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三個人,不愛運動的父親在看電視,母親把秋天的衣服拿出來,把夏天的收起來;我在一邊寫作,兩耳不聞身邊事。我們經常這樣,自己幹自己的事,安靜和諧。
啪啪,有人敲門。
母親去把門打開。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子,在門口像從油畫裏出來的村姑,樸素和氣。腳邊,放著個麻袋,半米高,像個站起來的寵物,脖子上係個捆蛋糕用的禮盒繩。
快進來吧。母親笑了,趕緊把她讓進屋子。一邊喊著父親。
父親很不情願地轉過頭來,看到女子就一下子樂了:娟子,你剛下車啊,快點坐下。
這個娟子,我也認得,打個招呼,不好意思過去。她是我們家在農村時的鄉鄰。在我們曾經居住的地方,村子周圍幾十裏的範圍內,我父親有一定的知名度,他有一手絕活。誰摔傷了,或者扭了一下,造成筋骨受傷了,都會把父親請去。
父親有接骨這門手藝,一般的傷都能處理,雖然沒有經醫許可證,但是在農村大家更看重的是技術,隻要能治好就行。所以父親經常被別人接走。輕微的骨傷,或者家境特別困難的,他就不要錢了。這個娟子,她父親趕車的時候,馬受到了驚嚇,飛奔起來,把他重重地甩了出去,肋骨和胳膊骨折,父親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治好了他的傷。但是他的家裏,實在是窮,六口人就一個男人頂著生活,父親看著可憐就沒有要錢。那以後,每年到了沙果熟了的時候,他家就會派孩子送沙果,以表謝意,那是他們家自己家院子裏果樹結的。不過沒想到我們進城,還會送沙果來。
娟子說家裏的狀況現在好多了,她父親總是念叨起我們家,這就來認認門。
幾句話,讓父親抹起了眼淚。自從回到城裏以後父親倍感孤單,他的那些老哥們都在鄉下,城裏除了幾個忙碌的親戚,沒有誰和他聊天。而在農村,閑著沒事的時候,串東家,走西家,一家的事情就是大家的事情,就算誰家來了一個客人,都有一幫人過來陪酒,表達熱情,說說笑笑的一喝就喝到後半夜,那才叫酣暢淋漓。
他們在說著各自的變化,交談甚歡。讓我想起了我的夥伴,我們經常在一起讀書玩耍,盡管不是一個村子的,卻並不妨礙我們的友誼,有時在誰家玩的高興,就會在誰的家裏住下,他的家長特別熱情,當作客人對待,想著法做點好吃的,把火炕燒得熱熱的,讓我們睡在最暖和的地方,而他們睡在溫乎的炕梢。
我回城的那天,夥伴們走著送出十裏路,一人塞給我一把沙果,我手裏握著沙果走向新的生活。我把麻袋裏的沙果取出一些,一半給正說話的父母和娟子,一半擺到桌子上,不吃,隻是看著,就像看見我那些久未謀麵的朋友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