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自古好比魚和熊掌,難以兼得。英國有愛德華八世為一位離婚的美國婦人而放棄自己的江山,留下一段傳奇任人評說。項羽自刎前有虞姬殉情,不枉他英雄一場,委曲求全見江東父老並不重要,能在九泉下緊追紅顏知己,也許是他心酸而熱烈的遺願。可惜史家或許要責怪他們不愛江山愛美人,孰對孰錯無人知曉。但他們總沒有白來人世一遭。
“當斷不斷,反招其亂”,說得容易,做到何其難!隻因曆史沒有安排天生的皇帝和詩人。宋徽宗願意與李師師在青樓相會,置國家大事於不顧,最終導致靖康之恥。可他的一手瘦金體在中國書法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其畫也可稱大家。這誤國的後果他該是知道的,可要劍過無痕,了斷纏綿情緒,割斷美人相思,他不能做到。相對來說,柳永沒有功名,卻在青樓間流連忘返,死後還有不少紅顏知己垂淚,也算得償所願了。“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果然是美人載酒,不幸中有幸,紅袖添燈,也不是太多人可以得享的。
照西方的博弈論,大家都可以作理性的選擇。這在藝術和感情上幾乎完全不能適用。感情和生活樂趣本身就不是理性的東西。如果以各種化學反應來描述和衡量愛情的產生,愛情也就失去了本身的樂趣。同樣,各種價值觀,各種選擇,哪種才是亂,哪種該斷,各人的閱曆和偏好不同,作的選擇就無謂對錯。現在的我們依然在生活和自由的矛盾之中,沒有物質談不上自由,因為物質又放棄了自由。這也是文明痛苦前行的張力和動力。
那麽該如何?不去不住,心裏該放下就是,不放是亂,放下任他去,就得儒家中庸之妙了。
佛家說我們在世上要想見心成佛,須得防“貪、嗔、癡、慢、疑”這五惑。這也非常難以做到,不說是貪圖富貴心胸狹窄一類,就是愛好佛學,追求永恒本身,又豈不是一種貪和癡。就愛情而言,希望得到是貪,為愛生氣是嗔,為愛癡狂是癡,覺得隻有自己最有魅力是慢,為愛自私疑心是疑,竟是五惑俱全了。以前有個和尚養了一條狗叫“放下”,每天通過呼喊來提醒自己放下,這份癡念也是太重了。其實不空不色,說的是自在,不刻意,但求無愧於心。在愛情上,除去五惑,就是不占有,不生氣多包容,給對方自由,尊重對方,相信對方,這倒真是一份無私之愛了。由佛法而能得愛的真諦,也許原本就是佛之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