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不能阻止花的盛開和綠草的蔓延,沒有什麽能束縛孩子多動的四肢和那顆渴望遊戲的心(啊,遊戲,那些不傷害人性,也無須考慮運用智性的純天然運動)——包括門、鎖、窗、窗外的嚴寒和父母的訓斥……屋內再好玩的一切,也不能將他們拴在屋頂的頂棚和地板之間,仿佛他們必須來到天地之間,來到寒風的吹刮之中,雖然他們很少看天,也察覺不到寒冷的存在。一陣陣瘋跑和喧嘩的聲音,來自於樓房之間並排斥著樓房的巨大冰塊,這些聲音的暖流——不被我們察覺,我們很少注意它給整個院子帶來的活力。在傍晚,它是和院外公路上一陣陣汽車的噪音混在一起的。隨著夜深,汽車的聲音越來越少,隻剩下孩子們的嬉鬧之聲,獨自刻畫著高天寒星的清冷——我很少專注這樣的聲音,其實它就在我的窗外、在窗台下。在月光和堅硬的寒風共同組成的類似冰麵的感覺上,他們的聲音無所顧及。我不用起身,憑著那不間斷地從冒著熱氣的嘴裏發出的稚嫩、尖削的聲音,我就看見了他們的動作——是的,孩子們沉浸在動作之中:幾個男孩子在不停地圍著樓房奔跑、追逐,目的就是奔跑、追逐。幾個女孩子在路燈下玩跳房子——這是男孩子不屑於玩的。他們的腳、手、嘴在不停地發出聲音。他們的內衣已經被汗水濕透(在我兒時,這是理所應當的,就憑這身汗,就應該得到父母的獎賞),喘息之聲在空曠的夜空下起伏。我仿佛看見了那些幼小心髒“嘭彭”地跳動,應和著夜空的星群——漸漸地,我不能不起身俯瞰窗外,不能不多看一眼這些天地之間的孩子——他們是怎樣遊戲、長大、又回到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