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一度把悲劇作為藝術的專門門類來研究,悲劇也是經典歌劇創作的一個重要來源,從《俄狄浦斯王》到《羅密歐與朱麗葉》,悲劇散發著巨大的魅力。叔本華和黑格爾都在各自的哲學體係裏探討了悲劇理論。尼采更是從悲劇出發,發展出了自己獨特的“酒神”理論。不過悲劇的魅力本身不在於哭哭啼啼的表演,乃在於劇本本身的結構魅力。古希臘的悲劇是英雄式的,是壯觀的,顯示了命運的無奈和人主動的抗爭。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悲劇好像命運的刻意安排,他們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卻維護了愛情的自由和尊嚴,這才是這出戲的動人之處。
悲劇的起因可以歸結為命運、弱點、過失和衝突。無論是英雄式的還是浪漫愛情式的,這種悲劇還是壯闊的。周星馳以喜劇出名,給他冠以的後現代主義或解構主義的大師名號反而令他無所適從,這些舶來詞本身就令人費解。相對來說,在他的電影中,小人物與命運抗爭的悲劇性則被弱化,而體現為一種含笑帶淚的,略帶自嘲的生活劇。他自導自演的《喜劇之王》完全可以和《阿甘正傳》媲美,因為命運的無奈隻能選擇笑對人生,這是西方悲劇理論中的一個悖論,卻也是生活的真實寫照。
明朝的名臣洪承疇一度被傳為國捐軀,哪知最後卻是降了清朝。這樣大死過的人,因偷生而失大義,無疑是悲劇的延續。他的老友黃道周因抗清遭俘,洪成疇去勸降時,黃道周諷刺他說那個明朝的洪成疇已死,並寫下對聯“史筆流芳,雖未成名終可法;洪恩浩蕩,不能報國反成仇”。上聯是歌頌大義凜然的史可法,下聯以“成仇”借指“成疇”,痛斥他的降清。對洪成疇而言,“大死”過一場,已經是行屍走肉了,苟活也是一件身心煎熬的事情。
中國傳統的悲劇,關漢卿的《竇娥冤》是比較經典的一出。竇娥冤驚天動地,六月飛雪,雖然後來被做官的父親平反,可惜伊人已往,夫複如何。大死的人最瀟灑的還是譚嗣同,慷慨就義,願意以自己的血來喚醒麻木的民眾。在他心裏,應該是寧靜的,是波瀾壯闊和生死煎熬下的平靜。“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果然是俠客的傲氣。對自己的狠,是對天下的慈悲,不知道他的摯友大刀王五是否要發出“我早侯白,伊更侯黑”之言,書生的意氣,竟比俠客的勇敢還值得敬佩。
普通人的悲劇平淡而令人感動,唯本身的平凡被修飾成笑中帶淚的“喜劇”,而更具震撼力。生活總要麵對,人還是可以選擇樂觀的。禪宗在亂世而出,那些純美的語言和寧靜的思想何嚐不是對醜陋的抗爭和對美好的向往。麵臨死亡的英雄也有普通人的情操,最深情的莫過林覺民的《與妻書》,在明知必死之前還留下那份對愛情的追憶和執著,讀來酣暢淋漓感人肺腑。那聲“意映卿卿如晤”何其深情,他赴義的決心卻又如此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