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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子

  稻子。禾本科;一年生草本植物。

  我實在不願翻書,也不願請教袁隆平,不願把那些曾寄予了我的夢想與鄉情的稻子,弄得那麽複雜。中國種植稻子已有多年曆史,我不需要弄清,這長河中有多少個標點。我隻希望在這個秋天,帶著幾個夢,走進一片飄香的稻田。我相信,無論是捉幾隻蚱蜢,拾幾串稻穗,撫摸一下已曬幹的草垛,或者看一看稻樁裏冒出的新葉,我都會陶醉。

  絲毫沒有否定植物分類的意思,但是,走進稻子的王國,總會如此地讓人眼花繚亂,甚至有絲絲的煩。不怕麻煩的,是植物學家們。他們一會兒按品種和親緣關係,把稻子分為秈稻,粳稻,或按種植時間和對光照的需求,分為早稻,中稻,晚稻;一會兒又按對土壤水分的適應狀況,將稻子分為水稻,深水稻,陸稻,或按澱粉的粘連程度,把稻子分為稻米和糯米。作為農民的兒子,在稻田裏摸爬滾打那麽多年,我心裏明白,要是機械地這麽分清了,再去種田,那田是沒法種的。

  我隻想說水稻,或者說,我最熟悉最感親切最想說的,隻是川西平原的水稻。不是厚此薄彼,熟悉與親近,有一種無形的力。就像人,有黃皮膚,白皮膚,黑皮膚;黑頭發,黃頭發。我最熟悉最想親近的,還是我那黑頭發,黃皮膚的朋友鄉親。

  在川西平原,水稻是最循規蹈矩的植物。我是說水稻的生長習性,幾乎是標準的春種秋收,不像紅薯那樣錯時,也不像月季那樣不分春秋四季。總是認為,現在農村推行的免耕法,苗圃,拋秧,有很多的別扭,已讓真正的農耕變味。還是那些年,自己在鄉下經曆的種植,傳統而地道,才更具耕耘的意義。

  大約在雨水左右,鄉親們就會把一些油苕田騰空,油苕苗用作飼料,油苕根翻入地下,便是放上水平整秧母田。一切看似不經意的,其實,點點滴滴,都是精心的安排。

  真正的春播,就是從這時開始。比如,當年計劃插多少秧,選什麽品種,該匹配多少秧母田。秧母田該選在什麽位置,不僅是適中,減少栽秧時的往返,還要看土性,適宜不適宜壯苗。再就是要順水,秧母田是缺不得水的。待這些都準備妥妥帖帖了,就是選擇作物了。上季的作物,除了要節令相配,相互銜接,不早不遲,還要看相生相克,一定要適宜於秧苗生長的。在一年的種植中,水稻是最重要的,謂之大春,或細糧。其他的作物,包括小麥、油菜、紅苕、玉米、葫豆、豌豆等,都隻能算小春,或雜糧、粗糧。因此,其他作物虧點沒關係,水稻是不能虧的,虧了水稻,就等於虧自己的肚皮。

  在多年的比較中,鄉親們看中了油苕。據說,不僅是油苕苗鮮嫩可口,剛好可彌補開春後耕牛牲畜飼料的青黃不接,油苕根還有固氮的作用。豐富的有機肥,會把秧苗催得苗壯蘖旺,一年的豐收,就有了良好的先天優勢。當然,如果風調雨順,遇上幾個晴好天氣,將翻開的田曬上幾場大太陽,水一放入,田土便酥爛成泥,那效果就更好了。

  插秧是一門技術活,每年插秧的時候,不僅要舉行開秧門的神聖儀式,而且,插秧的水平,包括速度、勻稱、曲直,還直接關係到一個人,特別是男人在生產隊裏的地位。記得,當年隊裏有位叫張幺爸的男人,就是這樣。稱之幺爸,其實也就三十來歲,端的是幺房出長輩。張幺爸插得一手好秧,遠近聞名的,還總結出一套插秧經:“秧在手中,線在心中,眼看三尺,以退為進”。至今,仍令我感到其中有解讀不盡的道理。不僅於插秧,對人生,也有啟迪價值。

  張幺爸插秧,發手快,無須放線,秧行也勻稱筆直。在公社組織的青年插秧比賽中,他還為大隊拿回一麵“農業學大寨標兵”錦旗。當然,因此也給他帶來了一點小小的麻煩。張幺爸出名後,在遠近就有了不少“粉絲”,有男的,也有女的,有老的,也有少的。隊裏有位女知青,從縣城下到這裏接受再教育。她為了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學到插秧真經,硬是整天纏著張幺爸。纏得多了,緊了,密了,就有了一些風言風雨。在一個更深夜靜的晚上,月亮躲躲閃閃,田野裏響著稀稀疏疏的蛙聲。夢中的鄉親們,突然被一陣哭罵聲吵醒。睡眼蒙朧中,聽了半天,大家才聽清楚,原來是張幺爸的婆把他追罵出了門。

  壯苗,拔節,灌漿,都是過程。精彩在開頭與結尾之間。開頭是春播,結尾是收割。春播和插秧之後,節令行走到了秋天,水稻該完成一生宿命中,最神聖的壯舉了。

  對於水稻來說,秋天是一個神奇的魔方,隻須輕輕一玩,就會玩出許多花樣。農諺說,“秋前十天無穀打,秋後十天滿壩黃”。這話是千真萬確的。穀,即穀子,就是水稻。農民稱收割水稻為打穀子。時世可以改變,人心可以改變,節令卻難移。離開農村三十多年了,就在今年,前不久的立秋前後,汽車從川西平原穿過,我還刻意注意過。一次次地默念,這難以丟失的農諺,仍一次次地得到印證。盡管,今年立秋下雨,濫了秋,入秋以來一直陰雨綿綿,拖延了秋天的腳步。但是,節令的定數,卻改變不了。水稻的灌漿,壯子,成熟,翻黃,都在堅定的節拍中完成。

  秋收的到來,幾乎是在轉眼之間。隻是,今年的秋,之於水稻,已沒有拌桶的翻響,沒有打穀機的嗡嗡聲。隻見城郊的公路上,有一些車隊開來,收割的車隊。不知從什麽地方開來的,機具很新,甚至可以說得上很時尚,我從未見過。過了幾天,那車隊又開走了。鄉下的弟弟打來電話說,村裏的水稻早收割完了。

  秋天還沒有走過,水稻已完成了一生最神聖的涅槃。我相信,有了水稻,這個秋天是充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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