權,還敢駁易中天,資本都沒。”說完,張德便覺此地毫無餘留價值,關羽不中哄,呂蒙不中用,拔腿撤軍回魏營,剩下一紅一庸在這搬空利益的房間裏呆著。
“你好自為之吧!先回教室學習。”景愷一聲不吭轉身被他哄出去。
回到班上,景愷剛一坐下,嘖有煩言便被一堆嘴巴所暴露。若是能把這口的蠕動轉換為進食,那這些人的肚量可真能與大腹便便的孕婦有的一比。景愷無怨以抱,自己釀的苦酒自己喝,然則苦酒沒有苦藥的良效,一口下去解不了心病。景愷眼下唯一的實際便是付諸實踐,好好讀書。可這實踐受時間的幹擾,十分鍾後便被鈴聲打回了現實。景愷擺著頭,歎著好景總是不長……
事實證明景愷昨晚的擺頭是無庸諱言的。一上午的時間,老師、同學對其叫嚷聲全無音效,都被睡叫去了。可憐景愷一世高名就被瞌睡給冠上了。景愷想起昨晚那比蜍蝣還短命的上進衝動,突然發覺這人上進的動力衝動亦比性衝動,其實踐隻在夜晚發生,時間也不長。而一到白天,欲望便銳減大半,心有餘而力不足。這隻能坦明上進和上床是同一個道理而不同的倫理。
下午體育課,景愷踽踽獨行在足球場上踐踏一個人的寂寞,惘然得很。恨不能在一天內至東西半球來回穿梭,否則景愷這上進的時間也不會亞於上床的時間。走著走著,景愷眼前一亮,不是因為走過了東經160°看到西半球的燈輝,而是王雪萍正站在東半球注視著他。她那迷人的大眼睛一傾掃向景愷,景愷害羞地險些被那眼惑染成紅色。景愷假裝鎮定,如同新生的嬰兒,眼中充滿對這世界的好奇,東瞧瞧,西看看,仿佛嬰兒的意識中還未產生對美女的興趣。
“顧景愷!”王雪萍眼疾口快,剛對景愷送完秋波,現又遞上聲波,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盡惹是非。
他恐怕她在連波過後再助上一真波——景愷止住一波幻想,立即回應了她:“呃!怎麽了?”景愷躲開她的眼媚,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可這時景愷就像是便了秘,那感覺進又進不去,出也出不來,難受得隻能卡在其中。
“我隻是看你經常一個人獨來獨往,覺得你很神秘。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還是有什麽困難?”
景愷此時的心情像是這大便終於對外麵的世界產生了新生的希望,一泄而出。至爽得景愷差點忘了助消器的存在,連忙致謝:“沒有啦!我隻是感覺一個人比較自由,這樣的生活挺好過的。謝謝你的關心。”“謝謝”一出,景愷有所闕疑。這塵封多年的兩字送她是否值得。景愷看著她的笑臉,得到詮釋:值得。
“那你自己注意嘍!拜拜!”說完她立即跑開了。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景愷清楚地看見王雪萍紅潤的臉蛋是何等可愛迷人。這無疑是讓丘比特改行做攻劍手,對景愷進行近距離的愛意刺殺。這一刻,景愷為她傾國傾城的美麗永駐愛意。
景愷繼續懷著對音樂的享受走在一個幸福的時刻,陽光從他頭頂順著根根發絲傾流而下。景愷仰起頭靜靜地流淌這心田中的一片安謐,他真心希望此刻的畫麵能像漫畫一般被時間永遠凍結,讓自己就這樣定格在這仙境中慢慢地釋懷……
“叮鈴鈴……”現實是不得不接受的,因為接受是你不得不實現的。
因為這一次邂逅,景愷那一彈指頃的上進心開始了不舍晝夜地衝動。雖說景愷曾拿它與上床作比,但此時給他的另一啟示是:隻要你願意,整天上床也未嚐不可。想到這裏,景愷又情不自禁地朝王雪萍看了一眼,她正專心致誌地思索著,《紅樓夢》的賈寶玉說女人是水作的,王雪萍仿佛是冰水做的,純情中附帶冷漠,美得像南極的融冰——連太陽看到都起嫉妒之心。景愷心想:隻要王雪萍願意,自己願化作春泥,去培育她這朵嬌美的花。這便很好地解釋了《紅樓夢》的下一句話——“男人是泥做的。”
在後來的日子裏,景愷學習的激情很是高昂。好比一匹初生的小馬,來到一個未知的世界,其誌不在小,足以目空一切。景愷是匹劣馬,或者說是木馬。這闖勁因地製宜,在學校猛得很,一到家中便銷聲匿跡了。周末景愷在家休假,隻會上網,要麽就上上網,絕不會下網或下下網——當然,這種事偶爾也會發生,比如說接近淩晨或者是剛過淩晨。顧父也許知道了景愷在家的情況。便故意周末不歸家,玩起童年時的捉迷藏。這在景愷看來,是幼稚的。在顧父看來,再幼稚也是對的。父與子的矛盾便是這類把戲的集中表現,父親認為是對的便永遠是對的,雷打不動。但作兒子的認為是錯的,在他看來卻被一概而論在“對”中。所以,隻要想明白這一點,就不會存在什麽家庭矛盾了。因為你知道最後對的一定不會是自己,這便是子女存活在家庭的唯一真理。
這星期是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周。大家都為短暫的世界末日繁忙於準備中,景愷也不脫離大眾的氛圍,積極複習。按顧父的說法,這很有可能是景愷人生中的最後一期學生生涯。畢竟就同他所說的——家長的話同其家庭地位一樣,不可僭越。
時間雖被歲月碾得緊迫,但景愷始終免不了給自己放鬆。最好的緩壓方式莫於晚飯後漫步花園。景愷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除偷情幽會外另一能合理利用中國校園土地資源的新鮮事。
在這寒風凜凜的天氣裏,沒有人分享景愷的苦楚,更沒人替他扛風頂雨。景愷獨自一人承擔心靈和肉體的壓抑。這時,隻有孤獨是最忠誠的伴侶,孤獨表現的不是自己,而是這世界。生活在這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隻是孤獨的力量太大,承載不了太多的意願,隻好滯留,滯留則致滯後。人類的思想永遠得不到升華,是這孤獨害了他們。然則,沒有孤獨,恐怕他們連思想也沒有。這便是現實……
景愷又突感背後有人拍自己肩膀,這種舉動在欠債還錢時發生的頻率最高。若能在此番意境下出現,隻能證明欠你錢的人自覺找上門來。
“景愷,我們又見麵了。”景愷一笑,是楊雨馨。此女出現的頻率亦比債主。唯一不同的是景愷生平未見過哪個要債的會如此溫柔大方。楊雨馨的笑像是她那錢“取之不竭,借之不盡”。可再一瞧她的衣著,單薄得很,這讓景愷徹底相信“越有錢的人越是吝嗇”的真理。
景愷心疼冬天對眼前這女孩的冷若無情,熱心趕緊捧了上來:“這麽冷的天,你怎麽穿這麽少,不冷嗎?”
“嗯,有點。要不你把你的外套借我?”景愷反成債主,大男人風範正愁無處可施,像那黑暗中抿出的一絲亮光,景愷毅然肅起對秋天的崇敬,僅留一件長袖安慰自己的身體,把那冬衣遞給楊雨馨。
楊雨馨偏執小女子主義,吝嗇而不肯收下,連說:“幹嘛呀?我開玩笑的,其實我一點也不冷。”她這略有諷刺意味的話剛一說出,走漏了風聲,那風立即效仿五十年代的人民公社,“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刮搜楊雨馨弱小女子的形象直與景愷外套欲占自己身體的便宜作思想鬥爭,可惜這鬥爭像《聖經》以賽亞書的摩押人,麵對耶和華的諭旨,隻作無力抵抗。景愷做上帝不亦熱乎,寒冷拒之門外,忙給楊雨馨披上溫度,換回一陣又一陣風度始終穿行身中。
“謝謝!”
“你下次多穿點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嗬嗬!那你恨我嗎?”
“你喜歡我恨的話下次幹脆就別穿!”話剛一出口,景愷體溫便被羞恥拖得急劇上升,寒意一無。這讓他知道不要臉可以提高溫度,那麽臉皮越厚這體溫便越低,或是不要P股就能降溫。景愷的想像突發的像被叫了緊急求助,不料被楊雨馨喊了暫停:
“你要嫌我麻煩的話就把外套拿回去吧!”
景愷一聽,毫不猶豫把臉又要了回來,“開玩笑的,你不要介意。”
“那我下次還穿這麽少!”
景愷實在無奈,臉皮不比臉譜,想換即換,若人人都能像演京劇一樣活在這世上,那毫無疑問,這世界的末日要比預期來得早一些,因為戲劇始終的間期不會太長。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那你又怎麽會出現在這?”楊雨馨似乎並不喜歡答題,問題倒是枚不勝舉。光從這點便可看出她是個問題女孩。
景愷對弱智小帶同情,說:“我常來這啊!以前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那不介意我跟你一起習慣吧!”
景愷麵對此語,以笑代勞。於是,兩人頂著寒風,相互哆嗦著走在看似平穩的小道上。
花園這地方大有海灣之宜,夏天漫步的人熙熙攘攘,一到冬天就變稀稀朗朗了。情侶也是人,還是最會享受的人。而能做到像他們倆這樣穿情侶裝的人屬於裝情侶的那種。所以,兩人也屬於享受的一類,但與前者不同,他們的心是冷的。
楊雨馨又開始發問:“你複習得怎麽樣?”
景愷不論是對問題還是對楊雨馨的問題都發顛:“複習得要崩潰了!”
楊雨馨隻懂其人不解其言:“你可要加油噢!前兩次你考得都不是很好,你這次再不考好——。”
“再考不好大不了就不讀了唄!”景愷瞅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身高幾乎與自己平行。男人相貌比不上女人是自然現象,行騷比不上她們是大自然現象,身高比不上——那就可以回歸自然了。景愷身為男人在她麵前僅有的一點尊嚴也被剝去,羞得他險有自宮傾向。
“你不要這樣子,好端端的幹嘛不讀了?”
“我隻是照搬我父親的話罷了。”
“是他不讓你讀嗎?”
“嗯!”
“那就努力啊!有付出就會有收獲的!”
“唉……沒用的,我成績就這樣。升不上去,腦子不好使。你不一樣,每次都考第一。當然不會想到我們這些墊底人的苦楚。”
“你這是諷刺我嗎?”
“沒有,隻是覺得自己時常事與願違,很不如意。這世上真有很多令人抱怨的地方,shit!”
“知道就好,那就不要那麽消極。”
“你這話倒也像在諷刺我。如果我變得樂觀向上就能被世界所接受或者是讓我接受這世界的話。那這個世界——”景愷突然止住看著她,她被動地凝視著景愷。景愷笑了,吐出一口白氣模糊了眼前的世界:“這世界是烏有的!”
“烏有的?”楊雨馨的眼神告訴景愷她對“這世界”充滿疑惑。景愷接著吐出一口白氣迎合了她的迷惑:“簡單地說,就是這樣的世界不存在。”
“噢!可是你……怎麽說呢!你總不能離開這個世界單獨生活吧!”景愷二度笑她,感覺與她對話自己的理喻總能得到很好的解釋。道:“正因為不能單獨生活,我才這麽消極!”楊雨馨的嘴被景愷辯得有氣無力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就這樣繼續走著,偶爾肩並肩也隻彼此用心領會。風被時間吹得無力再動口,漸小。一陣又一陣,隻是輕拂過臉。這感覺要比和煦的陽光柔情得多,隻差人也參與其中了。
“叮鈴鈴……”鈴聲一度攪壞了景愷之情趣。
“回教室吧!”楊雨馨乖順地“嗯”了一聲,景愷頓時沉浸在美好的意境中,像童話般溫馨。這心緒意外地出現在景愷的愛意中,像夾心巧克力的奶油被裹在外層,幸福的味道提前被景愷品嚐到。
他倆是最後到班的。進門前,景愷那飽受滄桑的外衣終於在一句“謝謝”過後物歸原主。這衣服的曆程好比那隔三岔五去逛窯子的人,事隔久了,竟染上了女人味。景愷穿上去後,兩味俱合,連自己都辨不出是男是女,隻知道它肯定不男不女。此種情形,妓女體會最多。時常夜前記得自己是個處女,夜過清晨還以為自己嫁了人。等緩過神來,才知道以後要嫁的人還很多。所以說,當妓女的也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她教會了盲人一個道理——腳下的路很多。
景愷剛坐下的P股還未升溫便被楊鴻的情力扯了過去:“B哥,你怎麽跟楊雨馨在一起啊!噢……”楊鴻似有所懂,頭搖得直逼古代私塾學生誦書時的模樣,“這麽快就搞定了!不錯嘛!什麽時候開房啊!”
景愷已不知多久未同他交談,今次一聊,猛然發現其情意已突破了刺蝟力所能及的範圍,鋒芒直逼人類愛情最高成果。景愷對不忠誠於柏拉圖式愛情的人享有辱罵權,一口下去也破了精神戀愛的戒律:“我日你大爺,你有見過高中生帶人開房的嗎?”
楊鴻見景愷對老家夥有性趣,也操起了勝券:“我日你大、大、大、大爺!這點見識都沒有。不說別的,我們班就有不少。”
景愷的嘴一曾由想咬他轉成驚訝的代言。他吃驚不小,飽得連空氣都未敢吸進一口,怕脹氣而亡。
“不要太見怪了,我告訴你噢!”楊鴻漸把嘴貼到景愷耳邊,景愷的心被即將看破世間的汙濁的聲音震得神怡不寧。“易文雄他開過房,還是個處女,那女的現在不讀書了。”景愷又驚住了,整日左右的兄弟竟是個出了格的淫鬼。這種事發生在若幹年後景愷自然會接受,但發生在眼前他隻能接受自然。想“人之初,性本善”果真不假,這性善論隻夠維持到初中,一上高中,這人就性亂。景愷不禁又對大學的性教育充滿了好奇。
楊鴻的嘴與景愷的耳天生是一對,越靠越近,像是滿足景愷上大學前的性急:“你知道嗎?易文雄的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王雪萍。”
“什麽!”景愷這一叫在震開了楊嘴的同時卻引來了無數雙眼。他沒想到自己避開了嘴禍卻招來了眼福,便不自覺地朝王雪萍看了一眼,她也正看著自己。景愷的想像不敢在楊鴻的話下發揮,隻好羞愧低頭。
“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啊!”楊鴻這一偉大的真理頓時讓口禍成片連至,盡招來人言嘖嘖的鄙視,因為看他們的都是醜男。
景愷小聲詢問他:“按你這麽說,易文雄難道對她有意思?”
“噢……。”楊鴻誦書的頭勢又重蹈覆轍,“B哥,我明白了,你對她有意思!”
景愷聽到這話寵若不驚。想自己一直對這事保守有加,無意中卻外泄了機密。好比那囫圇吞棗之人,倒黴地卡住最大的一顆,吐吞皆不是,隻能聽天由命:“對啊!怎麽了,難道不行嗎?”
隻聽得楊鴻嬉笑一番,語出:“沒什麽,隻是覺得明天是個好日子!”
景愷還他一臉疑惑:“明天?好日子?”
“對啊!因為有人請我吃飯了。”
景愷對他的東西不享有占有權,氣度同不能享用他人老婆一般,大怒:“白癡啊!你吃你的飯,跟我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著呢!你就是那個請我吃飯的人。”景愷恍然:他是想拿自己喜歡王雪萍一事作回資平台。景愷最恨的便是他人拿女人持把柄,這是對親身男人極大的褻瀆,尤其是作為這女人傾慕的男人。
“你想威脅我?”
“B哥,話不能這樣說吧!咱們可是兄弟,兄弟之間不說錢隻說請!”
“我請個屁!要嗎?”楊鴻吃了一臉的屁話,裝出一副無奈之舉:“那就怪不了我了,明天我就告之天下,說你——。”
“好了,一天飯錢是不?”
“嘿嘿,想通了啊!”
“廢話那麽多幹嘛!報個價來。”
“二十!”
“滾吧你,我一天才十五。你吃國宴還是五星級,敲詐啊!”楊鴻聽後,原本臉部鬆弛的肌肉像被叫“立正”,一繃即嚴:“明天——。”
“楊鴻你行!這是唯一一次。下次再敢這樣勒索我,小心我宰了你。”說著景愷那二十元鈔票便被交換了主人。楊鴻的表情立即又為那二十元付之一笑。想這二十元便能收買一個人的麵容——景愷終於明白《蒙娜麗莎》為什麽不會笑了,想買她的人還沒出到那天價。由此引出,做畫家最賺錢,尤其是專畫遺像的畫家。
楊鴻依舊笑著臉似乎毫無變臉之意,景愷怕他的反悔比變臉還快,趕在事發前先言:“你笑什麽,還想怎樣?”
“沒有,不會再威脅你!”
“那什麽事?”
“你還敢去上網不?”
“考完試嗎?”
“狗屁啊!考完試都各奔東西了。”景愷見他表情變了,怕敲詐會有漲幅,忙推掉:“不去!”
“你先別這麽快作決定,這次去的人可不少。”景愷的好奇又被他變臉的局促給扯了出來:“有誰?”
“我,易文雄——。”
“什麽?那淫魔也去,那我堅決不去!”
“哎呀!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再說了,文雄他隻是想而已並沒有做啊!男人的量要大氣點。”
“屁啊!他那思想就不端正,跟他呆在一起,我遲早會被感染。”
“不就是個女人嗎?你先下手不就行了。”
“靠,一邊去。我才不做那種沒人性的事。”
“我不是讓你也去開房,我的意思是可以讓她作你女朋友。”
景愷笑他怎麽會和數學老師同樣無知:“你傻了是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這麽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嗎?”楊鴻順著景愷手指的趨向望了過去,瞧見易文雄正與王雪萍談笑,又安慰他:“你把王雪萍想成什麽人了,她可是我們班的班花。易文雄那家夥怎麽配得上,況且你試都沒試,怎麽知道她真正喜歡的是誰。”景愷不禁又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