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亡靈書》上說,靈魂第一次覺醒於人生的第一次感動。這也許也可叫做“震撼”。顧城六歲時就明白自己是這個星球的過客,繼而在世間有意無意地遊走。我的第一次震撼是在長大的某一個冬日,有一個女孩子的手塞進我的衣領取暖,在我凍得一激靈的刹那,隱約明白幸福和責任,有一種渾渾噩噩中喚醒的歡喜。埃及傳說中把駐在體內的靈魂叫做“卡”,男女的“卡”因相愛而吸引,甚至遊離於體外,所謂為愛癡狂。做夢是“卡”在另一個世界的活動,莊生化蝶如此,陶淵明看南山也是如此。
人生總在不斷地尋覓,尋覓自己,尋覓知己,尋覓在星空中的位置,尋覓在時間中的前來去往。伯牙曲中有巍巍之意,子期知是高山;伯牙曲中有湯湯之音,子期道是流水。季子拜訪朋友,痛知朋友已故,而把朋友欣賞的寶劍掛於他的墳前。這份相托的情意,在每一個星巴克的角落不會再有,在依然翠綠的古琴台前隨風遠去。
相愛相思的人有不用說的話,佛家有不用說的法。佛對須菩提說:“所謂佛法者,既非佛法,是名佛法。”很多人據此認為佛法是說空的,又是又非,不知所雲。可你看相愛的人,愛之深而恨之切,滿心地歡喜,不斷地煎熬,這種辨證的矛盾豈不也是如此!所謂佛法,講的是永恒和輪回,其實道是不可言的,所以又不是佛法。可為了世人的理解,有經文,有說法,隻不過是叫這個“佛法”的名稱罷了。
愛和友情也是忘機的,沒有一定的標準,卻有千萬種的描述。當司馬相如看見卓文君當壚的一笑,當羅伯特・金凱收到“白蛾子張開翅膀”的紙條,那就是舉案齊眉或廊橋遺夢。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忘記了一些事情。隻因為在心靈一個很近的抽屜裏,因為思念太過頻繁而把它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