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思一動,她就已經知道你要來了;你的一隻腳邁出門檻,她就已經開始梳妝打扮。把綠色的裙擺仔細展開,希望你能坐上去,免得塵土弄髒你的衣裳,或者幹脆讓你躺在上麵,眼睛裏除了藍天白雲就是她姣好的臉,她不用低頭也會感到你目光的溫柔。希望你的到來,趕在太陽出來之前,那樣你就會看到她腮旁晶瑩的傷心事,讓你的心感到痛,讓你的手忍不住為她擦出一天的好心情。你還沒有看到她,她就已經從層層疊疊的腳步聲中,揀出了屬於你的那一行,甚至你的心跳你的呼吸。這樣的女孩,每年隻出現一次,隻在夏天最溫暖的時候說出愛,說出寂寞,這個女孩她叫荷花。
七月,陽光因內心的渴望而熱烈而瘋狂,思路寬闊的楊樹一直試圖讀懂柳樹低垂的秀發。而好奇的風,跑過去又轉回來,拽著柳枝左右搖擺,柳葉上的一隊螞蟻想起秋千上的童年。樹下的青草還保存著你上次留下的體溫,並悄悄記下了你鞋子的號碼,而你讀書的字句在草叢中已經廣為傳誦,那些有關愛有關青春有關生命的文字在葉片上閃著光澤。
荷塘在郊外選擇了一片領地,水的思想一直都有深度,水在春天開始出發,用身體為荷逐漸劃出了邊疆。藕,文字學會讚美她如何存在,如何懂得藻泥可以滋養美麗,並讓這美麗突破水的溺愛,在你的不經意間來到人世。一朵荷的出生注定會有另一朵荷為她浮出緣分的水麵,兩份等待在成長中不知道對方生活在哪裏。一切必須等到七月,等到七月打開繡花的包袱,拿出繡花的手絹,手絹裏飄下前生的約定,兩顆心會在相遇或者偶然的一個瞬間,一個有意無意的注視,怦然心動。
當你來到荷塘,荷花們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澀的慌張,那些還未開放的花蕾,緊緊抱著幻想,昨夜的美夢不讓她醒來。但是成熟的曲線還是吸引了蜻蜓,匆忙生出了很多眼睛,偷偷拍下荷花的寫真,並且把底片保存在高高的樹枝上,高傲的雲彩不覺收了一下韁繩。
開放啦,滿塘的荷花,數千張粉紅的麵龐,粉的鮮豔粉的高貴。粉色花瓣擁著內心的白色,這白色是高潔的白,有百合的高尚有曼陀羅的誘惑有菊花的真性情。荷的身姿挺直,直的自信直的滿足,有自信又滿足的人,他的風度一定像這滿塘的荷花一樣,挺拔且滿麵笑意。荷的笑拒絕絲毫俗氣的誇張,這笑是微微的,蒙娜麗莎唇邊的微笑不知道為誰而笑,但是如果她是看到了這滿池的荷花,流露出傳世的笑就是必然的。
能傳世的笑,一定是人們內心之中最美好的部分,是古詩古韻流落出的風骨,醉了多少詩人詞人路人,醉了多少午後與黃昏,醉了多少春去春又來。在那荷花之下在那藕的幾孔記憶裏,封存了多少人世情懷,風風雨雨的或傳奇或平淡的故事。浩瀚星河在陽光身後從來沒有停止行走。
欣賞荷花的人,心裏要生長著荷花,才會讀懂荷花的心事,讀懂一種荷花的人生。
荷花朵朵開,風過去雨過來,點點滴滴飽含了精彩;荷花朵朵開,開在經年開在累月,一朵必然相逢另一朵,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