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走近,歡騰的流水早已在路邊的溝壑裏,喧囂於岩石之間了。鳳凰山,如果這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和表達,也已經流了幾億年了吧,最年長的老人也無法記住你的生日,最初麵對的是一種怎樣的荒蕪。我舉目望著兩山分割的天空,因其狹窄而更顯出深邃,藍色的眼睛煥發出童話般柔和的光,更似一塊錦緞,顯露了王子一般的高貴,這高貴是屬於鳳凰山的,屬於山穀中的植物和遊人的。頓時感覺幸福離自己是這樣的近,伸手就可以觸摸,比如這清澈的流水,比如這向我們伸出問候的手臂的樹木,比如這徐徐的微風,比如這石頭的完整和破碎。
滄桑嗎,那些石壁仿佛被歲月鋒利的刀子,切割出裂痕,在茂盛的遮掩下,暴露了倉皇。黝黑的麵孔,模擬的是我們從非洲出發的祖先的膚色,或者是紫外線留下的孤獨的痕跡。也許這都是假設,我撿起一塊小石頭,在朝外的一麵,光澤柔潤,而翻轉過去,背麵腐朽的一點塵土,似乎有一種未知的菌類,向著億萬年以後變成主宰者的目標悄然前行。我趕緊將它放了回去。我不想打擾類似我們祖先的,以後那個統治者的祖先。
我在這裏,我的親人在家裏,我的朋友也許正在打麻將。我為和鳳凰山的一次重逢而莫名地激動,看著隨我而來的之前未曾謀麵的朋友,多麽的不容易,穿越了陌生,甚至打破了各自完全不同的生活時空,相聚在一起。你看,飛流的瀑布,和大峽穀注定會成為一生的所有。
和很多人一樣,我也不知道這水怎麽能夠源源不斷從山頂奔湧而出。在石壁上沿著沒有道路的道路,似乎要趕赴一個什麽誓約。
鳳凰山的瀑布,從山頂傾瀉下來,在蒼翠的山間,猶如一條銀色的手鏈,環繞在大山的手腕上,更似昨晚從月亮裏逃走的一片月光,要不然怎麽會如此的清澈透明。在岩石凸起的地方,眾水發出誇張的驚叫,一聲似乎高過一聲,它們是多麽樂於沉迷這樣刺激的遊戲,瀑布在一瞬間有了孩子般童真的無忌。那濺起的一朵朵水花,迅速開放迅速枯萎,然後在下一個障礙上,重複演繹一種隱喻,我們的一生,也似這般輝煌和凋零了多少回,卻一直在向前向前。人類的頑強,山川的堅韌,飛瀑的恢弘,這之間有一種必然的聯係,人生如風景,風景如人生,大概是這個道理。
這飛瀑,或湍急,如急著趕路的遊子或是尋找遊子的母親,腳步聲何等的匆匆,甚至來不及欣賞沿途的景致,必是有那麽一種追求令她心馳神往,一如我們對她的心有所向。這世界是這樣的有趣,你的鍾情不一定是別人的所愛。我們來看這瀑布,瀑布卻向著遠處的稻田進發,去那裏呼吸稻香聽取蛙聲一片。
這飛瀑,或激越,如瞪羚般躍出很遠的距離,一步一步從黑夜跳進白晝,又從夕陽跳進星光。感覺這水似乎具有了弓箭一般的犀利,大群的馬匹,跳躍嘶鳴,一副要縱橫江湖般的高傲。這必是陽光將剛強融入到了水裏,是生命本就可以有的狂放。置身於此地,一種力量陡然從體內升騰起來。樹葉統帥著樹影,周圍的一切無不是有意義的存在。
這飛瀑,或潺潺,稍許放慢了速度,從水聲裏逐漸清晰的是那鼓聲古韻,鼓是那種小小的鼓,圍係在腰間,輕輕地敲緩慢地搖,瀑布將她另一麵的柔美展現在你的眼前。其間,細弱的水有絲帕的柔順,令人不由得伸手去觸摸,感受絲絲的清涼消去滿心的燥熱。一時間,水也累了,在石塊間昏昏然小憩著,長發在岩石上披散,有女子小眠的美。我就在這靜美的水邊,坐下歇息,欣賞。我心欣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