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對潘閬心儀已久,卻礙於時空的阻隔而無緣相見,於是隻好去史書中尋覓謁見的橋梁。而史書也吝嗇,關於潘閬的介紹少得可憐,所以隻好在其詞作中體味他的精神世界。
一心結識潘閬的理由有二,一是他的詞寫得好,二是地域鄉裏的親近,這可不是我生拉硬扯要沾名人的光,史書上明白寫著潘閬是邯鄲轄內的大名縣人。
你也許不知道潘閬,可有一千古佳句你肯定知道: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這佳句就出自潘閬。潘閬是宋朝初期著名詩詞大家,才華橫溢,詩詞俱佳。在人才濟濟的京師,連寇準、林逋這些重量級文人雅士都爭先與他交往,可見其功力了得。可林逋生活坎坷,在宋太宗時經一個叫王繼恩的推薦,潘閬被賜予進士,授四門國子博士,也就是當上了國立大學的教授。也許是性格原因,也許是才情鋒芒太露,不久便因“狂妄”而遭貶謫。於是他就隱姓埋名,漂泊江湖,以賣藥為生。直到宋真宗時才受到赦免,弄了個滁州參軍的差使,雖然僅是一個科級小官,可畢竟吃上了皇糧,成了正式國家幹部,比賣藥流浪強得多。
潘閬有《逍遙集》傳世,但我孤陋寡聞,卻沒有拜讀過他的詩,可僅僅看了他四首小詞後就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四首詞都是以《酒泉子》作詞牌名,都是回憶杭州的山水,每首都境闊氣大,新人耳目。我弄不清楚這四首詞是他浪跡江湖時的回憶,還是他在滁州做官時公費旅遊的產物,反正他杭州一帶的山水寫得如詩如畫,攝人心魄。
“長憶錢塘,不是人寰是天上。萬家掩映翠微間,處處是潺潺。異花四季當窗放,出入分明在屏障。別來隋柳幾經秋,何日得重遊。”——青山、綠水、鮮花、人家,這般景致,讀後真讓人感到“不是人寰是天上”,怪不得潘閬看不夠,臨末還想“何日得重遊”。
“長憶西湖,盡日憑欄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裏,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閑整釣魚杆,思入水雲寒。”——漁舟、笛聲、蘆花、白鳥,諸多意象點綴西湖秋景,如此美妙,誰看後都會長憶西湖,永念美景。連後來的蘇東坡看了潘閬的這首詞都愛不釋手,錄抄此詞於玉堂屏風。石曼卿對此詞更是鍾愛有加,找畫家按詞意作畫,詞畫交輝,時時玩味。
“長憶孤山,山在湖心如黛簇。僧房四麵向潮開,輕棹去還來。芰荷香噴連雲閣,閣上清聲簷下鐸。別來塵土汙人衣,空役夢魂飛。”——靜寂的孤山和靜寂的僧房相對照,即是悄悄來去的船和簷下銅鈴的清響,也反襯著這孤山的靜,沉入此中,禪悟自然,縱是心止如水,也難免魂牽夢繞。
“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麵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前一詞寫山靜,此詞寫水動,擁擠的人群、洶湧的波濤、盡展雄姿的弄潮兒,如此渾然激蕩,怎不使人驚心動魄?恕我見少識淺,不能把潘閬的詩詞一一展現,可一葉知秋,有這麽四首就已足夠人們印證潘閬的才氣。上下五千年,文人無記數,曆史的激流不知衝走了多少平庸的無聊,潘閬的詞雖然為數不多,可曆史畢竟記住了他,所以說潘閬是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