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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托爾斯泰致甘地書

  致南非洲M。K。Gandhi:

  我讀到關於你的絕對不抵抗主義的高論,心中不勝欣慰。在這裏,我不禁要將我的讀後感告訴你。

  我經曆世事的時間越長,特別是在此刻我感到快接近死亡的時候,我越想表示我心中最濃烈地感受,這是我覺得最重要的事:我覺得不抵抗主義確實是愛的法則裏還沒有被騙人的詮解所變形的學說,是愛,或者是其他溝通人類內心的、人生唯一的、最高的法則。這是我們都知道,並且在心底裏都感受到的。一個人,特別是兒童,隻要他還沒有受到世俗思想或者謊言的蒙蔽,他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印度人、中國人、希伯來人、希臘人和羅馬人的先哲都曾宣揚過這條法則,基督把他表述得最為明白,他用明確的語言告訴人們說,這條法則囊括一切法則和所有先知者。而且,基督還預料到這條法則有被謬解的可能,所以他特別揭露出那種危險,說那些生活在物質利益中的人會改變它的實質。這些危險的人,就是那些自以為應以暴力來保護他們的利益,或如他們的說法,是以暴力來奪回被人以暴力奪去一切的人。基督明白(猶如一切有理性的人都明白的那樣)暴力的運用,與人生最高的法則——“愛”是不相容的。他知道隻要在一種情境中接受了暴力,這個法則便會全部毀壞。全部的基督教文明,在表麵上雖然似乎非常燦爛,其實它時常在推進這種顯而易見的,奇特的矛盾與誤會,有時是故意的,但大部分是無意的。

  事實上,如果武力抵抗被人們接受,那麽,愛的法則便沒有了價值,而且也不能再有價值了。愛的法則一沒有了價值,那麽,除了強權之外,任何法則更是一錢不值。19個世紀以來的基督教就是這樣。而且,在許多時間內,人類常都把力量作為主持社會公正的原則。基督教國家與別的國家的不同點就是在基督教中,愛的法則是表白得最明了貼切的,這一點是任何宗教都比不上的;而基督徒們雖然把暴力的運用認為是合法的,把他們的生活建立於暴力之上,但他們仍舊莊嚴地接受這個法則。所以說,基督教民族的生活是他們的信仰與生活基礎之間的矛盾,是應當成為行動法則的愛與在種種形式下的暴力之間的矛盾。所謂暴力的種種形式是政府、法院、軍隊被認為是必須要受人擁護的機關。這個矛盾隨著內部生活的開展而增強,特別在近來顯現得最為強烈。

  現在的問題是這樣的,是或者不是,應當選擇其一。或者否定一切宗教的、道德的教訓而在立身處世之中繼續讓強權支使我們;或者把一切強迫的納稅、司法與警務權、尤其是軍隊全部取消。

  今年春季的一天,莫斯科的一所女子學校舉行宗教試驗,那天除了宗教科教員之外,還有主教也親自參加。他們問女學生關於十誡的問題,特別是第五誡“戒殺”的問題,當學生回答得正確的時候,主教往往追問另外一句:“依了上帝的律令,是否在無論何種情形下永遠禁止殺戮?”按照教員們預先教授的答案,女學生應當答道:“不,不永遠如此。因為在戰爭與死刑中,殺戮是允許的。”但其中一個不幸的學生(這是由一個在場的證人親自講給我聽的)聽到這照例的問句“殺人永遠是一件罪惡麽”時,竟然下定決心,紅著臉說:“永遠是的!”對於主教的一切詭辯,這個女學生都毫不動心地說,在無論何種情形中,殺戮都是永遠應該禁止的。而這在舊約中已經有過記載,至於基督,他不僅禁止殺戮,並且禁止加害他的鄰居。雖然主教是那麽莊嚴,那麽善於辯解,但他最終還敗在一個年輕的女學生之手。

  的確,我們可以在報紙上大談航天進步、外交陰謀、俱樂部、新的發明,以及藝術品等等問題,但對於這女孩所說的卻無言以對。我們絕不能就此阻塞了思想,因為一切基督徒都像這個女孩一樣的感覺到了,隻不過感覺到的程度有深淺之別而已。無論是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還是救世軍,日以增加的犯罪案件,亦或是失業,富人們的窮奢極侈,窮人們可怕的災禍,還是驚人地增多的自殺事件,這一切情形都證明了內心的矛盾,應當解決而將會解決的矛盾。承認愛的法則,排斥一切暴力的運用,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因此,你在Transvaal的活動,在你看來,好像隻限於世界的一個角落,事實上,卻是處在我們的利益中心,它是今日世界上最重要的活動之一,不僅基督教的民族會參加,世界上其他的一切的民族也都會參與。

  同樣的運動在俄羅斯也正在迅速發展,拒絕服兵役的事件也在逐年增加,這個消息一定會使你感到安慰。雖然你們的不抵抗主義者同我們的拒絕服兵役的人的數目不多,但他們畢竟可以說:“神和我們一起,而神是比人更強。”

  人們在宣傳基督教的信仰時,或者說人們在教給我們變形的基督教的教義時,抑或同時相信戰時屠殺的軍備與軍隊是必須的情形中,也存在著一種非常劇烈的矛盾,這些矛盾遲早會,赤裸裸地表現出來。這樣,我們必須要消滅基督教——可是沒有它,國家的權威是無從維持的,——或者是消滅軍隊,放棄武力——這對於國家同樣是重要的。這種矛盾已經被一切政府所感受到,尤其是你們的不列顛政府與我們的俄羅斯政府;而由於一種保守的思想,他們處罰一切揭破這矛盾的人,比起對於國家的其他敵人,處置得更嚴厲。在俄國我們看到過這種情形,從你的報紙上,我們也看到你們那裏的情形。各國政府明知威脅他們的最嚴重的危險的由來,他們所極力護衛的也不止是他們的利益。他們知道他們是為了生或死而奮鬥。

  列夫·托爾斯泰

  1910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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