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是男人的永恒時尚。邯鄲自古出美女。秦始皇他娘因為漂亮,讓呂不韋作為政治禮品贈送給了秦始皇他爹。羅敷因為漂亮,一出家門就惹得男人們抻脖子瞪眼直掉魂兒,一首《陌上桑》又不知讓後世多少男人流下了幸福的哈喇子。
然而,荀子卻不為羅敷的美貌所動。雖然兩人都是當地曆史上的名人,可荀子至少比羅敷大四五百歲,論輩分該是祖爺的祖爺,不能亂倫。還有一個原因為現代人所致,不知當初設計者有意還是無意,把荀子和羅敷的塑像都安放在了邯鄲市滏西大街的中段,荀子在西,羅敷在東,二人隔街相望,近在咫尺,卻老死不相往來。慈眉善目的荀子背南麵北朝著人民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一如既往地推銷他的《勸學篇》,而羅敷卻麵向街對麵的荀子,一臉幽怨,似乎使著小性子在向荀子暗示:你這個老東西,咋就那麽不開竅,一點也不理解人家的心思。
當然,上邊的潛台詞是我的主觀臆斷,因為羅敷本來就是一個漂亮正直的良家女子。哪像現在有的歌星影星名模美女們,不管你是糟老頭子,也不管你是文盲流氓,隻要你腰包裏有鈔票就會對你頻頻放電,迎著閃閃金光而奮勇獻身,甚至連舞台上扭態作秀的一點含蓄都幹脆省略掉了,什麽人格廉恥,統統由趙公元帥說了算。
而荀子是潔身自律的儒學大家,想必他不會用一個妖嬈女子來印證自己提出“人性惡”的觀點,那樣豈不讓提出“人性善”的孟老夫子笑掉大牙?再者,荀子還提出“化性起偽”,指出:雖然“人性惡”,但人的性情品格是可以後天培養修煉的,我想他老人家也斷然不會因為美色而毀了晚節和一世英名。
餘生性愚鈍,對男女之事開竅甚晚,可我也在無意中當過別人探聽男女隱私的急先鋒。
小時候老家一帶窮得叮當響,精神和物質都匱乏,一家娶媳婦全村人跟著精神會餐,因為除了樣板戲和鬥私批修,實在沒有什麽可供享受的精神生活。尤其是那些男大當婚而又婚配不起的光棍漢們,更是摩拳擦掌,比自己娶媳婦還激動。鬧過洞房之後的聽房,便是延伸娛樂活動的又一重頭戲。他們可以整夜蹲在新人洞房的窗根下,屏氣息聲,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新婚男女的蛛絲馬跡,都能成為長時間津津樂道的話題。存在決定意識,物質生活決定精神生活。
那時候我混沌未開,都是跟著大人們瞎起哄湊熱鬧,又常常被他們利用。鬧過洞房後眾人散去,主人關門上床,而這些閑人們片刻後又殺回馬槍,我個子小身體靈便,作為偵察前哨,踩著大人的肩膀爬過院牆,躡手躡腳探聽動靜後慢慢拉開門拴,迎接大部隊的開進,所有行動都是悄悄地進莊,那陣勢活像偷襲鬼子崗樓的遊擊隊。有一次我在牆頭上沒有爬穩,撲嗵一聲摔在了主人院內,驚醒了的惡狗追著驚慌失措的我在院子裏亂跑,牆外的人一哄而散,我P股上挨了主人兩腳後被禮送出門。
這段亞黃色經曆,使我對孟子“食色性也”的人性判斷感觸至深。即使在最荒涼的年代最貧瘠的地方,人性中最基本的東西始終是鮮活的,隻是表現方式有所差異。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上高中時讀《陌上桑》,那裏邊的情景總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在鄉下,稍有點姿色的年輕女子,從村中或田間走過,身上總是掛滿男人貪婪的目光。而在講這篇課文前,老師怕我們誤入歧途,極其嚴肅地給我們打“預防針”:這是一篇反映基層勞動人民敢於嘲諷蔑視封建權貴的文章,希望同學們正確理解文章的主題思想,不要胡思亂想。其實老師不囑咐,也出不了什麽亂子,那時開放的空氣遠沒有現在濃烈,雖然情竇初開者大有人在,可礙於當時的環境,有賊心也不敢有賊膽,多數男女同學兩年,連句話都沒說過,更別說擁抱接吻搞對象。
所以,當上高中的兒子回家閑談中說某某同學搞對象時,我的心就像掉進了滾燙的油鍋,滋滋直冒泡兒,真為他們捏一把汗。可兒子一臉輕鬆地安撫我:放心吧老爸,我不搞就是了,其實這事兒現在很正常。
兒子的安撫使我更加不安,因為他不僅延續著我的血脈,更寄托著我的希望。我相信自己的兒子,可管得了自己的兒子,我能管得了別人的女兒嗎?萬一哪個女孩看上了他,像他這般年紀哪能經得起糖衣炮彈的襲擊?何況我又是單槍匹馬,能讓兒子這一杆槍乖乖繳械,可周圍的槍林彈雨我顧得過來嗎?所以,每看到那些背著書包在大街上勾肩搭背的少男少女,我都遠遠躲開,萬一冷不丁有個男孩摟著女孩的細腰扭頭喊我一聲老爸,那該是何等的尷尬。
還是眼不見為靜的好。可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這邊剛剛閃過少男少女的親昵,那邊影視廳音像店招牌又赫然矗立在目:“殉情少女”、“一個少女和三個流氓的故事”等,更讓人觸目驚心。雖然牌子上寫著未成年人謝絕入內,可走進去的有許多是稚嫩的背影。還有虎視眈眈的話吧、情吧、網吧、歌吧,這不能不讓大人們進行步步為營的反圍剿。
可大人們有政策,孩子們有對策,遊擊戰術玩得純熟,一些在公安部門重拳之下依然見錢眼開我行我素的網吧便成了孩子們的堡壘戶,躲進網吧成一統,凶殺色情目不暇接。早上晨練,總看見一些孩子打著哈欠鑽出網吧,腰包和腦袋一樣空虛地在街上轉悠。他們也許根本沒有想到父母的一夜焦躁,真是躲開的是孩子們的身影,躲不開的卻是父母的那份情懷。
當初我讀高中時,一個看過《少女之心》的同學在校園角落裏講述手抄本內容時東張西望,生怕老師走來,聲音都有些顫抖。而如今,風流韻事桃色新聞的盜版和正版書刊比比皆是,尤其是那些用肢體寫作的美女作家們的傑作,讓《少女之心》望塵莫及,許多都可以當新婚必讀的教材。
食與色是人的兩大本性,孟子的話是客觀的,人性的,二者若協調發展,社會公德便是必不可少的中和劑。可現在,色的泛濫速度遠遠超過了食的質量提高,擁抱、接吻、性交、梅毒、艾滋病,一浪掀過一浪,社會公德的綠色召喚幾近於無助的呻吟。
誘惑是一把雙刃劍,一麵是促使人前進的動力,一麵是招致災難的陷阱。人總是生活在誘惑與被誘惑之中。
比如羅敷,“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梢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羅敷在釋放著誘惑,同時別人也在誘惑著她,“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躕。使君遣吏往,問是誰家姝。”“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五馬駕車的“使君”,在漢朝至少也是太守一級的幹部,他對“色”的方式自然有別於那些手無寸權的鄉巴佬,他以為憑自己的權力和香車寶馬,玩一個小女子還不是小菜一碟?然而,慣性思維讓他碰了釘子,遭到了羅敷的婉言拒絕。
太守的所作所為,也讓我對孟子至理名言有了狗尾續貂的想法:食色是人的本性,而身份地位權力錢財決定著食色的程度和方式。
我們不妨轉換一下時空,將《陌上桑》裏的人物放置在現在的環境,我的想法就會得到證實。在觀羅敷的人物中,挑擔的“行者”成了最早進城賺錢的包工頭或小老板,耕者鋤者成了進城尋找生計的農民工,太守自然是西裝革履奔馳奧迪,而羅敷也不再采桑養蠶,成了吃青春飯的某某明星。
珠光寶氣衣著豔麗的羅敷在熙熙攘攘的繁華都市款款而行,那些正撅著P股在大街上揮鍬開挖管道地溝的農民工撩起衣袖擦著滿臉大汗,直勾勾望著羅敷出神,嘴唇不住嘖嘖有聲。一身假名牌的包工頭,發現農民工停止了勞動,一邊關手機一邊咆哮著走來:看啥看啥,今天這一段挖不好,去年的工錢誰他娘的也別想要。農民工無奈地咽下了快要流出來的口水,一邊幹活一邊自言自語:奶奶的,這女的要是跟我當老婆,我就把她當神仙供起來。包工頭鄙夷地瞪了農民工一眼:呸,你娘的連自己的肚子都顧不住,還想吃天鵝肉。轉身又說:打聽打聽這女的在哪個歌廳坐台,今兒晚上老子甩給她一千,瀟灑瀟灑。
此時太守坐著高級轎車開會或剛吃飯回來,突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對司機說:快,跟上那個女的。在僻靜處,司機加大油門後將車橫在羅敷麵前。羅敷一驚:你想幹什麽?秘書下車嘿嘿一笑:小姐你不要怕,我們老板想見見你。羅敷杏眼豎睜:別以為你有幾個糟錢兒就想沾老娘的光,有錢人我見得多啦。秘書並不惱怒:我們的老板可不是那些整天數票子的老板,他批一個條子打一個電話,就可以讓你身價百信。羅敷似有所醒悟,秘書掏出名片:這樣吧,你好好考慮一下,想好了給我打電話,我負責安排你跟老板見麵,不過我告訴你,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美女多的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說完,秘書隨太守乘車而去,羅敷拿著名片愣在了那裏……那麽羅敷最終花落誰家?我們不妨再往下推理一下。
農民工當然不行,他們無權無錢,是弱勢群體。包工頭也是個未知數,因為他掙錢也不容易,四麵請客八方送禮,哪個部門不打點到都有可能卡他的脖子,這七送八扣最後落到他手裏的利潤也就所剩無幾了,況且他從牙縫裏擠出的一千元小費,對於見過大世麵的羅敷來說,委實寒磣了點兒。如此看來,太守倒成了絕對數,可羅敷能否成為太守金屋藏嬌的金絲鳥,這也得兩說著,一是看羅敷是否真變成了那種想掉進錢眼裏的好逸惡勞之人,二是在羅敷未答應之前,太守那邊是否有更漂亮的女子捷足先登。這些猜測太費腦筋,按下不表。
據民間傳說,那個漢朝太守後來派人去搶羅敷,羅敷寧死不從,投水自盡,至今在邯鄲市西不遠處還有羅敷當年投水的地方——羅敷潭。如此,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的一句話似乎讓我找到了推理的依據。他說:權力是最好的催情劑。
但無論如何,我上邊的推理和演繹是不能讓荀子老先生知道的,否則他又會重彈“人性惡”的老調,怪罪後人不聽他“化性起偽”修身養性的訓導。同時我也擔心荀老先生經不住滾滾紅塵的誘惑,會在某一天突然靈魂開竅,轉身向街對麵的羅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