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頭走路,行色匆忙的人群,總在尋找匆忙的理由。我在學校門前,看著行人,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手表的表針堅持一秒一分地走,平靜而無聲,下課的鈴聲不會驚擾它的進程,依然專心地要走好每一步,在累加著時間。不知不覺之間孩子大了,而我們多了皺紋,如果來陣強風,也不那麽穩了。
等孩子的人,沒有幾個認識的,多數都很冷漠,如果在鄉下,一個村子哪有不認識的,見麵不說話的。這是城市文明嗎?保持著距離,沒有看見美,隻看見淡漠。
好不容易看見個認識的,打完招呼,馬上就說起房價,問我換房子沒有,趕緊換吧,換個大點的,換個車吧,都開好幾年了。幾句話,反倒增加了我和他的距離。開口就是物質生活,好像房子小了都沒法生活了,車子換個高檔的,人就高檔了。我不知道是他可憐,還是我可憐。
路邊的鬆樹,什麽時候已經綠了呢,被我所忽略。那麽我究竟忽略了多少東西呢,也許有的是很值得珍惜的,竟然錯過了,過去就不再回來。一片路邊的草坪,草已經全都倒伏了,還在痛苦地活著,他們這麽隨意的踐踏,絲毫沒有憐憫之情。不愛自己的城市,不愛花草,對於他們,感覺不到歉疚。
向上望一望,很久沒有注視的天空,盡管它每天都注視著我,這樣的感覺讓我羞愧,就像愧對了老朋友的關心。想一想,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要好的朋友們相聚了,也很久沒有去看望母親了。母親總在電話裏問什麽時候去,我說忙啊,她就說忙點比不忙強,越忙越有出息。如果忙得連母親都不要了,出息也不是真的出息。
天空還是四十年前的天空,一片白雲還是童年的白雲,被風一點點抻開,原來是一條絲巾,一條哈達,飄在天上。盡情地看白雲,還是上學的時候,在操場上,在周末的山岡上,甚至在月夜,看過暗淡的,漂浮在月亮周圍散淡的雲,鑲著銀子的邊。
我的腳邊,一隻螞蟻停下匆忙的腳步,我不知道它是否也在仰視,並把白雲當作課本裏的銀河。也許連銀河都不知道,我隻看見它們每天不停地忙碌。
一隻燕子向東飛,一群鴿子向西回旋。是剛剛出發,還是返回家,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路上。
孩子們排著隊伍,喊著一二一,舉著班級的牌子出來啦。我那隻可愛的小鴨子,遠遠的看見我,露出殘缺的小牙,我的心情一下子燦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