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鍾書在《圍城》裏用葡萄來作愛情的比喻:
天下隻有兩種人。譬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吃。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樂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裏最好的;第二種應該悲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裏最壞的。不過事實上適得其反,緣故是第二種人還有希望,第一種人隻有回憶。從戀愛到白頭偕老,好比一串葡萄,總有最好的一顆,最好的隻有一顆,留著做希望,多麽好!
這是對愛情而言,古往今來多少人追求愛情的永恒,可惜生命尚不能如此,這個命題終究無解。馮夢龍往狠裏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著不如偷不著。”抱著希望活下去或許比守著看兩人的年華老去要好。但對生活而言,樂觀總比悲觀要好。但失戀、潦倒和死亡對哲學家和藝術家例外,這是他們永恒的主題,得不到反而能激發那種無畏無懼的創作熱情。
楊絳在回憶錢鍾書童年時,說他披了床單坐在床上做石和尚,在大頭皮鞋裏裝滿了小青蛙帶到學校去,何等的癡然和童真!比起方鴻漸沒有得到唐曉芙而言,即使在顛倒混亂的歲月裏,錢鍾書也可以和楊絳在菜園相會,那是一種多麽辛酸的浪漫!如果說童年是無憂的歲月,那麽青春就如哲別的箭一樣去得又快又遠。王洛賓的歌,豐子愷的畫,三毛的散文,雖經百千折,還是那麽淳樸,生機盎然。
雲門文偃禪師生活在唐末和五代十國時期,是雪峰的弟子。文偃禪師創立雲門宗, 雲門宗宗風陡峻,以簡潔明快、不可擬議的手法破除參禪者的執著。雲門宗既不像臨濟宗那樣激烈,也不像曹洞宗那樣綿密,而是以激烈言辭指人迷津,杜絕情識妄想。禪林中往往以“雲門天子”“雲門一曲”表示雲門宗風。雲門宗點化人,猶如天子的詔敕,一次即決定萬機,不得再問,令人毫無猶豫之餘地,因而又有“雲門天子”之稱。
一日,雲門禪師把大家召集起來,說:“十五日以前我不問你們,那麽十五日過去了,用一句話來概括吧。”看沒人回答,就自己回答說:“每天都很好。”此則公案裏雲門禪師發問而沒人應接,自是禪機已過,但為了教誨弟子,也隻能自己回答了。雲門禪師此舉,大有“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的意味。無論如何,生活總要繼續,“日日是好日”總是一種能麵對生活困難的良好心態,隻要心靈安靜,人生坎坷也是能笑對的。
佛家講法,動輒八億四千萬,這樣說來我們來得這個塵世,遇到相愛的人,做得歡喜的事,縱然是一生或一時,也經過八億四千萬的劫。那麽,吃葡萄時不在於先吃還是晚吃到好的,隻是在吃過之後記得那些葡萄的甜味就可以啦。