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有見髡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王怪之,以讓客曰:“子之稱淳於先生,管、晏不及,及見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邪?何故哉?”客以謂髡。髡曰:“固也。吾前見王,王誌在驅逐;後複見王,王誌在音聲:吾是以默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乎,淳於先生誠聖人也!前淳於先生之來,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會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謳者,未及試,亦會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後淳於髡見,壹語連三日三夜無倦。
出自《史記·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有個門客把淳於髡引薦給梁惠王,惠王屏退身邊的人,單獨坐著兩次接見他,可是他始終不說話。惠王感到奇怪,責備那個門客說:“你稱讚淳於先生,說連管仲和晏嬰都比不上他,他見了我以後,我卻沒有任何收獲。難道是我不配跟他說話嗎?是什麽緣故呢?”門客把這些話告訴了淳於髡。淳於髡說:“當然啦。我第一次見到梁惠王,大王的心思在想著騎馬馳騁;第二次再見到他,他的心思在音樂上:因此我沉默不語。”那個門客把淳於髡的話全部報告了惠王,惠王大吃一驚說:“哎呀,淳於先生真是聖人!第一次淳於先生來的時候,有人送來一匹好馬,我還沒來得及看看,恰巧淳於先生來了。第二次來的時候,正好有人進獻歌伎,我還來不及欣賞,也恰好遇到淳於先生來了。我雖然屏退了左右,可心裏卻還想著那兩件事,是有這麽回事。”後來淳於髡見惠王,兩人一連交談三天三夜毫無倦意。
生活中我們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去拜訪某人,正遇到那人在接電話、開會或是做別的事情,有的人趕時間,急匆匆地把自己的話說完,也不管別人有沒有心思聽得進去,那麽最後的效果可想而知。淳於髡就聰明在當梁惠王心思不專一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講,反而引起了梁惠王的好奇心,當梁惠王專心聽他從容講述的時候,立刻被他的話吸引了。我們應該從中受到啟發。
要想把話說得恰到好處,重要的一點是把握住說話的時機。不該說時說叫急躁,該說時卻不說叫隱瞞,不看對方臉色變化便貿然開口,叫做閉著眼睛瞎說。這三種毛病都是沒有把握住說話的時機。說話時機是由說話的時境提供的,即由說話時的自然、社會、心理、語言等諸多環境提供的。要把握準說話的時機,就必須注意:
人的說話行為隻能在具體的時境中發生、進行,誰也無法隨著自己的主觀意誌去擺脫它、超越它,說話行為也隻有與具體的時境結合並保持統一,才能準確地表達自己要說的意思。“說話要注意場合”,就是提醒你注意說話時所處的時間、地點和周圍的情況,不要違背、超越它對你的限製。有位商人受同事妻子委托;勸說該同事戒酒。一天這位商人正在酒館裏喝酒,剛好那個同事進來,於是這位商人馬上勸告說:“你不能喝酒,一喝就耍酒瘋,誰也受不了!”那個同事聽了氣憤地說:“好啊,你瞧不起我!我有錢,我就喝,誰也管不著!”說著便掏錢買了萊和酒,賭氣地大喝起來。這位商人勸告失敗的原因,就在於所選的時間、地點不對,造成了說話內容與說話時機之間的尖銳矛盾。如果換個場合相勸,也許會成功,至少不會使對方誤解或反感。
時境的變化性。某研究所的兩位研究員,休息時坐在研究室裏邊喝茶邊議論現任所長的毛病,並商量如何調動工作的事。突然,所長推門而入,兩人急忙住口,都感到很尷尬。這時,一位研究員倒了一杯茶,遞給所長說:“這是我新買的‘龍井’,你嚐嚐,我們正在品茶呢。”所長接過茶一起品評起來。這位研究員的隨機應變恰到好處,不露一點破綻,就使說話時境與說話行為之間的變化同向發展,同步同趨。
時境的整體性。構成說話時境的各種因素是相互聯係的有機體,是以其整體性對說話行為發生作用的。因此,說話時要顧及時境構成的各種因素,從全局出發,切切不可顧此失彼。有時從時境構成的這個方麵看是相適應的,而從另一方麵看又是不相容的。清朝初年大興文學獄,有位秀才讀書時書頁被風翻動了,他信口吟道:“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這從自然環境看是相適應的,但從政治環境看,卻觸犯了清朝的禁忌,因而被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