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我們隊的會計,為人忠厚,腰裏拴著一大串鑰匙,所有的財產,包括牛羊馬匹、豆腐坊、釀酒作坊、磨米房、食堂等等,都歸他和那些鑰匙管。
老郝很講原則,打酒不會多給半兩,他說酒是禍害。老郝講情意,誰家有人生病,不用經過隊長,他就動用一些物資提供幫助,所以村子裏的男女老少都敬重他。二丫,是他的二女兒,本名叫郝來弟,她大姐叫郝領弟,就是領來弟弟的意思,不管是不是迷信,老三就是個男孩。
二丫,讀完初中就輟學了,在家幹活,她有一雙白淨的手,細長,大家都說這孩子不是農村人的命,她自己也這麽認為。她喜歡繡花,門簾、枕巾、被單、手絹,凡是可以繡的材料都能繡,繡的還好看,一樣的花鳥,在她手裏,看著有表情,像是在說話。男孩,都暗戀她,她一個都看不上,眼光高。
隊上來了個插隊幹部,是縣裏派來的,鍛煉並指導工作,姓齊,三十多歲,人稱老齊。老齊開始挨家吃飯,對於他和村民,這是任務,和人民打成一片,人民也要和他打成一片。說是家常飯,到了誰家,也都尊敬他,當客人,一定做最好的。
二丫在隊上幫忙,主要是給老齊打下手。後來,老齊不去百姓家了,都打成一片了,就在隊上自己做飯。老齊有文化,給大夥開會,能把文件講活了,講的你感動,還覺得有趣。老齊也是個有趣的人,他一來,電影放映隊就常來,夏天放露天電影,冬天在會議室裏放。有時候組織年輕人搞節目,還去縣裏演出過,村子裏出了好幾個文藝骨幹。
老齊可能也沒想到,一個女孩盯上了他,就是二丫。二丫一定利用了工作之便,照顧老齊,拉近了距離,促膝談心,說理想,看未來,沒黑沒夜。自然有人看見了,開始說他們擁抱了,後來就說睡覺了。大家尊重老郝,背地裏說,說完感覺對不起老郝,就和老郝說了。老郝就把二丫關在了家裏。
“二丫喝藥了”。
村子裏,一聲聲慌亂的喊叫和腳步,我也跑出去奔了郝家。
二丫被抬到了馬車上,大隊派了拖拉機,又抬上去,往縣裏去了。我們一大幫人,在村子裏久久沒有散去,議論這件事,說是在麥秸堆裏發現的,好像剛喝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死,都在猜測,在擔心。接著又去了好幾馬車的人。
人不該死,總有救。二丫沒死成,她喝的農藥,是剩下的,他弟弟看著不多扔了可惜,兌上水準備洗頭,殺死虱子,自然不足以致死。
老郝一看管不住了,就不管了。這以後,二丫就搬到老齊那去了,老齊有媳婦,他們登不了記,這二丫,在那年代也是破天荒了,勇敢做第三者,她是第一個。我看見過二丫在屋子裏炸麻花,胖了很多,看來老齊也腐敗了。
後來二丫和老齊去縣裏了,據說老齊和老婆離婚,被降了一級,黨內嚴重警告,他都不在乎,還是和二丫結婚了。也算有個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